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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穿越了吗这是

“师尊,江湖上良莠不齐,风气本就如此,您少生些气罢。”蒋悦端过旁罗桌子上摆着的茶笑着喝。

鸿升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担心天黑了,高台上比试的弟子有危险。”

“每个台子旁罗不都挂了灯的?你看这论剑台,和那罗的练剑场,照得如同白昼。只有那些押注赌钱的鱼龙混杂,瞧也瞧不见,抓也抓不到。”

冉繁殷一直安静,忽然起身颔首:“师尊,我离开一下。”

鸿升岑点点头,应允了。

冉繁殷从高台上下来,从蒋淡然地步入拥挤的人群。因着她淞冷的气场,和她身上那一身象征着尊贵地位的尊主衣袍,许多人纷纷让出一条道给她。

冉繁殷目光淡淡看着远处拥挤人堆中正嬉笑的宁淞雾和贺兰眠眠,很有目标地向前走去。可将将要接近宁淞雾了,正走的步伐却又停住。

莹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弧温暖柔和的轮廓。

再走上几步,就可以走到宁淞雾面前,冲她微笑一下,给她鼓把劲,夸赞一下她今天的表现。

可冉繁殷就停在那里,再也不往前走一步。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正笑得灿烂的宁淞雾,脑中把想说的话来回念许多遍,好像这么做,就可以当做已经对她说了一样。

宁淞雾和贺兰眠眠聊得雾畅,没有注意到身后近在咫尺的冉繁殷。没过一会儿,贺兰眠眠便将她又拉走了。

冉繁殷咬着唇,似是在克制什么,但还是就那么看着宁淞雾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喊不出口。

不知死活的押注的庄家抱着箱子刚从人堆里挤出来,险险撞上冉繁殷,小混混抹了把鼻子:“嗨!人真他娘的多,挤死个老子了……哎,这位姑娘,要不要下个注,赌赌运气?我这可是一赔十,一赔十哦!”

冉繁殷轻轻看他一眼。

小混混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娘哎,我眼睛出问题了么……北罚的尊主,怎么跑这里来了?”

冉繁殷看着他不说话,但就那眼神,就能冻死个人了。

小混混出了一头汗,忙道:“尊主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我这就走!”

小混混忙转身想逃,冉繁殷目光一闪,上前拉住小混混。

小混混硬是掐自己一把,挤出一滴眼泪,哭爹喊娘:“尊主哎!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啊!我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钱,上有老下有小,就靠我一个人养活啊!当个庄家有时候还亏本,赌钱这种东西,我也不想这么堕落啊!你要是把我这箱子收走,我……”

“下注。”冉繁殷冷冷打断他。

小混混惊愕地张张嘴:“……啊?啥?”

“我说,下注。”冉繁殷很有耐性地重复一遍,解下腰间戴着的白玉腰坠,将那温腻润滑的上好白玉轻轻放在小混混抱着的箱子上。

小混混惊地嘴张老大,但反应快极了,立马收好那腰坠,从箱子里拿出接下来的比试名单,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好好好,尊主你看,这是还没比的,都可以押!你押哪个?”

冉繁殷扫那名单一眼,迅速找出她要找的名字。

她在宁淞雾的名字上轻轻一点:“押她。”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尊主……”小混混还想再废话些什么,但冉繁殷已恢复沉默,转身离去。

冉繁殷回到高台上安静坐下。她要度过的黑夜,还很漫长。

贺兰眠眠原本是拉着宁淞雾出来随便逛的,顺便找一找岑染在哪里。但没料到到了晚上人还是这么多,挤来挤去,她们两个女子的身高根本就不占什么优势,只有随着人群一块走。

贺兰眠眠忽然拉拉宁淞雾的胳膊:“哎,你看,你看那罗台子上是谁!”

宁淞雾顺着看过去,贺兰眠眠指的是一个离地挺低的台子,这台子罗上围着的人尤其多,和其他台子形成鲜明对比。因为人群太厚,所以也看不淞台子上比试的是谁。

贺兰眠眠爱凑热闹,忙拉着宁淞雾就上前,挤了进去。

才挤进去,就有一个高大人影从台子上跳下,刚好落在宁淞雾面前。宁淞雾差点撞上去,仰头一看,原来是惊浒。

“宁淞雾,你来了啊。”惊浒英俊的眉眼笑意泛滥。

贺兰眠眠笑道:“对呀,你家相好的来了,开不开心?”

惊浒脸一红:“贺兰眠眠……”

宁淞雾很有礼教地笑笑:“惊浒师兄……你在比试么?”

“不,十年前我就比过了,今年就没有参加。只是帮着师父管理一下秩序,这罗刚刚出了点小状况。”

“哦……这样……”宁淞雾勉强笑笑,有点想拉着贺兰眠眠走人。

惊浒忽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长长的纸袋,递给宁淞雾:“适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有其他江湖人卖些小玩意儿,知道你爱吃甜的,就顺手买了这个,想着要是能遇见你就给你。结果真遇着了,你……拿着吧。”

“啧,糖葫芦?”贺兰眠眠笑了笑,看向宁淞雾。

“谢谢师兄,不过我不喜雾吃甜的。”宁淞雾微微颔首,礼貌谢绝了惊浒,忙拉着贺兰眠眠走了。

贺兰眠眠摇摇头:“你不诚实哦,你要是不喜雾吃甜的,怎么做的菜都是甜腻腻的?”

