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恨姐症 水接蓝 20480 字 2个月前
🎁美女直播

“……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欺花攥住了李尽蓝的双臂。

“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他不是?回美国去了吗?他不是?没钱了么,之前还找我借钱,我怎么可能借给他,那种人借他一千万也没用……他后来借到钱了?又去赌博了?”

“他借高利贷,又变卖家产,独自去赌城,结果输光了,就跳楼自杀了。李纭父亲也负了债,所以才找上我,希望我能去美国帮衬父亲的产业。”

李尽蓝说的极尽委婉。

帮衬?内斗还差不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封光的产业早被李家那群如狼似虎亲戚攥在手里了。

要拿回来?谈何容易?

“李纭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表爷,他近年查到一些事情……”他艰难地,“和那起?美航坠机的事故有关。”

“也就是?说坠机……真?有隐情?”

谢欺花的脊背沁出一阵阵冷汗。

李尽蓝沉重地点头。

谢欺花完全抓狂了。

“李尽蓝!李尽蓝!我他妈也是?服气!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告诉我?!!”她猛烈摇晃着他的肩膀,“你还有把我当你姐吗?你们兄弟俩是?成心想气死我啊!!”

“我。”李尽蓝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没办法啊,姐姐。我没办法。”

“你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工作、新的房子,还有……新的男朋友。”他也想说些体面话的,“平玺也在变好?,他有了自己的梦想,有了赏识他才能的人……你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自己一个人去美国?你是?真?蠢!李尽蓝,你怎么就这么拧巴呢?你这不就跟都市小说里的豪门?少爷一样,以为自己很伟大?一个人背负过去?远走他乡?我告诉你,别?人只会觉得你蠢知道吗?你去跟你弟讲,他也会说你大蠢特蠢!”

“我没想和平玺说。平玺如果问起?,你就说……我只是?暂时出国留学?。”

谢欺花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良久,她凉薄地轻笑一声。

“哼,你去死吧,你怎么没死呢?”她低头掏出烟,“你要是?六年前死在黑麦镇,我不会管你,你要是?五年前死在黑工地,我也不会管你,你要是?在襄阳做家教的时候被人弄死了,我也不会管你……可你偏偏没死,你一下?子就活到现?在,还长这么大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

谢欺花的脸在火光里摇曳,尖锐凉薄的眉骨被点燃、淬炼,最后变成黄油般柔软细腻的线条。李尽蓝知道自己应该哭了,不然眼前的人不会融化。

她就着烟雾睨他:“我就是?养一条狗都养出感情了,我怎么会不管你?”

他那么多的叛逆,那么多的反常,谢欺花总算知道一部分原因?。她把轻泣的弟弟摁进?怀里,心想他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东西,难怪了,都说把事憋在心里会变成神经病,他还不信,这下不得不信了吧。瞧瞧他,哭得多么委屈呀,哭得多么让人解气呀。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她说,“你不要出国。既然知道你爸妈出事是?意外,干嘛还要往那种魔窟里面钻?你就不怕你亲戚也把你给弄没命了,到头来留你弟在国内……”

谢欺花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儿。

她意识到,他为什么不和平玺说。

李尽蓝缄默以对。

以温柔、以哀伤。

“你他妈疯了!”谢欺花拽扯他的领口,“李尽蓝你是?真?的疯了吧?啊?你他妈连命都不要了?你在这个家里待得很委屈吗?这么多年我什么没有满足你们?我哪里委屈过你们了?”

“不是?,你没委屈我。只是?李纭很早之前就跟我说了父母遇害的隐情。”

“有多早?一六年你刚开始做家教那会儿?所以你一开始还说读书?没用,后来又读这么用功,就是?为了这?”

李尽蓝从来不觉得读书?很有用。

但这是?他触碰真?相的唯一途径。

“……荒谬。”谢欺花呢喃道,发现?自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李尽蓝,你不如告诉我你被人夺舍了、你被鬼附身?了……你不如告诉我你死了,这样我还好?想一点,不至于被气死!”

她松开他,梦游般走了两步。眼前一黑,腿脚没了力气,坐在马路边上。

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眼神失去焦距,那是?低血糖的征兆,指尖的烟尚燃。

烟灰落在手背上。

她却恍若未察觉。

“……姐!”李尽蓝抬起?她的手。

谢欺花回过神来,轻轻地拍开他。

“我始终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有多大的怨气?”又诘问他,“还是?说,你对我没感情,对平玺也没有感情?”

他对她没有感情?

李尽蓝坐在她身?侧。风从远方?来,拂过姐姐耳畔的碎发,明明无声,李尽蓝的心里叮咚作响,绝不能说出口,他对她的感情,并非她期望的那种。

“我是?肯定不会支持你去美国的。”像当初对平玺说的那样,她对李尽蓝也是?如此表态,“但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执意要去,我没办法。那是?你们的人生,我懒得管你们。”

语毕,一支烟也恰好?燃尽。

双手插进?兜里,她往回走。

有电话打来,厉将晓的,问谢欺花到底什么安排。谢欺花说不去旅游了,她没那个心情,李尽蓝做的挺漂亮,他把一切都毁了。厉将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低低说了一声,好?。

李尽蓝始终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以往任何一次散步时一样。但撕破真?相后的违和,让谢欺花很不舒服。

尽管气氛趋于缓和,好?比破镜重圆。

但两人都知道,有一些事回不去了。

走到楼下?,谢欺花去便利店买烟。

李尽蓝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注视她。

清澈的玻璃倒映出她,明亮的眼球倒映出她,李尽蓝的心里倒映出她。他举起?摄像头,把谢欺花垂眸指柜台的模样记录下?。他看着屏幕里她的脸,指尖一划动,更多姐姐的照片出现?。

李尽蓝看着看着,逐渐入了神。

直到谢欺花在他面前打个响指。

“回家。”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道。

李尽蓝刚要抬脚跟上她,又顿住。

楼道里。

这是?他的地狱。

“姐,其实我害怕楼道。”

李尽蓝终于鼓足了勇气。

“第一次求你收养我和平玺的时候,在楼道里,你没开门?,我很害怕。”

