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归字谣(1)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喽诶!”
冉鹊辛方进万福城便听到了一阵明媚可人但有几分吵闹得过了头的喧嚣女声,寻声走过去,人群将这姑娘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她颇废了几番功夫才挤进人群中,看清了人群之中的人……和她手底下的妖兽们。
少女一身红白短衫,腰间一条黑绳堪堪勾出纤细到盈盈一握的腰身,腰侧坠着一方白玉佩,另一侧松垮垮挂着一根长笛,随她走动而动。她的身边站着几只个模个样的妖兽,纷纷举起前爪看起来看似在求点赏钱。
原是在街头卖艺的女孩。
冉鹊辛又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要离开。
恰在此时,明媚少女在原地旋了个身,脑袋忽然便探了过来,在冉鹊辛面前放大好多倍,而后,灿烂一笑。
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处,面上的稀碎绒毛甚至都清晰可见,圆乎乎的眼睛在尾端随意一翘,唇角的小小梨涡似生生在冉鹊辛的心尖挖开了一方小洞,添了俏皮的笑意进去。
一时之间,冉鹊辛连自己的呼吸都忘记了,四目堪堪相对,她迟缓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迟疑道:“你……?”
少女却忽然握着她的手,拽着她走入场中,也不顾她甚至踉跄了几步,就听得这姑娘爽朗一笑,道:“诸位,这便是今日的幸运观众了,让我们鼓掌鼓励她!”
围观的人群登时爆发了如雷鸣般的掌声,其间不乏有起哄的声音,大喊着让冉鹊辛加油勇敢,可千万别害怕。
这是要……做什么?
冉鹊辛看了一圈周围,更添了几分疑惑,想要离开,挣扎了一下,这才发现更为神奇之事。
这在此卖艺的姑娘,竟然也有将近大乘的修为。
都已经修炼到这种程度了,也需要卖艺吗?
她忽地品出来几分不对,这人不会是拐卖人口的吧?联合这些妖兽一起,随机将人拐带去不知道哪个深山老林,再把身上所有的东西一扒而空……
但这女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就这样轻轻松松握住她的手就可以让她失去挣扎的能力,眼睁睁看着她先让妖兽跳着去收了一波钱,而后拍拍手,“好,今晚的重头戏要来了!”
“阿大,你去把大箱子推上来~”
“接下来,请各位欣赏,大变活人!”
冉鹊辛心中警铃大作,一时后背都有点发凉。
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转而又要投入另一个地狱了吗?
少女又吆喝了一圈,周围聚集的人愈来愈多,已经从冉鹊辛方来时的里三圈外三圈变作了里外最起码六圈的状态,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也让冉鹊辛失去了挣扎的先机,此时若是再做什么大动作恐怕会伤到周围无辜的人。
这可怎么办。
少女吆喝一圈后旋身回来,她比冉鹊辛要低半个头,因而需要抬头看她不说,若是想讲什么更需要踮脚来说。于是她仰着头微微踮脚,附耳道:“美女,你配合我一下~你修为这么高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这一单做完咱们四六分,你四我六~”
修为这么高不会做什么吗?
冉鹊辛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攥着的手腕,冷冷一笑。
这还叫不会做什么的话,这九州上恐怕是没有还能威胁她的人了,活了这千岁之久,这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撒谎也能撒的这么恬不知耻泰然自若的。
少女见她听完之后一直在冷笑,语气更急,“你不会想要五五开吧?虽然你修为高长得还漂亮,但是,但是,行吧,五五开也行!不能更多了啊,小妹就靠这点钱讨生活呢,求求你了~”
旁边一人大喊:“老板娘,你这次跟人家聊的也太久了,不会是告诉人家一会儿该怎么遁走吧?”
冉鹊辛便看着这姑娘轻轻咬了咬舌尖,轻啧一声,好似在说麻烦,但还是嬉笑着转过身去,只是在转过身前又拽着她的胳膊近乎撒娇般道了一句:“求求你了~”
在转身后,她好似又恢复了那个叱咤风云掌控全场的人,扬着眉走到方才讲话的人面前,“说什么呢你!小姑奶奶我做了多少次了,就没失手过!你就等着瞧好吧。”言毕,她又是回眸一眺,面若桃花始开,眸似秋水满盈,方才就被震得愣在原地的人,此时更是呆滞。
连自己被搬手搬脚抬了起来预备扔进一方大木箱中都没反应过来,好在那群妖兽也算是温柔,是轻轻将其放了下去,而不是径直扔掉。
直到木箱被扣上,冉鹊辛这才缓过神来。
这姑娘长得一副可人模样,怎的背地里是个下此般狠手的角色,澄澈的大眼睛真是方便骗人。
冉鹊辛阖了阖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姑娘的脸。
其实挺好看的,如果不是个奇奇怪怪让人很难不提防的人就好了。
恰此时少女又回转过来,扣上木盖前最后又看了眼箱中躺着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小声道:“拜托拜托,小妹今儿没赚上什么钱,真的要饿死了,拜托~”而后毫不留情地扣上木盖,只余冉鹊辛一人静静地躺在木箱之中。
箱内,冉鹊辛忽然察觉到巨大的吸力自身下的木板中升起,她的身下突然就空了不说,更是有一股难以对抗的力量拽着她要将她拽入那黑茫茫的洞中。
果然!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果然那女孩居心不良,要将她拐带到其他地方去,也怪她看到那张脸就放松了警惕,竟被人用邪术控制了,逃脱不能。
这口气如何能忍?!
箱外,此时此刻,萧晚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笑容,又欣然看向在场众人,分外搞怪地自己给自己配着音,“当当当当,大变活人即将上演,咱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请看!”
话音刚落,身后木板骤然裂开,人群惊呼声中,她方才随手抓来的美貌女人自身后一剑抵在她的脖颈之上,声音低沉:“你用了什么邪术,竟能克制我的修为?”
萧晚澄呆滞了一瞬,她不是都说了和这人五五分成,怎么还砸她的场子?眼瞅着人群四散奔逃,连她前几日抓来的妖兽都要逃走,萧晚澄急了,忙道:“大家别怕,这也是我的节目的一部分,这也是……”
那剑士却是更进一步,紧紧逼着她:“邪魔外道,休要在此继续骗人。”
本就逃的极快的人群,听到这邪魔外道四个字,又看到这通体墨黑的森然长剑,一瞬间连看戏的人都没了,速度之快让萧晚澄的眉心直跳。
“……”
深呼吸啊,萧晚澄。
深呼吸啊,你不能杀人的。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不过就是一天一顿饭而已。
深呼吸啊……
少女手指翻飞间,绑在腰上的长笛随她动作而动,重重挑开那冷冰冰的长剑,转身怒吼:“你有病吧?我都答应你五五分了,你还要怎么样?”
“邪修,休要狡辩。”
寒剑径直戳来,女人眉目寒峻,大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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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晚澄在心底怒骂自己,这剑修真是有病!她下次再看谁漂亮就捞谁上台她就是猪!
但阻隔也只隔了一瞬,女人毕竟已是大乘修为的高手,只消片刻便破开了乐曲带来的效果,一心向前猛冲,就似她手中的剑一般直愣愣的傻得要命。
萧晚澄身后就是巷尾高墙,她已退无可退,修为又没办法彻底压制眼前人。她轻轻提了一口气,退到墙边时一脚踩墙,径直腾空翻身错过眼前冷剑,自空中同那持剑之人交错而过,两人相碰的眸中俱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后,她一脚踹上女人后腰,笛音乐曲搅乱女人的脚步,借着绵密的空气重重一踹,连人带剑都被她砸进了墙里,扬起一片尘土。
“真是有病。”萧晚澄单手撑地,缓了片刻才跳起来,“邪修你个头!我要是邪修这全天下的修士就没有正道修士了你懂个啥!人长得挺好看,结果是个死鱼脑袋,没意思!我今天没赚到钱,我就不问你要了,喝西北风去了,再见!”
“哦不对!再也不见!”
她重新绑好长笛,看女人从墙里掉出来,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管这人听到没,转身就走。
不怪她见色起意,这女的眉眼修长,长相本就英气,高马尾更显气质,一身灰白长袍,暗色束腕勾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身后还背着一把通体透黑的长剑,这谁看了不迷糊啊!谁看了不迷糊啊!
谁知道是个脑子有病的主儿啊?
真是太可惜了,人这么漂亮,结果是个死鱼脑袋。
走出去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萧晚澄还是忍不住叹气,十分难过。
怎么这么可怜啊,长这么漂亮,还有这么高的修为,结果有病。
有病治病!
尘土四溅中,冉鹊辛缓了缓才抬眼盯着离开的人的背影。
好生强大的姑娘,既无邪念,缘何在此坑蒙拐骗?
她不信。
这么强的人,不论在何处都应该是被奉为座上宾的人,怎会缺钱至此?若有机会,她还要再试试。
冉鹊辛抿了唇,压下心底一些不可明说的私心。
其实,难得遇到这么强的,倘若有机会,她……她还想和这人再打一架,或者,再打好几架。
希望下一次见面可以在开阔之处,让二人放开了打-
「2」
自那日后,本来只是路过万福城的冉鹊辛留了下来,每至傍晚便在城中寻找少女身影。只是她走过了诸多街巷,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处有杂耍表演,就连聚到一起的人都少了许多,仿若自那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对邪修的恐惧之中。
冉鹊辛心底竟升起了几分抱歉。
她好像真的害了一个姑娘,万一那姑娘真的借此谋生,从此以后没饭吃了可怎么办?
她心底惴惴不安,以至于坐在街旁小摊时还有些出神,直到小二端着茶碗走过来,她才堪堪回神,随后要了一份馄饨简单填饱肚子。
小二倒了一碗茶给她,又去招待下一位客人,而那锅台处自然而然地空了出来。
冉鹊辛只是随意散漫地看着,转了一圈再次看向锅台处,一只手狗狗祟祟自外侧溜了上来,目标看起来是摆在一旁微微放凉了些的包子。
速度极快,抢了就跑。
但这小贼终究是慢了冉鹊辛一步,她还没彻底收回手,胳膊忽然被攥住,而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是你?!”萧晚澄惊了,这是什么垃圾运气啊,她跟这人是天命冲突吗?怎么三番五次这样撞见彼此啊?
但另一人并没有这么快认出她,只冷声道:“你在偷包子吗?”生生拽着这人,强迫她站起来。
萧晚澄就这样被提着站了起来。
冉鹊辛这才认出这是谁,讶然道:“是你?”
但已经晚了,小二惊叫一声:“有人偷包子了!抓小偷了!”
萧晚澄轻啧一声,反扣住这不大聪明的女人的手腕,重重使力,拽着这人险些摔地上,同她一起踏云逃离。
冉鹊辛:“在下并未行偷盗之事,无需逃离。”
萧晚澄:“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嵌进墙里就闭嘴。”
冉鹊辛:“……那并非是嵌进墙里,实则是在下太过轻敌。”
萧晚澄又是一声冷笑,见已经跑到城外,松了一口气,偏过头看向这个神经女人,粲然一笑。
冉鹊辛:“作何?”
下一瞬,她的腰上仿佛被人压了千钧重量,但其实只有一条腿而已,自上而下狠狠劈在她的腰上,径直将她拍向地面,砸出了一道人形大坑。
萧晚澄就蹲在坑边,大喊:“我不仅能把你嵌进墙里,还能嵌进地里,怎样?不服?”
“不服!”地坑里,女人声音发闷,无数冰柱自地下升腾而起,扎得萧晚澄连连后退,低叹一句:“我天,是冰灵根啊!”
女人自地坑中飞腾而起,带着一身尘土秉剑而立。
萧晚澄:……
对不起,她一般不笑的,除非实在太好笑。
这人,头发上全是土,是怎么做到冷着一张脸这般从容淡定地看着她,还带着一副“你赶紧来揍我啊”的表情呢?
好吧好吧,那她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吧,刚好此处甚是空旷,也不怕伤及无辜。
萧晚澄手指一翻,长笛便被她轻轻松松握在手中,寒剑一往无前之时,她轻举长笛攀上剑身,欲要敲执剑之人的手。冉鹊辛也不让她,折返一刺便奔着她的心口而去,恰在此时,一簇火焰倏地燃起,似一片小小盾牌,挡了一下剑尖,少女翩然而行,几步便出现在数尺之外,长笛已然悬于唇边。
地火炎炎,烧断了无数尖锐冰刺。
长剑再临,少女脚尖轻点便翩然绕过。
二人自晨时打到暮晚,从山头一路飘飞到另一山头,就这般互不相让地打了一天。直到冉鹊辛一时不备,剑身被长笛随手缴去,生生掰着她的胳膊以极其奇怪的姿势向后撇着,下一瞬,她的肩头一重,少女竟极灵活地坐上了她的肩膀,双腿死死扣在一处,重心扣向后方。
冉鹊辛一时脚下不稳,被这人带着向后倒去,她干脆借力打力亦将重心放在后方,横竖有人当她的肉垫子,她半点都不害怕。
按理来说该是如此。
腰间忽然生出几分托力,冉鹊辛还未反应过来,少女已然双手触地,腰部发力,竟就那般将她翻转过去,在空中划过半圈,随后死死扣在了地上。
正面朝下。
冉鹊辛:……
这姑娘身上的力量真的好生奇怪,到底是怎么做到看起来如此柔弱,实则力大无比,竟能生生压制着她做出这般的动作。
萧晚澄偏过头等了片刻,看这怪人没有爬起来的意思,这才松了腿从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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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我了,去吃饭吗?”
