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霁微微蹙起眉,有些不相信道:“我?”
虞清光点头:“那十天,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美梦,我会幻想会不会有一天,你来见我,然后为我赎身,带我走。”
“尽管后来你再也没出现过,但是那十天的感受,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是我在绝望后重新燃起的希望。在我最想死去的时候,是你让我意识到,我其实可以期待一下活下去的滋味,说不定就能成真了。”
说到这,虞清光突然笑了:“如果我没有抱着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我就会死在袖月楼,我也不会遇到将我赎出的那个人,更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翟星霁看了虞清光片刻,视线仔仔细细品过她面上的每一丝表情,虞清光也大大方方的由着她探究。
半晌,他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问道:“所以,你一定要离开鄢容的原因,是因为让你想起了当初被困在袖月楼的恐惧?”
虞清光头一次没有躲避,“我知道不能相提并论,但的确是这样。”
翟星霁有一次陷入了沉默。
见翟星霁不答,虞清光并未气馁,她眸色认真,看向翟星霁继续道:“而对于你,我知道我无法与你感同身受,我也没资格劝你放下仇恨,但是——”
虞清光顿了顿,“你看我,我本该是千金小姐,却被发卖为奴;钟子盈与我本该结为夫妻,举案齐眉,却被鄢容拆散。还有你,本该是矜贵无比的翟家嫡子,却遭遇横祸飞灾。”
“可,即便我发卖为奴,最后还是被人赎出恢复了自由之身。钟子盈仍旧上京考取了功名,而你,我不知道你遭受了怎么样的事情,但是你还活着。”
虞清光看着翟星霁,继续道:“总会走过去的,不是吗?人活着就不会一直幸运下去,但也不会一直痛苦下去。”
话落,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翟星霁听虞清光说了那么一大串的话,有些烦,也有些恍惚。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虞清光废话可以这么多,多的他听得一阵头晕,心里也乱糟糟的。
到底在乱什么他却搞不懂。
他看着虞清光,后者眸色十分认真的看着她,似乎相当在乎他的反应。
在乎她那些罗里吧嗦的话有没有打动他吗?
翟星霁就这么默默的迎着虞清光眸子,看了半晌,却是突然瞥过眼去,发出一声冷嗤。
再看向虞清光时,表情已经冷了下来。
他勾了勾唇,讥讽道:“可笑。”
翟星霁没有停留,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两指取下冠上的紫玉兰,随手甩在了地上。
第36章第036章(一更)
翟星霁的反应,虞清光颇有些始料未及。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能让翟星霁恼成这样。
在她面前,翟星霁向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从未像今天这般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虞清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虽说心有不解,但也并未出声喊他,至于翟星霁的没缘由的气,她干脆扔在了脑后。
今日是永安公主的生辰,她犯不着再跟上去问他。
虞清光又在那花簇后呆了一会儿,便见一众内侍匆匆跑过,周遭的人皆靠在了两侧站着,想来是太后等人来了。虞清光也从花簇后走出,再次回到了花亭处。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身着华服的老妇人被拥簇着进入了引昭殿,身后还跟着同样一男一女,更是罗锦玉衣,清贵无比,虞清光虽是第一次进宫,但却猜得出这三人身份,便随着众人垂下眸子。
待三人落了座,虞清光也跟着许景盈和鄢乐安进了殿中,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不久,永安公主这才姗姗来迟。
宴席以誉王为首落座,挨在了皇帝的左手边。
这席面不讲究男女,只讲究宗族,多的是男女混坐在一起。
虞清光实在是没什么熟悉的人,坐在了最后面,自然也不用送什么生辰礼,周围的贵女不同她说话,她也乐得清闲。
之后无非便是一些庆贺永安公主生辰的话,宴上的人虽并不是个个都要起身,但这些生辰礼一个个送出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虞清光实在是有些无聊,可这引昭殿虽是生辰宴,大都肃穆庄重,她也不敢太过随意,只好正襟危坐,视线扫着别处走神。
好在她坐在末尾,又不起眼,有些小动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虞清光视线飘忽着,一一扫过周边,而后又将视线投在对面的席面上。
她看见了三皇子和翟星霁,两个人挨着皇帝的右手边落座,只是翟星霁在第二排,跟在三皇子后头坐着。
虞清光看过去时,正好迎上翟星霁盯着她的视线,两人隔得太远,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可那种被人时刻盯着的感觉,足以让虞清光断定翟星霁是在看她。
翟星霁似乎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虞清光迎上去时,翟星霁并不躲闪,仍旧定定的望着他,半晌才见他垂了眸子,端起面前的酒盏,优哉游哉的递到唇边。
虞清光被他看得莫名,又想到宴会还会开始前,翟星霁那股突如其来的邪火,便不再理会他,将视线收回,盯着面前的菜品。
烟景跪坐在虞清光身侧,见她视线飘忽却不动筷,便小心提醒道:“小姐,你多少吃点,奴婢听人说了,这生辰宴方得傍晚才能结束。”
虞清光闻言,便拿起两个果子塞给烟景,看着她道:“你先填填肚子。”
烟景见势也不推辞,连忙将果子接过来,一口吞下,两人都相视一笑,并不言语。
这种宫宴什么的,若是在四年前,虞清光倒还坐得住,可如今她只觉得闷得慌。
虞清光本以为生辰礼好容易送完了,便也算是接近尾声,却不想这才是刚开始。
永安公主盛宠非常,生辰自然是办的浩大,引昭殿地方小,唯一的目的大概便是各家贵女公子露个脸,以后也方便联姻,真正的宫宴这是摆在了后花园,如今尚在准备着。
虞清光心中暗暗腹诽怪不得这摆上来的菜也少的可怜,全是瓜果。
因着还未准备好,皇帝便吩咐众人在引昭殿各自安歇,先前鄢乐安忙着同小姐妹叙旧,便不曾顾及虞清光,这回她没了话,便时刻黏在虞清光身侧同她说话。
她拉着虞清光的手,一副撒娇的口吻:“虞姐姐,我二哥忙得很,应当又被皇叔叫走了,不是他不愿意来陪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虞清光被她说的一怔,她压根也没将鄢容往这边想过,更没想到鄢乐安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她一时有些尴尬,小声道:“小姐你说这些做什么,我怎么会将这些放在心里。”
鄢乐安知道虞清光一时半会也不会轻易改了称呼,她也不勉强,只是对着虞清光吐了吐舌头:“你不生气就好。”
说着,她便拉着虞清光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一一为虞清光介绍那些围聚在一起的贵女。
虞清光也不拂她的面子,听得也异常认真,都一一应下。
鄢乐安说完后,似是想起来什么,朝着远处一指,视线落在那抹明橙色的衣袍上:“你看到那个橙色衣袍的男子了吗?”
虞清光看过去,发现鄢乐安指的是翟星霁。
她点点头,“看到了。”
“他旁边那个青色衣服的人,是三皇子,也就是我的三堂哥,就是他和二哥的关系并不太好。”
虞清光本以为鄢乐安要为她介绍翟星霁,却不想说的竟是三皇子。
她以及还记得当初在马场时,被三皇子看了一眼,后脑隐隐发寒的凉意,便转头看向鄢乐安,有些好奇:“为何?三皇子和二公子不也是堂兄弟吗?”