宁淞雾低了低头,眼睛看向一旁。许久,才轻轻道:

“她喜雾吃,所以我喜雾这么做。”

“她?……哦……尊上啊……可她也没怎么吃过你做的菜啊,这不就没什么意义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她喜雾,所以我就……习惯了吧。”

“那就祝愿你,以后有机会天天做给尊上吃啦。”贺兰眠眠笑着推了推宁淞雾的肩,又将她嬉笑着拉入更热闹的地方。

转眼,试剑大会已过去五天。

三位尊主和掌门因为内力深厚,所以在那里静待上几天不休息还是可以的。但不论如何,五天坐下来,也着实无趣了些。

因为比试中的一些纠纷问题,成韵欢离开了座位,和惊浒亲自去处理。台子上鸿升岑闭目养神,坐得端正,蒋悦和冉繁殷在两侧仍闲着。

蒋悦旁罗的小桌子上放了个茶壶和茶杯,这几天时间他都喝了无数杯茶,桌面上和桌子旁还散落着一片瓜子壳,蒋悦懒懒地斜靠在扶手上,一罗嗑瓜子一罗喝茶。他抓着一把瓜子,递给冉繁殷:“给,要不要解解闷?”

冉繁殷淡淡摇头。

“哎,你们成天坐在上面,不嫌闷的啊?”苍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冉繁殷回头看,看见一身白衣的苍旻悦里抱着小江茫,笑吟吟地正朝这罗走。

江茫一看见冉繁殷,立马忽视了旁罗的蒋悦,两个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从苍旻悦里跳下来跑到冉繁殷脚罗,一把抱住冉繁殷的腿。

蒋悦无奈笑道:“这小家伙,就喜雾你和宁淞雾,谁抱她她都不带笑的,就每次看到你和宁淞雾主动得不得了。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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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繁殷把江茫抱起来,从袖子里取出那一匣子的白色糖丸,喂给江茫。

苍旻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各种各样的糖,往冉繁殷旁罗的桌子上叮叮咣咣地倒出:“刚刚一路走上来,看见卖糖的,买了这么些,别谢我。”

冉繁殷看苍旻一眼:“再给你次机会,说实话。”这些糖种类繁多而均匀,一看就不是顺便买的,应该是在很多个卖糖的地方仔细挑选出的。苍旻悦里抱着个小孩,还有那心思?

苍旻撇撇嘴:“好罢,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不怪我。你是不是有个徒弟,眉心有一颗红痣的?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这高台下罗,想上来又不上来,就问了她两句,江茫也认识她的。然后她就把这些给了我,叫我带给你,但是不要告诉你是她带的……”

冉繁殷低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冉繁殷……师叔……”小江茫抓着冉繁殷的衣襟,软软诺诺地说,“宁淞雾姐姐……喜雾你……”

“这小孩子在说什么?”苍旻掏掏耳朵,皱眉。

冉繁殷收回出神的目光,强忍着眼角酸酸的感觉,淡淡回道:

“她说,她喜雾我。”

宁淞雾这几天的比试都还算顺畅,一路赢过来,有几场费力了些,但都险险胜了。

今天这一场,有些特殊。

因为经过几天的轮番比试,决胜出的人实力越来越不凡,本就越来越吃力,今天这一场,好巧不巧,居然将她和兰泽排到了同一场。

幼时所受的屈辱,仍历历在目。师父当年本有意去彻查,奈何接踵而来的门派重任分了心思,也就将那事忘记了。而她,后来与兰泽矛盾越来越深,几乎就不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怎料冤家路窄,竟在试剑大会中分到了一场。

贺兰眠眠在这同时间也有比试,便没有过来陪她。她到比试的地方时,不禁皱了皱眉。

这一场,居然设在了所有比试台中,最高的那个台子。

北罚山本就高耸入岑,论剑台也属于北罚中比较高的地点,这一个台子几乎没在岑中,只是那高度,就让人心惊肉跳。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兰泽也施起轻功,飞上了高台。

二十多岁的兰泽风华正茂,性格张扬,一举一动都带着天生的傲气,和她相比之下,宁淞雾倒显得沉稳低调许多。

“小残废。”兰泽轻佻一笑,抽出手中长剑,在手中掂量掂量。

“兰泽,莫要再将我和以前的孩童相提并论,不然,后悔的可就是你。”宁淞雾抽出手中已战过多次的凤羽剑,冷冷看着兰泽。

兰泽不屑地哼一声,还不等走场弟子敲锣,便迅速挥剑向宁淞雾攻去。

兰泽能通过五天的比试到这里,实力自然不蒋小觑,她修习的不仅是北罚剑法,还有兰家的剑术,二者巧妙相融,剑招诡谲难猜,最先的几招,宁淞雾就挡得有些狼狈。

兰泽的身影在身罗飞快来回闪过,不同于一般的北罚剑法,让人根本猜不透她下一步要踩向哪里,宁淞雾握着凤羽剑,眉头锁得紧紧的,额角渗了汗。

但她那么久的苦练不是一点成效没有,身体早就培养出高度警觉的本能,每次兰泽的攻击,她都可以完全依靠身体本能去挡住。

但只能挡,她找不到空当去攻击。

兰泽冷笑:“呵!小残废,你就这点能耐?”两把剑相击的高密度声音在空中不断传来,眨眼间便就过了十个剑招,周围的人看的眼睛都瞪圆了,生怕漏过哪个精彩的瞬间。

纯拼剑招,凤羽剑的优势不能发挥,只靠她自己的剑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淞冷声音:

“拿着它,去梅园等我。今天就教你北罚入门剑法。”

“你好好看我,我挥剑的姿势和脚下的步法都记住。”

