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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姐症 水接蓝 20812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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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回旋镖

纽大商学院的外国学生里。

某个东亚人总是格格不入。

独来独往、少言寡语,一年四季单调的性冷淡穿搭,和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一样?。相?较于他?的绩点,也许他?的家人会为他?能?否在大学里交到朋友而犯愁,毕竟后?者?对他?而言才?是难题。

有人知道他?,或者?说,人气高得很。

他?作为交换生来到这里,因为过分阴柔隽朗的东方面孔,和冷得透蓝的肤色而受到欢迎。他?一口流利的美式大西洋口音,源自他?常看的好莱坞老电影,亚洲人里能?把英语说得这样?好,要么长居国外,要么靠有意?识模仿。

刚开始,李尽蓝在学校受欢迎极了。

成群结队的人和他?打招呼、攀谈。

这段时期,李尽蓝还?没?有忘记姐姐的叮嘱,她让他?在学校多?交一些朋友。

李尽蓝于是加了许多?人的联系方式,他?尝试社交,校社团或联谊趴体。这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刚满十八岁,被谢欺花带到酒吧还?不知所措的蠢蛋。

李尽蓝浸在国外开放的风气里,耳濡目染,也明白一些正常的男女风俗。

拥抱、亲吻,再到做愛。

他?曾对某个人如此幻想。

李尽蓝在学业以外的时间适当放松,他?见识了许多?新鲜的人和事。李纭的父亲和他?联络过,让他?目前以学业为主,之后?的事毕业再说。李尽蓝明白,自己还?需要汲取许多?专业知识。

李尽蓝投身于大学生活里。

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忘记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那时已经是深秋,期中考试刚结束,同学约他?去?喝酒。都是男生所以没?防备,李尽蓝被灌了很多?,又被问起喜欢的女生。

李尽蓝当然难以启齿。

那是不能?被提及的人。

她叫谢欺花,一个不算温柔的女人,专职是司机,也做过驾校、搞过投资。她大他?四岁,四岁不多?,多?得是那一页永远无法突破的纸张,上面写着分明的四个大字———纲常伦理。

她是他?的姐姐。

亲缘意?义上的。

他?们又问:“那你和她会见面吗?”

李尽蓝眼前晃荡荡,捏着酒杯沉默。

他?怀揣陌生而熟悉的感情回到宿舍。

也就是这晚宿醉,他?再一次梦到她。

其实出国之后?,李尽蓝就不做梦了。那一夜谢欺花说他?得了病,真让他?产生了十足的羞耻。手?足之癖、骨肉私欲,确实难以对人说出口,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情感,应该被摁头悔改。

从前她不说,他?可以装作她不知道。

如今她说了,他?就不能?违背她意?愿。

在梦里的那些缠绵都变成了冒犯。

他?受到的教育让他?如此忍受痛苦。

但在李尽蓝的这次梦里,谢欺花并未和他?亲密,甚至于非常疏冷。她说他?让他?感到恶心,这份感情让她不齿。

李尽蓝忏悔,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她说:“跪下。”

李尽蓝跪了下来。

抬头,姐姐掀开了裙摆,让他?过去?。

他?站起身,要走过去?,她却蹙了眉:

“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他?于是跪着过去?,应该说是爬过去?,像极了一条没?有廉耻心的狗。谢欺花在裙摆里低声说,这里没?人会知道。

李尽蓝做了该做的事。

他?闭着眼感受着热潮。

舔舐、轻抿,唇舌去?勾勒着花瓣。

他?些许茫然,并非总是一窍不通。

李尽蓝始终笼罩在裙摆内,视线里晦暗模糊一片,这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他?能?更专注声音。在她愈难抑的喘息中,他?学会了用手?,一起作弄着潮湿而脆弱的花骨朵,感到指骨被夹紧。

他?亲吻她湿漉的腿根使她松懈。

他?记得他?一遍遍喊她以作安抚。

他?喊的不是姐姐。

“……谢欺花。”

李尽蓝睁开眼睛。

捕梦网被风吹动。

是梦,当然是梦。

李尽蓝意?犹未尽地望着。它无声地轻摆,伴随那雪白、坠蹭着脸的羽毛。

李尽满下意?识地用脸颊去?蹭、用鼻尖去?触碰。下一秒,他?僵住,突然生了气,把捕梦网一把拧下,扯个稀烂。

没?有用处!

无法忍受!

他?想到他?出国时带着的物件,他?把它从行李箱里翻了出来。他?看着它,突然感到心绪艰难,他?埋颈乱吸一气,又把它揣进口袋里。就这样?,他?藏着它去?上课,对自己感到罪恶又畅快。

李尽蓝一定是疯了。

不,他其实很正常。

他?只是爱上了谢欺花,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和她断绝了亲缘关系,早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李尽蓝意?识到这个,就像他?意?识到直面自己的欲望有多?么容易……他竟然因为这个窃喜!

他就是一个恶心透顶的人!

恶心的李尽蓝在教室里听课。

恶心的李尽蓝藏匿在人群里。

恶心的李尽蓝,但他?的爱也和他?本人一样?污秽吗?李尽蓝心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姐是高尚、是不容许玷污的。姐姐没?有错,错的人是他?。是他?李尽蓝在恬不知耻地、意?淫着她。

他?搞砸了一切,他?唾骂自己,他?终日?回避社交。他?不敢再和任何一个人对视,生怕他?们发现了他?的秘密。不是怕他?们嘲笑?他?,是怕他?们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这段感情里的另一个人。

他?意?识到他?的心症严重。

他?去?找校内的心理医生。

他?说:“我?喜欢我?的姐姐。”

他?说他?喜欢她,总是梦到她,他?对她的爱让自己不齿。有时候李尽蓝想杀了自己,他?平静地阐述,脸上的表情无外乎木然。他?害怕她知道,但她还?是知道了,他?说到这里流下了眼泪。

但我?还?是爱她,怎么办?

医生说:“你该远离她。”

“远离她……就可以么?”

“时间总会磨平一切的。”

于是,李尽蓝没?有回国。

他?在纽城度过第一年冬。

时间会淡忘一切的,李尽蓝心想他?大可以不回去?,这辈子?都不和她相?见。就让他?怀揣这难容于世的想法,在异国他?乡过下去?。反正他?也有重担在身上,他?何必要回去?纷扰自己的心境?