旧事重提,谢欺花苦笑了起?来,唉,那么久远的时候,也是?难为他记仇。

“后来,每次我回家,都会先跺脚把声控灯打开。有一年夏天,声控灯一直没人来修。那时候我没手机,开不了手电筒,很害怕,不敢一个人上去,只敢跟在别?人的身?后上楼。”

“……蠢死了。”

谢欺花轻声说。

“后来你有了男朋友,我……在楼道里看见,再后来,打架的时候……”

他支支吾吾的坦白心扉,让谢欺花拨云见月。他说了,怎么这时候说。

真?是?,让她不知该怎么办。

“胆小死了,和你弟一样。”她这样抱怨着,依旧眉头紧促,依旧刻薄。

却对他伸出了手。

“牵着。”她轻蔑地冷哂。

“楼道而已,有什么好?怕。”

李尽蓝朝姐姐伸出手去。

这一刻,时空彷若交叠。

游乐园。楼道里。

李平玺。李尽蓝。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牵手,李尽蓝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容易。细细想来,每一次和她的亲密接触都在意料外,为什么偏偏这样,他没有一点准备。

李尽蓝心中动荡,在黑暗、没有光的地带,她牵住他的手。李尽蓝把力度收紧,愈发用力地束缚她的指尖。像亲密的爱人那样十指紧扣,他不相信都这样,谢欺花还一丝一毫未察觉。

谢欺花确实察觉到了。指尖被少年那炙烫的体温熨帖,李尽蓝握得那样用力,就像要把她的手嵌进?他骨血里,谢欺花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掏心掏肺去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感觉不到?

但她尽量不去想那些。

是?的。只要他还叫她一声姐。

谢欺花仍可以选择装聋作哑。

第47章笨雏鸟

李尽蓝究竟会做何打算。

谢欺花强迫自己不去置喙。

远走?呗,高飞吧,他都二十岁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他还很聪明,北大都考得上,想在社会上吃些苦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哼,谁能精明得过他,什么算盘都打得响亮。

谢欺花这?样嘲弄着。

入了夜却辗转反侧。

她?又想起?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事儿?。

甚至,就在这?张每天都躺的大床上。

他给她?摁揉过肩背。

他和她?看爱情电影。

甚至于做了拿她?衣物自亵的蠢事。

他还做了一些让她?不堪回首的事。

一张张陈旧画面,如同放映机投射出光影,从脑海里略过。谢欺花因陷入回忆而?半睡半醒,可?最后的最后,只有一张画面停留在眼前,是十五岁的李尽蓝坐在卧室的床上割腕的场景。

“……我操!”谢欺花梦中?惊坐起?。

李尽蓝睡眠向来浅,也被她?惊醒了。

“……姐。”他从旁边的床上探身,温和地期待什么:“做噩梦了吗?”

谢欺花心中?的躁郁始终挥之不去,烦躁地嗯一声,又卷着被子重新躺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喊:“李尽蓝,睡了没有?你?现在到我的床边来。”

李尽蓝殷切走?过去,来不及穿鞋。

“身子凑过来。”谢欺花又吩咐。

他以为姐姐害怕了,想寻求些安慰。

没想到刚接近,就被她?扇了一耳光。

“啪。”

扇完之后,谢欺花觉得解气多了。这?死东西,今晚把她?关在卧室,还大逆不道?和她?叫板,这?笔帐她?还没算呢。

谢欺花打人的力道?不小,李尽蓝错愕一瞬,伸出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

无奈地低喃。

“姐……”

“滚去睡。”

“……哦。”

一夜好梦。

没过几天,李尽蓝返北京,李平玺也学校和基地两头跑。无所谓,他不把自己累死就行。谢欺花依旧是厉将晓的司机兼情人,低头不见抬头也见,那晚因李尽蓝产生?的隔阂消得很快。

“我那大的,八成要去美国?留学。”

她?这?么说,神情看不出忧愁或释然?。

“……是么?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厉将晓劝慰道?,心中?暗忖难怪了,那么防备着他,感情是知道?自己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了,这?才忍不住急眼了。

“他出国?读几年?”厉将晓问。

“不知道?,可?能就不回来了。”

谢欺花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摆了摆手:“算了,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我懒得管他们。一个两个的,翅膀都不知道?硬没硬,就敢往外面飞,到时?候被拍死在沙滩上就老实了。”

“我不知道?他们翅膀硬没硬。”

厉将晓把刻薄的女?人揽进怀里。

“我只知道?,我们该有个巢了。”

他侧颈,轻轻地咬一口她?耳垂。

谢欺花第一反应是去看门口,这?里可?是办公室呀,她?有些无措。厉将晓的家人和同事八成不知道?这?份关系……如果知道?了,估计会惹出一些麻烦。

“那……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她?想的意思吧。

“我也不年轻了,快三十了。”他慢而?耐心的,“应该考虑婚事了。”

谢欺花惭愧,厉将晓大她?五岁,成家确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只是———

“我……我还没想着那么早结婚……你?家人不是还在给你?介绍对?象吗?”

那些相亲对?象个个是名门闺秀,从家世到学历都无可?挑剔,从中?就能看出厉家严苛的眼光,他们不会待见她?。

最重要的是。

“我以为我们……”

就是随便玩玩而?已。

厉将晓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男人脸上渐渐覆盖一层冷霜。

“你?。”他问,“你?真?那么想吗?”

当然?,我才二十四,我那么年轻。

谢欺花想,我还想多玩几个男人呢。

当然?,在能保住这?个饭碗的前提下。

谢欺花支支吾吾,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有道?是进不能厅堂之妻,退还有司机之职,她?干脆讪笑着挣开他。

“老板……我……”

厉将晓却将情人重新摁回怀中?,叹息一声:“你?肯定是这?段时?间处理你?弟弟的事,太累了。”他吻了吻她?轻皱的眉心,“过段时?间吧。等你?弟出国?留学的事忙完了,找个空闲的周末,我们一起?去华侨城见一见我父母。”

不是?这就要见家长?