她随便踢了踢脸扣在地上的人的肩膀,但那人好似真的晕过去了一样,任她怎么喊怎么踢都不做反应。
“喂!喂?嘿!”萧晚澄又踢踢她,走到身旁俯身撩开碎发看她,小声嘀咕道:“不会真死了吧?”
她拨开乱成一团的头发,正要仔细看看,女人忽然睁开眼,冷峻眉眼中锋锐一闪而过,一手撑地,另一手旋而拿出一匕首,直直刺向萧晚澄。
少女一时不备,被她扑到在地,寒光凌冽的匕首静静悬在她的眉眼上端,吓得她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我们不是比试吗?你不会真要杀了我吧?”
她这话像一枚开关,重新唤回了女人的意识,冷峻眼中渐渐重新有了几寸温度。
冉鹊辛怔愣一瞬,忙收了匕首,神情微羞:“抱歉,习惯了。”
萧晚澄嗔她一眼,“我还以为我就砸了你几下,你这就记仇了要狠狠拍我……”说着就要收回胳膊,未果,还被那人死死按着。
萧晚澄:……?
冉鹊辛有些慌乱地移开手:“抱歉,这个也是一些不太好的习惯。”
萧晚澄颇感觉出来了几分无语,揉着手腕道:“没事,去吃饭吗?”
冉鹊辛脑海里还是方才二人陡然缠绕在一起的呼吸,不知为何她有一些不敢看身旁少女,干脆偏过头嗫喏道:“我方才替姑娘付了那包子钱,暂,暂时没钱了……”
“哈?你干了啥??”
“我说,我替姑娘付了包子的钱……”
萧晚澄崩溃了,“啊啊啊啊啊,你个死鱼脑袋!!难道我真的会去偷人家的吃的吗!!我活了这么多年了,我何至于!!我肯定会付钱的啊!!!”
冉鹊辛:……等等,什么意思?
萧晚澄本来还累到站都不想站起来,此时此刻忽然来了气力,站起来气呼呼地走着,随脚踩碎一颗颗石头,看的冉鹊辛心底一阵阵发寒。
怎……怎么回事,她怎么品出来了几分危险。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姑娘方才鬼鬼祟祟,在下便以为……”
萧晚澄被气笑了,干脆单手叉腰,怒骂道:“你以为,又是你以为!你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哈,不分青红皂白搅乱我挣钱的表演不说,又问都不问地就说我偷包子,我有必要吗?啊?好了,我也给钱了,你也给钱了,这下咱俩都没钱了,喝西北风吧!”
说着,她似乎是为了解愤,狠狠甩了甩手中玉笛,一道灵力波动甩出,不远处的地上刮出来了一道可以埋人的深坑。
冉鹊辛摸索着向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抱歉……姑娘……我这……”
“你什么你?你个刚愎自用的呆瓜!”少女大步跨过来,“也不知道你怎么修炼到大乘的,这点为人处世的能力都没有吗?你是哪个世家的大小姐?”
“我……我没有出处,散修。”
“……”萧晚澄第一次恨自己心软,但看着女人修长眉眼中隐隐约约透出了几分脆弱可怜的神色,她咬了咬唇。
真是完蛋,火气竟就这般消退了几分。
她干脆气呼呼坐在一旁,长吁短叹。
良久,冉鹊辛偷偷看她,小声问:“姑娘真的很缺钱,很需要靠表演为生吗?”
萧晚澄白了她一眼,“说的你现在有钱一样。”
“我可以辟谷,不用吃饭。”
萧晚澄:……她是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讲出这种话的?
“难道我不可以吗?”她带着气笑了的声音回复道。
冉鹊辛:“那姑娘为何执着于要卖艺赚钱吃饭?”
“吃饭!这可是享用人间美味的好时间!辟谷和享受人世间的美味。有什么冲突?你个什么都不懂的死鱼脑袋!”
冉鹊辛微微皱了眉,这已经是这人不知道多少次说她是死鱼脑袋,她虽然不懂这具体的意思,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遂正声道:“姑娘,在下有名字,在下姓冉,名为鹊辛,鹊桥的鹊,辛苦的辛。”
萧晚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对她的称呼的反馈,哑然失笑,荒谬的喜感又赶走了几分怒意。
都已经这样了,她不自我介绍也不太好。
“萧晚澄,吹箫的人,澄澈夜空的晚。”
“……?”
“你就说你知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儿了吧。”
“知道了。”
萧晚澄遂随意一笑,揉着自己的肚子,“我好饿啊。”
冉鹊辛也无处可去,便坐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冉鹊辛:“姑娘为何这么强,姑娘的身体力量也远超过一般的音修。”
“我说我是天上来的精灵你信吗?”
“我信。”
冉鹊辛偏过头看她,薄暮烟霞在她的侧脸投下一片柔光,本就软和的侧脸更显柔和可人,莫说是天上来的精灵,便是天上来的仙女,她也相信。
“……”萧晚澄诧异看她,陷入沉默之中,许久,“好啦,开玩笑的啦。”
“诶!我有一个好主意。”少女忽地翻身坐起来,“不若你我合作表演吧?你四我六,如何?”
“在下并不缺钱,”
“那你一我九。”
“……我四你六。”
“成交!”
第120章归字谣(2)
「3」
桃花谷地之中——
“我的想法很简单~”萧晚澄随手撇下一支桃木,放在掌中轻轻勾画着,“我吹笛伴奏,你舞剑表演,如何?”
她回眸看去,冉鹊辛并未看她,而是在四处打量着谷中风景,眼中满是好奇神色。
萧晚澄不满地探出桃枝敲了敲她的脑袋,“喂,木头姐姐,我在跟你说话呢。”
在冉鹊辛三令五申不许她叫死鱼脑袋这个听起来就很不雅观地称呼后,萧晚澄渐渐演变出了这个称呼,冉鹊辛虽还有不满,但无奈单纯拼身体素质实在打不过这人,只能勉强应下。
此时此刻这被敲了才回神,似是怕扰了此处清净,低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我家。”萧晚澄随口道,又蹦着走了两步,没有察觉到冉鹊辛忽然愣了一下的反应,又说:“不过没有房子,我平日里都是找一棵树就睡了。”
“你也……无家可归吗?”
“不啊,我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怎么能叫无家可归呢?最多算是,没有房子吧。不对,我方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啊?”
冉鹊辛无奈,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萧晚澄故作成熟地长叹一声,“真拿你没办法~”
她的计划很简单,她会的曲子很多,只要不注入灵力就是普通的乐曲,只消得选出几首来当做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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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鹊辛沉思片刻,道:“可是在下不会舞剑,在下的剑招都是为了取人性命而修习,太过凌冽,也不适合拿来舞剑。”
萧晚澄嘿嘿一笑,蹦着跳着走过来,“所以我带你来这儿哇~咱们接下来要进行训练,就是为了训练你舞剑,这里就是最好的场地。”
似乎是看到了冉鹊辛眼中的怀疑,萧晚澄无奈叹气,又道:“你想啊,到时候那些人肯定会围得非常非常近,那咱们就需要灵动之余一点锋锐都不要露出来,那在这里训练不就是刚好?倘若你敢弄掉我一片桃花,我就把你嵌进地里。”
她笑眯眯地说着威胁的话,冉鹊辛却生不起来半的气,只是轻嗯一声,“我会努力的。”
“一起加油吧~”
但当她失去了锋锐的冷剑,就像鱼上了岸一般,软趴趴的。萧晚澄吹奏一些激进张扬的曲调时还好,在她去吹那些柔和的缓慢的曲调时,冉鹊辛连同她手中的剑一起,仿佛变成了一只乌龟。
又慢,又不灵动,而且很不好看。
就这样反复来了好几下,萧晚澄怒而乱吹了几个调子,看着树下之人冒头疑惑地停了剑招呆愣愣地看着她自己的剑,又是气都气不起来,但又真的很生气。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木头,你怎么越舞越畏手畏脚了?张扬啊,灵动啊!”
冉鹊辛抱歉地看着她,“对不起,我……我不太会。”
这实在有点太难了,她自幼学的都是杀人技,如今要她柔下来……啊,有些超乎寻常的难了。
“哎……”萧晚澄长叹一声,“那我来教你吧。”
“你?你会……?”冉鹊辛的话还未问出口,女孩已然折下一根枝条,随意摆摆,“本姑娘可是诸武精通的真正的天才哦。”
冉鹊辛将信将疑地退开半步,将场中空地留于娇俏少女,少女便以桃枝为剑,随风轻舞。同比试时的她截然不同,长臂展开时也不再带着凌冽韧劲,反倒是以柔化刚,灵巧多变,张扬肆意,火焰更是缀在木枝一端,却未烧到木头,灵力与剑法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处。
冉鹊辛看的有几分呆了。
少女不似在舞剑,更似在与天地灵力与碧树红花共舞,仿若……
真的是一道精灵。
“木头,来呀~”萧晚澄轻声唤道。险主赋冉鹊辛便痴痴地走了过去,任由女孩带着几分浅笑提起她的胳膊,提起比之这僵硬到不能行的胳膊,将其剑法与冉鹊辛平日里的剑法融在一处,竟就在这舞动起来。
是冉鹊辛从未想过的用剑的方式。
也是她这千年多以来,第一次拔剑不为斩杀旁人,而是为了让别的人开心。
开心吗?
少女缓缓退开半步,长笛抬起落于唇边,欢悦的曲调自其中流泻而出,冉鹊辛便踩上节点,手腕翻飞间,二人之目光自长剑幻影之中一碰而过。
在女人没有看到的角落,少女亦是不自觉勾了勾唇。
待一曲终了,冉鹊辛收剑而立,竟品出来了几分难能可贵的紧张,甚至不敢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系笛的人。
少女默了两秒,带着几分笑意开口:“笨笨的,但是还挺可爱。”
“可以去赚钱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搞得定搞不定的,得看各位大老板肯不肯给咱点头啊。”
“大老板?”
“笨呐!就是那些个围观的人啊,记住了,那都是咱们的老板,给钱的,要忍耐要体谅要……”
萧晚澄掰着手指给她讲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从头到尾,密密麻麻,听得冉鹊辛一个头两个大,直到听着萧晚澄如初见那日一般开始吆喝才缓缓回神。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来了这里呢?
不过没关系。
开心,就好。
万福城内关于邪修的流言一时之间还消不下去,始作俑者自然是不太好意思再回去赚他们的钱,二人干脆继续向南走了很远换了个小城,此处名为月平镇,背靠人杰天灵的月华山,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们能赚的钱也就更多。
萧晚澄以前来过这里,有一定的名气基础,故而她一如往常那般吆喝着,坐着一些无甚危险的小节目就能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在人群渐渐密集起来后宣布今日的表演。
“今天,我和这位姑娘会带来一个新的节目,依凭笛声乐曲的翩然剑舞,敬请期待~”
少女双手叠在一处当做喇叭,呼喊着所有人前来围观。
这些环节冉鹊辛帮不上忙,她干脆握着剑立在后方,安静地等着来自少女的传唤。
只是,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极其让人不适的目光,似乎在她和萧晚澄之间逡巡,等她回头去看又找不到那人是谁,反复看了几圈,最终也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声。
找不到就算了,横竖这里一个合体修士,一个大乘修士,想来这人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所以她一个大乘修士,到底是为什么要陪着萧晚澄在这里胡闹?
但萧晚澄当真带着笑意翩然而行过来时,冉鹊辛便松了一口气,提剑而随。
她会质疑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一百遍,但会这样去做一百零一遍。
因为,这毕竟是第一个真心对她笑了的人。
舞剑的过程没什么殊异,尽管她努力练习了很久,但多少还是有些僵直呆板,好在萧晚澄选的曲子也是凌厉锋锐之曲,掩盖了她的僵直,一曲下来倒也轻松。
只是,她好似找到了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的来源了。
那人一直紧紧盯着萧晚澄,不止盯着萧晚澄,还看着身旁被母亲抱着的小女孩,甚至因为她的衣袍要短些,还想……
曲停的那一瞬间,冉鹊辛并未如约定的一般在原地定点,长剑直直指向不远处的一恶心男人,在仅有一寸之地才堪堪停了下来。
众人一片哗然,惊叫声中,除却那幡然醒悟过来换了个方向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止不住地道谢,其余人四散奔逃,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又是这样。
萧晚澄切切实实生气了,她走过来,语气不由自主冷了许多:“你到底要做什么?”
冉鹊辛心底微诧异,“你生气了?”