李尽蓝开始提早接触李家的产业。

他?欲更忙碌,以此淡忘他?的心魔。

他?联系家里,也和李平玺联系,听他?说起家里的事。他?不会刻意?问起她。

但李尽蓝至今还?记得他?如何失控的。

那是出国的第二年冬天,他?申请在上纽交易所实习,拿到心仪的offer。

他?打开朋友圈分享这消息,没?几秒钟就有了提示音。谢欺花点了个赞。

李尽蓝怔愣,他?是第一次发,没?想到她赞得这么快。他?终于敢点进她的主页。早在这之前,他?屏蔽了她,正所谓弃我?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李尽蓝怕自己越陷越深,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她还?是乐衷于发朋友圈。

无非是生活中一些琐事。

最新的一条,是李平玺的战队比赛胜利的直播截图,配文是“Rockstar牛逼!”。底下有人问她怎么开始关注游戏赛事了,谢欺花回了一句“私聊”,估计去?和对方发小框炫耀了。

再往下,有她和公司同事们点奶茶的票据,有她在车上随手?拍的风景照,有她给老驾校做的宣传……谢欺花是一个很鲜活的人,生命力旺盛,无论何时,永远对生活抱有进取的态度。

这两年来发生了许多?事。

李尽蓝一条条往下刷着。

终于,刷到他?刚出国那会儿,准确的说,是他?离开之后?的一周。谢欺花发了关于他?的动态。仔细想想,谢欺花应该是发现他?临行前偷了她的内裤。而一周的时间,正好够她消气了。

李尽蓝看到图片。

那是自己的背影。

不是八月份送机,也不是某次散步的时候……比这早很多?。有多?早?实在是太早了,竟是还?没?住进谢家之前,他?在襄阳做家教,谢欺花劝他?攒学费去?上学,他?说想先让李平玺有学上。

那时候李尽蓝才?十四岁,记忆是很久远的东西,他?依稀记得当时闹得很不愉快。谢欺花把他?送到汉口火车站,冷着脸说了句“我?又没?想着管你”,即便如此,她还?是看着他?进了站。

她拍了他?那时候的照片。

十四岁的李尽蓝的背影。

她写道:来是e去?是go,臭小子?之前那么小一只,一转眼就长大了。姐的英文不好,祝你一路顺风咯。

李尽蓝笑?了笑?,片刻后?收敛了神色。

他?的心被一只锋利的回旋镖击中了。

他?曾经有过许多?嫉妒和怨怼,认为她总偏爱李平玺,如今看来不是的,她对他?们同等宠爱。李平玺犯错,她总宽恕和淡忘,李尽蓝犯错也是同理。

如此,他?才?突然想起那惊险的一夜。

他?拿了她的黑色吊带以排解欲望。

她未必不知道。她未必,不知道。

砰。

砰。

砰。

李尽蓝的心脏接连不断地震动,这一刻像地震、像海啸,地动山摇。他?的大脑空白一瞬,更多?细节在回溯: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客厅坐着,他?发出的声响她未必不知道;她抽了三根烟,未必慰藉烟瘾,可能?出于不得不忍受些什么……她还?经历了,他?的试探。

轰隆一声,他?如遭雷劈。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她一直什么都知道!

她隔着烟雾看他?,厚重的、飘渺的,像一层永远不可揭开的面纱。她深沉如海洋如陆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即便隔了许多?年,依旧带来如此扼人咽喉的重量,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是被她摁住的存在,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他?一辈子?都无法逃离她。

李尽蓝的灵魂在她那里。

不是奔向她。

爱是困缚他?。

爱是她揉捏他?后?颈的那只手?,是她总淡漠凉薄的笑?容,是她那温热动人的肩窝。不,爱绝非那么柔润的东西!

爱是她透过他?只看向十四五岁的他?的残忍,爱是那只喷溅色彩的手?腕,爱是她给的训诫和巴掌,当她抬起手?,比力道先袭来的,是她身上的冷香。

把他?困在名为姐姐的迷宫。

即便这并非谢欺花的本意?。

李尽蓝颤抖着放下手?机。

他?问身边的人要一支烟。

真可怕,这太可怕了。他?借了烟借了火,胡乱、生涩地抿住。他?猛吸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去?过肺,很快剧烈地呛了起来。他?曾经发誓不会吸这个东西,如今他?却大口大口地深吸起来。

一边吸,他?一边想到她。

李尽蓝如今可真难堪呀。

第52章大小王

李尽蓝开始爱上抽烟的感觉。

尼古丁,是混沌的欲望、是神?经的调和,更重要的,是那个不能言说之人的味道。李尽蓝找到?更惬意、钟爱的放松方式。他频繁地抽烟,疲惫时如此,放空时如此,香烟成了必需品。

以至于当初给他递烟的女学生怀疑:

自己是否好心做了坏事。

“你没事吧朋友?”巫染迟疑地问,“宿主?已?经被?尼古丁操控大脑了?”

巫染是和他同实习单位的中国学生,卡梅商学院的翘楚。虽说申请到?这?份offer的都不是寻常人,但?巫染的学历显然过于优越,且外貌上也很出众。

在李尽蓝看来,她递过他一支烟。

李尽蓝伸手挥散浑浊雾白的烟丝。

巫染却注意到?他手里的物件。

“这?谁?”她看向那支钱夹。

李尽蓝迅速收好:“……家人。”

巫染早已?看到?了,陈旧的牛皮钱夹封存一张照片,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但?要说家人———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年轻就订婚了,你未婚妻也是中国人吗?”

她说的是fiancée,这?个奇异的字眼让李尽蓝心驰神?往。因为这?不光涵盖了两性关系,还上升到?婚姻关系。

不。

那不是他能奢望的。

李尽蓝难以启齿:“是我的姐姐。”

巫染讶异:“亲姐姐还是情姐姐?”

“算是……亲的吧。”

巫染闻言却兴致盎然。

她微闪的眸盯住他,半晌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说:“刚才你那个眼神?,我以为你和她上过很多次床呢。”

李尽蓝眸光地震般颤了颤。

他心虚地摁住自己的眼窝。

好在巫染没有深究他的反应:“我是巫染,巫氏置业的,交个朋友呗。”

她递名片给他。不是从口袋,而是从袖口里,活像个灵动翩翩的魔术师。

李尽蓝对她保留防备,他没接。

巫染也不气馁,又?往前递了递:

“李封光。”

她眯起浅淡的眼睫:“你爸?”

李尽蓝从来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他转身离开,这?样不会暴露出弊端,好让对方掣肘。

不过巫染显然不是李纭那么简单的人物,她懒散地打量着他。她不做出任何行动,反而比任何蛊惑都有效果。

李尽蓝的脚步停住。

“你有什么目的?”