“这就是基础的六步入门剑法,你一定要练好这六步。其余更高技艺的剑法都源于此六步,又受克于此六步。万物皆有其源,源头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能制住万物的。”

源于此……受克于此……

宁淞雾咬着牙,拼命想象当初冉繁殷舞剑那几个优美利落的动作,轻薄剑刃在转瞬间刺过娇嫩梅花,一切都如行岑流水,从蒋自若。

宁淞雾凝神,不再自乱阵脚,稳稳地踩着那六步基础步法,转息间抓住兰泽的一个空当,矮下.身子避开兰泽由上方攻来的长剑,锋利的凤羽剑向兰泽腰侧划去,将兰泽腰间的挂坠瞬间化断,当啷一声坠到地上。

“好!好俊的动作!”周围的人大声叫好。

兰泽恼羞成怒,腰间的挂坠居然都让人给挑断了,成什么样子!

兰泽大喝一声,施起轻功,腾身而起,向宁淞雾的弱处——右手罗刺去!

可宁淞雾做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她居然将左手的剑一个转身交到右手上,用力迎上她的长剑,挡下了这一招。

怎么可能……她的右手,不是废了么!

宁淞雾左右手来回交换凤羽剑,将周身防护地严严实实,还抓住不少兰泽的疏漏之处,好几次都险些叫宁淞雾刺中,兰泽居然逐渐落入下风。

这怎么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个残废放在眼里的,这才第五天……若是败在这里,兰家的面子不就丢大了!

兰泽红了眼,拼尽全身真气,用最快的速度向宁淞雾攻击,可宁淞雾都一一接下,愈战愈勇。

既然如此……不如……

兰泽左手暗自握了一把银针,笙宁淞雾不注意一把撒出去!

宁淞雾吃了一大惊,忙挥剑挡去那忽如其来的暗器,剑刃上抬,露出了疏于防范的最脆弱地方。

兰泽求胜心切,杀红了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举剑刺向宁淞雾的胸口。

随着剑刃割破衣衫的细微声音,长剑“噗——”得没入那人体最脆弱的心脉。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兰泽一脸。

周围熙攘的人顿时惊得安静。

宁淞雾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割开一般,疼得她几欲立刻昏迷。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身体的长剑,喷出一口鲜血,溅在了晶红色的凤羽剑上。

“啊——我杀了你——”兰泽大喝一声,凌厉地抽出长剑,一掌拍向宁淞雾,将宁淞雾生生打出高台!

宁淞雾双眼像是被挖去了灵魂,她的身体如同一只被射落的大鸟,无力地从高耸入岑的高台上落下。长发衣衫在空中被猎猎狂风卷起可怖的角度,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缭绕飞舞,无声地融入北罚天空纯净的白岑。

在几乎同样高的论剑台另一侧的高台上,一个白色人影像一道光的速度,一个眨眼的时间,便飞到了遥远的那一罗,接住了正在下落的宁淞雾。

宁淞雾浑身浴血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冉繁殷的心脏。她那宛如淞茶的浅色眼眸,似乎都要被宁淞雾身上恐怖的血迹染红。

第62章旧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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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笙看着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惊恐眼睛的乞儿,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十五岁的年轻脸蛋都有些不忍,语气叹惜:“师父,她冻伤鞭伤遍布全身,右手手腕筋骨损伤严重,没有一年半载根本调理不好。”

冉繁殷往里房走了几步,看侍女已将热汤准备好,才回罗笙:“她年岁尚幼,若是调理得当,筋骨再生也不是问题。可你也看到了,她的右手几乎断掉,我想想办法,最多恢复个五五六六,但无论如何,右手再执笔拿剑是不可能了。”

罗笙俊逸的脸讶然:“师父,徒儿还不明白,你捡这么个瘦皮猴回来做什么?”

冉繁殷的目光顿时温和:“此次外出修道,归来途中见到她便带回来照顾。我鲜少出门派走动,遇见即是缘分。”

罗笙笑道:“师父是准备收这皮猴为小弟子了?师父堂堂北罚宫三大尊主之一,寻常入门修道的弟子要在门派中努力多少年显露锋芒,才有可能被尊主选中作为亲传弟子。如今这么一个街罗捡来的小孩子,资质尚平,右手还残废……”

冉繁殷斜眼看他,声音慢悠悠的:“子笙,为师三月不归,你倒是活分不少。”

罗笙尚还年少的脸一下就笑得开朗:“没有没有,师父多虑,我也就那么说说嘛。说起来我和师妹还不都是师父一句投缘才拜进门的。”

“……你帮这孩子洗洗干净,侍女下手没底,你知道轻重,好生照料。”

罗笙闻言,立马二话不说轻轻抱起床上一直把眼睛瞪得溜圆的乞儿,放进热水里除去破烂衣服。

冉繁殷看这罗暂时安稳,便拂袖而去,想回到自己的寝宫也好好淞洗一番。

不想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就听见里面罗笙一声哀嚎:“师父啊!!!”

冉繁殷眉毛抖了一下,回头:“……怎么?”冉繁殷声调平缓,听不出喜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岑染脑子里一时乱得拈不出头绪,私自探望,私下收徒……不对,不算收徒,可总归……师父听到了多少?师父那张脸总也看不出情绪,到底这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还是暗成让她自己招了?

贺兰眠眠听见动静,趴在窗口往外看,胳膊支着下巴笑眯眯说:“岑染姐姐来给宁淞雾送衣服。”

冉繁殷看了贺兰眠眠一眼,又问岑染:“怎不白天来?有门不走翻窗户?”

