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玉芙堂,徽予就将玉棠阁并瑃贵人的事儿与小城子说了,要他带话去颐华宫,叫皇后指点人去打点妥当了、并发落了瑃贵人,小城子领了命去了。
这边徽予坐上歩辇,心里似有人影幢幢在撞动,让他难以宁神下来,他扶着额,道:“江鹤,传朕旨意,晋珣小仪为嫔,改封号为禧。记得先转去慈宁宫请了太后的懿旨。”
江鹤领了命,笑道:“奴才跟着皇上久了,也略通些文理,知道《说文》里说过,禧者,礼吉也。皇上这是将福气直直赐给季主子,要她长长久久地安心呢。”
徽予这才带了浅淡的三分喜气:“还在这里贫嘴,快去。”江鹤这才下去了。君悦上来请徽予的意,问他是直回了太平宫还是要往别宫去坐坐,徽予不假思索:“去未央宫。”君悦答应下了,朗声报:“往未央宫——”
颐华宫,皇后平静地听了小城子的转述,叫人封了一包金锞子给他,小城子连推辞了不肯收,告了退转身就走了。容德上来奉茶,容贤一边过来给她捶肩,口中道:“真是出了奇了,荀主子偷拿那劳什子作甚么来?何苦来哉!”
皇后将茶推过一边不用,见都是自己宫里的人,这才寒下脸来:“这分明是叫人算计了!傅韫姜当真这般容不下人?本宫真是高估了她的气量了,转身就托季氏那蹄子给瑃贵人下了套。偏季氏平时是个闷声不响,眼瞧着人畜无害的,皇上定是偏信了她了。”
容德轻“唉呀”一声:“那怎么处置呢?若轻了,就是辜负了皇上的嘱托,若重了,来日难将荀主子再扶起来了。”
“也罢,先蠲了翡翠阁一年份例,再罚杜若四十藤条下去,只看她自己性命造化。至于瑃贵人……闭门思过一月,上五个板子。”皇后思忖着下了令。
容贤一咋舌,哎唷连声叹:“娘娘,咱们今朝自来是没有赏主子板子的,您反赐了五个板子,只怕荀主子身子骨还好,颜面要丢尽了。”
皇后不以为意,冷眼斜视向雕梁画栋之上:“在这宫里无宠就是无颜面,但凡能再得了宠,都是再得了脸的。这一时的颜面有什么干系,她若连这点子也想不明白,也不必本宫费心提拔她了。须得如今下了狠,皇上才能出口气,来日才不与她计较了,否则还是恨,她就永远翻不了身。待日子一过去,皇上忘了这茬,再行打算怎样东山再起罢。她还年轻,等得起日子。容德,你把话悄悄儿带去,叫她韬光养晦,别自怨自艾自甘堕—落了。”容德应了一声,即带了命下去。
容贤这处道:“万幸白主子争气,还能分得些羹吃。只全妃那儿,仿佛心志都不在此了。”
“哼。”皇后冷嗤一声,“孟帷月,早儿是颗弃子了。自以为干的出事业来,不过是凭空的挣扎罢了,由着她作去,若能真拼得到陆氏的孩子,本宫这后位便拱手相让也使得。若拼不得,也不过是个无子难生育的妃子罢了,饶有容貌在,如今雨后春笋般出来的新秀,她可还比得过?本宫只消随心安排些,自有人迫不及待要铲除她。”
“娘娘此言甚是。”容贤合心抿唇一笑,专心为她捏揉起肩来,骤然想起一事,又开口道,“若只白主子一位,只怕也不成呢。奴婢这几日瞧着,方主子倒还不错,容貌是今年新秀里拔得头筹的一位,恩宠也好。”皇后阖眸沉思着,只轻轻应了一声,并不置一词。
“只是娘娘,皇上还亲赐了玉棠阁给珣小仪,这怕是上了心的。”容贤双眉挂上一缕担忧。皇后摆摆手:“一宫里出了这事,少不得挪出去。万幸毓庆宫不算顶好的毓秀之地,随她住去。”
久默了一段时候,皇后觉昏昏沉沉的,就想起身去小憩会儿子,不曾想刚起了身,就有夏宏势指引着江鹤进来了。皇后拾起熨帖的笑容来,端方问他:“江公公来了?可是皇上有吩咐?”
江鹤的妥帖恭敬的笑活像是深烙进脸上心里的,上来完整打了个礼,才道:“传皇上并皇太后娘娘旨意,着晋封珣小仪为禧嫔。”
皇后泥胎木偶刻上似的笑容一僵,扶住右手边的凤座扶手,才正直站定好了,口中道:“那合该恭喜的,夏宏势,快去库房里起出东西来奉作贺礼送去。”
江鹤笑吟吟的:“皇后娘娘贤仁,奴才这就告退了。”皇后颔首,挥手示意容贤去送。一转身,和善的双眸乍然射出狠辣的精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