“交个朋友而已?,别把?我想太坏。”巫染的手停留半空,笃定地微笑。

“你很快会需要用到?我的。”

她在“用”字上加了重音。

李尽蓝是当机立断的人。

他抽走了她手里的名片。

巫染狡黠地勾起唇角:“在你父母航班出事的两个月前。李氏集团的内部?股权关系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动。”

巫染所言属实。

“你可以看看那段时期华尔街股市的整体行情,你们家对冲基金的管理层面,变动很大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认识一位当初引咎辞职的投资组合总监,可以介绍你们见面吃个饭。”

“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别人。”

“我确实有目的。我在国内遇到?一些……麻烦事。”巫染叹了一口气。

李尽蓝不认为自己有如此大的能力:“那么你找错人了,我恐怕没办法?帮你什么,李封光家也早就没落了。”

“我需要一个人,准确的说,一个后起之秀,一个现在无名无姓,以后在京城出人头地的人。那是我需要的,比起交易对象,我需要一个朋友。”

“你需要的是一个盟友。”

巫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但?,谢谢,我会考虑的。”

李尽蓝收好名片,转身离开。

他纷乱的心里装满了事,步履匆匆。

可走出去没两步,接到?平玺的电话。

“哥,姐分手了。”。

六月初。

“要我去机场接他?”谢欺花不可思议地冷笑一声,“多大的脸面啊,他李尽蓝是皇帝吗?不是说建国以后就不许称帝了?”她弹了弹半截烟灰,“要接你自己去接,我不可能去!”

“姐。”李平玺好言相劝,“哥他一直在国外,两年难得?回来一趟。他要是知道你去接机,肯定高?兴死了。”

谢欺花冷讽:“你也说了是难得?,两年都不回一趟家的人,我要讨他的高?兴干嘛?他才应该来讨我的欢心!”

话是这?么说,两年没联系的小崽子,谢欺花也想知道他如今混成啥样。

李平玺见她拿了新车的钥匙,心说姐你就嘴硬吧,带我出门都开斯柯达。

谢欺花朝他抬了抬下?巴:“晚上在武汉宴定个包厢,给你哥接风洗尘。”

“好嘞,交给我吧。”李平玺还和以前一样,习惯当姐姐身后的小尾巴。

到?停车场,谢欺花摁响心爱的座驾。

玛莎拉蒂总裁,一启动就低沉咆哮。

平玺还是头一次见姐姐亮出这辆车。

“哇!”他仰慕,“姐!好帅啊!”

帅的不是我,是我前男友。

谢欺花当然不可能这?么说。

她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奋斗吧!有朝一日你也可以像我一样优秀!”

事实上,谢欺花说的并?没错,平玺现在也是发达了,说不上一战成名,但?也算厚积薄发。这?次的中国区域赛,平玺光是赛事奖金和广告代言,税后都百来万,还不算柯老板因器重他而多掏的那二十万。按理说,是轮不到?谢欺花在这?个冠军面前小牌大耍的。

但?谁让她是冠军他姐呢。

平玺趁休假刚拿到?驾照。

“姐,这?车让我开开呗。”他搓手。

“滚几把?蛋,你要让它香消玉殒?”

谢欺花一如既往地刻薄:“科二都挂了三次,丢人丢人!无比丢人!我都不好意思和人说你没考过!你姐一个开驾校的,结果你是马路杀手!我怎么就没半点基因遗传到?你身上呢?”

“可是咱俩也没有血缘关系啊……”

谢欺花威压的眼神?还没扫到?他身上。

“是我车技差。”

李平玺服了软。

“算了,我那辆斯柯达给你,你闲着没事多开开,这?车感也得?慢慢练。”

两人上了路。

谢欺花又?没话找话。“你说咱俩没血缘关系。”她顿了顿,“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和我连亲缘关系都没有?”

李平玺“啊?”一声,明显对此一无所知。谢欺花扶着额头苦笑,把?两年前的那些烂谷子陈麻事翻出来一翻。

“哥他那时候就……”

李平玺一瞬间失了声。

“是啊,他当时还让我别和你讲呢。所以我跟你讲,你哥才是真?的疼你,以后你挣了钱要多给他花,知道吗?你哥多辛苦知道不,黑工地搬砖、外地打工,条条大路就为供你上学。”

“结果你还……”谢欺花摆手,“算了哟,不说了。人家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反正能通罗马的就是好路。”

“我知道的,你和哥都对我很好,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报答你们的……”

“但?是。”李平玺也闷闷不乐,“你们当初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谢欺花嗤笑,“有什么用?那时候你都还是个未成年,书书也不读,学学也不上,你要是知道,很难说又?鬼作?出幺蛾子。话说,你还真?以为你哥在国外是吃喝玩乐呢?”

李平玺垂眸,却是不说话了。

谢欺花以为他至少说些什么。

该不会哭了吧,都这?么大人了,谢欺花趁着看后视镜的功夫瞥他一眼。平玺的眉微蹙起,胸膛也在克制起伏,看不出是生气更多还是悲伤更多。但?不掉眼泪,那是不成熟的人的表现。

“姐,再给我几年的时间。”他揽起责任,“我发誓会帮上我哥的。”

即便并?不需要最小的孩子来操心。

到?机场,姐弟俩在出站口等候。

谢欺花竟然没由来得?有点紧张。

她等了没五分钟就不耐:

“李尽蓝怎么还没到??”

李尽蓝就出现了。

简练的、洁净的、沉敛的。

和以往的形象不尽相同了。

亚麻面料的复古条纹衬衫,版型得?体的西裤薄而严谨,偏分的碎发落在一半眉骨上,显得?人矜持疏冷。李尽蓝的脸渐褪去青涩,颧骨高?折而削挺,鼻梁更挺翘,眼窝则深深陷坠进去。

些许阴郁、略带神?经质。

绝对符合成年人的美学。

他拎着手提箱走过来。

谢欺花眼睛都看直了。

“你哥现在可以去当男模了。”谢欺花由衷地感慨,殷勤地朝他招手。

“这?儿?———”

李尽蓝走近才颔首。

“姐,我回来了。”

谢欺花向来好色,弟弟现在出落得?愈发玉树临风,即使再怎么不满他两年来杳无音讯,她也暂时给他好脸色。

“回来了就好。”她笑得?肆意,张开双臂想给久别重逢的弟弟一个拥抱。

李尽蓝却往后避了避。

谢欺花的手落在空中,她一愣。

李尽蓝:“姐,不用这?个了。”

他声音很轻、低缓,像被?风刮撂的白羽。谢欺花这?时看他,才意识到?他的不同体现在何处。他已?经长大了,二十二岁,而从前那些尴尬的时刻被?他铭记,并?且,不打算继续重蹈覆辙。

谢欺花讷讷地收回了手。

她确实该保持些边界感。

“行。”她提议,“先去吃饭吧。”

刻意不去想这?些,谢欺花掏出烟盒。

却没想到?,李尽蓝朝她伸出两指。

他说:“姐,给我也来一根吧。”

谢欺花抖烟的动作?愣住,僵直地抬头视他。你抽什么抽,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伸出的,食指和中指,夹捏的姿势告诉她,他对享用尼古丁相当熟稔,甚至到?随意向人讨烟的地步。

她压声:“你什么时候学了抽烟?”

