第一百九十五章 昭然若揭的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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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面的笑意,目送韫姜走了,一霎时收回笑意,冷冰冰叫安姑姑进来。安姑姑进来,恭谨地站在三步开外,等徽予的意思。

只听徽予冷声问:“颐贤皇后那顶九凤金冠还在尚宫局吧?”

送走了裴王妃,淑妃心事重重地踅回内殿。婵杏跟她身后,一壁扬手命人都退下去,口中问:“娘娘以为如何?裴王妃娘娘话里有话,是想要同娘娘亲近呢……说也是,静王得皇上青睐有加,但伴君如伴虎,要想更稳固位置,少不得同宫里的娘娘通一气。”

淑妃默然不语,沉着脸在玫瑰椅上坐了,扬脸示意婵杏在绣墩上坐下。婵杏一面挨近些淑妃,一面说:“晋安公主……是没大用处了,别落井下石就好,也不盼着能替娘娘办什么事了。一开始大姑娘怕主子心烦,也没敢传消息进来,雪茹又没个好机会,导致咱们知道得太晚,让那起子小人的离间计得逞了。”

淑妃眉头紧扣,厌恶道:“晋安……这步棋真是本宫下错了,没想到她竟然眼高于顶,气傲至此。哼,渡旭那孩子配她,本宫还心疼呢,偏她目无下尘的,谁都瞧不上。”淑妃动了怒,要紧银牙,“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用她也是本宫看得上她,给个脸面罢了。没有本宫,想嫁贺家,做梦去。”

她一甩帕子,往后一靠。婵杏连忙跪下给她捶腿,谄媚道:“主子消消气,为她生气不值当。不用就不用,少个人罢了,这不是现下又送上门儿一个?静王在皇上跟前得力,说话也有分量不是?”

嘴上是那样说,但少了晋安,淑妃在皇帝跟前就少了一个说话的人,其实是有些失利的。奴才们的忠心现在还用场不大,谁还能跑到皇上跟前夸去?须得有个说话有分量,徽予听得进去的。否则晋安反目成仇,反咬一口该怎么办?她总得找个对策。

而且眼下看徽予对自己的态度,只怕晋安已经背地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了,不得不防着。裴王妃为人稳重端庄,夫君又是王爷里头数一数二的静王,不失为一个好盟友。

“先静王妃是德妃的妹妹,裴王妃心里指不定怎样看德妃呢,有了她也好。”淑妃剥着护甲上嵌的红珊瑚,“你稍后去备些礼,悄悄儿给裴王妃送去。——记得挑最好的来。”

婵杏答应下,笑道:“这个奴婢知道,咱们库房里正巧有一盒邦国进贡来的香粉‘相见欢’,珍贵无比,匹敌千金。就是宫里头也少有的,还是尚工局司宝司偷偷孝敬给娘娘的呢,娘娘一直留着没用。”

“尚宫局——”淑妃的脸色缓和了些,轻快道,“她们是识相,都是宫里待久了的人精了,有眼力见。贵妃再权势滔天,也终究是个跋扈的宠妃罢了,德妃更不必提,病恹恹的,就是说话分量足些,她要不是同贵妃沆瀣一气,本宫也懒得计较她。”

“是了,连尚宫局都知道该巴结谁,娘娘离后位就真的不远了,就差一阵东风而已。而且太后娘娘一走,娘娘更是前途坦荡。”婵杏满嘴的阿谀奉承之词,淑妃一高兴,她也就好过几分。

淑妃满意地一笑,外头太阳西斜,洒金似的撒下来一片黄灿灿的阳光,锦缎琉璃似的。淑妃眯眼看着,喃喃道:“婵杏,本宫要当皇后,本宫一定会当上皇后。你看,他们也都暗中奉我为后,我是众望所归的贤后!”

她一抬手,好像要去抓住那璀璨烈红的阳光:“本宫要抓紧,贤妃一走,本宫的帮衬就少了一半,她二人虽无缘后位,却能伤及本宫。要是不赶紧登上去,就得费心把她俩都推下去了。——那时候就麻烦了。”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她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被册封为后。那一日鸿雁高飞,喜鹊送喜,是一个极好的天。满朝文武跪拜,高呼“皇后千千岁”,她站在前朝大殿外,隐约能看到满脸欣慰的父亲。

她,盛挽蕴,终于成为了盛家第四个皇后,她会延续盛家的荣耀,成为父母的骄傲。

一晃神,她朦胧睁开眼,却是一场空。她翻了个身,不会的,那不会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梳妆时,婵杏一脸惊喜雀跃地从外头进来,几乎是要跳起来一般,淑妃挑眉问她:“什么天大的喜气,笑成这样?”

婵杏笑得合不拢嘴:“请娘娘亲自去外头瞧瞧吧。”

淑妃似乎隐隐约约猜到了些苗头,催着梳妆宫女赶紧拢好了头发,跟着婵杏往东边的次间去。一入内,只见是素来巴结她的胡尚工。

那胡尚工转身见淑妃来了,忙忙磕了三个头,笑得皱纹都堆在一块儿了:“奴婢给淑妃娘娘贺喜了!”说着一招手,就有一个女史捧着一顶金灿灿的凤冠从她身后旋出来了,那凤冠通身以赤金打造,嵌有八宝、坠有明珠、附有点翠,盘龙飞凤,真是巧夺天工、气势非凡。

