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一三五
那是李尽蓝认为最不堪的地?方。
可姐姐、姐姐竟然愿意接纳它。
他感到如释重负,或者是祷告被心龛上的神明听到了,就是那样奇妙的情绪。他停了下来,紧紧地?把姐姐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虔诚去供奉,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弄了。”
姐姐的嘴唇上还沾染了一小片血渍,像涂抹了唇彩。真漂亮,他心想,就不能把自?己的血放干给她做一支口?红么?或者用血染成鲜艳夺目的长裙。
他可以把心头血剜下来,炼成红宝石来给姐姐把玩,他还可以把皮活生生剥下来,做成一条供姐姐踩的地?毯。
但是。
她会生气?吧。
把她温柔地?放平在床榻上,像对待一片沾湿露水的羽毛。做事后清理时?,他呼吸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闭目休息的天上人。谢欺花并没有睡去,她只是累了,睁不开眼,抬不起手来。
她轻声问:“痛吗?割腕的时?候。”
李尽蓝平心而论:“我感受不到。”
她笑了:“人疼了会感觉不到?”
“不疼的,之后拿消毒就好了。”
“……脑子?有病的人才做这事。”
她嘟囔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李尽蓝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她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割了。
好的,李尽蓝回答。
要?是再割了怎么办?
谢欺花自?问自?答:“再割就罚你给我一百万,看?你还敢不敢随便乱割!”
李尽蓝:“真的?你愿意拿我的钱?我割十次,我想先给你转一千万。”
“李尽蓝!!”她气?得转身打他。
他从?中辨认出她是开玩笑的态度。
“姐。”他突然正色,“我把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给你好不好?合同我会尽快拟好,有些多,让文?森佐带你去办。然后我们就回国,回北京做生意,国外这边有李纭的父亲管着。”
“前者不行,后者可以。”谢欺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姐我的钱都多到用之不竭了,需要?那么多钱吗?再说了,你是做生意的人,钱在你的手上能生钱,在我手上只能吃灰。”
怕李尽蓝多想,她又补充一句,“你都是我的,你的钱肯定也是我的。”
他高兴的:“我喜欢你花我的钱。”
“那就乖一点,不然不花你的钱。”
非要?别人花他的钱才肯罢休,这种?人就是找抽、就是犯贱。这么贱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弟弟,谢欺花心无余也力不足,她就着贱人温暖宽阔的怀抱好好休息吧。闭眼睁眼又是新的一天。
这几日,李尽蓝忙碌于权利交接的事宜,谢欺花被他求着烦了,接受了他的一些转赠合同。很快到了开庭的时?间,谢欺花再次见?到了李映重。
可喜可贺,这个人还活着,但是精神状态也十分差劲。他似乎不能理解,她明明知道李尽蓝的真面目,为什么不肯抛弃他,说实话他想得太多了。
李尽蓝是她养大的,养孩子?就和养狗一样,在谢欺花看?来也没什么区别。他脾气?有点坏了,上街容易咬着人,给他套个项圈不就行了?李尽蓝还比狗聪明多了,会给她烧饭吃,会伺候她日常起居,床上也弄得她舒舒服服的,很多男人就连某一点都做不到。
她没有刻意物化谁,李尽蓝本人也很喜欢当狗,每每在她腿间摇尾乞怜,一点脸面都不要?。谢欺花很清楚,她和李尽蓝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是她养出来的,活该给她欺负一辈子?。
李映重当然不能明白。世界上不能明白的事多了去了,有些时?候即便有血缘也不一定有爱,但没有血缘的人就一定没有爱吗?不是的,李尽蓝、李平玺和她,三人共同生活了十余载。
有这些岁月的奠基。
怎么可能没有爱?
可连结三人的究竟是怎样的爱?
难道有些情感不该分得那么清?
她又想到李尽蓝曾经?说过的话。
准确的说,是混淆是非的蛊惑。
【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不好么?】
曾经?固守己见?的传统观念,如今似乎真的在他一次次的撞击下松懈。和他们俩生活在一起,不好么?李尽蓝没有哪里不讨她喜欢,他们还是那种?关系,而平玺更是不愿意离家的孩子?。
可将?来呢,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们俩兄弟中的谁不会后悔?李尽蓝,她倒不怀疑他的痴心。可平玺毕竟那么年轻。如果他被这个家庭耽误了去,以后指责她这个做姐姐的失职怎么办?
总之,敲定了回国的时?间,她也得好好考虑和平玺的关系了。好在李映重案已尘埃落定,必然是死刑。即便警方找不到他陷害李家三兄弟的证据,他谋杀了整趟航班的乘客也是事实。
全程中,他的律师一直以原生家庭的悲惨来为他申辩。确实,同为李家子?嗣,流着祖父的血,和其?余兄弟却天壤之别。更何况他生母病重时?,他甚至凑不住床位费。如此多的苦难是他误入歧途的原因之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可怜和他的可恨并不冲突。
人犯了错。
就要?接受惩罚。
这是不必说的道理。
怀揣这份沉重的心情,向熟悉的乡土归程。谢欺花发现自?己还真舍不得纽城闲适惬意的生活……还有文森佐。
她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文?森佐负责在社交平台发腹肌照,她负责点赞。
她让文?森佐留个帅一点的头发,年纪轻轻的,老是剃个寸头算什么事。文?森佐认真地?回答,寸头方便打理,每天要?锻炼要?培训,留给洗澡的时?间很少。这家伙,说没当过军人谁信呢。
飞机上,她和李尽蓝聊起文?森佐。原来是他之前在意大利参军,但因为伤病退伍了,被引荐到李尽蓝这里。文?森佐其?实学历并不高,但为了应聘上这份岗位,他毅然选择去学习中文?。
“原来如此!难怪你愿意把文?森佐派给我。”是他的诚心打动了李尽蓝。
李尽蓝说:“不,因为他是无性?恋者,我不用担心他爬上你的床。”
“你……”她简直无话可说。
“除了你可没人想爬我的床!”