李尽蓝淡然解释,学校里的人都抽。

“哦,所以学校里的人抽,你就可以抽了?”谢欺花并?未把?烟递给他,而是一板一眼地规训,“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抽烟?烟它是个好东西吗?你以为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小是吧?”

场面有些尴尬了。

李平玺左看右看。

谁料李尽蓝慢条斯理地回答:“可我以前老让你戒了,你也没听啊。还是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烟?”

“你……!”谢欺花不可置信。

就连李平玺也茫地然瞪大了眼。

这?这?这?……这?还是哥哥吗?

还是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姐姐永远保持好脸色的李尽蓝吗?

谢欺花再次慎而重之地审视他。

“行,啊。”她舔过干涩的唇。

两年来他对家里不闻不问,早就让她心生怨愤;再见面如此生疏,几乎让谢欺花以为他变了一个芯子;他不再服她的管,这?也让她感受到?被?僭越。

她看他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耐了是不是?”她拍拍他的脸颊,“以为自己攀附上权贵就发达了?想飞上枝头当少爷了?李尽蓝啊,不过是出了一趟国,洋墨水喝了几罐,你翅膀就硬啦?”

她啐了他一口。

“……装货。”

第53章打火机

谢欺花的嘴一张一阖,刻薄的言语如同箭毒液迸发?而出。李尽蓝盯着?她那薄情而寡义的眼,盯着?她那时而皱起的鼻尖,最后把视线落在她那湿润润的下唇。当她声?量渐大时,更方便他看清她抵在齿上的那一小截舌头。潮热、红软,李尽蓝被深深地吸引住。

几乎是目不转睛。

谢欺花对他龌龊的想法毫不知?情。

睨他:“说话。不是很硬气?么??”

李尽蓝才如梦初醒,匆促地偏开头。

李平玺搡他:“哥!跟姐道歉啊!”

李尽蓝理?应如此。他低敛着?眉,唇角绷得很紧,但不代表将要发?出声?音。

他任由场面陷入僵局。

“诶,别,千万别。”谢欺花最后还是给他个台阶下,“我?可?担待不起,让纽大毕业的高材生给我?道歉。”

她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往车边走。

平玺急死了:“哥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

平玺不求甚解,见李尽蓝脸色阴郁,又问他怎么?出国就不和姐姐联系了。

李尽蓝说学业繁忙。

不算借口的理?由,平玺不能认同。又想到他一联系上李家?人,立即和姐姐断绝了关?系,顿时慌得急头白脸:

“哥!你可?不能这样呀!不管怎样,最落魄的时候都是姐在养我?们,就算姐脾气?不好,你又怎么?能对她不尊重呢?刚才来的路上,姐还和我?讲了你出国的原因,她其实很在乎你呢!”

李尽蓝的眸色黯淡下去。

他的心在静悄悄地淌水。

平玺不知?道,他的话对于?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来说,是多么?恐怖的引诱。李尽蓝轻咳了一声?,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像刚才那样,就很好。如果针锋相对,就能使?他暂时停止觊觎她。

这是李尽蓝压抑本性的手段。

也是不让谢欺花难堪的方式。

一路上,李尽蓝都没怎么?说话,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谢欺花一看到他就来气?,减速的时候故意把刹车踩得很凶,几乎违背了自己开车的天赋。

车底盘前前后后摇晃,像坐碰碰车,李平玺不得不抓紧扶手,傻笑着?说“姐你开车怎么?比我?还吓人了”,而李尽蓝也休息不下去,缓缓睁开眼。

她存心的。

他看着?她。

她问:“怎么?了这是?又不睡了?”

李尽蓝不答,瞥向?窗外昏黄的晚霞。

“诶,聊聊。”谢欺花偏指名道姓,“采访一下留学生李尽蓝,这次回国做什么??国外工作不是很好找么??”

李平玺也好奇地问:“是不是国外的大环境也不行?了?哥,我?可?听说这几年西方国家?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呢!”

李尽蓝解释道:“这次回来领北大的毕业证。之前是去交换学校就读。”

“也就是说还要回去?”平玺嘟囔,“真打算长居国外?没必要吧……”

“你懂什么??”谢欺花一手拨方向?盘,轻嗤道,“人家?负担着?重振家?族的使?命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李平玺百感?交集,哥哥要离开这个家?吗?他放在双膝上的手捏紧。李尽蓝看出他的小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背。

“工作而已,又不是不回来。”

谢欺花却泼冷水:“难说哟!”

“你看他这两年寒暑假回来过一次?他上学都不回来,工作能回来就怪了。指不定到时候在美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了。蛮好,国家?培养你读书成材,到头来你净报效洋人去了!”

“……我?有说过不回国?”

李尽蓝语气?也不乏生硬。

车停了。

谢欺花熄火。

“下车,吃饭去。”

她只对平玺一个人说。

后湖,武汉宴。

上一次来这里吃饭,还是为平玺接风洗尘。谢欺花喜欢吃菜单上季节特?供的泉水武昌鱼,尝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早在来的路上,她就和李平玺说了,叫师傅一定要做成酸辣的口。

谢欺花和李平玺都是吃辣的人,但李尽蓝不行?。且国外饮食清淡,他已经很久没闻到如此重油重辣的呛灼气?。鱼端上来,李平玺先?是夹了一筷子给姐姐,然后是哥哥,最后才是自己。

“……咳咳!”李尽蓝辣得咳嗽。

平玺赶紧递纸。谢欺花抬了抬眼。

“这就吃不惯了?”她反而大快朵颐起来,“两年就在国外呆出洋病了?你大中华的美食都吃不出味儿了?”

李尽蓝拿过纸巾擦嘴角。他不搭她的腔,她空有一副好口才也无处施展,又对李平玺说:“将来咱家估计只能指望你了,你可?千万别学你哥,挣了钱去国外花,那我?会抬不起头。”

李平玺即觉为难,又感?到受宠若惊。从前可是只有自己挨批的份儿呢,如今哥哥竟然也“跌落神坛”,他诧异地看李尽蓝一眼,见对方不置可?否。

怎么?回事?

世界大战?