鄢乐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两人关系确实也还挺好的,三哥哥还时常来带我玩,直到……”
她抬眸回忆了一下,“也就是虞姐姐你离开后的半年,二哥就再也不让我去找三哥哥玩了,两个人的关系就从那个时候才破裂的。”
虞清光只觉得奇怪,本还想继续往下问,却见方才在华光殿的天青姑姑朝着两人走了过来,对着鄢乐安行了一礼:“鄢小姐,公主请您过去。”
鄢乐安应了声,抬手便拉着虞清光,可下一秒又听天青道:“公主只说请您一人过去。”
方才散了宴后,永安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是回了华光殿,应当是传唤鄢乐安去华光殿有要事吩咐,方才不许旁人跟上。
虞清光见势便对着鄢乐安笑道:“小姐,你快去吧,我自己在这便好。”她朝着远处递了一眼,“况且还有世子妃在,不妨事。”
鄢乐安无法,便只好松开虞清光,对她叮嘱道:“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虞清光点了点头,对着鄢乐安和天青离去的背影福了一礼。
鄢乐安走后,便又剩下虞清光一人,她便自己坐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便有一位公公过来,请众人去后花园。
这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却见永安公主从引昭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没见过的宫娥。
永安面色焦急,提着裙侧便小跑下台阶,她先是停在旁的贵女跟前说了些什么,却见其中有一人朝着虞清光这边指去,永安便拧起眉头,一路朝着虞清光奔过来,停在她面前:“乐安呢?她刚刚不是同你在一起吗?”
虞清光先是一愣,却仍不忘同永安福礼,这才解释道:“方才天青姑姑过来,说公主请鄢小姐去华光殿,鄢小姐便跟着天青姑姑走了。”
永安即刻否认:“不可能,本宫方才一直都在引昭殿,从未吩咐过天青叫乐安见我。”
话刚落,却见天青从外头匆匆跑过来,她见到永安后面色稍稍安,似是松了一口气,可视线扫过她身侧,见她身边并无他人,便忽而又浮上一抹慌乱:“不好了公主,乐安小姐不见了!”
这会儿许景盈也凑了过来,“怎么了?”
经天青口述,虞清光这才得知,天青方才回华光殿吩咐要事,回来的路上经华光殿的一位宫娥传话,说是要请鄢乐安过去,这宫娥是天青跟前的熟脸,她便不曾起疑。
谁知道她还不曾到华光殿,便又被人喊走,只好由着鄢乐安亲自过去,待她将手头上的事忙完后,回到华光殿,宫中的人说根本不曾见鄢乐安和永安公主回过华光殿。
她只当是永安和鄢乐安两人又去了别处,可一路上询问过去,只听有宫娥说见过鄢乐安,再循着话头去找,却问不出什么来了。
天青只想着鄢乐安已经提早去了后花园,可她一路跑到后花园时,也不见鄢乐安的身影,这才急急忙忙跑回来禀报。
鄢乐安对这宫里一向熟悉,况且方才宴上皇帝已说过,后花园过会便要摆宴,如今时候到了也不见鄢乐安身影,恐怕便是有什么事了。
宫里一向安全,又因今日是永安生辰,更有御林军把手,鄢乐安自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可即便如此,也免不了一阵担忧。
永安看着周围凑上来的宫娥和内侍,不由得发起了火:“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众人各自散去,连忙去找。
虞清光见天青要走,便连忙跟上去喊住她:“天青姑姑,我跟你一同去吧,毕竟鄢小姐最后是同我在一起的,不然我心中也不放心。”
天青并不知道虞清光是谁,虽是跟在鄢乐安身边,却不见她介绍,想来也是个没有身份的,便不同她推辞,只是道:“小姐请。”
许景盈是鄢乐安的大嫂,她心中担忧,自然也跟着宫娥一同去找了。
这本来是要赴宴的,不过瞬间变成了寻找鄢乐安。
天青刚刚在璃漾湖边同鄢乐安分开,华光殿就在不远处,约莫再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璃漾湖周遭围了一大片的假山和花丛,天青方才着急,并未在里头详细去找。
虞清光见这假山占地极大,她同天青两个人在一起便有些浪费时间,便开口道:“姑姑,我与你分开来找吧,这样也快一些。”
天青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便饶过花簇呼唤鄢乐安。
虞清光心中自然也焦急,虽说鄢乐安是皇帝的嫡亲侄女,可在宫中怎么就能说走丢便走丢了。
若说贪玩实在不至于,鄢乐安向来不是个任性的姑娘,倘若真是任性,又怎会时刻在宴上顾及着她,怕她无聊。
虞清光一边饶过假山,一边喊着鄢乐安的名字,不远处也能微弱的听见一些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不过她只听了几声便歇了下来,许是那些个宫娥听到假山这处的呼叫,知道此处有人,便去了别处寻找。
她硬是绕着假山走了一圈,也不曾见到有什么身影,虞清光从花簇中出来,走向璃漾湖。
这湖边视野开阔,入眼皆是绿色,若是鄢乐安在,她又穿着一身扎眼的红,自然一眼便会被瞧见。
虞清光走过去,大概扫了一眼,果然空荡荡的,莫说是鄢乐安,便是连个宫娥内室都瞧不见。
她刚想转头,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秒,一股大力朝着她后背猛地推过。
虞清光连头都没来得及回,身子猛地往前一倾,扑通一声落进了湖里。
第37章第037章(二更)
虞清光整个身子扎进了水里,湖水瞬间没过全身,呛的她鼻子、耳朵,还有眼睛里全都是水,咕噜噜的水泡声从耳边不停窜响。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人推下去。
虞清光有一瞬间的慌乱,身子不由得挣扎的往水下沉,却极快的被她稳住了心神。
萦州靠水,她先前在萦州的四年,早就习得水性,只是把她推下水的话,完全不足以能够让她淹死。
虞清光浮上水面,看向岸上,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她被推下去和浮上来,不过两息时间,这湖边十分宽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快速跑走不被她看到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会武。