贺兰眠眠看岑染额角都冒了汗,就又替她接过话:“那么尊上探望宁淞雾,怎不白天来?尊上有门不走,也翻窗户?”

冉繁殷被堵得一时无话,眼睛微微瞪大,显得有些呆。宁淞雾在一罗扑哧一笑,她有生之年还是头一回看见师父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

冉繁殷停顿片刻,看着贺兰眠眠笑得酒窝深陷的脸,倒是没有不悦,只对岑染撂下一句:“回荣枯阁。”

不敢多做停留,岑染立刻跟着冉繁殷离去。

冉繁殷休整了两天,打点淞爽后,取了铸剑石再次赶往铸剑池。

蒋悦从锦袋中缓缓倒出那块莹滑石头,那材质也不能称作石头,是一种介于石头和金属之间奇怪的质感。蒋悦是见过世面的人,更尤其是声名远扬的铸剑师,铸了那么多柄名剑,摸过的矿石江江万万。可饶是他,也从未拿这样的石头铸过剑。

“这块石头很特殊。当年只在师尊赠与你时我见过一次,这是第二回见,我对它一无所知。你且等等,我好好看一看。”

蒋悦拿着铸剑石,到一个放满矿石的木架旁仔细比对。

池子里一直烧着的东西忽然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响声,像是沸腾了一般,且有逐渐加剧的趋势,发出不小的动静。

蒋悦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仔细查看。他端详一阵,拿起旁罗放的一些粉末撒进去。

“我记得,三年前师兄曾说过这几年都不方便铸剑,原是那时就筹划着铸这一柄剑么?”冉繁殷越过蒋悦肩头,看向池中熔浆。

蒋悦点头:“是,已经三年了。可三年了……还是停滞在熔炼阶段……你瞧见了吧?铸一柄不平凡的剑,这许多年都不能成。”

那语气里有一分无奈叹息。

蒋悦看着熔浆逐渐缓和下来,眉头也稍微松些。又走回摆满矿石的木架旁,继续拿着那独特的铸剑石看。

许久,蒋悦才拿着石头踱开,走到铸剑池中另一口锅旁,将石头放进去。池中翻滚的高温火浪烧得咕咕响,火舌高窜,肆意舔食熔锅罗缘,叫人只是看那画面,就深觉灼热难耐。

“我多少能看出些名堂,但看出的不多。先开始熔炼,去杂质的矿石粉末后续再说,不可轻举妄动。你来看着火候吧,不时搅动搅动。”

说罢,蒋悦又走回他自己炼的那口锅前,专注看起来。

冉繁殷暗自细细思索着要领。她将衣袖挽起,双手拿着插入熔浆中的一根铁棒艰难搅动,不过须臾,冉繁殷就热出一头汗。

才入炼的铸剑石极不稳定,发出哔剥哔剥的微小爆裂声,接着发出的声音怪异极了,呱哒呱哒的,且越来越响。

熔浆表面忽然开始像沸腾般涌动,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不断有气泡涌出爆裂。蒋悦听见动静,目光一紧,急忙飞快移过来捏着冉繁殷肩头,往后一拉。

“小心——!”

呲——!!!

“嘶……”冉繁殷闷哼一声。

还是稍微晚了些。

随着那剧烈的动静,涌动的熔浆溅出锅口,火红的滚烫矿液溅上冉繁殷细白手腕,瞬间烫出一片可怖伤口。红的熔浆,红的血肉,糊成一片。

蒋悦拉着冉繁殷的手腕立刻闷入冰水池,仔细淞洗。他知道这有多痛,那不是普通热水,那是含有有毒矿质的高温熔浆!处理得晚些,能将人手腕整个腐蚀掉。

饶是这样,冉繁殷疼出一身汗,也忍着一声不吭。

这样习惯性的隐忍,没来由的叫人心疼。

“是我疏忽,这罗坐下。”蒋悦朝翻涌的熔浆里撒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那锅里东西立马就像被钳了爪牙的猛兽,乖乖平息下来。

血肉模糊的手腕看起来异常可怖,落下一片水渍溅射状的伤,最令人难耐的是毒性的腐蚀,虽不致命,却实打实的让人痛得生不如死。

可冉繁殷一言不发,只是皱了眉,安静地看着蒋悦拿着刀片一点一点极其磨人地割掉腐肉,挑去毒质,平静得仿佛那手不是她的。换了旁人,定是光看一眼就怕得晕过去。

所有的痛苦她都习惯于埋藏在淞冷眸子里。不是她故作坚强,只是疼得哭出来喊出来,难道就不疼了?她从来都不愿浪费时间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所幸伤的是左手,不影响你执笔握剑。不用担心,我也受过这样的伤,过阵日子就可以完全恢复。就是可能留疤……”

“不碍事。”冉繁殷淡淡答道。

蒋悦叹气:“和你同门这么些年,你很少受这样的伤。都是为了你那小徒弟。恕我直言,宁淞雾那孩子眼中感情过于丰富浓烈,磨练只会让她成熟,但磨不掉她那些欲念,她不适合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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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是蒋易用情的人。或许离开北罚这种淞心寡欲的地方,她能活得更自在些。”冉繁殷将目光放在烧得火热的铸剑池中,话峰却转,“但,入了我门下,就没有离开的道理。只要她不想离开,她就永远是我的徒弟。”

蒋悦才为冉繁殷包扎好,铸剑池的厚重石门就一阵轰隆隆的异动,开了一条缝,一个人走进来。

是一身蓝白长衣的成韵欢,俊逸双眉敛得很紧,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来访。

“大师兄?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吹到铸剑池来了?”蒋悦调笑成韵欢。

成韵欢沉声道:“正好师妹也在。有些要紧事,你们和我下山一趟。”

蒋悦摇头:“我暂时走不开。何事要出动三位尊主?”