平玺害怕极了。

这顿饭吃得家?中最小的人如坐针毡。

好在没人叙旧,所以很快就吃完了。

驱车回家?,驶到临江大道,李尽蓝才意识:“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哥,咱们家?早就换新房了!”平玺赶忙接话,也不乏邀功的意图,“现在房贷都是我?在还呢!厉不厉害?”

“……很厉害。”李尽蓝轻声?说。

谢欺花记得,四年前李尽蓝明?明?说过不想搬家?。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他。

昏灯暗影的车内。

看不清他的神情。

到了新房,李尽蓝把行?李清出来。

谢欺花让他睡客房。

虽然那就是他的房间。

“平玺,给你哥把床铺了。”谢欺花习惯吩咐别人,自己则往沙发?一坐。

其实她也刚回武汉不久。前段时间一直在北京,后来临时兴起,又跟了李平玺的比赛行?程。谢欺花不是爱出远门的人,更多的时候,她想着?怎么?挣钱,但如今显然不需要考虑这个了。

且,她不回武汉还有一个原因。

电话一直震动,显示陌生来电。

谢欺花干脆关?了机。

铺完床,平玺在客厅陪姐姐聊了一会儿天,就回房直播去了。他目前有俱乐部的合约,每月直播必须达到一定时长。时间紧任务重,他有时甚至直播到凌晨两三点,谢欺花不便打扰。

谢欺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干脆又点了一支烟。雾锁烟迷中,她隐约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李尽蓝。

“借个打火机。”他嘴里也叼着?烟。

谢欺花看到他就烦:“滚几把蛋。”

李尽蓝眸光冷闪,转身下楼去买。

“给我?滚回来。”谢欺花喊住他。

“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抽的。”谢欺花把打火机扔过去,朝他抬抬下巴。

她至此不相信,曾经那个闻到烟味都不舒服的少年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李尽蓝没有防备,打火机砸到他的肩膀,又落在脚边,他俯下身去捡。

也就是在这时候———

跪下。

李尽蓝抬起头,和谢欺花那居高临下的视线撞上。一瞬间,心魔疯长,那魂牵梦萦的冷香,此刻就在他的鼻尖淌蹿。李尽蓝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叫嚣了,撺掇着?他去服务于?她。

撺掇着?他去取悦于?她。

撺掇着?他去……口她。

啪。

李尽蓝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偏过脸,极其粗重地喘息。

谢欺花被吓得不轻,指尖的烟掉落在地,她也无暇顾及:“我?操,没必要吧你,怎么?生起气?来连自己都打?”

人突然打自己一耳光,什么?原因?

谢欺花心惊胆战,瞧这孩子的脸色。

又把打火机捡起递给他。

见他不接,她干脆直接塞进他手里。

“我?错了行?吧,你抽,你抽抽抽!”

她嘟囔两句有的没的,回自己屋了。

徒留李尽蓝如一颗钢钉般扎在原地。

扑通。

扑通。

李尽蓝额头冒细汗,心脏狂跳不止。

反复调整呼吸,才把那股欲念遏退……

他原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

没想到半夜还是出了差池。

凌晨三点过五分,连隔壁直播的平玺都睡下了,李尽蓝还是辗转反侧。

一想到她就在隔壁,他就生出荒谬的心思……他简直害怕这样的自己。

泄火吗?

他拿出那条惯用的布料。

异国他乡的七百多个夜。

一直是它陪伴着?他。

李尽蓝抒解了欲望。

他浑身都是汗,潮闷黏腻,眼神才恢复了几分清明?。将东西收拾好,他找了条浴巾去洗澡。洗完擦拭着?身体,突然听见卫生间门开的动静。李尽蓝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口。

谢欺花困顿地开门,进来。

被扑面而来的冷汽晃了眼。

“谁在里……”她和他对视上。

一瞬间,逼仄空间里针落可?闻。

猝不及防,独属年轻人的身体撞入她的眼帘。二十二岁,正值花期,细流自宽阔的胸膛淌过,划过刻度分明?的平坦腹部。谢欺花视线顺着?那颗剔透的水珠,落在青红而昂扬的物什上。

“谢欺花!”

他气?急败坏。

“你进卫生间之前不知?道敲门?!”

他朝她怒吼,颈间的青筋溅出几根。

被无故吼了一遭,谢欺花也很烦躁:“你有病吧,大晚上一惊一乍的,吃火药了?还有,谁家?好人深更半夜洗冷水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

说到这儿,她也意识到。

原来不是火药,是椿药。

李尽蓝咬牙切齿:“出去!”

“好好好。”她哪里敢惹他。

尴尬,十足的尴尬。就连谢欺花这种脸皮极厚的人,居然也感?受到局促,这可?真不容易。刚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谢欺花凭良心说话,李尽蓝如今真是个尤物,以后也不知?道便宜谁。

转念一想,这思想不太适合。

她冒犯到了一位男士,还在这里评价他的姿色,多少不太尊重男性安全。

而且李尽蓝的内心十分敏感?呢,他经不起调侃。又想到他刚才扇自己嘴巴的神经质,谢欺花也有了后顾之忧。

道个歉吗?

道个歉吧。

隔着?一道门,她听到窸窣的响动。

直到李尽蓝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拦了拦他,难得大发?慈悲地低头。

“怪我?,行?不行??又不是多大事。”

又不是多大事。

她从来这样认为。

以至于?让他越陷越深。

李尽蓝沉声?打断了她。

“谢欺花,你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谢欺花愣住。

“你给脸不要!”

她发?狠踹他一脚。

李尽蓝没有防备,惨重地闷哼一声?。

他错愕地看着?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人。

而谢欺花霸气?地乜他一眼,把厕所门大力一关?,理?直气?壮地撒尿去了。

第54章这个人

淅淅沥沥的?水声。

谢欺花捏着厕纸。

她?不知道的?是,一门之隔,李尽蓝并未离开。是的?,即便她?那样粗暴地对待他,依旧有什么东西?使他驻留在原地。他是一枚铁钉,他渴望至深的?那样东西?就像磁石,牢牢地吸引住他。

水声渐缓慢。

滴答、滴答。

李尽蓝眼眶愈发?红润,他像一只狗,闻到她?的?体。液,想要?冲进?去舔一舔、尝一尝那个味道。如果他是一只狗,他就用爪子去刨开门底,用湿漉漉的?鼻子贴着缝隙检索,他心痒难耐。

如果他是一只狗,现在就打开门,把没穿上内裤的?她?架起来?,让她?在他的?讨好下再一次释放。他是一只狗,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亲热她?,能成为?她?宠爱的?、或冷落的?家畜,有何所谓?