李尽蓝微微一笑:“是么?”
谢欺花当下还没反应过来。
等下了飞机,她就明白了。
平玺在航站楼里等待两人。
“来接机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谢欺花诧异,同时?也有些尴尬。
她承认和李尽蓝的隐秘关系,这无疑把平玺的心搞碎了。他是年轻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情绪。她原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冰释前嫌。却没想到,平玺依然愿意来为哥哥和姐姐接风。
不过,也不完全冰释前嫌。
平玺对哥哥还是难掩戒备。
“……哥。”他偏了偏头。
“嗯。”李尽蓝应的极淡。
这两人之间的隔阂还未消散。时?间确实可以磨平沙砾,但平玺对姐姐的爱是真金般炽烈的,不怕火炼。即便他离哥哥还有遥远的距离,即便哥哥和姐姐已经?……他也不会轻易地?放弃。
李平玺很快转换了情绪:“姐,我在武汉宴订了座,点了你爱吃的菜!”
谢欺花确实不喜欢吃洋餐,总觉得没滋没味,她就馋那一口?:“有没有泉水武昌鱼?跟师傅说要?重麻重辣。”
“说了。”李平玺自?然地?挽住她。
“姐,跟我来,我还有惊喜给你。”
谢欺花被他牵到外头,她一眼就看?到那辆停泊在航站楼前的GT2RS,流水线优雅而知性?。她挺钟意的,随口?夸了句这车不错,平玺摁响了车钥匙。
那庞然大物立即给予他回应。
“……嘿!”谢欺花眼睛都亮起来。
什么时?候买的?平玺说是前段时?间。
“不是快到六月份了吗?”他把钥匙交付给她,“我说过会给你买车的,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谢欺花眼角眉梢都快藏不住笑意,却仍旧抱怨:“唉!就知道浪费钱!”
“姐,我说过,我的钱都给你花。”
李平玺又把她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他的脸颊略微泛红:
“你打开车门看?看?。”
“……故弄玄虚。”
话当然是这么说。
车门打开,铺天盖地?的白粉花瓣如层叠的海浪,将?她的视野填满。洛神玫瑰裹挟着清澈欲滴的水露,散发淡而香馨的芬芳。门一开,几缕水红的卷瓣从?车内飘出,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真浪漫。”
即便旁人,也为此爱情而驻足。
这位可怜的当事人却彷徨尴尬。
“平玺。”她艰涩地?。
“我还以为你改好了。”
李平玺也愣了一瞬。
他以为她会高兴的。
“抱歉,姐姐……”平玺就是平玺,姐姐一指责,他还是下意识地?道歉。
“算了。”谢欺花不想伤了和气?,且平玺给她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她伸手也不能打笑脸人。她看?向这辆奢华的座驾:“你的礼物很好,但这车就两座,你打算让你哥坐车棚顶上么?”
“我自?己的车在那边。这辆是专门给姐姐准备的,我和哥哥坐我那辆。”
蛮好。
她一个人开车也清闲。
谢欺花没多想。兄弟俩争风吃醋就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动手。要?换别的男人给她送玫瑰花送豪车,李尽蓝肯定一枪把他崩了。也就是李平玺,这个蠢萌的尤物,谁都不忍心伤害他。
这车她开得舒坦,路德都好了不少。
她就是这么一个庸俗的人。
有钱就给全世界好脸色看?。
她开得快,到地?方时?俩兄弟还没到,她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盒黄鹤楼。
唉,还是国内的烟抽得舒坦啊。正抿着烟发呆,平玺的车挪过来,他现在车技很不错了,能稳稳地?侧方入库。
李平玺和李尽蓝从?车上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谢欺花的错觉。
他们之间的气?氛居然柔和了一些。
哟,瞧瞧,这不是聊得很融洽嘛。
两个风华正茂的男人,边讲话边并肩朝她走过来。谢欺花身心舒畅,赏心悦目地?享受着,直到李尽蓝抽走她的烟才反应过来。刚要?去抢,平玺却摁住她的肩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薄荷硬糖。
凉丝丝的。
“姐。”平玺说,“你该戒烟了。”
谢欺花仍旧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们。
这两人背着她商量啥了?
怎么又一致对付起她了?
她不明所?以地?坐到餐桌前。李平玺给她舀一碗汤,李尽蓝给她布菜。虽然这两人从?来都喜欢伺候姐姐,但被同时?伺候的感觉还是让谢欺花怪异。
她终于把心中疑惑问出口?:
“你们俩在车上聊了什么?”
李尽蓝微微一笑:“回家再说。”
李平玺也颔首道:“先吃饭吧。”
不是。
等等。
这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