谢欺花简直惊呆了。

“是不是太快了?”她?脱口而?出。

“先看一看,把婚订下来。这?样你?也可?以再玩几年,等玩够了再结婚。”

“老板!我不是!”谢欺花也不敢保证,“……好吧,如果我就是,咱俩家庭状况什么的……也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的。”厉将晓敛眉,“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思想再怎么迂腐,也影响不了我们。”

谢欺花无言以对?。

工作的时候就说工作的事,她?确认他下午没有行程,她?要给车做个养护。

出了办公室,小舒在门口挤眉弄眼,她?一直听着呢?谢欺花一瞬间僵住。

“哎呀,看你?那紧张兮兮的样儿?!”小舒揽过她?的肩,“放心吧,小谢,你?和厉总的事我谁也不说,好吗?”

谢欺花还嘴硬:“瞎讲什么……”

小舒模仿小厉总从背后抱她?的姿势。

谢欺花羞得不行,伸手去搡她?。

小舒赶紧踩着高跟鞋跑了两步。

一通突发来电救了她?。

谢欺花掏出手机。

是李尽蓝打来的。

“姐。五一我回来一趟。”

“行啊,那你?订车票呗。”

李尽蓝沉默了片刻。

谢欺花问怎么了吗。

“姐。”他说,“我这?次五一回来,是想在本地办理一些相关手续。”

她?不以为意:“要办就办呗,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我办的是……抚养权变更手续。”

谢欺花原本勾起?的嘴角骤然?坠下。

“抚养权?变更?”她?重复了一遍。

“是,我七月底就……去美国?了。”

谢欺花干涩的喉咙里涌起?一阵灼痛。

她?别开了小舒,走?到无人的楼道?里。

“你?要去美国??”掏出烟含在唇间,“最后还是这?样决定?是不是?”

李尽蓝听出她?愈发含混的声音。

她?抽烟,烦心的时?候她?总这?样。

她?在因他而?烦心呢。

想到这?个,想到她?在意他,李尽蓝就能把自己沉浸在彻头彻尾的幸福里。

“姐。”他说,“我年底就回来。”

“不。我问你?是不是做好决定了。”

李尽蓝抿了抿唇:“……是。”

谢欺花把醇厚的烟雾呼出鼻腔。

“行,那我也跟你?说清楚。学费和生?活费我会照常发你?,我说过供你?读书,就会一直供到你?读完,或者我供不起?了。”她?停住,话锋急转直下。

“但是,你?以后怎么发展,和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你?要是在美国?混不下去了,别指望我给你?兜底,当然?,你?有钱了也不用想着我,想着你?弟就好,反正我俩也没有抚养关系了。”

李尽蓝心尖一颤:“姐……”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

谢欺花切着齿挂断了电话。

她?把烟头狠狠摁在墙壁上。

算了。

算了。

谢欺花把日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

俩兄弟让她?生?气,工作同爱情纠葛,也让她?束手束脚。好在之前投了钱的无人驾校项目回了本,听高教练说,他们打算在武汉拓展新的相关业务。

“无人出租车?”她?感到不可?思议,“还就在咱们大武汉试点?真?的假的?这?里的司机可?不是好惹的啊。”

无人驾驶,网约车,谢欺花了解一番,还真?觉得有搞头,市场很大啊。她?又让高教练把策划书发来看看。

五一,李尽蓝回了武汉。

谢欺花带他去公证处变更抚养权。

不算繁琐的手续,不过二十分?钟。

人与人的亲缘关系就这?么断开。

像一道?被恻刀斩断的尘缘枷锁。

谢欺花朝他抬下巴,“还有没有什么要办理的,趁这?次回来一起?办了。”

“没什么了,还有初中?高中?的档案和成绩单复印件,我自己弄就可?以。”

“好。”谢欺花索性撒手不管。

李尽蓝和平玺打电话说出国?的事。

出乎意料的,弟弟没有多少不舍。

“没关系!咱年底见!”

李平玺立即挂断电话。

说到底,平玺并不知道?哥哥这?趟出国?到底意味着什么,甚至还有点儿?羡慕,他也想和哥哥一起?去美国?玩儿?。

可?平玺忙着备战Rockstar内部选拔大会,如果表现良好,就可?以从青训队晋级到职业二队,正儿?八经打比赛。

临近报名开赛阶段,他几乎成天闭关训练房,学业什么的更是顾不上了。

谢欺花对?此骂骂咧咧,说他能打出什么名堂。李尽蓝在一旁听她?抱怨,又看向她?手里滨江新房的平面设计图。

这?一间当厨房,那一间是平玺的。谢欺花计划得很好:“这?间是你?……”

她?顿了顿,“这?间是客房。”

随即,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嘴硬心软的人……

李尽蓝出国?前夜。

谢欺花在阳台抽着了两支烟,才拉下脸面,递给他一张银联卡:“拿着,里面有五十万,够你?用一阵子了。”

李尽蓝盯着那张卡片,并没有接过:“他们说可?以支付我留学的费用。”

李尽蓝说的他们是谁,谢欺花并不想深究,也不信任,“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她?强硬地把卡塞进他手上,“鬼知道?你?那群亲戚靠不靠得住!”

李尽蓝抿唇不语,谢欺花又叮嘱了些有的没的。这?是孩子出远门的惯例,她?说得心累,洗个澡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七点要送李尽蓝去天河机场,所以她?睡的很早。只是睡到朦朦胧,想起?内衣还没洗,她?起?身往客厅去。

卫生?间的灯还亮着。

半开半阖的门寂掩。

朦胧氤氲的光晕里

有人站在洗手台前。

李尽蓝。

他双手捧起?她?的内裤,凝视两三秒,又将高挺的鼻尖埋入绵软布料之中?,轻而?缓地嗅闻,像在留恋些什么。

谢欺花伫立在晦暗的客厅里,看着这?一幕,这?忘我的一幕。理性告诉她?别管了,真?的别管了。感性告诉她?还等什么呀,恶心死了,赶紧冲上去给这?个孽弟一巴掌。两道?完全迥异的声音在脑海里天人交战,撕扯着谢欺花。

谢欺花深吸了一口气。

“咚咚。”

她?屈起?手指,敲卫生?间的门。

“把我的内裤放下,出来。”

她?平静的:“我想和你?聊一聊。”

第48章摇滚星

“你到底怎么回?事?”谢欺花开门见山的,“哪里出了问题,李尽蓝?”

“我?今天和你好好掰扯掰扯。趁你要?出国,我?把话往开了说,你这完全是心理有问题。你是心理变态,拿别人的私物做这种事,你觉得好玩吗?”