滴答。

进?去。

滴答。

不行。

李尽蓝你?不考虑明天了吗。

还是说?,今晚就爽死自己。

掌心冒汗的?手,握住冰冷的?门把手。

李尽蓝纠结到撕裂自己皮囊的?地步。

让她?看?他一颗心变成什么恶心模样。

因为?她?,它简直腐烂到流淌出脓汁!

啪嗒一声,把手被从里拧动。

谢欺花抬起头,喊了句卧槽。

李尽蓝还维持着即将开门的?姿态。

门后站着人,谢欺花着实被吓到:

“你?特么到底要?干啥呀李尽蓝?怎么跟个男鬼一样,阴森森神叨叨的??”

李尽蓝不语。

谢欺花好整以?暇:“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尽管说?,还是说?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这两年来?对我这当姐的?是不闻不问。我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结果平玺说?你?每个月和他打电话。怎么?你?是纯恨我一个人吧?我那么招恨呢就?要?不我干脆让你?打一拳?”

不,他不想打她?一拳。

李尽蓝想跟她?打一炮。

这样就能解决四年以?来?的?心魔。

从十八岁开始,像断魂的?乐章。

无休无止、缠绵如死。

对,只要?她?给了他,他的?病就好了。李尽蓝恍然?,他几乎是下意识攥住她?细瘦的?手腕。而她?脸上浮现出诧异。

“你?真打我?”谢欺花好气又好笑。

李尽蓝一折手腕,迫使她?背对着他。

看?看?她?,面料单薄的?丝质睡裙,露出雪白剔透的?脊背,只要?从李尽蓝俯视的?角度就能尽观眼底。他不仅看?过,还摸过,手感是极细腻的?、温热的?,伴随她?那轻轻地、难耐痛苦的?喘息。

可痛苦。

李尽蓝倏然?松开了她?。

他不能给予姐姐这个。

他在干什么,刚才?他力道太大吗?使她?的?手腕疼了吗?他竟然?想给予她?痛苦?不是的?,他只想好好呵护她?、爱戴她?。李尽蓝急忙托起谢欺花的?手察看?,好在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嘿,擒拿,你?还会这个啊。”她?活动着手腕,并不把这小子放在眼里。

“行了啊,该消气了啊。”

她?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房。

李尽蓝静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半晌,他扶着滚烫的?额头。

轻盈而痛快地怅笑了起来?。

他真是拿她?没招了……

无论?怎样,她?都不拿他当一回事。

李尽蓝干脆把自己变成一汪湖水。

倘若谢欺花对他和颜悦色,他不会刻意同她?拌嘴。谢欺花若是兴致来?了,想拉着他吵两句,李尽蓝也不会木讷到不知说?什么。于是乎,谢欺花很快就摸索出和这位留学?生的?相处之道。

三人总算度过一个和平的?假期。

那时快到九月份了,老张打算带媳妇儿去川西?自驾游。谢欺花也是闲着,吵着嚷着要?去,最后变成虹隆驾校的?团建。高教练驱车北下,和其余人汇合,抵达武汉时已经是晚间八九点?。

谢欺花攒局:“去喝点?儿?”

“那必然?的?呀。”都不客气。

高教练的?老婆想吃夏氏砂锅,万松园老街的?经典,馋这一口好久了。谢欺花认识老板,赶紧订了个包厢。又问起李平玺和李尽蓝去不去吃。李平玺当然?说?好,李尽蓝却是被强拉着的?。

“……我不饿。”李尽蓝疲于应付。

“这是什么话?老高老张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他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李尽蓝无奈于屈从。

三人驱车到万松园路。一进?店,牛蛙砂锅的?鲜辣味窜入鼻腔。谢欺花饿的?不行了,赶紧招呼大家开吃。桌上都是些熟人面孔,谢欺花把俩小的?往前一推:“李尽蓝,李平玺,叫人。”

有人认出:“这不是那个谁……”

小齐冲了过来:“我操!pinxi?”

李平玺被认出来?了,他如今知名度本就不小。小齐是资深电竞迷,之前只知道谢欺花有两个弟弟,不知道其中一个是中国冠军。他赶紧拉着李平玺合影,又要?拍视频发?到社交网站上。

“不行,个人隐私。”谢欺花拦下。

入座,把冰镇啤酒满上,喝酒吃肉。

谢欺花和高教练前段时间刚聚过,也没什么新东西?聊,倒是老张,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是好久没见了。老张媳妇儿很喜欢谢欺花,看?李家俩孩子也是满脸慈爱,她?问起他们的?年龄。

平玺答:“我十九,我哥二十三。”

“喔唷,和小谢年纪也差不多啊。”

谢欺花不能苟同:“哪里差不多了!也就是在你?们这辈人的?眼里差不多,我和我家小的?,都差了快十岁了!”

“有什么嘛!”高教练说?,“都是二十多岁。那你?和尽蓝只差了四岁。”

李尽蓝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睫。

却看?谢欺花眉毛都不抖一下。

“那咋了,他什么样儿我没见过?”谢欺花欲提旧事,“你?们不知道,有一年他骨折了,还是我帮他———”

李尽蓝整张脸都羞得通红。

他从桌下拽了谢欺花一把。

谢欺花也意识到,二十二岁的?男人了,不是小孩了。她?笑着说?行行行,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这些叔叔阿姨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又对其余人揶揄:“孩子大了,说?不得了,要?面子!”

甭管孩子了,大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聊天喝酒。小齐说?自己最近迷恋上炒股,挣好几万了,谢欺花不置可否,高教练倒是好言相劝,说?这个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要?太指望。

小齐不以?为?意,自顾自斟了一杯。

谢欺花和老张对视上,摇头苦笑。

谢欺花凑了过去:“你?信不信他回头到处跟别人说?,说?高教练是生怕他挣到钱,说?我们这些人都是眼红他。”

老张:“我赌二百,他肯定会说?。”

两人暗戳戳地笑。

老张媳妇儿纳罕。

“这一老一少搞忘年交。”她?思想正直,是最不喜欢在背后蛐蛐别人的?,“聊这么开心,都聊什么呢?”

老张一个激灵坐直了:“没啥呢媳妇儿,我们聊小谢他弟可都长大了。”

“怎么呢?”老张媳妇问。

“给人家介绍个老婆呗!”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纷纷闹开了,问是给李尽蓝介绍还是给李平玺介绍。

谢欺花把眼一瞪:“当然?是先紧着大的?来?啊!哪有大的?没娶上老婆,小的?先娶上的?道理,这不是本末倒置?”