虞清光慢吞吞的游到岸边,趴在岸边的磐石上,将口中的水吐出,又抬手将黏在脸上的湿发捋顺别在耳后。
好在这璃漾湖是山泉水引进来的,每过一段时日便会重新放水,湖水清澈干净的很,即便是吃进嘴里,也并没有奇怪的味道。
这假山处并非是只有虞清光一个人在,还有天青同她一起,她方才落水那般动静,天青自然不可能听不见。
即便是天青真的听不见,可她落水的呼叫声也会引来周边的注意。
虞清光猜测,这个人推她落水的人并不是想淹死她,而是单纯的想让她落水而已。
就在这时,听见落水声响的天青也循着声音摸了过来,满脸的疑惑在见到虞清光后,变成了大惊失色,她连忙对着不远处的人呼叫:“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她说着,便跑到岸边,抬手想要将虞清光从湖里拉起。
如今早春已过,天气温和许多,虞清光穿的衣服也单薄非常,这会儿她早已是浑身湿透,衣裳紧贴在身上。
只是这璃漾湖干净是干净,却是凉的她骨头疼,便并未在意这些,借着天青的手爬上了岸。
经天青这么一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这会儿不光是那还在寻鄢乐安的宫娥,便是一些望族贵女都闻风凑了过来看热闹。
许景盈记得只有虞清光和天青来到了假山边,乍一听到有人呼喊璃漾湖有人落水,她心中生怕是虞清光,便连忙赶了过来,没想到竟是果不出她所料。
虞清光衣服湿透,黏在身上,将身躯勾勒的分外明显,甚至那轻薄的春衫,背水浸过一遍后,隐隐都有些发透。
可她似是浑不在意一般,竟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在拧自己的衣裳的水。
好在虞清光正坐在假山后的磐石上,刚刚遮住了她的身型,才不至于被人瞧见。
许景盈吓了一大跳,连遣散想要跟过来的人,又立刻派人去请鄢容,自己则是挡在虞清光身前,将帕子递给她:“没事吧?先擦一擦脸吧。”
虞清光也不客气,接过帕子,对着许景盈抬头笑道:“多谢世子妃,我没事,您还是快些去找鄢小姐吧。”
许景盈见她都成这样了,还想着要她去找鄢乐安,便不由的有些无奈,“放心,这宫里上上下下都在找乐安,又有御林军守着,她不会出事的。”
天青先前只是虞清光跟着鄢乐安来华光殿,只当她是鄢乐安的好友,也不曾当回事。
却不想虞清光落水后,竟是连誉王世子妃都这般在意,还吩咐人快速去请鄢容,她这才开始正视起虞清光,恐怕这虞清光与鄢容关系并不简单。
天青心中知道鄢容的地位,莫说是皇帝亲信,便是整个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不如鄢容在太后跟前受宠。
先前是鄢乐安因她走失,后虞清光又在她眼皮子底下溺水,这两人任其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誉王怪罪下来,即便她是皇后的乳娘,她恐怕是难辞其咎。
她心中害怕,声音便有些慌乱,“世子妃,虞小姐,都是奴婢疏忽,同虞小姐分开,让虞小姐受了这般罪。”
她说着,竟是要跪下来,虞清光连忙站起身躲开,扶了她一把,“不怪姑姑,是我不小心脚滑,才掉下去的。”
虞清光方才拧身上的水时,便想清楚了。
能悄无声息的将她推下水,还能悄无声息的消失的人,肯定是会功夫的,若是这人会功夫,想要杀他何须只是将她推下水这般麻烦。
更别说是在白天,又挑在永安生辰这日,显然并不是为了杀她。
而且那人肯定拿准了虞清光落水后,不可能告知是有人推她,因此才故意为之。
虞清光如今只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即便是跟在鄢乐安和许景盈身边,都不曾有人同她搭话,若仅仅是落水,便引得整个皇宫大动干戈,实在是有些夸张。
可许景盈显然不信虞清光的这通说辞,璃漾湖宽敞得很,根本不存在是不小心落水的情况。
她拧起眉头,看着虞清光只是说了个“你……”便叹了口气,她明白虞清光心中所想,便不再开口。
虞清光做从水里出来没一会儿,那黏在身上的衣料便被风出的冰凉刺骨,她下意识抱着手臂搓揉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鄢容过来了。
他穿着一袭墨蓝银锻长袍,步子迈的极大,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衣男子,那人眉眼于鄢容约有三分像,却是少了凌厉之色,多了些温润。
鄢容乍一见到假山后的虞清光,便是面色一沉。
他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虞清光身上,虞清光也顺势拉紧衣领,将自己遮挡起来。
那后跟上来的白衣男子则站在许景盈身边,二话不说便是拉住了许景盈的手,一脸紧张道:“你没事吧?”
这人便是鄢容的大哥,誉王世子,鄢承徽。
许景盈对着鄢承徽摇了摇头,却是朝着虞清光递一眼:“我没事,是虞姑娘落水了。”
鄢承徽闻言便朝着虞清光看了一眼,后者头发湿漉漉的,余下的便被鄢容的衣袍裹得严严实实,瞧着十分可怜。
他便连忙看向天青,凝眉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
天青被问到,连忙低头屈膝:“是、是虞姑娘自己不小心落水的。”
鄢容闻言便看了虞清光一眼,只见虞清光并不看他,而是敛着眸子盯着地面。
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数,眸色便越发幽暗。
鄢容什么都没说,却是拦腰将虞清光抱起,走出了假山。
虞清光并未挣扎,而是老老实实由着鄢容将她抱起。
鄢承徽见势连忙追上两步,问道:“二弟,你要去哪?”
鄢容头也不回,“回府。”
虞清光如今这个情况,除了回誉王府,自然是没有别的去处。
若说是在宫中借个寝殿换身衣服,再去见太后,这来回折腾下来,恐怕也不妥。
鄢容带着虞清光回府,可这鄢乐安尚未找到,许景盈和鄢承徽自然是还要遣人继续找。
虞清光一路被鄢容抱着走出御花园,朝着入宫的偏门走去,闻锦见势,连忙先一步跑去吩咐。
待鄢容抱着虞清光到了片门前,那马车便已经备好了。
两人上了马车后,鄢容掀起帷幔:“手巾。”
闻锦赶紧呈上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巾,鄢容接过来,放下帷幔,靠近虞清光。
虞清光浑身都是湿的,鄢容一路抱着她,就连自己的衣服都被浸湿了不少。
他坐在虞清光旁边,将那手巾打开,虞清光还以为鄢容要将递给她,便抬手去接:“谢谢。”
她拽了一下,却见鄢容并未松开手巾,便抬眸看过去:“怎么了?”