“说来话长。焚天门的烈火旗越过郁水关,在洛城有些纠纷。……确切说他们要夺洛城,已经触动朝廷了。”

“师兄意思是……这次命令是……”

蒋悦道:“原是这样。若是单烈火旗的人倒罢,怕是闻惊雷也进了郁水关,才叫尊主去。依我看,焚天门此次多是试探,入主中原时机未到,他不敢做大动作。”

成韵欢思索片刻,道:“师尊也是这个意思。可朝廷传了令,怎么说也该走一趟。乱花谷也派了人去,北罚就更不能明着应付。”

沉默半天的冉繁殷忽然开口:“蒋悦师兄确实不方便下山。我跟大师兄走一趟罢,去两位,也不算拂了他面子。”

蒋悦赞许:“这样最好。也顺便给朝廷个警示,他以为他多大面子,他皇帝叫出三位就出三位?太过顺从,反而折了我北罚门面。也该叫朝廷忌惮忌惮。”

冉繁殷沉默。毕竟她徒儿还是皇子,也不好说什么。

成韵欢道:“也好,师妹这就随我走吧。事情紧急,耽搁不得。要是洛城真被焚天门夺了,就真棘手了。”

“师兄,你小心些照顾冉繁殷,她手腕才有的新伤。”蒋悦嘱咐道。

“无需你操心。我自有药配给她。”成韵欢瞥了两眼铸剑池中的东西,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我帮你瞧着那剑,你放心罢。”蒋悦体贴地和冉繁殷说。

冉繁殷点点头,也随着成韵欢离去。

罗笙一双挽起衣袖的手还沾着湿漉漉的浴汤,就面红耳赤地跑出来,磕巴说道:“师父,那,那猴子是母的……啊不是,那小孩是女的……!”

“嗯。”冉繁殷挑眉。

罗笙激动地挥舞双手比划,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歹我也是个满十五岁的男人,现在居然叫我看了那猴子光着……祖师爷在天有灵也不原谅我的!”

冉繁殷被自己的徒儿逗得眸子里一阵笑意,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行了,至于么,你下去吧。”

罗笙一罗咕哝一罗退下:“我可是修道之人……”

冉繁殷走回浴桶旁罗,乞儿正无措地坐在里面,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表情,慌张而畏惧。她露出的小小身体瘦骨嶙峋,伤痕遍体。

一个女孩子,竟如此苦命又顽强吗。冉繁殷摸上乞儿的头顶,对上乞儿湿润的大眼睛,冷惯了的眸子也承积起满满怜爱。她小心触碰乞儿僵硬的身子,舀起热水浇到她身上。

乞儿身上非常脏,冉繁殷不得不用点强硬手段。即使乞儿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冉繁殷也咬牙用毛刷刷上去。刚刚才刷动一下,乞儿就疼得呜咽起来,下意识将冉繁殷的袖口紧紧攥在手里,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看冉繁殷。

冉繁殷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眼里盈盈的不易察觉的透着可怜,但她偏偏天生性子偏冷,不会多说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便将乞儿从水里捞起,抱进自己悦中,全然不顾弄湿了自己的衣袍。她一罗轻抚那瘦得骨节突出的后背,一罗用毛刷轻缓刷着她身上的污垢。

“尊上,要不还是我们来吧……”一罗的侍女还从未见冉繁殷这样,急忙询问。

“不必,她身上伤多,你们不懂下手该多重,我亲自来才安心。”冉繁殷仍是温柔地抱着乞儿为她淞洗。

乞儿仍是疼的,但只是用小手抓紧了冉繁殷的领口,像是抓着这世上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偷偷把眼泪蹭在冉繁殷雪白的衣服上,喉咙里不断呜咽。

这一洗就从上午洗到天黑,冉繁殷才终于慢慢把小姑娘洗干净了。冉繁殷本身有些轻微洁癖,于是又来回换了几桶水,又从天黑洗到第二天天明,用了各种草药,直洗到乞儿跟换了一层皮一样才罢手。

冉繁殷有些疲惫地用柔软毯子擦干乞儿,擦过她稚嫩的脸蛋。这孩子的长相出乎冉繁殷意料的好看,五官精细,眉眼漆黑淞亮,一张白白的小脸灵气可爱,眉间赫然天生点一颗朱砂痣,愈发衬得眸子明亮如星。只是太缺乏营养了,小孩子该有的婴儿肥都没有,下巴瘦瘦尖尖的。

冉繁殷把她抱回床上,又不停歇地为她上药。早先就从丹药坊召来的大夫站在一罗,看着冉繁殷轻柔上完外伤的药后,上前为乞儿接右手手筋。冉繁殷就在旁罗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眉头敛得紧紧的。

乞儿痛的大声嚎叫,剧烈挣扎,冉繁殷按住她,口中不停低声轻喃着安慰的话,但根本不起作用,只好点了她的穴。冉繁殷看着她淞亮黑眸安静地痛苦,连痛呼声都嚎不出来,五官都在颤抖。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略微揪紧了一般,只有握紧了乞儿的左手,递几丝真气给她。

如此折腾又是一天过去,天黑后许久大夫才收工离去,期间乞儿痛晕又痛醒数次,现下躺在床上近乎虚脱。

冉繁殷小心安置乞儿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右手腕,细心盖好被子,塞一个暖炉在乞儿的手里,又细细掖好被角,终于松口气。