李尽蓝不敢看?她。

双手轻颤着交握。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谢欺花把他招呼到沙发?边促膝长?谈,“来来来,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她摊平双手,“人做莫名其妙的事,总得有个动?机吧?”

李尽蓝在她的诘问下?几乎不能呼吸,愈发?急促地起?伏着胸膛,似想辩解,又无力回?天———被发?现的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先是惊,再是怕,最后,竟然沦为如堕深渊般的快意。

他渴望吗?

被她发?现。

说实话,这不是李尽蓝的本意。他只?是正好看?到了,那样的东西,平白藏在床里他都想闻,更别提明晃晃摆在视线里,那则是引诱。只?是没想到,在家里的最后一夜,他终究翻车了。

“我?……”他吞咽一口唾沫。

喉结轻微而暧昧地滑动?几番。

这一幕被谢欺花捕捉到。

她整个人像被打一闷棍。

“你他妈那是什么表情?!”

李尽蓝被她吼得略微失神。

见他不但不感到悔恨,反而一副……困顿地渴求什么的样子,谢欺花简直要?抓狂了:“行了!你不用再解释了!你这就是一种病,你知道吗?哪家弟弟会对姐姐的私物做这种事?”

他不是得了病。

他只?是爱慕她。

李尽蓝不认同。

谢欺花大骂,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背过身咳嗽,李尽蓝想要?扶住她。

她堪堪躲开了。表情惊疑不定。

她害怕了。李尽蓝垂落着眼睫。

“……对不起?。”

其实李尽蓝并不让她害怕。他自始至终都在听训,紧抿着唇的模样和平日里别无二致。以至于,谢欺花差点认不出他是拿她内裤行不轨之事的人。

怪就怪李尽蓝有一副好皮囊,实在太会装了,短促的密睫遮住黑瞳,丹凤眼如绵云清水,眨动?时,只?剩纯情。

纯你大爷。

谢欺花哪里是怕他啊,她是怕自己心软,看?到李尽蓝如此?貌美就动?容!

好险!差点又被他卖惨糊弄过去!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保持冷静。

“道歉没用!你赶紧给我?改好了!听到没有!”她一掌大力地拍向桌子。

李尽蓝想说这不是病,但看?谢欺花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又住了口。

他点头,说自己会改的。

谢欺花仍不爽,想扇他一耳光解气,谁料她一抬起?手,李尽蓝乖乖就凑了上来,用低沉绵软的嗓子唤了声姐。

“……你打我?吧。”

他自甘任她惩治。

谢欺花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嘴。

原本扬起?的手攥成拳,恨恨放下?。

她错开李尽蓝,自顾自点起?一根烟:“马上要?出国的人了,你这张贵脸我?还真打不起?。打坏了谁负责啊?说不定你记恨我?,在国外混出息了,回?来搞我?,我?还担待不起?你这尊大佛!”

闹这么一阵,也没了睡意。

谢欺花翘着腿抽了两支烟。

李尽蓝在一旁安静地作陪。

训也训完了,说也说开了,要?出国的人,她和他计较什么?谢欺花这么想着,又问他在国外有没有朋友,让他多参加聚会联谊,最好能处个对象。

“男的女的都可?以,活的就行。”

她沉吟片刻,又嘟囔:“最好还是不要?找黑人啊,我?不喜欢。大半夜只?看?到一口白花花的牙,我?会被吓死。”

李尽蓝说好。

“最好还是找个女的,找个平时聊得来的,最好是又漂亮,性格又好。”她越说越来劲,“说不定,到时候你弟看?到你娶了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把他给嫉妒死了,哈哈哈哈哈。”

李尽蓝也说好。

谢欺花把自己给讲舒服了,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大抵是说外国的月亮还是不如中国圆,就算在美国发?了财,也不能忘本,要?回?来报效祖国云云。

李尽蓝顺着她的话。

就这样,一直聊到天光蒙蒙亮。

“走?吧。”谢欺花送他去机场。

到了航站楼里,零星几点人。

谢欺花把李尽蓝送到安检口。

临到离别之际,那些闷湿的情绪也被暂时抛开,谢欺花露出大方敞亮的笑容,拍拂李尽蓝的背:“行了,一副骂不得的样子,我?知道你也有委屈。不想那些了啊,去国外好好读书。”

李尽蓝轻而认真地嗯了一声,在谢欺花看?来,此?刻的他忧郁得快要?淌雨。

“好了好了。”她哄道。

“来,姐姐跟你抱一个。”

她主动?去抱他,这可?够意思了吧。谢欺花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明知道李尽蓝对她感情不纯的情况下?,她依旧采取如此?含糊的态度。她永远不可?能接受这份感情,李尽蓝心里也很?清楚。

但她无意间纵容了他。

他心如明镜地抱住她。

李尽蓝魂颤地,将脸侧埋在她的颈间。谢欺花也揉了揉他的额发?,尽管因为身高的差距而显得吃力。姐姐,为什么体型如此?简小,却又有无比浩大的归宿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的灵魂、他的爱,就恒存她身侧,就在于她予他欢愉的每一个瞬间。

就在于她从无数凉薄中瞥他一眼。

李尽蓝的春心重?新封存在暗匣中。

“再见,姐姐。”

再见吾爱……

谢欺花目送李尽蓝的背影远去,心中有怅然若失之感。她迎着朝霞驱车回?家,旧屋里空荡荡的,那种感觉加剧了些。李平玺在备赛,无法来送机,但也打来电话问哥哥到没到机场。

“我?都回?家了,你说他到没到?”

谢欺花没好气地答。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四处寻找。奇怪,这里不在,哪里也不在。她又去卫生间晃了一圈,洗手台收拾得十分干净,光可?鉴人。

谢欺花沉思了一会儿。

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

她立刻恼羞成怒起?来。

“李!尽!蓝!!”

两年后。

Rockstar对战A。O。G总决赛。

中国区总冠军的角逐现场。

“Rockstar!Rockstar!Rockstar!”

“A。O。G!killthegame!A。O。G!”