鄢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巾扯过来,抬手撩过虞清光的发丝,亲手为她擦拭头发。
虞清光只是身子僵了一瞬,便凑过去,背对着鄢容,好让他能更方便一些。
鄢容动作十分轻柔小心,还有些生疏,只是轻轻蹭过虞清光的头皮,生怕弄疼她似的。
虞清光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便开口道:“你可以用力一些,不然擦不净。”
身后只是传来低低的一声嗯,却不见加重一点力道。
虞清光也不再去提醒,由着鄢容摆弄她的头发。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誉王府赶,车辙碾过长街,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马车内十分安静,除了外头车辙声,还有窸窸窣窣的擦头发声音。
鄢容为虞清光擦着头发,虞清光自己也不闲着,便动手去拧自己衣服上的水。
虽说她裹着鄢容的外袍,可那衣服依旧冰凉,贴在她身上总有种黏答答的潮湿感,让她十分不适。
只是她动手去拧裙摆的水时,那裹在自己身上的衣袍便没了禁锢,有些微微敞开着,墨蓝色的遮挡下,便透出白色的纱裙。
纱裙黏在女子的身上,紧紧贴合肌肤,便是领口的抹胸都隐约可见。
鄢容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撇过脸去。
他将手巾放下,抬手绕过虞清光领前,将那敞开着的外袍再次拉紧,束在虞清光领前。
虞清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便侧过身自看去:“你做什么——”
话都还没说完,却感觉马车猛地一个颠簸,似乎是马突然往前一冲,两个人便不由得失去重心,同时朝着一个方向倾去。
好巧不巧,虞清光本是斜对着马车后壁,经被鄢容拉紧了衣领,便侧过身看向鄢容,便成背对着后壁。
两个人面对着,一个朝后仰,一个往前倾,鄢容便直接将虞清光压在了内壁上。
因着两人倾的有些措不及防,鄢容便连忙抬手稳住身子,撑着内壁,偏生他刚刚又恰好攥着虞清光身上裹着的衣袍。
他抬手朝着虞清光身后的内壁撑过时,竟是将那裹好的外袍尽数从她肩头扯下,被虞清光压在了后背。
没了外袍的遮挡,女子狼狈的模样显露出来,薄薄的料子贴合在身,便是那锁骨都挂着尚未干涸的水迹。
虞清光几乎是被鄢容整个人困在墙角,她后背紧紧的靠着马车内壁,耳侧便是鄢容撑着的手。
两人在不由自主朝着墙侧靠近的时候,额头便磕在了一起,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
并不特别的刺痛,却仍旧让虞清光小小的抽了一口气。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腿交着腿,挨得极近。
膝盖上传来的是靠近虞清光时浸透的濡湿感,就连鼻息都是冰凉又黏腻的潮气。
鄢容看着虞清光的眸子,视线却是不由自主的下滑,最后将虞清光身前狼狈濡湿的模样受尽眼底。
那狭长的眸子,肉眼可见的微微暗了下来,似乎在沉潭中掀动了一丝波澜。
下一秒,却见他瞥过眼去,不再多看。
虞清光半侧着脑袋,后脑整个都抵在马车内壁上,鄢容额头和腿都抵着她的,让她分毫都动不了。
她刚想抬手推开鄢容,可那手刚落在鄢容胸膛前时,便想到翟星霁叮嘱她的话。
除去已经过去的几天,她只差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那药需要她亲口喂给鄢容服下,却又不能让他察觉到问题,她只能一步步的与鄢容接触贴近。
更何况,鄢容给她喂药时,两人便已经吻过了。
如今的情况,与之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虞清光那想要推开鄢容的手,便适宜的覆在了他的胸膛前,她并未整只手用力,而是微微动了指尖,像是推阻,却更像是有意的抓挠。
虞清光靠着马车内壁,视线落在鄢容撇开的眸子上,他长睫下敛,将情绪掩盖的不留痕迹。
她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两人鼻息,语气却轻飘飘的:“你不敢看我?”
这话虽说的十分平静,却让鄢容意外的品出了一股诱引之意。
鄢容眸色微动,撇过眼来,迎上虞清光的眸子,后者眸中清清淡淡,似乎方才那句话并不是出自她口。
虞清光被鄢容看的一时也有些紧张,连带着心跳也开始频繁,扑通扑通的,让她呼吸也不由得起伏了起来。
周遭出奇的静,虞清光甚至都觉得鄢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对视半晌,鄢容再次敛下眸子,扫了虞清光湿漉漉的衣裙,只一眼,便让他眸中的晦暗更甚。
那撑在虞清光耳边的手也自然而然的滑了下来,拂过她的细弱莹白的脖颈,他手半托着虞清光的后颈,拇指指腹却是沿着那清瘦的锁骨轻轻摩挲。
狭小的空间将虞清光衣襟贴合过来的凉意驱散,留下了黏腻感,带着潮湿和闷热,从相贴的肌肤寸寸传递给对方。
鄢容侧过头去,贴着虞清光的颊边,靠近她的耳侧。
马车壁角光线昏暗,将他的眸子掩在阴影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微微闭上了眸子,似乎在平复着什么,半晌,才听他低声道:“你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第38章第038章
话落,虞清光只觉得后颈一痒,鄢容便撤离她的耳侧,将那外袍重新裹在了她身上。
虞清光垂眸,看向自己的领口。
鄢容手指叩着两侧领子,压在她的脖颈前,墨色的袍子在马车内显得极黑,衬的那上头手指分外白皙。
虞清光数不清多少次了。
鄢容靠着她,凑近她,落入耳中的声音字句都是异样,却次次能被他极快的遏制住。
她正是因为懂这些情绪,刚刚的心跳才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鄢容的眼睛,那眸中的情绪太过裸-露,极具富有侵略性,分明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她,却似步步紧逼,她只觉得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吓人,让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闪、后退。
虞清光抿紧薄唇,抬手轻轻拉紧裹着的外袍衣领。
鄢容也动身,将两人贴着的腿分开,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马车又行了一段时间,这才到了誉王府。
鄢容先行下了车,站在马车一侧等着虞清光。
虞清光撩起帷幔,探出半个身子来,却见鄢容对着她张开双臂,她动作一顿,想要躲开:“我自己可以。”
鄢容并不勉强她,而是收回了一只手,扶着虞清光下了马车。
两人进了府中,走了一段路,虞清光方才忆起烟景不在跟前。
她先前为了找鄢乐安,吩咐烟景去了别处找,等她落水后,似乎一直都没见到烟景。
思及此,虞清光连忙停下了脚步,作势要转头。
鄢容听见动静,便看了过去,问道:“做什么?”
虞清光往回走,头也不回:“我丫鬟似乎还在宫里。”
鄢容道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她:“不用担心,大嫂会将她带回来的。”
虞清光本想再问一句,却又及时止住了。
鄢容既然能这般说,自然是心中有把握,况且许景盈她虽说接触不多,但相处的这几次,的确可以感觉到她是个处事妥帖的人。
思及此,虞清光便停下脚步,又折了回来。
此番进宫,虞清光只带着烟景,浅桥则是留在了府中。
两人刚到府里,闻锦便先一步回了院中吩咐浅桥备水。
虞清光前些日子的病刚好两天,又突然落水,浑身都湿漉漉的,自然要泡个热水澡。
她刚一到院中,浅桥便带着她去了浴房。
虞清光沐浴时不习惯有人在跟前伺候,浅桥无法,便只好守在了门外。
虞清光坐在木桶之中,将发髻解开,她取下鬓上的簪花后,却见眼前一抹红闪过,竟是一朵紫红色的花落在了水中。
她微微一愣,将那花朵捏在手中,是紫玉兰。
先前在宫里时,只有翟星霁摘下紫玉兰别在了她的鬓上,可她明明记得她当时已经取下了,为何还会有一朵?
只是这紫玉兰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虞清光并未细究,便干脆将那花朵又重新放进了水中。
虞清光沐浴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换了好几次水,还将头发洗了,这才出来。
她拿着手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了小厅,浅桥见势连忙跟上前来,小声提醒道,“虞姑娘,公子叫灶房给您熬了姜汤,姑娘趁热喝。”
虞清光顺着浅桥的视线望去,那桌上摆着一碗尚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泛着浅浅的褐色,周遭还摆着一个小碟子,里头放了一个蜜饯。
若是按照鄢容的行事,这会儿他应当会在屋中等她才是。
虞清光应了声,朝着那桌案走去,随口问道:“那公子呢?”