“第三次了,我不该生气吗?”萧晚澄说着,打掉她的剑。
冉鹊辛缓缓收了剑,沉默片刻,“对不起。”
言毕,她重新背好剑,后退两步,一脚踩云便离开了这里。
那群残魂说的对,她本就是一柄为屠戮而生的武器,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融入这个世界。
是她唐突了。
冉鹊辛思及此处,脚步又快了几分,不过几次呼吸便消失在云端。
萧晚澄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她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不过是,话稍微重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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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是,这个大乘修士是不是有点太脆弱了啊?
钱还没分呢!
少女轻啧一声,转过身,那环抱孩子的母亲忙道:“这个贼人偷看我家孩子,那位侠客也是为了帮我们,您,您千万别跟她闹别扭啊。”
萧晚澄尴尬一笑,重新看向那方才就被吓得瘫软在地上的狗男人,随意踹了两脚,一想到冉鹊辛那微微有点受伤的表情就更烦躁了,恨不能一脚把这人踹飞,临了才忍了下来,又对一直跟她道谢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什么嘛。
分明是那个死鱼脑袋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生意,破坏她的形象,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个人最后那一点点难过而烦心。
又不是她的错。
分明也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扭送官府不行吗?请其他人来不行吗?
可她现在……真的好烦躁啊。
少女轻啧数声,直到走到无人之处,翩然落于云端。
可天地广阔,她该去哪里才能重新找到那个死鱼脑袋呢?
烦死了,真是会给她添麻烦。
等找到这人,她要把她打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
「4」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萧晚澄今次挑的是一个靠近树顶的枝丫,醒来时日头刚好透过密密麻麻的叶片淅沥沥地撒了光下来。
她眯了眯眼,打了个呵欠缓解初醒的困顿,忽然发现头顶不远处好似绑了一个小布袋子,抬手就可以取下来。
沉甸甸的,摸起来像是……
钱。
困意顿时消散如烟,萧晚澄忙爬起来捡过布袋,拆开一看,果然沉甸甸的都是钱,都是些碎银子,看起来应该是谁这几天都在做零工辛辛苦苦攒的。
她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人,能在她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把钱袋子挂在这里也只有那个女人能做到了。
这什么意思?
还清欠款,而后割袍断义吗??
“冉鹊辛,你个死鱼脑袋,你在哪儿呢??”
声音之大,甚至震落了几树桃花。她猛地跃起立于桃树尖顶,轻轻咬着下唇,却是不放过这桃花谷底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个死鱼脑袋真的是……
她的人生不会真的只有修炼吧?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分辨不出来别人对她到底是生气还是嗔怪,还要这样偷摸摸回来送钱。
萧晚澄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钱袋子,重叹一声。
这家伙真的是……
为什么要给生你气的人钱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这么呆啊。
但显然这人已经离开了这里,萧晚澄又是一声叹。
能去哪儿呢?
她前几日都不在桃花谷地,昨日方才回来,这钱袋子就出现在了她的“床头”,这人也不会离此处多远的。
真费劲啊。
看在这一袋子钱的份上,她就不把她打进墙里了,嵌进地里吧,还方便扣出来。
她又一次回到了万福城,所幸找那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依凭那人直来直去的脑瓜子并不会想着需要刻意躲躲她,就那般大咧咧蹲在屋顶,好似在蹲守什么东西一样。
这人,在干嘛。
萧晚澄下意识缓了脚步,下一瞬,女人手指结印,一道本该是攻击的术法被她变成了灵力抓手,竟小心翼翼地……
从不远处的树上抓了一只猫下来。
许是她的气质实在太过冷清,这猫挣扎了一番后干脆躺在她手掌里,猫脸上写满了一行字——
认命了。
它认命了。
但许是冉鹊辛没有察觉到这猫的挣扎,冷俏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手指勾在小猫下颌上轻轻逗弄着,一双眼微微上翘,很是动人。
萧晚澄不忍心打破这等美妙画面,但再不打破一下,这猫可能就……没了……
这猫真的满脸写着想死了。
“这是在干什么?”她轻声询问道,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吓到了冉鹊辛,剑修手抖一瞬,猫儿趁势就要跑。
于是萧晚澄抬手抓回了这猫。
换了个时刻带笑的人,双手温热得当,猫儿只愣怔了一瞬又乖乖卧进了少女手中,甚至舒服地抻了个懒腰。
冉鹊辛:……
她站起身,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我在帮隔壁街的老人家抓猫。”
“一次几颗碎银啊?”
“大约五……不,你说什么呢,不赚钱的。”
冉鹊辛说着,试图探过手再挠挠小猫下巴,只触碰一瞬,那猫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瞬间僵直,萧晚澄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得冉鹊辛脸颊泛了红,一时语塞。
萧晚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道:“不赚钱的话,枝头那袋子银子是谁挂的?”
“你去偷别人的钱了不成?”
“谁说的!都是我……”
“嗯?”
冉鹊辛偏过头,不再说话。
萧晚澄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自一侧探出脑袋,“说呀~”
“现在就这么怕见我吗?心虚啦?怎么,你四六分拿走了六成啊?”
“不……没有……这是全部的。”
一只手伸过来板正了冉鹊辛的脸,嗔怪道:“笨死了你,看不出来我是话赶话,又不是真的生气了吗?”
“说跑就跑,小姑娘今年芳龄几何,这般冲动幼稚?”
“你不生气啊……?”冉鹊辛讷讷回问。
萧晚澄低头逗弄着小猫,时不时啧啧两声,良久方才应道:“本来是不生气了,你跑了我就生气了,想把你嵌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那种。看到钱,又觉得你这个傻子,嵌进地里就行了。至于现在……”
方才还在猫下巴上的手探过来,挠了挠讷讷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人的下巴,轻轻一笑:“为了某个死鱼脑袋,我还是不生气了吧。”
“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些……下次我一定……”
萧晚澄轻轻打断她,道:“没有下一次了,不打算做那些生意了。”
“好吃的……”
“有其他方法挣钱啊,大不了以后咱俩一起抓猫。”
她说的轻松,却让本就寡言的人兀自陷入沉默。
在许久以前她还存在的记忆里,也会有人这样来巴结她,堂而皇之地讲着这些漂亮话,却是为了让她去杀掉某个对家族有威胁的人。若是在那时她遇到了萧晚澄,听到了这些话,恐怕也会将之归为那一类人吧。
不,不会的。
她很快否定了自己。
萧晚澄的笑很清澈,比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的笑都要清澈。
再说了,利用又如何,人和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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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晚澄有些不满地啧了几声,“怎么又傻了啊?说呀,你这些活儿都是哪儿接的,交活儿领钱去了。”
“哦哦,好。直接去老人家家里就行,在东街,走吧。”
冉鹊辛在前方领路,少女便跟在她的身后,温声道:“下次吵架必须要等对方把话说完才准继续说话或者离开,好不好?”
“好。”
“啧,你怎么什么都好啊,你不怕我把你卖了换钱吗?”
“我会自己跑回来。”冉鹊辛顿了顿,“你可以卖第二次。”
“……”萧晚澄切实无语了一瞬间。
她把猫猫顶在头顶,几步便绕到冉鹊辛的面前,好奇地探过头仔细瞧她,“你怎么这么呆,又这么乖啊?”
微风撩过,少女身后的墨发轻轻飞起。
冉鹊辛默了片刻,应道:
“我不乖的。”
“重点是这个嘛?哎呦,呆呆的,小呆子。”
“……因为你是第一个朋友。”她轻声道。
空气都寂静了一瞬,风似乎更大了些,卷带着二人的发丝快要交缠到一处。
“好荣幸哦。”萧晚澄笑了,探过手拍了拍眼前人的脑袋,“谢谢你啊。”
“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的,这么呆,要是有其他朋友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好啦,还猫猫去啦,今天我要吃烤大肘子!反正有钱!”
“好。”
二人交还了猫猫,看着那位须发尽白的老人拍着猫猫的头教训她,让她不要乱跑。老人正要抱着这小猫离开,萧晚澄好奇地问:“她是有自己的名和姓吗?您给她起的?”
老人家笑了,“怎么会呢,她也有自己的家人呀,她的父母都是猫妖,去山里修炼了,她只不过是寄住在我家而已呀。”
“啊,所以她也是猫妖吗?”
“应该是吧,不过现在年龄还小,只能是小猫形态,可可爱爱的小猫形态,对不对呀蓉蓉?”
猫儿能听懂这话,喵叫着回应道。
一人一猫渐行渐远,萧晚澄抻了个懒腰,道:“走吧,死鱼脑袋,吃饭去了。”
只是终究有些事与愿违。
二人方转身,一位老人已经不声不响在二人身后等待良久,看二人此间事了,拱手行礼,温声道:“早就听闻城内出现一位侠客,今日得见果然器宇不凡。”
冉鹊辛上前半步,将萧晚澄掩在身后:“作何?”
“侠客勿急,老身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二位帮忙抓抓鬼,老身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萧晚澄瞬间双眼放光,那可是十两银子,她们做这些碎活儿一个月也赚不够十两银子啊!
冉鹊辛也有些心动,但她终究保持着一份冷静,沉声问:“你这鬼?”
“老身也不知难度如何,但届时若是太难,可以增加报酬。”
“我们做!”萧晚澄探出半个头。
横竖这里两个人都是修为已然走到顶端之人,还怕这小小的鬼物不成?
好吧还是有些怕的。
这老人是从月华山旁的一个村子花了数十天一路寻找过来的,回去时搭了二人的顺风车,到家时天刚擦黑,她干脆带着二人向着后山而去。
方入村时路过一户人家,正挂着白布,看起来正在办丧事。
“这便是因为这只鬼而出事的第一家,她们的女儿死了,只剩白骨。”
萧晚澄后脊一凉,“这鬼吃人啊?”
坏了,要是吃人恶鬼,那就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冉鹊辛亦是想到了这一条,微微皱了眉头。
“说来也奇怪,这恶鬼只有在第一日时掳走了秦家的女儿,后来便只抓一些猪牛羊鸡什么的,或者偷偷院子里的菜,真是奇怪啊。”
“……”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读懂对方的意思。
事已至此,其实很明显了。
此事并非鬼做,而是人为。
恰在此时,老人家领着二人走到了抓鬼之处,一方入山结界的入口。
恰好,这结界被人破坏了。
第121章归字谣(3)
「5」
围着结界检查了一圈后,萧晚澄实在没忍住笑了。
这结界的人为破坏痕迹未免有些太重了,这哪里是捉鬼啊,分明是请她们来抓人。
老人家还在讲着,“此处是通向月华山的通道,但因着妖兽横行,这么多年来都有结界阻隔着,谁知道前几天忽然就被鬼给弄破了。”
冉鹊辛听得煞有其事,蹲下身,当真仔仔细细检查着残损的结界,忽地抬头,目光一凛。
这厮萧晚澄看了一圈,双手背在身后,“老人家,十两银子说好了?”
“姑娘若能帮我们抓到这鬼物,十两银子定当双手奉上。”
萧晚澄便仔细瞧着眼前这人,盯着看良久,但这妇人眉目凛然,又很是紧张,一副自己没有在说谎的模样,她也便不好再去说什么。
也许她们当真看不出来这是人为破坏的?
冉鹊辛走过来,压下声音,“找到了。”
萧晚澄颔首,“请老人家带着那户死了女儿的人家一起过来,等我们半柱香。”
“用不到半柱香,是两个普通人。”冉鹊辛低声道。
萧晚澄只是故作神秘地摇摇头,“要用到的,听故事要听全呀。”
“在东边。”
东北,一处再走几步就是万丈深渊的崖岸,萧、冉二人甚至用不着动用灵力便堵着了老人家口中的“鬼”,是一位衣着有些残破的少女,衣着残破但面庞白皙清透,一双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她们却毫无惧意,只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身后是一方草棚子,甚至屋顶还有些残破。
萧晚澄微微歪了歪头,“姑娘,让那位出来吧。”
阮悦又直了腰,沉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姑娘,破坏结界我可以帮你修,你偷抓的鸡鸭鱼那些的也可以想办法赔,但是你掳走一个人,这个没办法解释的。”
萧晚澄有些头疼,若是这搞破坏的是什么恶人什么采花贼就算了,她直接处理了就好,可这姑娘看起来也很可爱,不像个恶人,她也不好直接动手。
她还是挺喜欢漂亮女孩子的。
萧晚澄想了想,示意冉鹊辛收了剑站到她身边来,看着阮悦,沉声道:“姑娘,我二人也并非不明是非之人,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少女态度很是强硬:“不需要,谢谢。”
“那我们也只能用一些手段了。”
萧晚澄说着,不动声色地按下冉鹊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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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个二个都是二愣子啊。
少女像一只小狼,闻言便狠狠龇牙,紧紧护着身后的草棚,“你们和山下那些人一样都是恶人!我就是死也不会……”
“阿悦。”草棚内,虚弱的女声传来,先探出来的是极瘦弱的胳膊,干枯泛黄,像一根枯枝,而后是一张瘦削苍白的脸,一双眼睛大的惊人,最后……
萧晚澄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缓缓落在女人圆滚滚的肚子上。
这竟是一位看起来已然怀孕数个月的妇人。
阮悦瞬间软了下来,转身扶着有些踉跄的女人,眼圈泛红,“秦阿姊,你怎么出来了。”
冉鹊辛压低了声音:“她的身上有修为。”
女人大抵是听到了她的话,只柔柔地向着两人行了礼,道:“在下秦轲亦,这位是小妹阮悦,天成仙门外门修士,见过二位侠士。”
阮悦咬着牙小声说:“秦阿姊,她二人一看就是奶奶来抓我们的,不要给她们好脸色。”
萧晚澄很努力地压着笑,看着极瘦弱可怜的人,忙说,“你快坐下吧,还有这位小狼犬,坐下,好好聊聊。”
阮悦依旧死死盯着两个人,哪怕随着秦轲亦一起坐下也死死盯着这两个人,仿佛萧晚澄只要探出一只手她就会立即扑上来撕咬一般。
冉鹊辛上下唇轻碰,道:“蠢。”
阮悦愣了,萧晚澄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死鱼脑袋,你来说说哪里蠢了?”