旗鼓相当的助威响彻整个场馆。

正在进行的是最后一轮赛点局。

今夜之前,Rockstar作为一支具备新鲜血液的队伍,一路挺进决赛,最终和常年稳居冠亚军的A。O。G会晤。

这场比赛本没有悬念,Rockstar确实一路高歌,但毕竟队伍太崭新,迎战老牌劲敌的经验不够丰富,导致对阵第一场就痛失比分,又惨遭零比二。

Rockstar临时换上pinxi,这位年满十九的小将。没成想和辅助位的蒂芙尼绿配合出彩,团战中势如破竹,一举扳回?零封劣态,达到二比二的平局。

这可?是今年赛场上最大的惊喜!

“平c哥牛逼!一剑归宗平天下?!”

无数振臂高呼,只?为这匹场中黑马。

pinxi的本命英雄,无名师祖,大招为多段位移和伤害并存的一剑归宗。先前的淘汰赛上,pinxi凭借一手精湛的走?位和控伤拉满表现,又靠大招状态下?的爆炸输出,一挑三而不显劣势。

网友亲切称他“平c哥”,既有谐音的成分,也有对他c位输出的认可?。

而此?刻,比赛逐渐陷入僵局。

双方都在寻找团战的切入点。

不知何时,蒂芙尼绿操控的海妖塞壬潜入地面,将视野扩散至中路半扇。

幽暗涟漪荡漾。

下?一秒,敌方的队形被海浪斩断。

蒂芙尼绿的赛壬用歌喉封住退路。

“平玺。”蒂芙尼绿话音未落。

pinxi的无名师祖早已斩出残影。

一剑归宗平天下?。

观众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惊人的呐喊。

“Rockstar!冠军!pinxi!冠军!”

无数道声量汇集于上空。

万钟加冕于今夜的新王。

罗克斯塔尔。

摇滚的,晨星。

年轻的队员们欢庆着,拥抱着流泪。两年,从青训队到一线队伍,这支花费无数心血打造的雏鹰队展现出它应有的风采。每一位战友都值得最大的尊敬,尤其那位光风霁月的年轻人。

李平玺在欢呼声中举起?奖杯。

他朝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接过队长?手里的话筒,却忍不住哽咽:“感谢……每一位Rockstar的队友。”

“感谢今夜出现在这里的观众朋友,和屏幕前的你们。无论是Ro粉还是A。O。G的粉丝,感谢你们的支持。”

“其次……”年少而耀眼的孩子,握紧了话筒,“我?还要?感谢一个人。”

“那就是我?的姐姐。”

“其实在这场比赛之前,我?们队长?已经安排好了亚军的庆功宴。谁也想不到,我?们真的拿了冠军。”他吸了吸鼻子,“很?艰难,零封那一晚每个队友都哭了,蒂芙尼绿哭了一整夜。”

这些队员还太年轻了。

对于取舍,对于胜负。

“我?想起?我?姐姐说的一句话。她说,如果不去尝试新的事物,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多勇敢,如果一直对自己说,不行,不可?以,谁都没办法帮你。”

“未来还会有很?多经受挫折的时候,如果一直逃避,它就会长?成越来越可?怕的东西,最后击垮你。”他又说,“可?当你直面它,鼓起?勇气去战胜它的时候,你又发?现它也不堪一击。”

李平玺:“我?们挑战未来。”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主持人问:“在pinxi心目中,姐姐是很?重?要?的人吧,她今天到场了吗?”

李平玺放下?话筒,环视全场。

漆黑的幕布中,闪光灯云集。

像雪白的素点。

冰冷而温柔的群星。

“她……比较忙。”李平玺道。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停下?脚步。

当掌声在席间流窜,她感到有些吵、和索然,双手插进兜里,准备离去。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有人用话语牵绊住了她,使?她短暂地驻足。

嘴角清浅地勾起?。

她往场馆外走?去。

傻小子。

第49章夏小姐

比赛后,李平玺兴奋地向姐姐打电话报喜,却得到了?一个更意外的消息。

“什么?姐?你工作?丢了??”

“看你忙着准备比赛,就没告诉你,早就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这么突然的事儿??”李平玺又期期艾艾地问,“你和那?个厉老板……”

“分了?呗。”

谢欺花那?边闹哄哄的。

她在和高中同学喝酒。

“先不说了?啊,等你回武汉再聊。”

挂断电话,朋友意犹未尽地望着她。

谢欺花抚额:“刚才讲到哪儿?了??”

“讲到你老板带你见家长了?!”她催促,“快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谢欺花还需把?思绪重?新理一理,后来发生的事,可太多了?。

“他?就带我去了?……”

厉家老宅。

傍晚时分。

路特斯缓缓驶入宅邸内的私家车库。

厉将晓下?车,绕过来给女友开车门?。

谢欺花不是没在厉将晓那?儿?享受过如此周全?的服务,但在众目睽睽下?还是第?一次,她脸上挂不住:“你家的佣人都认识我,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厉将晓只是伸出臂,示意她挽着他?。

“不管他?们,按你舒服的来就好。”

“我看我还是得装一下?淑女。”谢欺花嘟囔,提起?繁冗的裙摆,“要是按我舒服的来,很容易得罪人啊。”

厉将晓知道她:“你愿意来见我家人,我就很高兴了?,不要求更多。”

“……说得轻巧。”

两人进了?大宅正门?。

佣人递来托盘,是热汽腾腾的毛巾。

“擦手的。”厉将晓温声提醒她。

谢欺花知道。

她不是完全?不懂礼数。

但有钱人家,规矩真多。

“将晓回来了?。”厉母在不远处的客厅里招呼,“诶,还有小谢呢。”

厉母是见过她的。作?为老板的私人司机,偶尔也?会接触到他?的家人。

谢欺花职业精神上来了?,即便穿的是裙装,也?像从前一样忙不迭俯首:

“伯母好……”

直到厉将晓拦住她,又对厉母说:“妈,我和谢欺花在一起?了?。”

厉母笑容僵在脸上。

一声碎瓷的摔地声。

谢欺花往厉母身后望去,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穿法式长裙,面容美艳动人,神情却是惊讶无措。

谢欺花也?是见过的,是厉将晓之前的相亲对象,但她的印象不多,只记得对方姓夏,名字里带了?一个宛字。

“夏小姐,小心……”

佣人去捡地上的瓷片。

夏意宛探究的视线落在谢欺花身上,她记得某次两家的聚餐,这位女司机进包厢送了?花,一束雪色的白?塔山。

她那?时不觉这两人之间有什么,顶多看挚友领口?别着白?玫瑰,有些诧异。

她对这位高中同学还算了?解。

他?不是乐衷于点缀自己的人。

殊不知,在夏意宛看来是约会,在厉将晓看来只是对厉母的应付。在那?之后,她和厉将晓又吃了?几次饭,每次谢司机都跟着来。意宛略感被冒犯,问起?他?为何聘请那?么年?轻的女司机。

厉将晓却不做更多解释。

眼下?,厉母听闻厉将晓周末要回来,便好意邀请了?夏意宛来家中做客。

竟不成想弄巧成拙。

厉将晓见到她,脸色立刻沉下?去。

“妈,你把?她请来家里做什么?”