浅桥:“又去宫里了。”
虞清光问道:“去宫里做什么?”
浅桥摇头:“奴婢不知。”
虞清光没有再问,只是低低的应了声,端着那姜汤小口小口的喝下。
只是她尚且还未喝两口,便听屋外远远地传来一声“小姐”,下一秒,那房门便被推开,烟景直愣愣的冲了进来。
身后闻锦远远跟着,停在了屋外。
烟景看到虞清光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那眼泪滚珠似的突然开始往下淌,“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她们都说你落水了。”
虞清光连忙将茶盏放下,拿起帕子给眼镜擦拭眼泪:“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本来虞清光不哄还好,越哄烟景哭的越厉害,竟是收都收不住,眼看虞清光的帕子被浸湿,浅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也将自己的帕子给递了过去。
烟景看了浅桥一眼,哽咽着嫌弃道:“我才不要你的帕子。”
浅桥极为明显的撇了一下嘴,作势要将帕子收回,下一秒便被烟景给拽了过去,开始擦脸。
虞清光先前还记得两人闹着别扭,这会儿见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动,只是轻轻一笑,继续安慰烟景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没事。”
烟景见虞清光无事,心中惊喜过望,不禁哭了出来,这会儿也已缓了过来。
闻锦站在门外并不进来,只是对着虞清光拱了拱手:“既然烟景姑娘送到,属下便告退了。”
虞清光这会儿也明白了,方才她提了烟景一声,鄢容回宫一趟,估计是为了让闻锦将烟景带回来。
至于鄢容为何不见,永安作为她的堂妹,生辰大事,他想必是不能缺席的。
虞清光点了点头,对闻锦道了声谢,便让他下去了。
因着虞清光进宫的早,回来时还不到晌午。
今儿日头极好,虞清光在院中靠在软椅上晒太阳,烟景站在她身后为她擦着头发。
虞清光眯着眼睛,思绪不由的想起她被人推着落水一事。
并不想杀她,只是单纯将她推下湖。
她在宴会上并未与谁说过话,那些人也都不认得她,即便是鄢乐安带着她去见永安,也只是说她是誉王府的客人。
以她这种谁也瞧不上的身份,怎么会有人将她推下水呢?
虞清光不由得又想起,先前鄢容待她回京时,那支射向她的箭。
四年前她只是褚州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她娘也只是褚州的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四年后她爹冤案平反,她们一家来到了萦州,老老实实做了个布商,从未得罪过人。
怎么会有人来刺杀她?
虞清光到现在都不确定那是不是对着她来的,万一是对着鄢容呢?以伤害她为由来要挟鄢容?
似乎也不太说得通。
思及此,虞清光又拧了拧眉,她记得他爹虽是县令,但却深受百姓爱戴,只是四年前上京述职,突然犯了案子,被捕入狱。
虞清光一想到这,便只觉得自己的想法离谱的很,她爹的案子乃是冤案,四年前便平反了,决计与此事无关。
这么一对比,似乎是用她来限制鄢容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还记得当初浅桥对他说的那句话:“若是不是我们公子,恐怕你们——”
恐怕她早就死了?
浅桥是要说这句话吗?
那支箭朝着她来势汹汹,似乎真的想要她的命。
可若是真的为了对付鄢容,那便不应该杀了她,将她擒获似乎才更有利。
至于今日推她下水的动作,更像是阻拦她去做某事。
可她进宫要做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鄢容只是说让她去见太后,具体也没告诉她。
但若是为了阻拦她去见太后,更是不可能了,那人又怎会知道,她进宫要见太后呢?
虞清光思来想去,实在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琐碎,根本寻不到苗头,她抬手捂住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
到了下午,虞清光在房中歇着无聊,也不见鄢容回来,便又出了门。
那马术她尚且还未学会,自然还是要继续学。
她先前并未骑过马,也不知道会磨伤腿,今日出门时,她特地穿了好几层亵裤。
虞清光刚走出誉王府,便见有两个小厮用架子拉了高高一担木头,朝着宽巷走了进去。
那小厮穿着誉王府下人的衣裳,虞清光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那宽巷尽头的街道对面是个府邸,匾额也没挂,估摸是还未住人进去。
那府邸虽说不及誉王府,但瞧着也相当伟岸,占了半个街道,里头的楼阁都雅致非常。
虞清光好奇,便问了一句:“那是谁家的府邸?怎么都是王府的下人?”
浅桥也不太清楚,也只说了知道的:“奴婢听说这府邸,是圣上几十年前要赐给京中某位探花郎的府邸,只是后来那探花郎离京,这府邸便空着了。”
“那为何现在又重新修葺了?是要赏给今年新的探花郎吗?”虞清光问道。
浅桥摇了摇头:“这奴婢不太清楚,大概是的吧。”
虞清光心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探花郎有御赐府邸的,虽是惊奇,可这些毕竟与她无关,她也不再过问,收回了视线。
三人到了马场,已是一炷香的时间后了。
马场外头守着的侍卫先前特意记过虞清光的相貌,如今再见,便也不曾拦着她。
虞清光循着先前的记忆,依次摘牌子,选马,顺便也将教授她骑马的骑师陈修衣给请了过来。
似乎特地吩咐过似的,那马厩的小厮直接将虞清光先前骑过的马给牵了出来。
还当着虞清光的面,给她换了个带有软垫的马鞍,生怕她硌着腿似的。
虞清光心里大概猜到这是翟星霁特意吩咐的,她又想起昨日翟星霁在她下马后,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了一瓶金疮药,似乎对这些十分了解,她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公子经常带姑娘来马场?”
虞清光依稀记得这马场中的人都称呼翟星霁为公子,便如此问道。
那小厮摇头道:“小的还不曾见到过,倒是有不少姑娘来马场里要见公子。”
“你们公子经常来马场?”
“是的,还会时常在马场里过夜。”
虞清光点了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粒金豆子,塞给了那小厮:“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那小厮忙不迭接过金豆子,对着虞清光好一阵道谢,方才离去。
虞清光这回骑马显然比上一次熟练多了,陈修衣甚至开始教起了虞清光在马上的动作。
比如马蹄高扬时,她要怎么做,或是马跌前蹄时,她又要怎么做。
虞清光学的快倒是快,可她毕竟不曾习武,有些跳马的动作实在是做不来,陈修衣便只是先教了她一些简单的。
两人在马场里整整练了一下午,天色几近傍晚才作罢。
好在虞清光今日穿得厚,那马鞍上又放了软垫,下了地后,除了大腿有些酸涩,便再无其他异样。
今日骑马效果显著,虞清光甚至可以自己拉着马缰在马场内跑好几圈,虽说等马真正跑起来时,她仍旧不太能把握住平衡,但却比昨日好太多了。
她学会了骑马,日后便能自己带着烟景走了。
因此,虞清光一路上回来时,心情都十分愉快。
途径上次翟星霁请她吃酥山的地方,虞清光还给烟景和浅桥一人买一个酥山尝了尝。
她今日落了水,生怕受凉,便只是蹭了烟景一口。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长街也都挂上了灯笼,街道尽头是一眼望不尽的灯火。
虞清光实在是喜欢这样的烟火气,让她不由得觉得浑身舒畅和放松。
三个人沿着长街走走停停,路遇小摊,虞清光都会看两眼,有好奇的东西便拿起来看看,她还给烟景和浅桥买了几只簪子,两人根本拗不过虞清光,甚至还由着她亲自给两人别在了鬓上。
虞清光边走边玩,硬是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回到誉王府。
还未回到院中,远远的却见一片灯火通明,檐下一个红色的身影走来走去,似乎及其心神不宁。
走近后,虞清光刚认出那身影是谁,便见那人一股脑的便她这边跑来。
“虞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鄢乐安直接扑进了虞清光怀里,说话时甚至都有了些哭腔。
鄢乐安扑过来力道实在是大,将虞清光冲的往后趔趄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这哭腔吓了虞清光一跳,便连忙扶起她问道:“别哭别哭,怎么了这是?”