“啊?”冉鹊辛茫然地在三人之间环视。
她思索片刻,道:“倘若真的要抓她二人回去,不应该来找我们,鬼鬼祟祟不说,还说是抓鬼。”
“抓鬼是可以原地消灭的。”
阮悦:“啊?”
秦轲亦则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又拍拍阮悦的脑袋,“小笨蛋,你奶奶是在帮你。”
“啊?”阮悦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呆愣在原地。
萧晚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二位现下这是什么情况?我看秦修士有筑基修为,怎么会如此虚弱?”
秦轲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虽有修为却不长于战斗……”
“还是我来说吧。”阮悦打断了女人慢悠悠的声音,小声念了一句:“文化人讲话绕来绕去好烦。”
出人意料的是,秦轲亦并未责备她,眸中满是柔光,轻轻抚了抚少女毛躁的头发,示意她可以继续向下讲。
萧晚澄已经全然明白了。
她偏头看向某个死鱼脑袋……
好吧,她就不该对冉鹊辛抱有什么额外的期待。
真让人发愁啊。
这厮还在发愁,另一边,阮悦已经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这故事总结下来便是某位有点修为的土财主看上了眼前这位形容枯槁的修士,强迫她的父母唤她回来,又反复折磨,最终秦轲亦忍无可忍便反手杀了那土财主,逃回家中,阮悦便想办法带她离开了那里,寄居此处。她打不过山里的妖兽,便只能靠着偷山下的动物过生,如此便是这数日。
萧晚澄默了许久,问:“那土财主一家,杀干净了吗?”
阮悦笑了:“当然了。”
萧晚澄又是一笑,起身,纤长手指轻轻搭在秦轲亦的肩上,微光闪动之间,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方法传音道:“是你杀的?”
秦轲亦微微一笑,“是在下。”
“回宗吗?”
“待身体养好了,便回。”
“这孩子没有必要保留,是吗?”
“在下的身体暂时经不住更多的磋磨了。”
“我自然可以护住你的身体,善待这小狼狗,她真的很信任你。”
“这是我的小悦,自然。”
萧晚澄松开手,须臾之间,秦轲亦的精气神竟已然好了许多,眸中有了神采,看着二人自然是多了几分感谢。
阮悦扑过来又挡在秦轲亦的身前,饶是萧晚澄也觉察了几分头疼,长叹一声,“小狼狗啊,跟着你的姊姊走吧。”
阮悦:“去哪里?”
“小悦,阿姊带你去仙门修行,好不好?”
阮悦迟钝地眨眨眼,片刻,轻声问道:“奶奶怎么办?”
秦轲亦道:“我的父母会照顾她的。”
“可是,我们走了,你的父母……”阮悦压下后半句话,眸中却是忍不住的担忧。
倘若她们走了,那些人前来寻仇可怎么办?
“鬼已经被我们消灭了,你们走吧。”萧晚澄轻轻拍了拍这个妹妹的脑袋,直起身体,转头扑进冉鹊辛的怀中,双手捂着耳朵,怪声喊着:“啊我听不到我看不到我不知道,我已经抓到鬼了这些都和我无关,啦啦啦~”
冉鹊辛一时手脚俱无处可以搁置,面上渐渐腾起可疑的红晕,直到那两人已经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这里,她才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她们已经走了。”
萧晚澄又闷了一会儿,声音闷闷的:“你好像浑身都在发热哦~”
“第……第一次有人……抱我……”
“胡说,练剑的时候我也抱你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脸红?”
“……”红了啊……
不是还被打趣了吗?
萧晚澄逗弄够了,后退半步,“是不是有很多想问的?”
木头狠狠点头。
“先去拿到十两银子,然后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好。”
入山口,一身缟素的中年人和委托她们的老人都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见两人就这般出来,几人一时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那中年妇女舌头似打了结,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鬼……”
“鬼已经被我们消灭啦,可惜,没有见到什么活人呢。”萧晚澄颇感遗憾道,又看向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你们几位是家里丢了牛的是吗?很可惜,我们只找到了牛骨头,要帮你们拿出来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率先问:“没有看到一个大约这么高的女人吗?”他比划了一下,大约么就是秦轲亦的身高。
萧晚澄笑眯眯回应道:“看到了一副尸骨,要我帮你拿出来吗?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进山去搜搜。”
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而那一身缟素的父母恰到好处地恸哭更是给在场的对话添加了许多的可信度,妇女痛嚎道:“轲儿,都是为娘害了你啊,轲儿!!”
她软倒在丈夫的怀里,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那老人家则是颤巍巍取出了一袋银子,递给萧晚澄,“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萧晚澄眯眼一笑,“我送她俩走了,小悦临走还很挂念您呢。”险著复
“哎,都怪我啊!都怪我,太过柔弱!”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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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轲亦回到村子后,二人本是有机会离开的,那时财主本家已经没人,旁系还没反应过来,更是无人来寻麻烦,是她太过惊惧胆小,一直在拦着两人,害得有人追来时她们只能躲进山里。
……
“感受如何?”萧晚澄递过一根烤的差不多的鱼给冉鹊辛,随口问她对方才这件事的看法。
她毕竟玩火的,随手抓的鱼都能被她烤得香到迷糊,外酥里嫩的,冉鹊辛小心翼翼地捧着,摇了摇头,“不懂。”
“人分明是阮悦杀的,秦轲亦为何要替她担下来?”
萧晚澄咬了一嘴自己烤的鱼,好吃到眯了眯眼,咽下去后才张嘴道:“那你怎么不问阮悦为什么要帮秦轲亦杀人。”
“不是好人,不需要理由。”
“需要的。因为她们才是互相喜欢的,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替别人杀人的。”
冉鹊辛手微微一僵:“……没有吗?”
那她以前算什么?
“你怎么关注到这句了啊?不应该惊奇我的前一句吗?”
“什么?女子互相喜欢吗?这不行吗?”
“……”萧晚澄张了一半的嘴缓缓合上,又盯着眼前这人看了一会儿,噗嗤一笑,“没想到你这个呆子,这方面还挺开放。”
冉鹊辛微微蹙眉,“这是不被允许的吗?”
“到也没有不被允许,修仙界想怎样都行啊,但是你在凡尘人间自然是要顾及一二的。你看阮悦的奶奶和秦轲亦的父母显而易见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但是她们都默契地避而不谈,就是害怕被咱拒绝哇~”
冉鹊辛又想了一会儿,摇头,“不太明白。”
“无所谓啦,咱们修仙界都没人管的,你呢,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萧晚澄问出口就有一丝丝后悔,见那人迟迟不回复就更后悔了,反复在心里做着建设,却没想到听到了一道极让人意外的回答——
“我没资格。”冉鹊辛低垂眸光,神色黯淡。
萧晚澄哈哈一笑,“怎么会呢,你这么好看,修为这么强,怎么会没有资格?”咸逐负
“你问过我的家族,我没有家族,他们都死了。”
“……”
女人顿了顿,轻轻拔出自己的剑插到一旁,“我杀的。”-
「6」
“十七,回来了?今天的任务怎么样?”看守监牢的冲着回来的人挑了挑眉,“杀干净了吧?”
十七点点头,目光却是落在层层牢门之后的被吊起来浑身是伤的女人身上,轻声问:“辛姐还是不肯认错吗?她已经被吊在这里快一百年了。”
“嗐,估计都死了吧,吊在这儿这么多年了都。啧,她也是不识好歹,一个凡品冰灵根能被主家看中赐名,也不知道在矫情什么。不就是杀一个小女孩吗?看把她难受的。”
十七轻叹一声,无奈耸了耸肩,轻声道:“我进去了啊。”
“十七你人真好,也就你还用来看她了。”
“毕竟她是十六嘛,她带大我的。”十七说着,松松一笑,推开牢门进入森幽的寒牢之中。
须臾之间,她收起了笑意,缓步行到被从房顶上吊下来的人面前,轻轻掐住她的腰。
那里有一道疤,她上一次打的。
女人本还晕着,浑身上下都是血痕,墨发杂乱地堆在头上,黏成一团,被这轻轻一掐生生痛醒了过来。
“十七……你来了……”女人声音嘶哑,像锯子刮过沙木,带起来一阵阵让人恼火的声音。
十七便更用力了几分,痛的那人又是一声闷哼,鲜血自口中溢了出来。
她只是哼着,嘴角划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嘲意。
十七呵呵一笑,但无论任她怎么折磨这人,她始终像一柄重剑,沉甸甸地立在那里,死活不论。
终于,她崩溃了,怒吼道:“冉鹊辛!你知道你毁了多少人吗?因为你,主家再也不给我们赐名的,我要带着十七的名字过一辈子,你知道吗?”
“我杀的人早就比你多了,凭什么不给我赐名,都是因为你!”
重重的一声破空呼啸而过,凌厉的鞭子刮在女人的另一侧腰上,那里的伤亦是前不久才好了,甚至还没有好全。
冉鹊辛闷哼一声,仍旧是一副随意模样,唇角挂着浅薄笑意,似乎是在问:这样真的足够吗?够你发泄吗?
十七就这样一鞭子一鞭子地抽着,直到本就残破到仅是堪堪遮蔽着身体的衣服又掉了几块布,本就没一块好的血肉地身体满满当当是密密麻麻的血痕,十七才放下武器,重重呼吸着。
许久,她哼笑一声:“冉鹊辛,这样肯定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的,我懂你。”
“所以我这一次还给你带来了一个消息,你绝对感兴趣。”
“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过了十年才来看你吗?”十七拍了拍她的脸上唯一还算好的肉,对上那双寡然淡漠的眼睛,“因为,你当初阳奉阴违的那些人都被家主发现啦。”
女人身体一僵。
“里面有些是凡人,我就去杀了他们的后代,有些是修士,我就索了他们的命。”
“记得害得你沦落至此那个小姑娘吗。她真的很对得起你的心意呢,虽然没有修仙的天赋,但她活到了一百一十二岁,也就是……”
十七上下唇轻碰,俯身在冉鹊辛的耳旁,一字一顿道:“今天早上。”
被折磨了百余年的人都没有喊过一声痛的人崩溃了,可是她的嗓子已然沙哑到发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声音,连痛苦都像是拽着小刀刮木头,配着透过锁骨肩胛的铁链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发笑。
至少让十七这个女人觉得很好笑。
她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嘶吼,然后,发自肺腑地绽放开一道又一道的笑容,在她的身前踱步,继续坦然道:“你也挺不容易的,阳奉阴违着放走了那么多的人,怎么,你觉得他们可怜是吗?”
“可是,你别忘了,培养你的钱可都是老板们下的订单,你知道当那个老板发现那个小女孩居然还活着时有多愤怒吗?你知道我们因为你的次次心软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吗?”
“冉鹊辛!你是个不配得到救赎的兵器,你和我们一样,你怎么配得到救赎,你怎么配?啊?”
“你得到了名字,你得到了救赎,难道我们就活该下地狱了是吗?”
她双手紧紧锁住女人的喉咙,咬牙切齿道:“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呸。”冉鹊辛轻轻啐她一口,带着血沫。
看着向来喜爱干净,连杀人都追求血迹成花的人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冉鹊辛沙哑地笑着,哪怕她又一次扑上来试图掐死她,呼吸困难间,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哪怕一起下地狱,我的手里也比你多了一颗糖。”
十七彻底崩溃了。
她疯狂地挥动着鞭子,嘶吼着为什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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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唯一一个大乘期的冰灵根,十七姐你冷静一点,不能杀。”
铿锵一声,铁链断裂,恶鬼自地狱中爬出,声音低沉:“不能杀?那是你们杀不死。”
大乘修士,再次也是可以统领一方的强者,家主赐名不是因为她的功绩有多么的高,而是因为她是这一批暗杀者中唯一通过自己的修炼抵达大乘的人。
她是唯一。
她也是最强。
仅仅两声长剑破体声响,连喊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恶鬼拖剑而行,身后乓乓两声,尸体坠地。
时至今日,冉鹊辛已经记不得那晚究竟杀了多少人,她只知道这个组织早就该覆灭了,这个用金钱随意就可以换取别人性命的家族早就该覆灭了。
直到一滴雨水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刷在她身上的伤口上,痛意刻骨铭心,自她脚下渐渐漫开的无边血迹同样让人刻骨铭心。
那一夜,最大的买命族就此覆灭,听闻老天有眼整整下了七天的雨将那里冲刷的干干净净,连尸体都卷入江河之中,滚滚向东,流入大海。
*
“就是这样了。”冉鹊辛垂着头,一点不敢看身边人的反应。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已经起了话头,遮遮掩掩不若干脆讲个清楚,倘若身旁少女就此不愿意再同她相伴而行,那到此为止也挺不错的。
沉默带着不安在空气中蔓延,良久,少女轻笑一声:“你有滥杀无辜吗?”