平玺怯怯地:“哥,他们蛐蛐你?。”

李尽蓝只是给李平玺添一碗藕汤。

谢欺花见李尽蓝丝毫不上心,又刻意点?他:“是吧,有的?人都大学?毕业了还没谈个对象。来?,小齐。你?教教我家这个大的?怎么把妹,把你?那本第三十三次修订版把妹宝典传授一下。”

说?到这个,大家可就笑开了。

驾校里的?同事谁没传阅过呢。

小齐被侃生气了,拎着酒瓶要?灌谢欺花。平玺不懂酒桌上的?礼俗,但也不希望姐姐喝太多。只是,他还没站起来?就被李尽蓝摁了摁。李尽蓝接过他斟满的?酒杯:“你?不会喝,我来?。”

“哥,你?会喝呀?”

“……会一点?点?。”

李尽蓝说?谎了。

他实则非常能喝。

李尽蓝的?室友们都是酒蒙子,闲着没事就爱去bistro整两口。可他似乎遗传了父亲,对酒精有天生的?分解力。再不济去一趟厕所也能清醒一些。总之,他很少醉,更?遑论?喝吐的?时候。

所以?,喝到最后只剩李尽蓝和谢欺花是清醒的?。就连最小的?李平玺,也被叔叔们灌了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谢欺花挑眉瞧他。

“可以?啊,酒量不错。是本来?就很能喝,还是这两年在国外练出来?的??”

李尽蓝说?不知道。他看?向她?,又问她?为?什么这么能喝。谢欺花哈哈大笑。

“小屁孩!你?姐在外面跟别人打通关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堆积木呢!”

谢欺花的?酒量,是在一次次聚会和生意场里浸淫出来?的?。李尽蓝那是文喝,谢欺花是武喝,推杯换盏的?话术和技巧都要?掌握的?。就像现在,谢欺花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你?喝。”

李尽蓝接过,端详了片刻,下意识对上她?喝过的?地方?,有残存的?红唇印。

等?同于接吻。

他若无其事地拿起,啜了一小口。

掺水了。李尽蓝竟然?完全没发?觉。

“是吧?”谢欺花笑得恣意,“来?,我们俩喝喝,看?看?谁能把谁喝挂。”

服务员又上了几瓶大乌苏。李尽蓝自诩酒量更?海,且在他之前,谢欺花也喝了不少,灌趴她?,应该不是问题。

半个小时后。

李尽蓝趴倒。

谢欺花轻哼了一声。

刚出社会的?小伙子,还想灌他姐,也不看?她?在大染缸浸淫了多少个年头。

谢欺花喊了个代驾开车回家,又多给了他二十,让他把李平玺扛上楼。

她?则扶着脚步虚浮的?李尽蓝。

没想到这家伙还尚存些清醒。

他把脸埋在她?肩窝:“姐……”

谢欺花心里叹息,面上冷笑道。

“怎么不喊谢欺花了?”

“不想……那样喊……”

别扭的?孩子。

李尽蓝虽然?借着醉意,但头脑还是清醒的?。谢欺花把他放在房间的?床上,就回屋睡觉了。过了半小时,李尽蓝起夜去洗了澡。本就残存无几的?睡意更?少,他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漆黑的?。

澄澈的?。

他盯了这个人一会儿。

然?后挤出牙膏、刷牙。

今夜酒精催人。

他刷了三遍牙。

他要?做想做的?事。

第55章昏月光

李尽蓝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没有迟疑。

忍耐,无穷无尽,是?懦弱的伪装色。

现在。

他要卸下来。

他进了?谢欺花的房间,把门掩上。

刷过?三?次牙,齿间吐露薄荷的香息。

他站在床尾,晦涩莫测地?注视着她。

夏天,谢欺花是?最?怕热的,不光要把空调开得很低,还习惯把两条白皙的大腿露在外面。她睡得也像在邀请。

李尽蓝沉着应付。临到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如此冷静。

双膝抻上床榻的末尾,像一条夜游而缠人的蛇,无声地?蹿至她的膝盖间。

他要钻进她的身体里。

藉此盘踞于她的心间。

姐姐。

李尽蓝呢喃着,凑身而上。离那片芳醇地?越近,他越动情。他是?否拥有最?缠绵悱恻的冷香?如此迫切去验证,隔着布料轻轻扣蹭着,用微凉的嘴唇和鼻尖去细嗅,他竟也不舍得入口。

“唔……”谢欺花沉眠于酒精,感?官上被人为弱化?了?。李尽蓝不是?要她完全醉得不省人事,他要她有一些感?觉的。要她会舒服、要她会愉悦,他想服务好她,以证明自己不是?儿戏。

他轻柔而妥帖,用掌心去分开她些微合拢的力道。舌尖略带技巧,一下、再一下,很快催出一小片潮湿阴影。

谢欺花的不安被放大了?,她呼吸急促几分。当?李尽蓝仅凭唇舌挑开布料。

贴上去。

姐姐。李尽蓝轻声哄着、唤着。从?她那时而紧促、时而舒缓的眉心,能看出此事不全然是?冒犯。事实上,李尽蓝想要做好某件事是?非常容易的,更别提他早已在梦境中彩排了?成千上万次。

谢欺花的眼睫轻颤如梦。

喘息从?他头顶上方传来。

像命令的神谕。

取悦她的咒语。

李尽蓝痴迷地?捧起,小心翼翼嗅闻,掰开丰盈的柔软地?。月色透过?窗帘,把泛滥的湖缝映得波光粼粼。他不舍得浪费分毫,统统接住,卷进空荡荡的腹腔深处。

在他的催熟之下。

床单湿了?一大片。

谢欺花终于睁开眼。

在她逐渐清明的视线里。

眼前一切都是?那么荒谬。

昏暗的月色,迢迢的重影,柔和的光晕落在李尽蓝那隽秀而英挺的鼻梁上,而李尽蓝的鼻梁落在她的腿心。

她感?到不能呼吸,眼前霎时一黑。而他却?情迷意乱,又在她静谧处轻轻落下一吻。

平心而论,李尽蓝如今已经出落得很美了?,他拥有一切引诱的资本,而谢欺花自诩不保守。他高耸的眉骨、他深邃的双眼、他短促而密集的冷睫、被她的水浸润得浪荡的鼻唇。

他那燥郁而神经质的神态,他的不甘寂寞,时常在她心上踩一下,既脆弱又无辜。以及,瞥向她的风情万种。

“姐姐。”

李尽蓝开口,不要脸面乞求。

他昏暗的眸同欲望蛊惑着她。

“和我做么?”

轰———

大脑空白一片。

其实谢欺花也素了?很久。

她当?然有疏解排遣之情。

前提是?。

他不是?她弟弟。

“李尽蓝!!你这个畜生!!”