淑妃一怔,认出那是颐贤皇后册封时候戴的那顶九凤金冠,她崩逝前彻底惹怒了徽予,以致她死后徽予也不许这顶凤冠陪葬,一直就藏在尚工局里。如今却取出来了……

胡尚工笑得极为巴结:“无端端的,皇上又怎么会下令取出这顶凤冠来?皇上特意递了意思过来,要我们取出颐贤皇后册封时的九凤金冠,描摹一张图纸出来。收到这消息时奴婢真是惊喜坏了,约莫着娘娘该起身了,一刻也不敢耽搁,这就送来给娘娘看看。——娘娘放心,奴婢是偷偷儿来的。”

淑妃半捂住嘴,也是止不住地笑开来,她颤着手去扶那顶金冠。今儿个太阳好,一路上捧过来,沾了些清晨勃勃的暖气,不再是冷冰冰一顶了。

她压抑着狂喜,挨着椅子坐了,极力平静下来:“也不一定是要立后了,又或者不是本宫。”

“娘娘这就是自谦了,满宫里担得起皇后之名的能有几个?奴婢们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宫里待得久了,看事儿明白些。这顶凤冠将来一定是娘娘的!”胡尚工也是一阵窃喜,要是自己真巴结上了未来的皇后,那也是前途无量了。

胡尚工满面的皱纹里嵌着喜悦与谀媚,趋奉道:“奴婢偷偷儿问过周尚服了,她们那也是,得了皇上的令,要起出颐贤皇后的凤袍来了。”

淑妃捻着帕子的手禁不住颤起来,又盼是自己又怕不是自己,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可皇上并没透露半点儿意思。”

“兹事体大,不能随意下旨。不过皇上有了这个动作,一定是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了。”胡尚工在淑妃赐下的座上坐下了,又说,“皇上要是心里意向的是贵妃娘娘,依照贵妃娘娘的性子怎会不发作出来?一定闹得满宫皆知了。皇上还能这样悄悄儿下令,偷偷摸摸地起出东西来?至于德妃娘娘更不能够了,要是德妃娘娘也早该册封了,等得到这时候么?”

淑妃联想到昨日前来的裴王妃,心想着那一定是一种预示。静王是皇帝身边的人,要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也绝不会轻易允许裴王妃过来投诚。她终于全然放松开来,痛痛快快地笑了出来。

她捺住心里的狂喜,仍还有些忐忑:“可是皇上没跟本宫提过,这几日更是来也不来。”

婵杏也有一瞬的迟疑,可是看着那璀璨耀目的金冠,凤位就这样唾手可得,谁能不冲昏了头脑:“说不定正是怕走漏了风声,毕竟立后乃是事关国本的大事,朝堂上的大臣们少不得吵作一团。要是皇上表露出来了,贵妃还不知道怎么指示郑家的人来编排娘娘呢,到时候皇上也烦。——娘娘您就安心吧。”

太平宫,安姑姑疾步进入内室,正巧徽延也在,她停了一下,徽予立即扬手:“说吧。”

安姑姑低着头:“回皇上,胡尚工带着凤冠去了钟粹宫,她行事隐秘,要不是御前的人身上有些功夫又专门盯着,只怕还发觉不了。奴婢安排在尚服局的人也来回,胡尚工特地去问了周尚服是不是也收到了旨意。”

徽予气极反笑,一指前头桌上一摞礼盒:“安南国的‘相见欢’,多少年也进贡不了几盒,德妃、贵妃那尚且没有,淑妃倒能慷慨地拿来送礼!”

徽延立时站起身,拱手恭声道:“淑妃娘娘送的礼实在贵重,臣弟不敢擅自收下,还是送来给皇兄做主。”

徽予一摆手,铁青着脸:“王妃过去本就是朕授意的,不怪你们,你坐下说话。”

安姑姑低眉顺眼的,静静道:“相见欢一盒可抵千金,多进贡宫内,京城女眷趋之若鹜,也难求一盒。若是旁人收了,不知如何欢喜雀跃。”

“呵。”徽予冷笑一声,“这些倒罢了,就算她慷慨待下,是她的好意。可她要是没那个昭然若揭的心,胡尚工为什么偷偷去钟粹宫?”

徽予的身子往前一倾,一股压迫的气息袭来,徽延低下头,这虽关乎社稷,但也是徽予的家事,他不敢擅自接话。

这时候贵妃和郑家的傲气反而显出好来了,贵妃意在后位,从不屑于私下里拉拢人心、收买女眷,郑家也是眼高于顶,只有别人巴结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拉帮结派地为自己的女儿美言的份儿。

武将都有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豪气,他们确实有这个资格。贵妃也是,她行事作风多张扬,徽予心里反而也就放心些。

他是最忌讳这种背地里的勾当。他没给的,可以像贵妃似的明着要,但不能背地里逼自己给。淑妃这一步步增大自己的筹码,不就是在一步步逼徽予封她当皇后么?

“老七。”徽予恢复往日平静而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淑妃在外的名声如何?”

徽延默了片刻,不敢随意回答,斟酌了会儿,才答:“淑妃娘娘宽仁待下,自然是美名在外的。”

徽予不知为何,轻声笑了两声:“也算实话。”

徽延见气氛有所缓和,也跟着笑了两下:“臣弟可不敢欺君罔上啊。”

徽予一边起身,一边说:“尚工局办事不利,也是淑妃监管无能,着撤淑妃协理六宫之权。命德妃、贵妃处置胡氏,整顿尚工局。”他经过安姑姑,“姑姑帮朕留心着六尚的动静吧,那起子人精,烦得很,是该整顿整顿了。”

安姑姑照例是沉静谦和的模样,答应了一个是。徽予拍了一下徽延的肩:“走,去瞧瞧再阳他们的功课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