“一些还没出过任务的旁系小孩我没有杀,我只杀了和这件事有关联的。”
“那你在自责什么呢?”萧晚澄忽然靠过来,双手捏住女人瘦削的面庞向两边扯,“你执行任务时放走了多少人啊,竟然让那人杀了十年。”
“……你不怕我?”冉鹊辛讷声轻问。
“你打得过我?”
“……”其实可以,只是她并不想同这人较真,嵌进墙里带来的那点痛于她而言呼吸之间就可以痊愈,在冉家时的地狱训练让她的忍耐和自愈能力超乎寻常,除非她死,否则她可以打到灵力彻底枯竭。
但,她摇了摇头,“打不过。”
“那不就行了?”萧晚澄轻轻拥过她,拍着后背,“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这样的家族确实该死,不怪你,你不算错了。”
“哪怕功过分算,你也没错,懂吗?”
冉鹊辛莫名有点想哭,她只轻声问:“你为何不怕我?”
“你很想我怕你吗?”
“……不想。”
萧晚澄其实想说,她还想谢谢她呢,那个买命族她都盯上好久了,这样的家族是最容易衍生出来源毒的,可惜一直没有突破口。以至于江湖上忽然传闻这家族一夜覆灭时,她还有点呆滞。
这个家族不是高手如云吗?怎么毁灭的这么快,也不知道是哪一方下手了。
她只去检查了一下那里的遗址,确定没有源毒的痕迹后便将此事抛之于脑后,不再回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到给她帮了大忙的。
她揉了揉冉鹊辛瘦得棱角分明的脸,嘿嘿一笑,“那你还总问我,小心我反悔哈。”
“不,不行……”
“我都说过了,我是小仙灵,你个区区人类,我怎么会害怕你呢,对不对?”
冉鹊辛愣怔一刻,缓缓柔了目光,“那……小仙灵,喜欢我吗?”
“喜欢啊。”
“小仙灵……可以爱我吗?”
萧晚澄滞了一瞬,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温着声音问:“你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吗?”
“我也可以像阮悦照顾秦轲亦那样照顾你,我……”
萧晚澄抬手挡了她的唇,“我不需要你动刀动剑,我需要你搞明白什么是爱。”
“在那之前,我不会给你答复的,好不好?”
第122章归字谣(4)
「7」
自那日的谈心后,两人继续向南走去,一路上仍旧是接接活儿赚赚钱,直到走到一处名为沉水镇的镇子。
两人这一路并未避讳展现自己的容貌与实力,待走到沉水镇附近时,她二人已经属于颇有名望的侠士了,很容易被认出来,就如此时此刻——
“死鱼脑袋,我听说这边的肘子很好吃,你快尝尝。”萧晚澄抱着半拉猪蹄,扒了一半的软嫩鲜滑的肘子肉给吃饭始终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冉鹊辛,催促道:“这肉就要趁烫吃,你这样磨磨唧唧的,这肉都不香了。”
任她怎么催促,冉鹊辛始终慢悠悠,不急不躁。
呵,这人真是熟了之后就颇有几分不要脸的趋势了!
萧晚澄冷笑一声,还要讲话,一道有些激动的女声插入二人之间,“请问是萧少侠和冉少侠吗?”
女人衣着沉贵,看起来就身份不凡,但她又在隐隐约约地搓着手,格外的……活泼。
萧晚澄点点头,应了下来。
“二位好,我是上云宗掌门岑九烟,幸会幸会!”
“幸会!掌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二人去做吗?”
岑九烟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就是在此处看到了二位侠士,有些激动,冒昧打扰,还望二位见谅。”
萧晚澄温温一笑,“无碍,我二人也恰好想拜访一下贵宗,不知可否有时间?”
“有的,有的,何时?”
萧晚澄被这人如此激动的状态逗得更是笑吟吟,摆了摆手,“不急。岑掌门今日出宗是要做什么?总不能就是来同我二人见一面的。”
岑九烟拍了拍脑袋,“险些忘了,那我先行回宗了,二位回头随时前来都可以的!”
衣着沉贵的女人一溜烟消失在酒楼之中,萧晚澄终于是忍不住了,无声地笑到趴在桌子上,“好可爱的掌门呀!这上云宗近些年来的上坡路,都得感谢这位掌门呢。”
“大乘修为,很厉害。”冉鹊辛沉了声音做出判断。
木筷下一瞬就敲到了她的头顶,“嘿,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很可爱!”
“谁可爱?”
冉鹊辛沉默了,这显然是一道送命题,若说是方才那人可爱,眼前这少女肯定要嗔她,但若说是眼前这人可爱,又要说她不好好听她说话。
思来想去,她埋首咬了一块黏腻的肘子,“肉可爱。”
“你这家伙!”萧晚澄被气笑了,这人怎么还学聪明了,真是的,不好逗弄了。
她搅了搅面前的饭菜,“快吃吧,一会儿就去这个宗门看看。”
*
若说在沉水镇中还是偶遇,看到分外欢欣地向二人快步走来的岑九烟,而不是其他弟子时,萧晚澄品出来几分不对。
这位掌门热情的有点让人难以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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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她真的只是想和两个人交个朋友。
上云宗很大,也很空,这个宗门能靠自己一代代拼搏下来守住这么大的地盘,属实不易。
路过西北时,萧晚澄缓缓停了脚步。
冉鹊辛很快察觉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萧晚澄轻轻摇头,又看向岑九烟,“掌门,这座峰有人驻守吗?”
岑九烟看了一下,轻啊一声,“朝暮峰啊,没有呢,怎么了?”
“可以去看一看吗?”
岑九烟笑吟吟点头,又搓了搓手,“二位看完之后,我也有一事想要拜托二位。”
啊,所以果然还是有一些目的的。
不过眼前这人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差,萧晚澄很乐意帮她点小忙,也便答应了下来。
*
“好美的名字哦。”萧晚澄抚着艳丽的花朵,一路向山腰走去。
寡言之人始终沉默着跟在她的身旁,看她停下脚步,这才疑惑地偏了偏头,“怎么了?不去山顶吗?”
“这个宗的创始人,运气真好啊。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有点冷。”冉鹊辛言简意赅。
萧晚澄点点头,“是呢,有点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好。”
萧晚澄叹了一口气,迈步进入深洞。
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这位“妹妹”了,在人间这许多年,她也不是没想过找找绝天阵所在,但她竭力去找时找不到,如今她只是随意玩玩,甚至没有想要寻找,这座大阵却出现在她面前。
……
希望是她多想了吧。
冉鹊辛就抱着剑蹲在洞外,眺望着渐渐西垂的落日,枯燥的等待都被她品出来了几分舒适,也不需要去关心萧晚澄在洞中到底在做什么。
等她出来,二人还可以继续结伴而行。
真好啊。
洞口忽地剧烈晃动起来,冉鹊辛忙扒着洞窟高声询问:“还好吗?”
洞内传出来一句还好,但洞窟的晃动却并未停止,甚至有几分愈演愈烈之势,而那方才还应答她说还好的人已然很久没有再应答了。冉鹊辛等了许久,轻啧一声,抱剑冲入洞窟,惊了一瞬,目之所及,萧晚澄此时正倚靠着一枚蓝色冷石靠在崖洞一边,好似昏迷了一般。
“……!”冉鹊辛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碰到萧晚澄的一瞬间就被这冰冻到下意识收回了手。
这冰的等级高她很多,不是她能轻易触碰的。
但萧晚澄可是天品火灵根,怎么会被冰影响?除非这块冰有古怪。
冉鹊辛竭力才堪堪将那冷石移开了一寸之远,又转回头来试图唤醒萧晚澄,“萧萧,醒醒,这里太冷了,醒一醒。”
她又是晃又是褪冰,良久,久到她自己都被冻得有些麻木了,眼前甚至出现了幻影和虚妄,一双手再也晃不动之时,她好似看到了那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
终于。
她松了一口气,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昏黄的暮光打在冉鹊辛的眼前,有点亮,她不舒服地轻嘤了一瞬,这才缓缓睁开眼。
不远处,萧晚澄好似正坐在那边梳头发。
她定了定神,确定没有看错后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萧萧,你没事。”
那厮,少女闻言蹦蹦跳跳走了过来,轻轻折身看她,“我们认识?”
“……?”
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惊讶地握起她腰间的一枚碎玉做的挂饰,讶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石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萧晚澄,做个朋友。”
冉鹊辛的掌心登时沁出一层冷汗,她第一次切切实实觉察到了恐惧,甚至连礼仪都不顾了,径直起身握住萧晚澄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萧萧……你别吓我。”
萧晚澄却一副平淡模样,甚至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拍了拍那层茧子,笑道:“少侠,想和我一起出去游历山河吗?你的剑术这么好,刚好可以保护我呢!”
“……”
冉鹊辛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晕,额角涔涔地冒着冷汗,已经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终于,骗人的人绷不住笑了,轻嗤一声,冉鹊辛苍白的面上瞬间就回温许多,亦是红润了许多,她松了一口气,“萧萧,你吓死我了。”
“喂!你们冰灵根真的好没意思哦!”萧晚澄带着几分笑意点点女人的头,“怎么可以这么无趣!你应该陪我演啊!”
冉鹊辛只是摇头,倾身紧紧抱着萧晚澄,“不要,不要陪你演,不要出这种意外。”
“萧萧,我好害怕。”
“你要习惯,死鱼脑袋。”
“习惯什么?!”冉鹊辛脑海之中警铃大作,看向萧晚澄,“你……你要走了吗?”
“我说了呀,我是小仙灵啊……小仙灵总有一天要回到天上去的,不是吗?”
绝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若说这没有什么信息暗示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但若说有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个世界这么好,她还没有看够啊。
“为什么?”
萧晚澄亦是选择当了鸵鸟,反手回拥住眼前人,“如果小仙灵回到天上去了,你要怎么办?”
“我去接你,回家。”
“我们有家吗?”
“你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
少女顿了顿,还是将两座大阵的事情挑挑拣拣讲了出来,而后,她说:“没想到绝天阵在这里,死鱼脑袋,如果有一天我……”
“没有如果。”冉鹊辛抬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不许你说如果。”
“你要接我回家,总要知道去哪儿接我。来这儿吧,等我回家,好不好?”
萧晚澄看着她,故作轻松地笑了。
她们都是聪明人,也许冉鹊辛是在情感方面缺了一根弯弯绕绕的弦,但脑袋还是很灵光的,这话里话外的悲伤浓郁到她完全没办法忽略。
更何况萧晚澄还将这么大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冉鹊辛沉默良久,瘪了声音:“……萧萧,我不想继续向南了。我们回家吧。”-
「8」
岑九烟想要的不多,其实也就是希望她俩能在上云宗短住一段时间,最近上云宗正在猛速发展的时间,很缺能替宗门背书的高手。
但萧晚澄还是拒绝了,作为未来合作的交换,她将绝天阵的消息告诉了岑九烟,并且送了一份叮嘱——
“在另一座大阵还没有出现之前,你也不可以暴露这个,知道吗?这只能是你们的底牌,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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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两人告别了这个并没有待几天的宗门,一路北上,回到了桃花谷地。
这一次到没有继续随便选一棵树就当家了,二人选在溪水边合力造了一间不大的小院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萧晚澄也是在这里第一次品尝到了冉鹊辛的手艺,大叹一声:“原来你烤肉也这么好吃啊?那你以前老让我烤。不行不行,从今天起,做饭这项光荣且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们游历江湖这几年攒的钱已经足够花很多年了,更何况桃花谷背靠一座灵山,平日里吃的东西都不用出去买,两个人谁想吃了出去转一圈便能背回来一车吃的,冉鹊辛随手一冻就是好多天的粮食。
在体验了人间四季后,归于桃花谷中乐享静谧时光对萧晚澄来说也是一则不错的体验,更何况这段静谧时光中还带来了一份真情的体悟,这是她行遍山川湖海后都没有体验过的特殊情感。
以至于某日清晨,她起来时院落中空荡无人的景象还让她恍惚了一瞬,走出院子才发现另一人今日难得有了动剑雅兴,大清早就一身素白在林中蹁跹舞剑,剑气收放之间控制的极为恰当,身姿潇洒妙曼。
一时之间,萧晚澄都有几分呆了。
她解下长笛,悬于唇边,在极恰当的时间,乐曲融入剑舞之中,冉鹊辛不过分神看她一眼,眉眼微弯,长剑向着她的方向一探,萧晚澄轻巧跃起,足尖立于剑上,手中笛曲不断,看那人如何以剑伴她清舞。
终于,剑停曲终,少女自剑尖飞扑向前,拥住冉鹊辛的脖子,“好厉害啊,我的小剑客。”
“你也很厉害。”冉鹊辛含笑回手抱了抱她。
二人干脆就地坐下,坐在桃花飞舞的林中,萧晚澄就枕在女人的腿上,吹奏玉笛指挥花瓣依着她的心意而动,另一人则含笑擦剑,好一副相携美景。
良久,冉鹊辛道:“前两日外出买了几本话本子看,看到了一则情节。”
“什么什么?”萧晚澄停了笛子,直接板过她的手指在纳戒中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她说的那个话本子。
只是方一看封面,萧晚澄险些将这书直接扔出去。
什……什么玩意儿,这是两条蛇在缠缠绕绕……吗……
她故作镇定道:“你看这个干什么?”