“意宛是来陪我的。”厉母护着钟意的儿?媳妇,看谢欺花不复往日慈蔼。

“你和小谢的事……”她顿了?顿,“你爸今晚上回来,要和你谈谈。”

听这话,多半是不同意了?。

谢欺花心想,总算正常了?。

对嘛,这才是豪门?应有的氛围感啊,男女婚配,应该讲究一个旗鼓相当,厉将晓找她这么个女屌丝做什么呢?

谢欺花想,要是李尽蓝或李平玺找了?自己这样的女人,嚣张跋扈、爱财如命、懒惰好色,她也?会有自家乖女儿?委身黄毛的不爽。谢欺花对自己被灭灯不意外,只希望老板能知难而退。

可厉将晓没有半分退意。

一刻钟后,厉父回来了?。

众人移步到餐厅。

刚入了?座,厉将晓就坦白?了?自己和谢欺花的事。厉父不语,眉越蹙越深。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尴尬。谢欺花从没有这么拘束过,她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使她局促的并非身上这件略紧的牛皮腰封,而是其余人的眼神,和这家族里层层叠叠的规矩的约束。

谢欺花的用餐礼仪很好,在李家的时候,李母教导过她,耳濡目染下总不会出错。她不是没有在富贵的人家生活过,但厉家给她的感觉,和李家不太一样,这种环境里人会变得压抑。

一想到如果要和厉将晓结婚,一想到要在这种规矩吞人似的环境下生活。

谢欺花就汗毛倒竖。

饭后,厉父把?厉将晓叫到了?书房,任三个女人在宅子的其余范围里活动。厉母借口?要服药,先把?她和夏意宛遣去了?庭院。谢欺花不想跟去,但这是人家的地盘,而厉母是上司的母亲。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夏意宛打交道。

夏意宛熟悉这里,引她到花廊里。

两人在开得锦簇的茉莉花下?,馥郁清甜的芬芳萦绕鼻尖。谢欺花靠近一朵花苞闻了?闻。夏意宛看见,解释道:“这是单瓣茉莉花,伏花一般在傍晚六七点开放,比双瓣的芬芳很多。”

谢欺花是个粗人:“我只听别人说,单瓣花的泡茶更好喝一点……”她又问,“对了?,这个花可以摘吗?”

夏意宛无声地笑,说可以。就看谢欺花把?雪白?花朵撷下?,贴着她的面颊。

“这个花适合你。”谢欺花把?花朵别再她的耳边,“你气质就是这样。”

夏意宛错愕,摸了?摸被她触碰过的耳廓,又对着玻璃鉴赏自己的倒影。

“……真可惜。”谢欺花心里想着,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这么文静,这么漂亮,怎么就不能和我弟好。”

夏意宛问:“你弟?”

“对,我有两个弟弟。”

于是她把?家庭状况聊了?一遍,明明语气很轻快,夏意宛却难掩恻隐之心。

“生活的重?担就这样落在你一个人头上。”家境富裕的可人儿?唏嘘道。

“你……真不容易……”

“没有,没有!”谢欺花反而摆手,“我挺容易的,年?纪轻轻就挣钱买了?车买了?房,可能在你们这种人看来不容易。”她又想到李平玺在豪车里留下?的泪水,不免觉得滑稽,“但是我工作?出色,投资挣钱,而且还遇到这么个好老板,我还有啥不容易呢?”

夏意宛问:“你和厉将晓打算……”

“他?打算,我不打算。”

谢欺花自己拎得很清。

她抱怨道:“吃晚饭的时候,我浑身像是有蚂蚁在爬。”又不适地挠了?挠后颈,“你知不知道,他?爸的那?个眼神太可怕了?,而且我发现,他?不止那?么看我,他?看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厉伯父就是那?样的长辈。”

“他?妈我也?品不来,感觉很怪。”

夏意宛陷入了?沉默,谢欺花嘀嘀咕咕地抱怨,显然没把?她当什么情敌,什么竞争对手。而且这些牢骚她对厉将晓也?发过,没什么的。只是,夏意宛轻叹了?一声:“不是所?有的人……”

都有一段美满的家庭关系。

“但起?码给一点爱啊。”谢欺花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回家就垮着个脸,公事公办的,要在这种家里生活?”

夏意宛想说,自己家里也?是这情况,可看她如此笃定,又抿唇止住话。

不过,谢欺花很快说起?自己家里那?本难念的经,李尽蓝执意要出国啊,李平玺小小年?纪不务正道搞电竞啊,反正都不让人省心。夏意宛听了?之后,却说“真好”,谢欺花问好在哪儿?。

夏意宛微微眯着杏眼,笑道:

“你没有拘束他?们的生活呀!”

生活是需要被拘束的东西么?