她咬牙,一掌掐住他的喉咙。

力道骤然收束,胁迫他同她对视上。

“……再说一遍,你他妈做什?么?”

谢欺花的眼中爆发出火光。

她濒临暴怒、她雷霆交加。

以至于连续甩了?李尽蓝几道耳光。

扼着他打,道道狠戾而极尽羞辱。

“和谁做!啊?!”她声嘶力竭。

李尽蓝被扇得几近失聪。

他感?到脸颊上一阵热流涌动,下意识抬手去抹,厚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

“出去!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她推开他,起身去拿干净的衣物。

李尽蓝突然发难,把她抵在衣柜上。

属于他、年轻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

“为什?么?”他贴住她单薄的后背。

“什?么为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为什?么不行?”他任由脸颊的伤口淌血,像红泪从?眼尾泊泊流下。诡异而妖冶,像魔鬼,披着李尽蓝的皮囊厉声质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行。你和你男朋友不是?已经分手了?么?”

“……因为我是?你姐!”

“不是?早断绝关系了??”

“我去你的断绝关系!”谢欺花终于崩溃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李尽蓝!你真?的是?精神病犯了?,亏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好了?!你根本无药可?救!!”

“病?”他说,“我不那样认为。”

“那不是?病是?什?么?你赶紧松开!”

李尽蓝闻言沉默了片刻。

“听见没?给?我松开!”

“……哼。”他轻笑一声,“是?的,也许我真的病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求着她、央着她共赴地?狱,“我的病,只有你能治好啊,你应该帮帮我。”

他把她的手挪向那处。

谢欺花感受到,渴望。

今晚的一切都像噩梦。

“姐,兴许你给?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呢?”李尽蓝贴着她通红的耳垂,轻轻吹着恼人的气儿,“都是?因为我没尝到你,所以才病得越来越重了?。你跟我做一次,我的病就会好了?。”

谢欺花的脸色惨白一瞬。

随即,剧烈地?青红交加。

她一字一顿地?。

“李。尽。蓝。”

“你他妈找死!”。

李平玺是?被一阵瓷碎声吵醒的。

厨房的方向传来极混乱的动静。

他还没醒酒,头脑困顿,但如此大响动堪比地?震海啸,再熟睡也被惊醒。

他揉着眼睛走到客厅里。

就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谢欺花发丝凌乱,面色狰狞,手拿一把厨刀,刀尖指着的方向是?———李尽蓝。而李尽蓝则面无表情地?同她对峙,那神情与其说是?冰冷,不如说是?漠然,眼角眉梢透露着癫狂的死志。

李平玺实在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够呛。

“哥?姐?这是?发生怎么事了??”

这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一时间,竟然相望无语。

李尽蓝当?然无所谓,他早已经不要脸面,就在爬上她的床的那一秒,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了?。他似笑非笑地?瞧着谢欺花,以轻佻的语气开口:“刚才发生的事,我们要告诉平玺么?”

操。

不可?能。

谢欺花一下子急眼了?:“闭嘴!!”

她胡乱挥刀,空中划过?凌厉的刃气。

“你。”她看向不明真?相的李平玺,“现在,立刻马上,进房间去!”

“姐……冷静啊……有什?么事咱们一起解决,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

“没法解决!你哥有病!这个家里容不下他了?!我要送他去六角亭!!”

平玺疑惑地?:“什?么毛病啊?”

他当?然不会知道。

他道貌岸然的大哥。

竟用唇舌去讨好她。

想想就……羞耻!!

“平玺。”李尽蓝却?勾起唇角。

“我确实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不。

不行。

“不许说!李尽蓝!你真?疯了??!”

李尽蓝轻描淡写,没什?么能阻拦他:“对啊,我有病啊,我要说下去。”

谢欺花急火攻心,刀尖朝向他一劈。

李尽蓝去挡,刀尖割裂斑驳的左腕。

腕口处,新?旧伤痕交叠。她才惊觉他早就不正常。他又做伤害自己的事。

“哥!!”平玺冲过?来察看他伤势,“你没事吧,这些都是?怎么弄的?”又转头对谢欺花乞求,“姐你消消气吧,哥一直是?很规矩的人,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呢?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平玺以为,哥哥无非是?言谈间惹了?姐姐不快,或是?做了?什?么使她不满的决定。若是?让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恐怕会三?观尽毁。如此看来,要想维系好这个家,谢欺花必须隐瞒着他。

就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她有权给?予他这份天真?。

她重重喘出一口气,扶住沉重的额头,竭力平复内心的情绪。转身把沾血的刀放回厨房,洗刀的时候也顺便洗了?一把汗湿的脸,她询问自己到底该如何。她头一次如此窘迫和迷茫。

当?她再次回到两兄弟面前,已然恢复理?智。她朝李尽蓝:“单独谈谈。”

李尽蓝还未说话,平玺却?先着急了?:“姐,要是?你们又吵起来怎么办?”

“吵起来我就弄死他。”

毫不怀疑谢欺花会这样。

“但是?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谢欺花浑了?他一眼,“回去睡你的觉。”

平玺又看向了?哥哥。

对方也朝他微笑着。

不知为什?么,这笑让平玺脊背发凉。

他下意识退后一步,怯怯地?望着他。

可?下一秒,李尽蓝抬起沾血的手腕。

嘴唇轻贴在伤处,挑衅地?瞧谢欺花。

他伸出殷红的舌尖,在伤口处打转。

正是?他给?她极致快感?时所做的动作。

谢欺花一瞬间头皮发麻。

“我他妈弄不死你!!”

她尖叫着,还没冲到他面前就被李平玺拦住。为了?让哥哥免受皮肉之苦,他抱住她,罔顾被殴打的痛,朝哥哥大喊:“快走快走,过?几天再回来!姐姐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也没用!”

平玺眼见自己快拦不住,又焦急催促了?几次,才见李尽蓝往家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谢欺花仍然在谩骂,说他是?疯子、神经病、脑残,她甚至说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他,任他自生自灭。

李尽蓝走出家门去。

他把廉耻留在昨夜。

而在家门的另一边,李尽蓝走之后,谢欺花又发了?一会儿火,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她拿起烟在沙发上坐下,眉心深蹙,吞云吐雾。李平玺担心地?坐在一旁,朝她搭话,她却?置若罔闻。

谢欺花抽了?半根烟,眼神逐渐恢复了?清醒。她又十分疑惑地?打量李平玺:

“你还坐在这儿干嘛呢?”

平玺不明所以:“啊?”

谢欺花抬起脚踹他一下。

“你哥手机和身份证给?他送去啊!”

第56章狐狸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