“因为萧萧抱着我睡觉时,我很难受……就去山下……”
“你就这样问了???”萧晚澄脸颊爆红,直起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人。
这已经不仅仅是脑子缺了点弯弯绕绕了吧?
冉鹊辛看她,轻轻一笑,“怎会,我又不傻。我只是说,认识的一对儿新婚夫妻,不太和谐。”
“喂!你这不是什么都懂!”萧晚澄气呼呼地撇过脸去不看她,思来想去,翻过身就把这个人扑到在地,“那你看了吗?感觉如何?”
冉鹊辛只是想试探她一下,毕竟书里都说此事要心甘情愿才可,但萧晚澄日日将她当个枕头抱着睡,二人这许久以来,最多也就到了接吻,又不说更进一步,她也不太好开口询问,这才……
可她没想着要在此时,要在此处。
“萧萧……”她迟疑开口,“现在是白天,这里……是桃花谷……”
“怎么啦?又不会有人来!”
“萧……”
少女将她嘴夹在一起,嘻嘻一笑,“放心,我拉结界了,整个北境都是我的地盘~”
顷刻间,两人衣物一起垫在地上铺成一道,冉鹊辛还想说话,少女便倾身过来含着她的红唇,“你起的头,不许反悔。”
萧晚澄向来是不讲道理的,讲道理便不是她了。
生气时她可以反手就把别人嵌进墙里,开心的时候她也可以慢慢的磨着冉鹊辛,看她昏昏沉沉,看她满眼泪水,而后坏心眼地讲一句:“你叫叫我,叫叫我。”
这东西和书里所写的很不一样,书里说这种事是欲,仙,欲,死的世间极快乐之事,是琴瑟和鸣的巅峰,但冉鹊辛的脑袋里只有晕乎和茫然,无处可放的手被另一人抓去握在手中,拽着她,看她不住地颤抖,看她无所依凭地恐惧,看她如同溺水一般,却不递给她浮木,看她坠落深崖。
“萧萧……”她不住地茫然地唤着,萧晚澄便将自己给她,将她拥进怀里,感受着她的紧绷和放松。
直到坠入一片空白。
萧晚澄拥着还在一阵阵轻颤的人,低声问:“怎么样呀,和书里哪个更好?”
“……还……想……”
萧晚澄一愣,登时脸红了一片,咬牙切齿道:“喂!你不许当枕头公主!”
冉鹊辛渐渐冷静了下来,轻问:“那是什么?”
“就是总在下面那个。”
“哦,我也可以在上面。”
“……”萧晚澄反应了一下,更是脸红,吭哧在她肩上狠狠咬下一道,“不许说此等虎狼之词!!!”
冉鹊辛:“……?”她说错什么了吗?
但其实这一次打开的是萧晚澄的开关,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如同对世界最为好奇的孩子般拼命探索着,很快她又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
夏日多少有些炎热,虽然家里有个冰块不会太热,但萧晚澄还是将木藤床置办在了木窗旁。
微风不燥,冉鹊辛抬手想要关窗,软软趴在她怀里的人按下她的手,娇道:“抱着我,不许松开。”
常年练剑的手指有几分粗粝,又有一些懒得费心痊愈的陈年旧疤,抚过萧晚澄软滑腰际时会带起一阵轻颤,少女便又不满地向她怀里钻了几寸。
冉鹊辛颇为无奈,但只能拽过薄毯,搭在两人身上,也遮上她腰间长年累月锻炼下来的肌肉上的可疑水迹,似哄似催:“一身的汗,别染了风寒了。”
“你这是在养女儿吗?不乖~”
“那还要继续吗?”
“嗯~”少女猫叫般哼哼了两声,躲在她怀中,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也不管绵软还抵在一处,另一个人被她唤起的情绪还未平落。
冉鹊辛无奈地垂眸看着怀中人,思忖片刻,干脆也埋首进她的脖颈,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放平,躲在爱人怀中,一同躲入午后慵懒的日头之间。
如果能长久如此就好了。
陷入深眠前,冉鹊辛如是想着。
*
平日里总是有些需要外出的时候,两个人多数时候都是轮流外出。需要萧晚澄出去的时候,回来时还有三里地就可以听到她分外张扬的声音,需要冉鹊辛出去时……
少女便坐在桃林边的某根枝丫上,撑着下颌,两腿时而交叠时而晃来晃去,目光便落在远处,对一人翘首以盼。
看到冉鹊辛提着采买的东西回来后她就会飞扑下去,稳稳当当落在她的后背,带着几分撒娇道——
“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稍后我把这几个炒一个菜,那几个……”冉鹊辛便开始认认真真地汇报,待将今日需得做的事情聊了一圈后,也差不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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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她研究了一种棋,两个人下刚刚好,这两天正在进一步完善规则。
但今日状态略有不同,冉鹊辛背着她走入院中后,并未直接进入厨房,反倒是拿出一张纸递给萧晚澄。
“这是什么呀?”萧晚澄接过这纸,扫了几眼后缓缓蹙了眉心,“什么玩意儿啊,万灵谷蓄意猎杀妖族数十年,人神共愤,共同讨伐,还让咱去做见证,这什么鬼东西哦。”
“我也觉得不可能,且不说这见证是什么,万灵谷也是发展快万年的老宗门了,一直修的都是御兽诀,怎会在近些年才唐突开始……”
冉鹊辛沉声道,注意到少女紧紧咬上自己的下唇后渐渐缓了声音,轻声问:“怎么了?是和阵有关吗?”
萧晚澄这才堪堪收回意识,舒缓眉心,揉一揉被自己咬的有点疼的下唇,道:“我不知道,这件事很蹊跷。”
绝天阵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是给她递了预告,而她属于阵灵并未消退的感觉也让她觉察出来了许多的不对。
且不说万灵谷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就算他做了……
为何需要所有人都去见证?
冉鹊辛心底一时如擂鼓般敲打起来,抢了话头道:“我不想去,我们不去好不好。”
“……”萧晚澄抱歉看她,眉眼间满是忧虑,却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们……得去看一看。”
“萧晚澄,你是我的爱人,我们……我们不去好不好……”
“可是我也是小仙灵,你忘了吗?”
“小仙灵不能……只爱我一个人吗?”冉鹊辛登时眼睛红了一圈,颤抖着声音问。
少女钻进她的怀里,紧紧拥着她,却也……
轻轻摇了摇头。
第123章归字谣(完)
「9」
万灵谷在上云宗的东边,比邻逢灵渊,二人向那边赶去避无可避地与上云宗受邀赶去的队伍撞了一个满怀。
岑九烟抚着额头,长吁短叹,见到二人之后似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般,“二位也是去万灵谷观战的吗?”
冉鹊辛自离开了桃花谷就一路寡言,此时也不愿多说,萧晚澄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同样……没有立场说话,只好自己迎上岑九烟求助似的目光,疑问道:“岑掌门这是?”
“哎!说来话长!”岑九烟趁势将两人拉到一旁,“天成仙门发来邀请,名为邀请实为要挟,话里话外就是一起去打压万灵谷……仙门见不得有发展势头极好的宗门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阵仗太大了啊!我也不好不去……哎,但我们和万灵谷,哎!这可怎么办啊!”
萧晚澄笑着戳破她的小心思,“所以掌门借着跟我二人聊天,再拖一拖队伍速度?”
岑九烟微尬一瞬,笑笑,“少侠果然是蕙质兰心。”
“确实该拖。不得不来是真的,但,保护你的弟子们吧。”
萧晚澄看着东边,微微咬唇,心底似有千头万绪在激荡,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能理解她的人,竟是在她话音刚落就微微收紧了落在她肩头的手的人。
岑九烟到底不能在此耽搁太长时间,她记下来了萧晚澄讲的一些东西也便又带着一众弟子向东行去,只是步伐不显山不露水地慢了许多,所谓阳奉阴违不过如此。
“这天成仙门称王称霸的局面,是该改一改了。”冉鹊辛冷声道。
萧晚澄轻轻挽过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都不打算和我说话了呢。”
“忍不住。但很生气。”
“对不起啦,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不信。”
少女抬手便拧上冉鹊辛腰间软肉,柳眉轻竖:“你学坏了啊!”
冉鹊辛面不改色:“跟你学的。”
“你再说一句?”
“跟小猪学的。”
“!!!”
少女一口咬上她的胳膊,威胁道:“你再说?”
“跟小狗学的。”
“!!!!”
“会咬人的小狗,但不疼。”
“……坏。”
萧晚澄轻哼一声,眸中积散难消的忧愁被这人这么打岔着打岔着,竟然散了不少,但心底的不安却有几分愈演愈烈之势,不只是对眼前这件事。
她对北境的感知还在,她总觉得,北境要出事。
北境能出什么事儿?
萧晚澄轻叹一声,压下那点不安,继续向东奔去。
不过北境要出什么事儿,先让她看看这万灵谷要发生什么吧。
二人在路上磨蹭了几天,赶到万灵谷时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这场战斗在后来的近千年时间中都是最为惨烈的一场,甚至紧随其后的魔族自北境侵入人族领地为修士带来的影响都没有这一场严峻。许多冲在前排的宗门干脆折了一整代的弟子,从此落入青黄不接之中。
这也为迟迟赶来且没有加入战场的上云宗留足了发展的机会,在后来的一千年里一跃而起,成为了极有话语权的宗门。
到那都是后事了,暂且按下不表。
萧晚澄看到满地横流的血水时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清了血水中掺杂的暗金色液体后,脑海中便只剩下了一句话——
怎会如此。
源毒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还是在这么大的一个宗门。
她看向远处,万灵谷的现任谷主还在不知疲倦地同众人厮杀,她的身体不剩一处好肉,血肉模糊间却仿若不知痛一般,低声嘶吼着,试图斩杀在场的所有人。
谷主的伴生灵兽就躺在她身后不远处,已经彻底合上了双眼。
“木头,你来掩护我一下。”萧晚澄缓步后退数步,躲到冉鹊辛的身后,眸中流光闪过,不远处那位谷主的情况便尽数显入她的眼中。
女人身体内有源毒作祟,但这源毒并没有和她的身体结合太深,更像是方才融入不久……
可她为什么一副被源毒控制了的模样?是真正的操控者手中有控制她的方法吗?
这贪妄之毒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萧晚澄对其的了解也停在了数千年前,如今这再一次出现,饶是她也有几分把不准。
她正要向前一步继续观察,脑海中猛地抽痛一瞬,捂着额角低呼一声。冉鹊辛转过身扶住她,“萧萧,怎么了?”
“北境,有魔族入侵了。”萧晚澄捂着额角疾声道:“魔族,很多魔族,好痛……”
那个轻轻松松就能把冉鹊辛嵌进墙里的人,此时此刻捂着额头喊痛,还未施法就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看的人心惊胆战。
“萧萧,萧萧。”冉鹊辛扶着她,环顾一圈,心底阵阵发寒,“北境的宗门都在这里,这怎么办?”
萧晚澄握上长笛,摇了摇头,“你现在过去,可以吗?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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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还在不舒服,这怎么行!谷主是吗?需要杀了她是吗?我去,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萧晚澄忙拉住她,竭力摇头,“你不能去,那毒会传染,你不能去。你去北境,我马上来找你,我清除了这里的贪妄之毒就去找你……”
“我求你了,冉鹊辛,去北境,救人……”
救人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冉鹊辛的字典之中,哪怕是曾经,她也只是放了一些人,但从未主动地救过人。但萧晚澄的苦苦哀求到底是撬动了女人心底唯一的柔软,她说:“那我先过去,你若是不来,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后世记载,这场战争的伊始,魔族将士势如破竹,一个时辰便打到了亓平城外,而剑仙是最早抵达北境战场的人,在这场让她一战成名的战争中,她一人便将魔族最前一排的将士杀了个对穿,堪称以一人之力抵挡了数万大军。
但没有人记载了她身边的那个人,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放弃了多少的东西。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萧晚澄拿起了笛子,笛声与她从前听到的那些都截然不同,曲调激荡中带着几分焦急,气息不稳,更有血渍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个和她打了那么多架都没有受伤的小姑娘,在这里受了内伤。
站在魔族万千将士身前时,冉鹊辛心底只剩滔天怒意。
因为这群魔,那个向来笑吟吟的姑娘要恳求别人,那个强大的仙灵要吐血,那个她最爱的人,同她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因为这群魔。
夜寒剑冷光闪过,随着主人鬼魅一般的步伐划开一道道血柱,拦退了一大波的魔物,剑影寒光中,女人眸色更冷更寒,仿佛回到了曾经还在冉家的时候。
杀魔就好了。
只要杀魔就好了。
萧晚澄从万灵战场赶到北境战场时,定了定神才在已经堆出了一条防线的魔族尸体中寻找到了脚步已经有些踉跄的冉鹊辛。
好在所有人都赶到了,哪怕大家此时都刚刚经历过战斗。
萧晚澄几乎飞扑过去,抢回了已经字面意思上杀红了眼的冉鹊辛,赤红的双眸吓了她一大跳。
“木头,木头你还认得我吗?”