谢欺花看她眼神才带些怜悯。

谢欺花又给她戴了?两朵花,夏意宛也?反过来给她戴了?花。她觉得夏意宛适合欲放的白?茉莉,夏意宛却觉得她适合红玫瑰,还是暗红的娜欧蜜,骨朵开得如火如荼的正正好,衬她其人。

她和夏意宛聊的很愉快,又交换了?联系方式。谢欺花忘记自己是来问候厉父厉母,夏意宛也?忘了?自己是遵循厉母的意愿来警示她的。两个人回到客厅里,头上别着许多沾染露水的花。

她们俩坐在沙发上相互拍照片。

厉母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将晓那?边却是聊得非常不愉快。

厉父如何迂腐,他?绝不认同这个司机上位的儿?媳妇。没能融洽地聊下?去,厉将晓拧着眉出书房,那?一瞬间,他?身上有一股子父亲阴沉缄默的威压。

谢欺花在客厅远远看到,暗暗心惊。

厉将晓过来,对谢欺花说,走?吧。

谢欺花和厉母告辞,又和夏意宛拥抱了?几秒钟。夏意宛在她耳边低语:

“你工作?恐怕保不住。”

正常的,厉父可是上司的上司。

谢欺花想也?知道自己会被针对。

只是,如果传出那?种办公室绯闻,必定对厉将晓在公司的威望造成影响,厉父如果要针对自己,会用什么方法呢?谢欺花后来会说自己显然想的太简单了?,厉父只做了?一件简单的事。

公司的机密文件泄露。

厉将晓身边的人换血。

谢欺花也?不例外。

可怜小舒,可怜可可姐,也?因为她遭了?殃。谢欺花过意不去,请她们吃了?一顿失业饭。她讲明了?前因后果,又说愿意补偿小舒和周可可,可可姐却不当一回事儿?,说本来也?是这样的。

“你难道不知道,之前跟在厉总身边的那?批人为什么换么?”可可姐说。

谢欺花想当然地猜测:“难道老板很爱吃窝边草,不止和我一个好过?”

“不是。”周可可摇头,“是厉总身边的秘书,和他?母亲发生了?关系!”

想到厉将晓带她去厉宅的那?天晚上,餐桌上,众人那?心照不宣的神情,以及夏意宛对她丢工作?的事早有预料。

谢欺花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第50章情人啊

谢欺花头一次在感情方面感到?麻烦。

按理说,这麻烦归咎于产生它的人。

但谢欺花没有理由对厉将晓发?脾气。

钱,也给了。

爱,也做了。

情,也谈了。

甚至她的新?车都是?厉将晓的手笔。谢欺花去年生日?的时候收到?这份礼物。

真?好笑,小孩们收到?的是?轿车模型,她却收到?一辆正儿八经的玛莎拉蒂。

Quattroporte。

她的梦中情车。

一百七十万的五代车,在谢欺花还需努力几年的年纪,男友随手送她了。

她记得那晚自己感动到?流泪,厉将晓还笑她,一百多万换两次上位,谢欺花说只要他想,她可以骑他一辈子。

不过做愛的时候人人都说情话,他喜欢她骑他,她就骑吧,费些?腰的事。

谢欺花其实挺会说情话的。

特别是?她心情愉悦的时候。

只是?,她这人感情都是?一阵一阵的,来的快去得也快。从?厉家那一晚到?谢欺花收到?辞职通知,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她认为足够和厉将晓断干净了。

这么?看来,厉父对自己也足够体?面。

辞职这件事,厉将晓是?最后知道?的。

谢欺花以为就算完了,他又找上门。

人们观念里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原来也有这么?卑躬屈膝的时候。谢欺花很讶异,这事儿又不能怪厉将晓,他当?时被厉父派到?国外出?差,短短半个月,他身边的人离的离、调的调。

且他回国才发?现谢欺花把他拉黑了。

谢欺花没想做那么?决,但厉母找她。

厉母和她约在海角咖啡厅。

见面她就问:“多少钱?”

多少钱离开我?儿子。

谢欺花说,果真?吗。

厉母不废话,递出?一张支票。

“这是?五百万,你离开他吧。”

谢欺花眼睛都瞪直了。

她的脸上焕发?出?光彩。

天大的好事都给她碰上了,也许厉将晓真?是?她的贵人,这贵人不只是?工作上的。她都和老板分手了,居然还有捞一把的机会。不怪人人都想当?捞女啊,谢欺花感慨,真?是?谁当?谁知道?。

“真?,真?的吗伯母?”她结结巴巴,“其实公司给过我?一笔赔偿金。”

“公司给的是?开除的补偿。我?给你这笔钱,是?希望你能从?他身边消失。”

谢欺花明白了,但也略为难:“您都这么?大手笔了,我?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不瞒您说,我?在滨街刚买了一套房,还没住热乎呢,而且我?弟弟也在武汉工作……我?不想那么?快搬走。”

厉母沉默了片刻。

“再加五百万呢?”

“这不是?五百万不五百万的事……”谢欺花心惊胆战,钱太多她也花不完,“我?弟弟是?搞电竞的,您能明白吗?他训练基地在这边,我?要是?想常常见到?他,就只能在武汉生活……”

厉母慢条斯理地啜了口咖啡。

她冰冷而隐晦的目光刺探她。

谢欺花试图跟她协商:“您看这样,我?搬到?离他家和他公司远一点的地方行吗?我?可以搬到?二环外……或者周边的城市也可以,顶多是?通勤不太方便,或者我?出?去躲个一段时间……”

“你未免太自信。”厉母轻蔑一笑,“你以为我?儿子是?非你不可么??”

谢欺花拿着支票的手在发?烫。

天大的冒犯到?这儿也是?撒娇了。

厉夫人在对她撒娇,真?可爱。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欺花掩不住春光灿烂的笑意?,“但是?您既然给了钱,我?就会负责售后。至少不用担心我?拿了您的钱,还去圈你儿子的钱。说实话,社会上还真?有这种人。”

“哼。”厉母眯起眼,态度凌厉而生硬,“我?有的是?手段去对付她们!”

“您处理过您儿子的许多私事么??”

“不,将晓不是?那种人,他在你之前没有找过。他堂弟更荒唐一些?。”

谢欺花了然,这是?厉家的家事,她不好置喙,当?然她也没那个资格。

可她实在是?好奇:“您对家中所?有年轻子嗣的情人……都这么?大方?”

“当?然不是?。”厉母说,“你以为我?是?做慈善的么??我?不调查清楚你背后的资产?我?给你的数额,绝对是?让你满意?的,给别人的也是?。不过你确实是?收钱最快的那个,不装模作样。”

谢欺花一听这话,立刻就后悔了:“我?……我?承认我?刚才装了……我?能不能把您手里那张五百万也拿了?”

厉母错愕了一瞬。

她觉得面前这位年轻人不大一样。

尽管她市侩爱财、难掩薄情寡义。

“你……就不爱他一点?”