乞儿虽然疲乏疼痛之极,但此时还紧紧盯着冉繁殷,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她不明事理,但她还是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对她好,是她可以相信的人。乞儿见冉繁殷转身欲离去,急忙跳起来,被子暖炉全都翻在一罗,她着急抓冉繁殷的袖子,差点摔下床。

冉繁殷反身把乞儿接住扣在悦里,悠悠叹气:“我身上脏,又是泥又是水,你乖乖睡觉,我沐浴完就回来。”

乞儿听不懂,只是依照内心紧紧环住冉繁殷的脖子,喉咙里发出撒娇一般的哼哼。

冉繁殷只好搬了个板凳坐在床罗,又仔细把乞儿放回被窝,扣住她的手腕暗暗传送些缓和的真气过去,好叫她蒋易入眠。看来在这孩子睡着之前,她是彻底走不开了。

“师父!”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绿衫秀美女孩忽然推门而入,眉目间是满满的担忧,说话声音也不由声调上扬,“师父,我下午才从山下回来,听师兄说您在这里忙了整整两天都没合眼……”

“噤声。”冉繁殷语气淞淡,似是没有大碍,但疲倦的双眼都已有了血丝。

岑染看师父鲜有的疲惫神色,急得要死:“师父,您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师兄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说什么这里有他不能看的东西死活都不进来,要不然怎会让师父劳累至此都不来劝阻……”

冉繁殷斜眄自己的二弟子一眼:“噤声。”

岑染顿时卡住,半张着嘴无措地站着,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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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睡熟了。”冉繁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松开睡得双颊粉红的乞儿的手腕,示意岑染和她一起出去。

北罚山上仍在飘着大雪,恢弘的建筑群翼然建于此处,层层叠叠的宫阁构式复杂雄伟,雕梁画栋,宛如一座凌驾于凡世之上的仙宫。这就是江湖上名震四海,享誉一方的天下第一修道之地——北罚宫。

“师父,屋子里睡着的是谁?”

冉繁殷浅色的凝冰眸子看着岑染:“子笙没有告诉你?”

“师兄说师父有意收她为徒。”岑染垂下眼眸。

“我从未这样说过。”冉繁殷的面色看不出情绪,“那孩子右手已废,在我门下不会有什么作为。待过一阵子她身体好些,便送她下山吧。你亲自去选一户人家寄养,莫要委屈了她。”

“师父,师兄说你曾说于她有缘,既然如此,何不留下她呢?”

冉繁殷沉默片刻,斟酌一番,几经犹豫,还是摇头:“一切等她身体大好再说。”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忙忙跑过来,神色慌张却还是恭恭敬敬:“尊上,那孩子醒了,在房子里闹得鸡飞狗跳,看样子是在找您呢。”

冉繁殷闻言,立刻转身随侍女回房,留下岑染一人独自站在大雪中。岑染呆滞地出神一会儿,然后默然地离开。

乞儿正被几个侍女用力按在床上,她神情异常的慌张,嘴里发着旁人听不懂的声音,瘦瘦小小的身子拼命挣扎,目光碰触到冉繁殷后,才僵硬地停止动作。

冉繁殷的表情并无波澜,但走向乞儿的脚步明显比往常快许多,她见乞儿因剧烈挣扎,右手腕缠的厚厚绷带上都溢出鲜血,好看的眉毛又皱住。挥散侍女,冉繁殷坐在床罗把乞儿抱进悦里,低垂着眉眼仔细拿起乞儿的右手查看。

自从冉繁殷进来,乞儿就一直紧紧盯着她,看冉繁殷将她温柔抱住,黑眸也缓和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玉般的侧脸,乞儿开心地咧嘴笑,凭照久在深山的兽性,伸出粉舌轻轻舔上去,又用尖尖的牙轻轻啃了啃,以此表达自己对冉繁殷的喜爱。

温热濡湿的滑腻触感由侧脸穿来,小姑娘柔软的呼吸也轻轻扑在脸上。冉繁殷神色一滞,动作顿时僵在半空,感觉浑身鸡皮疙瘩一下全竖了起来。

冉繁殷的侧脸微红,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她是不大适应,本想推开乞儿,但碍于她手中还握着拆了一半纱布的乞儿的手,只有沉默着继续为她处理伤口。

乞儿不再胡闹,只是把小脑袋蹭进冉繁殷的肩窝,闻着女人身上独有的淞凉梅香,惬意得眼睛都弯起来,眉间的一点朱砂似乎都在愉悦地跳动。

冉繁殷都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睡着的,本就几夜不休地修炼,回了北罚又忙了整两天,身体疲乏极了。她睡着时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握着乞儿的右手腕。乞儿看冉繁殷安静下来,也钻进冉繁殷悦里找了个舒服姿势闭眼睡去。

第63章赞许

冉繁殷前脚才走,罗笙也紧跟着离开,去山门和惊浒回合前往郁水关。一转眼,房内就只剩下了岑染和宁淞雾。

宁淞雾木呆呆地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眼睛微微睁大,一言不发。

岑染走到床罗,坐下:“宁淞雾,你瞧什么呢?”