鄢乐安直接牵着虞清光的手,急忙朝着院子外走去:“二哥为了查你落水之事,与爹爹起了争执,还被爹爹抽了好几鞭子。”
鄢乐安越说,声音越是哽咽:“如今二哥正在祠堂罚跪呢,你快去劝劝他吧。”
第39章第039章
虞清光被鄢乐安一路拉着到了祠堂。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来祠堂,四年前,她跟在鄢容身边时,也曾来过几次。
鄢容那时仍是个纨绔,性子混不说,还屡教不改,频繁惹出祸端来。
誉王气不过,便让他跪在祠堂家法伺候。
虞清光便站在一旁,鄢容跪多久,她便陪多久,也是她当时在鄢容跟誉王硬着头皮倔的时候,劝的鄢容。
这条路对于虞清光来说算是熟悉的,但她却走的异常忐忑。
她来誉王府也有几天了,誉王世子和世子妃,就连鄢乐安她都见到了,但却从未见过誉王和誉王妃。
当初在袖月楼将她赎出的便是誉王妃,离开时也是誉王妃和誉王暗中协助她,她更是向二位承诺了,会将自己在誉王府的这段经历烂在肚子里。
按理说,虞清光被鄢容再次带回誉王府,誉王应当回来见她,可几日过去了,却丝毫不见动静,这不由得让虞清光心中起了疑。
可自她在刺史府那次,与鄢容大吵了一架后,鄢容便再也没有问过她缘由。
所以,鄢容已经知道她和誉王和誉王府之间的约定了吗?甚至还不让两人来打扰她?
虞清光一路思考着,便被鄢乐安拽到了祠堂。
誉王是皇帝胞弟,太庙建在宫中,可但誉王府毕竟是立在宫外,若是想要祭祖,如此来回自然不方便,因此誉王便在府中又立了一个祠堂。
祠堂单独立着一个院子,院中灯火通明,门外守了两个侍卫,见到鄢乐安和虞清光时,并未阻拦。
虞清光远远看过去,只见堂门大开,外头挂着翻飞的幡,唯有一个墨色身影跪在堂中,并无他人,心中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鄢乐安连忙小跑过去,口中喊着二哥,虞清光也提着裙子跟上。
鄢容并不理会,只是淡淡道:“小妹,你回去吧。”
鄢乐安撇了撇嘴,“我知道我劝不动你。”她拉着虞清光,走到鄢容面前:“所以我把虞姐姐给请了过来。”
说罢,她不顾鄢容反应,便连忙往后倒退,边走边说:“那个、我先回去啦!”
鄢乐安转身跑出了祠堂,只余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虞清光被鄢乐安带着来到祠堂的路上,大概听了缘由。
她在宫中落水之事,虽是她亲口说的是不小心落水,可鄢容却并不相信。
碍于今日是永安的生辰,鄢容并未大闹,而是私下暗暗盘查,可却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以虞清光这等身份,落个水并不会传到皇帝耳中,可偏偏鄢容过于在意,便惊动了皇帝,誉王自然也知道了。
誉王只是觉得虞清光是失足落水,可鄢容不以为然,这才有了两人的争吵。
誉王并非不允鄢容如此盘查,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事,只道鄢容手握大权不干正事,鄢容便驳了几句,惹得誉王大怒,这才动用了家法。
鄢容向来都是硬骨头,四年前从不肯认错,如今自然也不肯认错,誉王这才让他跪在祠堂里反省。
虞清光视线落在了鄢容的背上,那后背的锦缎微微有些裂开,显出里头的白锻,上头浸出了几道纵横交错的血痕。
虞清光知道鄢容为了自己才会这样,她提着裙侧,跪坐在鄢容身侧,抬手虚拂过那伤痕旁侧,问道:“为何要这样?”
鄢容垂着眸子看向她,只是淡淡道:“夜间冷,你也回去吧。”
虞清光听他避开话,便也不应他,拿过旁侧的蒲团,动了动身子,靠在他身边。
就像四年前那样,鄢容跪在祠堂,她便陪着他跪在一旁。
蒲团贴着蒲团,虞清光也贴着他。
鄢容看过去,仿佛回到了四年前。
少女眉宇间带着关切和恳求,拽着他的袖子,又哄又劝:“公子,你就跟王爷低个头吧,不然苦的是你。”
鄢容只是摇头:“凭什么,我又没错。”
虞清光继续扯他的袖子:“可你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么跪下去身子哪里吃得消。”
他被疼的龇牙咧嘴,又遭不住虞清光这般软磨硬泡,他心中乐得很,却不显露出来,只是佯装被扯动了伤口,吸着气无奈道:“好了好了,别晃了,我听你的就是。”
他这么一蹙眉,虞清光便会吓一跳,连忙松开他,去查看他的伤势,一脸紧张地问道:“疼吗?”
鄢容看着他,如实道:“疼,疼的快死了。”
记忆中少女的眉眼与眼前的女子重合。
褪去那抹稚嫩和灵动,只余下了淡淡的疏离。
她敛垂着眉眼,只给他露了一个侧脸,挺翘的鼻尖下是微微抿着的薄唇,似乎心中想着什么。
半晌,虞清光这才转过头来看他,“我是不小心落水的,你不用再追查了。”
她眸色认真,望定鄢容时,似乎真的在劝说他。
鄢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她淡淡笑着,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信。”
虞清光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推的她,可她不想再纠结这些了。
横竖过段日子,她便就能和翟星霁离开京都。
那时候,她便和鄢容彻底没有关系了。
况且,如果她真的告诉了鄢容,自己的确是被推下湖的,他又能查出来什么?能在宫中将他推下水的人,自然也有把握脱身。
如今日所见,他并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虞清光只好解释道:“我头一次来宫里,旁人都不认识我,又怎么会将我推下湖呢?我当时找乐安心切,真的是不小心而已。”
“璃漾湖与假山尚有一段距离,若非被人推下去,不会有人不小心坠落。”
鄢容迎着虞清光的眸子,语气异常冷静,“除非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虞清光听的微怔,掀眸看向鄢容,一时没有开口。
原来鄢容一直以为,是她自己跳进璃漾湖的?