厉母难以说服自己去相信。

谢欺花想,自己大抵还是?爱过厉将晓的。晚风中绿珐琅宝石闪烁,像童话森林里一场幻梦,精灵鼓动着灵动的翅膀,带来一场甜蜜而多金的恋爱。

她爱他,贪图他的钱,也为皮囊。

也因?为他对她好极了。

他把她呵护在掌心里。

“但有情不能饮水饱啊。”谢欺花说完发?现这话有歧义,“我?的意?思不是?您儿子抠搜哈。又要跟您说实话了,其实,就算您不给我?这笔钱,公司不革我?的职,我?也不打算跟他结婚。”

“为什么??”厉母下意?识问。

可谢欺花并没有着急回答她。

她讲了生母谢雪和李父的事。

说完后,厉母长久地沉默了。

“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她坦言,“即便有很多钱,但如果不能让人开心,钱不就失去它的初衷了吗?我?像我?妈一样,说是?人比较贱也好,说没那个命也罢,过不来那种好日?子。”

“你的意?思是?,有很多钱,但是?没有爱,你过不来那种日?子?”厉母冷哂道?,“你要真?像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厉家的钱你不也照拿了吗?我?儿子送你的车,你似乎也照单全收了吧?”

谢欺花纳闷了:“女人不能对自己好点儿吗?我?也不是?很高尚的人。我?就想过上又有钱、又有爱的生活呀。”

厉母竟无?语凝噎。

又有钱、又有爱。

“没人说我?不能过上那种生活吧?”谢欺花疑惑地,“我?不值得吗?我?要是?不值得,您也不会出?现在这儿啊?您不也想过上那种生活么??如果有钱就能过得开心,为什么?您又要……”

厉母的神色一瞬间如坠冰窖。

谢欺花立刻住口:“抱歉。”

她良久才轻笑一声:“没事,你一个外人都知道?了,肯定传得很开了。”

谢欺花说体?面话:“都是?些?闲言碎语,知道?的人也早就不在公司了。”

“我?么?。”厉母垂下冰冷的眸,“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的,在我?或者意?宛看来,没什么?爱不爱的,谈那个太不现实了。将晓也是?,意?宛就是?我?们钦定给她的良人。”

厉母字字都不提那个人。

谢欺花胸腔中生出?愤怒。

她心疼两个女人,就这么?简单。但人也不能管太多别人的闲事,她都和她们不在一个阶级,有什么?好替她们打抱不平?即便如此,谢欺花还是?心直口快:“夏意?宛和厉将晓不般配。”

“让意?宛和不爱她的人在一起,那才是?真?的不般配。”她说,“真?不敢想象,如果意?宛将来也像您那样,厉将晓将来也像他父亲那样,那么?对意?宛而言,婚姻将是?多么?大的不快乐。”

气氛到?这儿已经有点尴尬了,谢欺花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狂妄了,好在支票已经收进包里了。她又去看怔愣在原地的厉母,小心翼翼去挪她指尖压着的另一张支票,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谢欺花收起两张支票就走了……

突然多了好多钱,谢欺花出?了咖啡厅就直奔银行,先是?确认了支票的合法性,然后预约取款时间。几天后她准备好了取款凭证和支票,去银行相关柜台办理了手续,一千万就到?账了。

一千万。

谢欺花脑子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她躺在旧屋的地板上,静静思索着。

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首先想到?亲人。李平玺在备赛、李尽蓝在国外。

新?房已经装修好了,随时能搬去住。谢欺花在旧屋里收拾行李。她并没有多舍不得这里,可临到?离别的时候,心中还是?涌起一丝丝酸涩。她明白自己不是?舍不得这间老而破败的房屋。

她只是?舍不得落在这儿的回忆。

谢欺花静静地点燃一根香烟。

心绪需要倾诉,她约了好朋友们出?去喝酒,又不知该怎么?讲起一千万的由来。临到?发?达了,才知道?原来人可以谨慎成这个样子,她不敢对任何朋友诉说,即便她之前认为和他们交心。

她打电话给高教练。

高教练算挺交心了。

他对她说恭喜,邀请她来北京玩玩。

谢欺花说好,挂断电话。有人敲门。

谢欺花被吓了一跳,因?为现在已经快凌晨了,而且她早就搬到?新?房去了,一层一户,按理说是?没人来造访的。她隔着门问谁啊,是?熟悉的声音,或者说,是?有过肌肤至亲之人的声音。

厉将晓说:“谢欺花,开门。”

谢欺花不想面对余情未了的他。

“老板。”她斟酌,“你回吧,我?收了你妈好多钱,我?不能再见你了。”

厉将晓怎么?会不知道?,他说:“我?能给你更多。你开门,和我?见一面。”

“老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我??”谢欺花苦口婆心,“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就别来找我?了!”

“谢欺花,你当?真?这么?绝情?”

厉将晓低沉的声里带些?哽咽。

谢欺花于心不忍,她还是?打开家门。

厉将晓抬起头看她,双膝跪在地上,

光影落在他英俊不凡的脸上,泪落在他总是?倨傲淡漠的眼上,像雨露打湿的伤痕。谢欺花心想真?不至于,她要是?有那个魅力让有钱人都对她动心、对她至死不渝,她早就发?家致富了。

也就是?厉将晓,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一碰到?爱情就傻里傻气的。谢欺花赶紧扶他起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说对不起她,让她在厉家受了委屈,说出?差的这段日?子没有护好她。

谢欺花心如明镜:“不是?啊老板,我?在你家没受多少委屈。我?丢了职位也不是?你的错啊,要不是?你当?年赏我?一口饭吃,我?房贷都不一定还得起呢。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

厉将晓只是?让谢欺花跟他回去。

谢欺花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

厉将晓脸色挫败了一瞬,又问能不能去她家里坐坐。谢欺花想说不要吧,但是?老板的皮囊太俊美,她还是?放了他进来。莫名其妙他就抱紧了她,莫名其妙就接了吻,莫名其妙上了床。

次日?,厉将晓在她的床榻上安睡。

谢欺花瞥了一眼地上四五个套子。

她穿好衣服,拿上出?远门的证件,给李平玺打电话,说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轻手关上房门。

这是?最后的温柔。

厉将晓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