冉鹊辛张了张嘴,缓缓挤出来一个字:“杀……”
这状态太不对了,哪怕是屠尽冉家那天,冉鹊辛也没有失去意识到这种程度,今日这状态太过蹊跷,但周围又没有得空的医修可以过来看看。
萧晚澄焦急地奔走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僵直在原地,而后带着试探攥上冉鹊辛的手腕,灵力顺着经脉钻入。
看到暗金色的液体那一瞬间,萧晚澄险些直接跌倒。
她强撑着自己,快速帮冉鹊辛清理了才进入体内不久的源毒,又开启灵目看向魔族的方向,密密麻麻数万的将士身体里都是已然结合的分外紧密的源毒,没有一个魔……逃过一劫。
万灵谷那还是有“人”捣鬼,谷主同源毒结合并不深,也不会用,这才勉强能快速解决,而眼前这些魔……
他们甚至知道如何去让其他人也感染此毒,沦为被他们控制的打手。
冉鹊辛恢复了几分清明,声音沙哑:“萧萧,别哭……”
萧晚澄摸了摸自己的脸,泪水竟已经糊了满脸。
冉鹊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手指划过泪痕,轻声问:“小仙灵是不是要走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角落里,从离开桃花谷就对此行的结果心知肚明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泪水混在一处,只剩不停喃喃的一声声对不起。
蓦的,一秉着拂尘的道人出现在两人身侧,“二位修士这是怎么了,需要医修吗?我宗医修就在附近。”
她很体贴地看着两人,眸中满是关切。
萧晚澄摇摇头,尴尬一笑,“抱歉,一些家中私事。”
“啊!你是方才在万灵谷吹奏长笛的那位音修吗?”女人忽然很激动,想要握萧晚澄的手却又不敢,悻悻笑着,又说,“二位暂且休息,老身先上前去了。”
萧晚澄都被这人搞糊涂了,“那是谁?”
冉鹊辛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天成仙门的掌门啊,道成仙人。”
“倒是挺热情的。”萧晚澄嘟囔着,扶着冉鹊辛坐起来,“我先帮你驱除源毒,你应该能察觉到你身体里融入了不对劲的东西吧?”
“小仙灵,你要去给世界解毒了是吗?”
“……抱歉,也许我……”
冉鹊辛倾身而下,拦下了剩余的碎语,低声道:“不要对过去后悔,我很开心。”
“我会想办法接你回家的。”
*
“道成掌门!这些魔族都跟疯了一样,弟子们快打不过了啊!”天成仙门的长老连跑带滚的爬到了道成仙人面前,“老祖,求您出手。”
道成一甩拂尘,问:“平素里都很是张扬,今日怎的不成了?”
“老祖,那些魔族都愈战愈勇,真的抵挡不住了,您看?”
道成沉思片刻,“哦,这样啊……”
“那……”
“我来。”
凌冽女声忽地插入众人的惊呼声中,似一道定心剂,战场上忽地刮起了极为冻人的狂风,卷带着雪花飘洒在众魔头顶。
冉鹊辛在半空中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着,直到站在众魔面前,自身后墨黑剑鞘中抽出长剑,剑指敌手,“你们,不被允许再踏前一步。”
悠扬笛声天外传来,一时之间,所有魔物的行动都被迫缓了许多,白衣缟素的持剑人却脚步不停,如众人方来时看到的那般,行于诸魔之间,剑过之处,诸魔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道成凝神看去,似无意地呢喃一声:“这不是那冉氏的杀者才会的剑法吗?”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些些无意之间的震惊,恰巧足够所有人听到。
本还因着有救世主降临而欢呼的修士宛若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忽地就默了下去。
他们惧怕魔族,但也惧怕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甚至培养出来了杀者的冉氏,若这位白衣侠士当真是冉氏的残余……
甚至有人缓缓后退着,想叫魔族同这位杀神一并归天。
而漫不经心一不小心讲出了这句话的道成却是似有若无地噙了一抹笑意。
恰在此时,萧晚澄的声音在空中弥散开来,“剑客修行只问心,这位侠士一身澄澈的灵力,如何会是恶人?快遂我一起上!”
她这话同样有鼓舞的力量,唤醒了部分人的“良知”。
或者说,许多人本就是骑墙观望的芦苇,只消得有人推他们一把。
尸堆之中,冉鹊辛回眸看了眼立在云端的少女,少女微微一笑,后退着,身影渐散,只剩一根长笛被空气推动肆意演奏,随众人一同将魔族战线一步步推离亓平城,退到沙漠边缘。
魔尊甚至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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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那场震惊众人,哪怕过了千年也没人搞清为什么会突然烧起来的大火出现了。
地火炎炎却没有温度,但魔族众将却步步后退,直到火焰缠身,再不能行进一步。
火焰烧起来的同时,人族的攻击皆被无形的阵法拦下,众人难行半步,面面相觑间,一道被鲜血染的通红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带着一声极尽痛苦的嘶吼——
“还,给,我!”
后世记载,剑仙乃天命之人,在所有人都动弹不得时如离弦之箭冲入魔族阵内,立于焰尖,剑意幻为万柄寒霜,随她一剑斩破苍穹,霜寒万里,事后有人进入沙漠查看发觉这霜寒甚至快要铺到魔族的边境。
但没有知道她同样被限制着,每迈出一步都似万根钢针扎着心脉肺腑,脑海中只有不知来自何人的——
「停下!停下!」
「净化其间,不准伤害魔族!」
“为何不准?”冉鹊辛咬牙怒问,“他们夺走了我的爱人,我唯一的爱人!”
但那声音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停下,一寸寸扎入她的心脉,试图阻挠她的脚步。
她仰头看天,晴朗无异,仿若诸天神佛皆静默无言,淡漠人间万千。
不许。
不许拦她。
冉鹊辛压抑地嘶吼,与那拦着她的无形铁链做斗争,终于,她带着口中满溢而出的鲜血挣脱锁链,一剑剑斩杀魔人。
直到力竭,直到她无力挥剑。
她如有感应地回头,在众人如释重负的队伍最后,有一人面色苍白,目光紧紧盯着空中那支早已停止吹奏,只静静悬在那里的长笛身上。
可她没有气力了。
可她没有精神了。
「“如果小仙灵回到天上去了,你要怎么办?”
“我去接你,回家。”
“你要接我回家,总要知道去哪儿接我。来这儿吧,等我回家,好不好?”」
在九州渐归风平浪静后,上云宗外,一道血衣扑倒在山门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支长笛-
「10」
四百年里能发生多少事情呢?
万福城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与世长辞,她膝下无子,只有生前养的猫儿替她守孝三年,据说孝期结束后那只猫孝感动天幻化成人,独自走入了茫茫红尘之中,开始了她的历练。
不过,这都是传说了。
天成仙门外门,有一对恋人相携修行,却都天赋不高,终是止步于金丹,却在寿数将尽时收养了一个小女儿,这是她们在冰天雪地里捡的孩子,很可爱。女孩天赋极好,小小年纪便展露自己在医术上的天赋,却在母亲相继离世后离开了天成仙门,去往他处。
岑九烟突破渡劫失败,干脆安心守着自家宗门,闲暇时游历九州,路过某个村子时被一个正在服孝的少女撞了一个踉跄,少女眼眶通红,握着她的手拼命求救。于是她带走了少女和她的家产,带回宗门,收为弟子,后发现她天赋绝伦,故而收为亲传。
桃花谷地不知何时遭人破坏,仙山附近的人说那年冬天山上闹了雪灾,把树根全都冻坏啦,只剩几棵枯树,却再无绽放之时。枯树下有一衣冠冢,墓里有一柄长笛。
四百年对凡尘界来说不短,几代人交替为生,那个在街头卖艺的少女和她的笑容一起被遗忘在了人们的记忆深处,锄头翻飞间,过去都被埋进了土里。
四百年对修道之人而言也不算长,只够让一个人解开护腕腰带,放下干练的马尾,不再日日背着剑行走于江湖,身着一身宽大衣袍,散了头发,闲暇时光从练剑变作了饮茶看书,终其一生不再有所突破。
她将自己困死在了那场没有温度的大火之中。
四百年足够江湖众人树起一位剑仙形象,口口相传将当年那一战夸的神乎其神,却刻意隐去了自那之后剑仙隐居上云宗,终日闭门不出,再无传人。
没有人需要一个将自己困死在大火之中的人。
他们只需要自己需要的一位领袖。
*
笃笃笃。
扣门声响起时,冉鹊辛方才结束一轮调息,手指轻动勾开房门,门外岑九烟一脸阴沉,身后还跟着一位弟子。
岑九烟撩袍坐下,沉声道:“思悦,给冉长老把脉。”
秦思悦谨慎行礼,好在这位扬名在外的剑仙并不冷淡,听闻二人来意后只是勾了一抹浅笑,探出手,“来吧。”
这已经是这些日子岑九烟带过来的第十个青叶峰上的修士了,就连如今掌管青叶峰的长老也来过,但她们得出的结论无甚差异——
秦思悦摸了片刻,眸中惊讶一闪而过,收回手,“掌……掌门……确实是喜脉……”
岑九烟面色更沉,摆了摆手,“你走吧,记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是。”
待小屋中只有两人,岑九烟一手扶额,许久,长叹一声:“你的身体,怎么还能经得住这样的胡来啊!你这是胡闹!”
“我没几年好活了。”冉鹊辛神色平淡地说着,抬手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暖茶。
岑九烟看着她如今模样,长袍宽袖,颓疲的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初见时的意气风发惊艳绝伦?可她身为为数不多知晓实情的人又怎能讲得出重话,摇摇头,“你胡说什么?我都被渡劫的雷劈到快死了,这也不还好好活着?你听话,大乘修士怎么都能活两三千年的啊。”
冉鹊辛无奈一笑。
岑九烟话里的安慰她如何听不出来,可她当年强违天命,硬生生劈下万里霜寒,这许多年来日日经受反噬痛苦不堪,又东奔西走将这世界上能用以唤回灵肉的法子都试过一遍。
……早就,没什么好活的了。
岑九烟看她不语,苦口婆心道:“你好好调养着,怎么都能再活很久很久的,你这是在……”她想斥她胡闹,却又无从开口。
“我要接她回家,总不能用一捧白骨接她,对吧?”冉鹊辛轻轻抚上尚还平坦的小腹,“她寻不到我,总能寻到这孩子,这孩子总不至于和我一样是个凡品灵根,寿数短暂。”
“鹊辛!!”岑九烟又是叹息,“妖族秘法到底有什么副作用咱也不知道,就非得急于一时吗?再调理调理身体呢?”
“九烟,我意已决。自明日起你选一些剑术上有天赋的孩子送来朝暮峰吧,我来培养他们,我……”
“你胡闹!”岑九烟猛地拍了下桌子,“你现在这情况,里外里一身伤,还怀着孩子,你是要我跟你一起胡闹吗?你想都别想!”
“从明日起我会秘密去山下找些懂的人,你就……哎!!!”
“等以后见到晚澄了,我非得跟她好好告你的状!”