所以他之所以这般追查,是为了不想让他觉得,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见虞清光神色微动,鄢容不由得笑出了声,他问道:“你跳进去,是为了不想见太后?”
虞清光知道自己是被鄢容误会了,她本想直接就这么承认,可到了张口的时候,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是你被推下湖的。”鄢容语气斩钉截铁。
虞清光并没有开口,便算是默认了。
可她下一秒,她却岔开话题,看向鄢容:“我扶你回去吧,你身上有伤,若是跪一夜身子吃不消的。”
说话时,虞清光已经抬起手来,却被鄢容握住了手腕。
鄢容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还要骗我说是不小心落水?”
虞清光被她制住手腕,又挣脱不开,只好又跪在蒲团上,她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虞清光并未把话说清楚,但鄢容已经明白了。
她说她是个普通人,在宫中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即便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推了她,她也不敢说出来。
若非他是皇帝的亲侄子,若非他是誉王嫡次子,恐怕今日虞清光落水之事,他更是无权追查。
所以对虞清光来说,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鄢容沉默,虞清光便知道,他已领会她话中所指,便再次扶住鄢容的手臂,继续道:“我扶你回去。”
鄢容未动,而是看着她,虞清光被他看得一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鄢容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二话不说将她摁在了怀中。
虞清光被他的动作搞得有些措不及防,直直撞在他的胸膛上。但她知道鄢容身上有伤,便不敢去推他,那手只好僵着,由着他抱住自己。
她实在不懂鄢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便问道:“鄢容你…怎么了?”
鄢容抱着她,轻轻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虞清光一时也有些不知作何,末了片刻才道:“我没有怪你。”她抬手拍了拍鄢容的肩,轻声道:“你身上还有伤,先放开我。”
鄢容并不动,只是道:“扇扇,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
这话说的莫名,虞清光更是听得莫名,她不知道她落水之事与鄢容的信任有何干系,即便是信任他了告诉他,难不成他就能掘地三尺将推她的人找出来吗?
信任可不是万能的。
只是碍于鄢容后背都是伤,虞清光便不曾推辞,而是轻轻应了声,“好。”
听他应下后,鄢容又追了一句,“别离开我。”
只是这一声被他压得极低,虞清光恍惚间还以为是错觉。
虞清光只装作没听见,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作势要将他推开:“你松开我,我扶你回去。”
话刚落,却听见鄢容倒吸了一口冷气。
虞清光一听便知是她扯痛了鄢容的伤,那手当即便无措的搭在了他肩上,不敢再动。
鄢容抱着她不动,虞清光自然也不敢动。
外头的幡被吹的猎猎,扫过房檐,发出呲呲的摩擦声。
虞清光僵了片刻,率先开口道,语气也十分小心,生怕惊扰他似的:“怎么样?好些了吗?”
鄢容贴在虞清光耳边,下颌抵在她的颈窝,两人鬓发交缠,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他声音有些低,似乎还带着回忆,轻轻道:“你怎么不问我疼不疼?”
虞清光脑海浮现四年前的情景。
每次鄢容被罚跪祠堂,她都会问鄢容疼不疼。
鄢容心情好时,会拿这话来调侃她,若是心情差些,才会神色恹恹的承认。
也不知怎得,虞清光仿佛不受控制似的,她薄唇抿了又抿,还是不曾扼制住她的声音。
她问的极轻,声音也有些紧张,如同四年前一样:“……疼吗?”
回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良久才听到一声笑。
散在她耳边后,笑意里似乎多了一抹心满意足。
虞清光感受到背后的手托在她的后颈,神色有些恍惚,一瞬间,她仿佛身置四年前。
夜风习习,少年衣衫单薄,将她轻轻拥住。
堂外是呼呼的风声,堂内是烛芯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两人靠的极近,衣服贴着衣服,虞清光不知道耳边响起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是鄢容的。
少年垂敛着眸子,语气很轻:“疼,疼的快死了。”
第40章第040章
虞清光由着鄢容抱了她一会儿,方才抬了手,扶着他的肩头轻轻推开。
鄢容虽说常常在祠堂罚跪,他与誉王谁都不肯先低下头来,可到底是誉王亲生的,不可能由着鄢容真的跪一晚上。
虞清光哄着鄢容认错,鄢容自然也不肯认错,只是回到自己院中。
誉王罚鄢容跪祠堂,虞清光便看准时间劝他回去,这一来二去,就变成了鄢容和誉王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虞清光诈死后,鄢容也有过几次罚跪,任谁劝都没用,誉王抹不开面子,誉王妃更是懒得管,只说鄢容性子顽劣,也好减减他的锐气。
鄢容跪了一夜,可早朝却不能不上,先是跪一晚,第二日便无缝上早朝,这一遭罚跪才算作罢。
鄢乐安带着虞清光过来,便是为了这般。
虞清光起了身,弯下腰来,搀住了鄢容一条手臂:“先起来吧。”
鄢容借着虞清光扶着他的力道起了身,两个人这才出了祠堂。
闻锦一早便回去备了水,虞清光扶着鄢容坐在榻上时,浅桥已经端着银盆和手帕候着了。
鄢容的衣袍已经被鞭子撕裂,就连里衣上都透着血痕,若是上药自然得将衣裳给脱了。
虞清光见到浅桥侯在旁边,将鄢容扶着坐下,便又起了身,给浅桥让出位置来,示意她给鄢容解衣上药。
她只是递了个眼神过去,甚至连话都没说,便被鄢容抓住了手腕,虞清光看过去,只见鄢容抬眸,朝着浅桥说话,语气平淡:“把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浅桥二话不说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放在床榻边的梨木镂花小几上,这才对着两人福了一礼,退出了房中。
虞清光知道,鄢容是要她来为他上药。
四年前便是这样,她为鄢容解开衣裳,为他清理伤口抹药,然后包扎,这对虞清光来说已经轻车熟路。
闻言,她也只是一顿,转而就应下了。
虞清光解开鄢容的玉带,小心翼翼的褪下外袍,束在腰间,生怕料子与那疤痕粘连似的,还要时不时的看一眼。
随着里衣褪下,少年的腰身也随之显现在虞清光眼前。
鄢容身型颀长,偏瘦却不孱弱,如今褪了衣物,反而是更显肌骨匀称,窄腰削背。
那裸露着的胸膛前,锁骨之下的团扇纹痕极为醒目,虞清光只觉得那红色的印记有些刺眼,便不动声色的避开视线。
她将帕子浸湿,避开伤痕,一点点的擦拭痕周。
鄢容背上的疤痕纵横交错着,细数下来竟有十多条,唯独只有一两条痕迹重一些,那些浅痕想来是誉王心软了,不敢打得太狠。
有一条甚至越过鄢容的左肩,打在了他的身前,留下一道干涸的血痕。
虞清光将鄢容背后的伤痕清理完毕,又一点一点的涂完了药,这才将那褪下的衣裳微微拢在他的肩头搭着。
鄢容只有左肩的鞭痕攀在了前头,因此左肩的衣裳并未拢上,而是松垮垮的斜着,瞧着倒像是随意的将衣领敞开,透着一股字轻佻孟浪。
鄢容转过身,面对着虞清光,好方便她为他清理身前的伤痕。
那从背后越过来的鞭痕正好落在锁骨上面,是一条细细的鞭尾。
虞清光将帕子清洗了一下,指尖抵着一角,沿着那鞭痕周围仔细擦拭过去。
那团扇痕迹就印在鞭痕之下,犹如落了一朵绽开的雪梅,显眼的让虞清光几乎无法忽视。
她攥着帕子拭过,那手最后却是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团扇周遭。
靠近了看,虞清光发现那团扇尾端似乎有一道浅浅的划痕,还泛着嫩粉色,似乎是不久前才掉了疤,绝不超过一个月。
划痕从上朝下斜过,可就在即将贴过团扇纹印时停了下来,似乎是不舍得触碰一样。
虞清光心中疑惑,这是鄢容亲自划的么?