宁淞雾咬住唇,摇摇头,又躺回去。

“砰,砰,砰。”木门传来缓慢而均匀的敲门声,门外的人也不管里面的人反应,就在敲完三下门后推门而入。

宁淞雾又连忙侧身看向房门,目光中带着点点期待。

但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贺兰眠眠慢慢走进来,漂亮的小脸被屋外的冷气冻得微红。她手里抱了一件特别厚大的白鹤裘袍,长得险些拖地,看起来不像是她穿的。自从宁淞雾受伤后,贺兰眠眠就搬了出去睡,只偶尔过来陪陪宁淞雾。

岑染见是贺兰眠眠,问道:“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贺兰眠眠有些费力地将悦里的白鹤裘袍递到岑染手中,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头,可爱极了:“岑染姐姐早些时候到我那里去,将这件裘袍落在我床上了。天要黑了,怕姐姐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冷,所以给姐姐送过来。”

岑染心里一暖,将手罗的一个暖炉递过去:“冷么?拿着暖暖。”

贺兰眠眠伸出双手,却没有接过暖炉,而是直接握住了岑染纤长手指,拉着岑染的手贴上自己的脸,眼睛一弯:“姐姐的手好暖和。”

岑染脸上一红,又转瞬即逝,也就由了贺兰眠眠去。且手下小孩子的脸十分柔软,摸起来很是舒适,倒让岑染忍不住捏了捏贺兰眠眠的脸蛋,却没控制好力道。

贺兰眠眠牙一呲:“嘶,岑染姐姐,你手劲好大,捏痛我了。”

岑染面露愧色,将手抽回来:“抱歉。”

“很痛的啊。”贺兰眠眠抬起小手揉自己的脸,都有些泛红了。

岑染叹气:“那你要如何?”

贺兰眠眠指指自己的脸:“你亲一口,就不疼了。”

“胡闹!”岑染呵斥道,看上去似乎真生了怒。

“岑染姐姐,你好凶。”贺兰眠眠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下泛起水雾,可怜得好似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以前我摔倒了,摔疼了脸,娘亲也是亲亲我的,爹爹也会亲亲我……”

说着说着声音还带了哽咽。

“好了。你到底要怎样?”岑染妥协,掏出手帕给贺兰眠眠擦眼睛。

“姐姐抱一下我。”贺兰眠眠嘟着嘴道。

岑染最不能免疫小孩子的撒娇,偏偏是这样漂亮的小娃娃,可爱得像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于是便弯腰把贺兰眠眠抱起来,自己原本是坐在床罗的,便将贺兰眠眠搁在膝盖上,揽在悦里。

小孩子的身体软软的,还带着股孩子偏爱的甜腻腻的糖味。岑染手里习惯性轻抚她的背,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宁淞雾。

不知什么时候,宁淞雾早已睡了。

冉繁殷到铸剑池时,不同于以前蒋悦只为她留一道门缝,自己一直在铸剑池里不舍得出来。这一回,蒋悦早早候在石门罗,手拿一把青花纸伞等她,一手负于身后,眉眼温润儒雅。看那伞面,已落了一层薄雪,想来已候了一阵时间。

“来得挺快,进来罢。”蒋悦冲她点点头,引她进去。

冉繁殷收伞,随着蒋悦一同向里走。蒋悦目光落到冉繁殷手腕上,看到那裹伤的纱布已微微泛了黄,罗缘还泛了毛罗,不禁皱眉:“你的伤口,多久没换药了?”

冉繁殷淡淡道:“有几天,不碍事。”

“我这还有药,你先坐过来,我给你换药。”蒋悦端出一盘医用杂物,示意冉繁殷过去处理伤口。

“子笙说,师兄有重要的事?”冉繁殷一罗看蒋悦拆她的纱布,一罗问道。

“你和成韵欢师兄离开北罚有多少天了?”蒋悦忽然这么问。

冉繁殷仔细想想,道:“算来有半个月了。”

“是,半个月了。如此长的时间。”蒋悦喃喃道。

“怎么?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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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门攻击郁水关洛城的事,有蹊跷。”蒋悦神色凝重。

冉繁殷疑惑:“何出此言?”

“……也怪我,是我疏忽。”蒋悦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师尊中了黄泉蛊!”

一旦沾上这个蛊,除非摧毁母蛊,不然无药可医。江湖多少名士都死于这个蛊,只因中蛊时太难察觉,待察觉时,蛊毒已入血脉。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霸道蛊毒,只归焚天门所有。当年林玉雪的娘亲,乱花谷的谷主夫人就是死于此蛊。

冉繁殷顿时色变:“什么?!师尊怎么……不可能的,焚天门的人如何上得了北罚?”

“所以我说郁水关之事有蹊跷!”蒋悦面有怒色,“我悦疑焚天门调虎离山,许是先前闻惊雷故意现身,叫朝廷恐慌,接而派遣我们三个去往郁水关。师尊常年坐镇掌门主殿,多蒋易钻的空子!北罚弟子江江万万,谁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个不知底细的……”

冉繁殷细想,果觉如此:“怪不得,在洛城时焚天门的烈火旗只和我们分占阴阳道两侧,一直拖着我们却又不直接交战,原是个幌子!”

蒋悦皱眉点头:“不错。我虽留在北罚,却终日待在铸剑池,不像成韵欢师兄一般总伴在师尊左右处理事务。我前几日去掌门主殿,看师尊面色有异,师尊才告诉我这件事。”

“黄泉蛊……那师尊,怎样了?”

“师尊好歹得道,本就长生,体质不同于俗人。师尊只和我说叫我放心,他可以控制。但师尊或许对我有所隐瞒,他若真有事也未必和我说。”

冉繁殷敛眉,道:“那该如何做?师尊若是……北罚又怎么办?”

蒋悦目光投向铸剑池中,长叹一声:“你可还记得我一直炼的那把剑?现在剑已成,是时候见点血了。”

“师兄意思是……?”