可她终究是没有如愿见到萧晚澄,她们都没有等到阵灵苏醒。
这之后又过了六百年,冉鹊辛忘了自己其实从未学会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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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老友一个接一个离去后,岑九烟哈哈一笑,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岑染,再次冲击渡劫,最终在雷劫下玉殒香消,却成为了上云宗历史中最为重要的掌门,没有之一。
魔族老魔尊被人暗杀,新任魔尊枫铧顺利登位,收敛爪牙奉行休养生息之政策。
域外四岛,逃出来的小姐被众人抓了回去,一桩丑闻还未等陆便被四岛长老联手按了下去。
逢灵渊妖族二公主率众叛乱,勾结魔族杀害老狐王,斩杀亲姐,却在登位后长期秘密搜寻长公主下落,以及长公主的遗腹子的下落。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下,终于有一天——
柳若映轻轻扣了扣另一间卧房的门,“宁道友,今天就是上云宗内门选拔的日子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房门被拉开,身着外门月白衣袍的少女面色清淡,沉声道:“那便一起走吧。”-
「番外1」(注1,请看作话)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哪怕屋中有灵物将温度烧到了最高还是不算暖和。
冉鹊辛思忖片刻,又在身上添了一件长绒大氅,这才抚着滚圆的肚子慢慢在窗边坐下,看着窗外纷扬的鹅毛大雪,轻轻呵了一口热气。
原来她的呼吸还是有温度的,在幽冷的冬日能带出一片白雾。
并非她矫情或是如何,只是她如今的身体确乎越来越差,哪怕怀着这腹中不甚搅扰她的乖孩子,她每日需要打坐调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然那些来自大道法则的反噬只消得几日就可以彻底压垮她。
这甚至还是基于她自漫长而痛苦的过往中锻炼出来的超强的忍耐和自愈能力,若不是这俩在撑着她,她恐怕早就被这日复一日的痛苦给折磨疯了。
今日调息后,天还明着,又有鹅毛大雪缓缓飘落,她这才起了动笔雅兴,缓缓移到窗边,铺开了笔墨纸砚。
她本想抄些经书,可腹中这小坏蛋今日很是活泼,调息就老踹一踹她,这会儿更是捣蛋,她抚摸着渐渐让她安静下来,再去看那张纸时,忽然想写一些……她先前没能讲出口的话。
于是,她落下了第一行——
“吾妻晚澄亲启:
久未得见,不知近日可还安好。
不过依你平素里的习惯,想来不会将自己安排的太差,不管身边有没有我这个不懂情调的死鱼脑袋。
今日落笔倒并非只为了问问近况,更想和你说一些先前我没有讲出口的话,毕竟待你再见到这封信时我恐怕已经离开了人世间,只剩我们的女儿还在世间修行。但是,别难过,你已经让一抹残魂苟延残喘了许多年了,她也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我大抵是从未与你讲过,万福城初遇那天,我本是一路向北预备去北境防线与魔族拼杀好送出这一条无甚作用的烂命。但是,一进城我就听到了一片喧哗,我最不喜喧哗,但那日偏偏停下了脚步,甚至主动挤进了人群。提起那天你肯定还想骂我,没关系啊,我也确实很呆笨。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想要再见到你,想要哄你开心一些,我甚至忘了我本来的目的,我就这样在万福城停下了脚步,甚至,陪着你一路向南,和我原本的目的地比起来,堪称南辕北辙。但我确实挺开心的,跟着你是我如今想起来也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在桃花谷的那段时间是我这漫长的人生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不用顾及生死,不用顾及冷暖,每天只消得同你一起,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开心。
……”
这封信很长,长到装它的信封都鼓胀到有些封不上口。但它一直以来都被冉鹊辛藏着,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曾经写过这样一封信,直到她自知大势将去之时,唤着贺兰来到了她的床边。
毕竟,到那时,她的繁殷已经不愿同她讲话了,更不愿意理会她,二人住在这一座峰上,就如同两个陌生人。
“师尊。”贺兰眠眠跪在床旁,听冉鹊辛一项一项交代事项,直到最后,自她手中接过了这封信。
“向北,有一片很多年前被称为桃花谷地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几棵枯树了,把这封信埋在枯树下吧。”
又过了几百年,两道倩影来到了此处,挖出了信封。
宁淞雾紧紧握住冉繁殷的手,看她压抑地无声地哭泣着,除了一点点的安慰,她竟没有旁的可做。
片刻后,她轻声问:“师尊,你还想去见见她们吗?”-
「番外2」(注2)
在一寸寸吞噬了源毒种子后,萧晚澄本已经做好了意识彻底消散的准备,谁成想她不仅没有意识模糊,反而越来越清醒,甚至觉得眼前有点刺。
这什么情况?
她蓦然睁开双眼,面前不是意识消散后的一片虚无,而是……
“这里是,十王殿吗?”她讷讷道,轻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怎么会来到十王殿。
“萧萧,我来接你回家了。”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让萧晚澄陷入恍惚。
她莫名其妙来到十王殿就算了,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阎王老头子要报复她吗?
不至于吧!!
身后那人似乎是看她没反应,伸手拽了她的衣袖,可可怜怜,委委屈屈。
萧晚澄不可置信地转过身,默了片刻,抬手掐了掐这人的脸,“是你吗?冉鹊辛?你是哪个时候的冉鹊辛?”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冉鹊辛温柔一笑,任少女撩开她的鬓发,一遍遍自额角开始抚摸,带着一丝惊喜,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真的是你啊?”
“嗯,真的是我。”
冉鹊辛抬手想要抱住这人,忽地,一只手落在她的耳朵上生生拧了个旋。
萧晚澄气得恨不能直接咬她,“冉鹊辛你*****,你看看你把繁殷养成了什么样子,你**,你还敢来是吧?啊?那你别走了,来咱俩好好论论!”
“我告诉你你下辈子别想跑,你跑哪儿我追哪儿,这笔账算不清楚你完蛋。”
“……”
虽是杀气腾腾地在骂人,但诸多话语下无法掩盖的欢喜也是真的,骂着骂着就搂到了一起,声音渐渐小了,又渐渐带上了水声,萧晚澄呜咽着锤着眼前人的胸口,“你混蛋,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混蛋!!”
冉鹊辛无奈地拥紧了她,“对不起,对不起,但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萧晚澄泪眼婆娑地看她,“如果不是什么让我满意的礼物,我会生生世世追着你把你嵌进墙里的哦。”
“……”女人一时语塞。
时间太久,她险些忘了自家这位最大的本事也是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别人嵌进墙里。
冉鹊辛轻咳一声,“你本该是消散的对吧?”
“是啊,我能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你跟阎王老贼做了什么交换吧?他强迫你了?我去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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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鹊辛忙拦下雄赳赳气昂昂撸起袖子就要去约架的人,赶忙说:“不是,是我主动留下为地府做了许多事,攒下来的机会。”
“啊?”
“并且你也可以留下来,这也是我……”
“……”萧晚澄沉默着抚上这人的面庞,轻叹一声,“傻死鱼脑袋啊。”
“是不是阎王老贼哄骗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你说,我还是能替你出头的。”
冉鹊辛哭笑不得,轻轻握住她的手,“那要来看看吗,我们的家,两个鬼差的家。”
萧晚澄若有所思地回头,可她二人已非生魂,自然也无法透过茫茫雾沼看到此界的另一端,于是她收了目光,随意一笑,“死鱼脑袋啊。”
“那我可要好好跟你算算这么多年的账了!”
冉鹊辛紧紧握着她,握着自己唯一的鲜活的心跳,“好啊,慢慢算。”
“腹肌……我有保持住的。”
“喂!你白日宣那啥啊你!羞不羞臊?”
“今日休沐,没关系的。”
“喂!!!!”
两人相携渐行渐远,雾沼的另一端,白发女人一手搭上雾腾腾的眼睛,悠叹一声。
一旁正在沏茶的鬼差低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属实……”
宁淞雾厉声打断他的话,“闭嘴。”
鬼差趴在地上,不敢出气。
这二人据说都是得天地庇护的灵物,这才被允许进入这里看看冥界内部是如何的,见一见那两个人,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冉繁殷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宁淞雾便站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揉着,沉默着陪着她。
良久,女人忽然倾身钻入她的怀中,靠在腰上,阖着眼,轻声道:“还挺不错的,这个结局。”
她难得展现了自己的脆弱,宁淞雾便静静地陪着她,许久许久。
“师尊接下来想去做什么?江南,大漠,西北我们都去过了,师尊还想去哪吗?”
她二人来此处来的很急,因着阎王喊她喊的也很急,是断了两人的旅行赶来的,接下来的地方嘛……
冉繁殷合眼轻道:“雪山还没看够呢,不着急。”
————————
注1:正文里说了轮回是以冉繁殷的寿命长度开启的轮回,所以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关于冉萧的故事都是一致的。但严格意义上说,《归字谣》全篇基于的是前世的故事,更为悲情一些。但番外1的结局,师徒二人挖出的信,是现世的冉鹊辛留下的信,除了和前世相同的内容,在多年后她又追加了几段话,多数是对冉繁殷如今的天生白发和体弱感到抱歉,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将错就错。
注2:番外2更像是一个圆梦番外了,所以番外2中出现的是基于前世故事线而存在的冉鹊辛,作者君知道逻辑和轮回上对不上,但我想冉萧互相守望,互相等待数百年是她们的感情之中一个绝对不能错过的点,既然都写番外了,那就干票大的吧!
关于为什么叫《归字谣》:归字谣是词牌名,为最短之词调,宋人作此调者仅三家,格律相同。此调全用奇句,音节短促。
*
好了,母辈故事结束,明天开始,就要开启小情侣的甜甜蜜蜜的日常啦!!
第124章番外(1)
“在我的地盘,吃东西,难道不该听我安排吗?”
浑身上下一片白的少女猛地拍了下桌子,吸引来一众人的目光。吓得宁淞雾忙不迭过来捂她的嘴,连声道:“好的好的好的,都听神君的,神君吃什么?”
【祖宗啊,别吵吵了,我害怕。】
【要是被苍灵派的人误以为我们虐待白泽,那可真完了。】
“冰糖葫芦。”白泽嘟了嘟嘴,抛出一句话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一双眼快速地眨着,满是憧憬地看着宁淞雾。
【冰糖葫芦,现在上哪儿给你找冰糖葫芦。】
【天啊,白泽卖萌了!】
恰在此时,冉繁殷施悠悠缓步走了回来,递过一支冰糖葫芦,“神君可还满意?”
白泽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满意满意!”
“那,神君可还要跟着我师徒二人一起游玩?”
白泽放下手里的糖葫芦,颇为怨念地盯着冉繁殷看,良久,“你是不是朱雀那个坏女人带坏了?”
“并非,本座收服的是朱雀幼崽,连孵蛋都是本座自己孵的。”冉繁殷笑着说,不知又从何处掏出来一支糖葫芦,“说到这事儿,神君收受了本座徒儿如此多的冰块,不若……”
白泽双眸微睁,“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幼崽!”
“我作为神兽还没成年呢!!”
“你真是好坏啊啊啊啊!!!”
冉繁殷笑而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人在笑而不语时往往最能被旁人解读出来稀奇古怪的意思,比如此时——
白泽后脊一凉,也不继续啃自己的糖葫芦了,自冉繁殷手中夺过另一串糖葫芦后径直逃离,连招呼都不带打一个。
天啊,太吓人了,她感觉晚走一秒都要被这笑眯眯的心狠手辣的女人带回家强迫变成伴生神兽。
不行!!
她,白泽,最爱自由!!
宁淞雾笑了好几声,筷尖点在面前的碟子上,笑的连碟子都在轻颤。
“还笑。”冉繁殷没好气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我这是为了谁,嗯?”
【为了我,我知道的。】
“虽说收一两个伴生神兽不是什么必须的事情,但难得你与白泽关系如此密切,若是能将她带在身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我有师尊啊,有没有白泽……也没那么重要啦。】
冉繁殷夹菜的手微微顿了一瞬,偏头盯着她看,“懒死你得了,张嘴说话。”
女孩却只是笑,笑到看不见眼睛,让冉繁殷只想狠狠敲她的脑袋。
这家伙自从知道能用心声交流后真是愈发懒惰了,现如今连张嘴说话都懒得说了,亏她还担心会不会害得这家伙从此既不敢在心里想,又不愿意张嘴。
如今倒是毫不顾忌在心里讲这些话了呢。
冉繁殷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二人今日本是打算去苍玄山顶看一看,只是走到山下时恰好遇到了幻形下山游玩的白泽,白泽非要同二人一起在山下逛一逛,这便是逛到了现在,此时此刻再上山应该恰好可以赶上落日。
吃过饭,二人便向着苍玄山而去,先前径直逃走的少女此时站在山前等待两人,背着手,碾着鞋尖,看两人晃悠悠地走着还略有几分不满。
“你们这个样子走去山顶都几点了啊?”白泽嘟着嘴别扭道:“走吧,本姑娘带你们上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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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淞雾却是皱了眉头,一副陷入沉思的纠结模样。
白泽:“喂!这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宁淞雾:“没有。就是,神君说自己还没成年,可我和师尊这一路上也许会有一些……成年人的事情。”
白泽轻缓地眨着眼,少经人事的脑袋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宁淞雾说的是什么,一张脸迅速爆红:“喂!!你!!你怎可带坏本神君!”
但另一人却只是随意耸了耸肩,笑的……不怀好意。
白泽别扭了一会儿,说:“哎呀,那你们做大人的事情的时候,我不看就是了。”
宁淞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白泽嘟了嘟嘴:“本来就是嘛!这山上有好多特别漂亮的地方是只有本姑娘才知道的,你不带我,小心走冤枉路哦!”
这边小孩拌嘴,那厢冉繁殷不得不居中调停,敲敲自家笨徒弟的脑袋,温声道:“也不需要神君带路,一齐上山玩吧。”
生于白雪之中的少女仿若没见过雪一般,飞扑在雪花之中,看的身后慢慢走着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绽了笑意。
冉繁殷:“徒儿不若也去玩一玩呢?”
宁淞雾拍了拍脑袋,拼命摇头,“才不要,好幼稚。”
她挽着身旁人,“这样就好了呀,慢慢走吧。”
便是在此时飘起的雪花,湛蓝的苍穹一瞬时便雾气昭昭,方才踩过的脚印很快重新被雪掩埋,大雪倾时间便在两人身上铺满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