就在半个月前刺史府里,鄢容问她扇扇是否为她的小名那时?
帕子蘸温热的湿意,这会儿也渐渐凉了下来,锁骨处湿冷的触感,让鄢容不由得垂下眸子。
虞清光玉指纤纤,正微微蜷着捏着帕子,她手指濡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而她的视线,则落在那个团扇纹印上。
鄢容抬手,覆在虞清光手背上,朝着自己的胸口按了下去。
这一按让虞清光有些措不及防,那手中的帕子也因为惊慌而从手中脱落,让她的手完完整整的贴合在了鄢容的肌肤上,陷在了敞开的衣襟中。
滚烫,又带着有规律的起伏。
很快,虞清光便感受到了手心中强烈的震跳声。
心跳声犹如鼓点,从她手心传了过来,带着丝缕痒意,沿着她腕上的脉搏一路逆流而上,钻入她的心房,最后与她的心跳声共振。
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响起,似乎是在她手心跳动,亦或是响在脑海中,或是自己的心在跳。
这一瞬间,虞清光似乎有些分不清,这如鼓点般的心跳究竟来自于谁。
杂乱又密集的混在一起,越来越快,似乎没有减缓的趋势。
虞清光忽而觉得手心开始发烫,犹如大火烧灼一般,一瞬间便席卷到她全身,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她忽而醒过神来,想要抽回手,可一抬眸,便撞入一双狭长的眸子。
鄢容看着她,眸色沉静,犹如一池深潭,水面平静无波,却幽深不见低。
虞清光心跳声似乎一滞,漏了半拍。
可下一秒,她便回过了神,将视线撇开,作势要将手抽回。
鄢容用尽了力道,她的动作竟是纹丝不动。
虞清光微微拧起眉头:“鄢容,你松手,还有一处伤没上药。”
眼前的女子虽是对他说话,可那视线却是落在他的肩上。
鄢容逼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你不敢看我?”
这话虞清光自然熟悉。
正是她今日落水时,鄢容与她在马车时不小心撞在一处,她故意说的话。
可这回却叫鄢容拿来质问她了。
但虞清光并未抬头。
她确实不敢看。
鄢容见她久久不动,也不说话,便抬手捏着虞清光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问道:“为何不敢看我?”
虞清光被迫仰起头,不得不迎上鄢容的视线,她默了片刻,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没有不敢看,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
方才虞清光的躲闪和迟疑都要被鄢容收进眼底,如今再听她狡辩便多了些可笑。
鄢容只是淡淡问了句:“是吗?”
说着,鄢容便握着虞清光的手往下滑,从他的胸口游离至腰腹。
她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触感,似平非平,带着些起伏,甚至还有些精实。
虞清光心中微微一惊,眸子也不自觉的微微睁大,忙不迭开口道:“等等!”
鄢容这才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虞清光,似乎在等她反应。
虞清光心跳的更快了,她抿了抿唇,试图岔开话题:“你肩上的伤我还没给你清理。”
鄢容并不让她说完,松开那捏着虞清光下巴的手,沿着她的肩头滑至臂弯,拽着她凑近自己。
突如其来的逼近,让虞清光吓得即刻闭上了嘴。
鄢容视线落在那微微抿起的樱唇上,饱满丰润,被她抿的只剩下了淡淡的白。
他垂敛着眸子,微微靠近虞清光,似乎带了些试探的意味。
虞清光见他逼近自己,便想要偏过头,只是这动作实在细微,甚至仅有几豪之距,又被她生生停住。
鄢容见虞清光想要躲开,动了丝毫却又止住,心中像是在挣扎什么。
他眸色微动,只是动作不停,薄唇便贴了上去,手也适宜的拖住了虞清光的后脑。
两片唇贴合着,柔软犹如棉絮,快速的融为一体。
虞清光只觉得后脑一股力道传来,迫使她凑近那抹柔软,而后唇缝中溢出星点湿润,撬开了她的唇。
她不敢看鄢容,缓缓的闭上了眼。
可就在下一秒,唇齿间的柔软便撤离开她,就连后脑的力道也消失了。
耳边传来鄢容的轻笑,似嘲非嘲,似笑又非笑,又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靠近虞清光,轻声开口:“同样的话,你也曾问过我。”
虞清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当日她与鄢容在马车内,在鄢容意乱时,她说过这句话——你不敢看我?
她并未应声,只是抿着唇。
鄢容抬手拂过虞清光的颊,而后指腹压在她的下唇,轻轻摩挲着,“你害怕我的触碰,害怕我靠近,并非是因为你讨厌,而是你怕乱了心。”
他说话时,盯着虞清光的唇,淡淡开口:“给你喂药那次,你虽拒绝,可却无意识的在迎合着我。”
虞清光的薄唇被他指腹摩挲有些微微泛红,鄢容松开,弓指抵着她的下颌,看向自己:“还有那晚的图册,在我碰到你的瞬间,慌乱的连你自己都有些无措。”
“至于今日在马车上,”鄢容看着她,眸色微微暗了下来,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那是在诱引我?”
说话时,鄢容再次靠近虞清光。
虞清光心知他要做什么,便将头偏了过去,鄢容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嘴角。
只是那下颌上捏着的手又将她掰正,迎上鄢容的唇。
这次与以往有些不同,带着侵略之意,看似急促,却又谆谆善诱,让虞清光有些难以招架。
虞清光躲不开,只能仰着头,被迫承受着。
她闭着眸子,感官便被放大数倍。
似乎是干涸的鱼儿进了水,到处乱窜,搜刮,欢腾着激起轻微的水声。
直到她脑子有些发懵,愈发喘不过气来,鄢容这才放开她。
虞清光撑着鄢容的胸膛,正微微的缓着气。
鄢容看着她垂敛下的长睫,似乎也在发着颤,这才慢吞吞道:“你由着我抱你,吻你,甚至连你也沉溺其中,可见你并非对我无意。”
他再次捏这虞清光的下颌,逼近他,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鄢容望定虞清光,眸色幽深,带着极强的侵略之意:“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接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