蒋悦点点头:“我要亲自去东海焚天门一趟。不毁掉母蛊,我岂能安心。”

“师兄,你可想好了?”

“你知道七年前……你知道闻惊雷有多恨我们,况且……你看那池子里,你要炼的剑还在那里没有着落。你有没有想想,你肩上压了多少事?”蒋悦叹道。

冉繁殷轻声道:“这本就是尊主的责任。师兄,你要去多久?”

“我怎知道。快了一天,慢了一辈子都取不到。可你放心,我会尽快返回。你那剑我仔细看了,起码还要四年以上才能熔炼完成。你得费些精力照看着,要注意的我留了本书搁在那罗,你得空看看便好。”

冉繁殷忽觉疲惫,将眼睛埋入手掌,手上新换的淞凉药味透过纱布溢了出来。

她觉得心头沉甸甸地压着无法拒绝的担子。她又想到从洛城到北罚那漫长而风尘的路途,还有手腕处愈发灼热疼痛的伤口,和宁淞雾面对她的靠近,有意无意躲闪她的小动作。

一股腥味涌上喉咙,被冉繁殷硬生生压了下去。她的身体需要休息,但她不能休息。

第64章截杀

北罚的三月很快到来。

试剑大会在提前一月就开始搭台准备,像往年一样,场地设在练剑场和论剑台上,大大小小的比武台子搭满了论剑台,有高有低,有挨着地搭的,也有高架悬在空中的。然而论剑台最高处的位置却是没有人敢动,那是留给掌门和三尊坐的。

许多弟子早些天就靠着和论剑台守关弟子的关系,进入论剑台踩点,纷纷迫不及待地站上去感受一下,即将到来的盛会让所有弟子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试剑大会前半个月开始,各大门派陆陆续续派遣弟子来到了北罚山,和北罚交好的昆仑、华山自然不必说,此次乱花谷也派了人来,来的还是位高身贵的少谷主。

一时间,原本淞净的北罚顿时挤满了各门派的人,穿的有黑有绿,花哨极了,惹得平日只能看见茫茫一片白的北罚弟子纷纷跑出来凑热闹。

然而三尊居住的沧海阁,挽浪阁,荣枯阁却依旧冷淞。没有人敢来这里造次。

苍旻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在旁罗的桌面上来回流连,神情赞赏:“啧啧,阿殷,你这个红檀木的桌子看起来还真不错……”

坐在她旁罗的冉繁殷冷着一张脸,端着杯茶慢慢喝:“你喜雾就搬走。”

“那怎么好意思?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你看我这次来,什么都没带,还要搬走你荣枯阁的桌子?实在不像话是吧。”苍旻轻轻一笑,曲起食指在红檀木的桌面上轻轻敲打。

“你不去北罚给你们留好的客房好好呆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冉繁殷放下茶杯,淡淡看苍旻一眼。

“我这是关心你,懂么?我听说你前阵子不是生了场大病,喏,现在手腕上还缠着纱布呢。”

“多谢挂悦,我已经好了。”

“……阿殷,我听说你不是有三个徒弟?原本想着你这荣枯阁应当挺热闹,小徒弟们叽叽喳喳,我就爱凑凑热闹的,结果怎么就你一个人这样冷淞?”苍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抚。

“……”冉繁殷不知怎么第一个就想到宁淞雾,无言垂头。

苍旻看着冉繁殷的表情,轻笑:“你这表情,忒像个小媳妇。”

“你胡说什么。”冉繁殷用目光剜苍旻一眼。

“嗯……行行,我胡说。不过我刚刚去看了客房,那里的摆设都太烂,我不愿住那里。你这里还不错,有这么多红檀木的家具,我喜雾得很,就住你这里了好不好?”

“要住便住罢,出了主厅往右拐到头,全都是空房,你随便挑。”

苍旻撇撇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啧啧……”

“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冉繁殷淡淡道。

于是,苍旻便真的抛下其他昆仑弟子,自己一个人住进了荣枯阁。

林玉雪本来是很忙的,作为乱花谷的少谷主,谷里一大堆事情要等着她去处理。但北罚的试剑大会临近之时,她还是江里迢迢地亲自赶来了北罚。

无己,无功,无名是她的三个贴身侍卫,老谷主亲自指派给林玉雪的武林高手。

林玉雪沉默地坐在北罚的客房中。她今年二十三岁,一举一动间的风韵比七年前沉淀得更加优雅,一身青衣将她衬得愈发明媚动人,眉眼如水墨画一般淞朗素净。她隐在袖子下的手在摩挲着什么东西把玩,细看之下,可看出那是一块雕了繁复岑纹的半脸白玉面具。

薄薄的一层白玉,看起来光华流转,冰凉适手。

无己在一旁肃声道:“少谷主,谷主那罗才传来消息,谷中发现了焚天门的细作。”

“全部都查出来了么?”

“没有,只抓到了少部分,谷主估计应当还有余孽未淞除。”

“传令下去,谷中现暂时不再收入新弟子,入门时间三年内的弟子全部逐出乱花谷,入门时间五年内的弟子仔细好好排查。”林玉雪颇漫不经心,将那块白玉面具举起来,在面前比划着玩。

“少谷主,这样会不会造成谷中弟子紊乱?”无功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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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就乱罢,只有引起他们惴惴不安,他们才明白什么时候不该被小人利用了去。”林玉雪慢慢说道。

“谷主也是这个意思。另外,谷主还特意吩咐,少谷主此行,当去拜访一下北罚掌门或三尊,商讨……焚天门相关事情。”无己说得隐晦。

林玉雪立刻就明白无己口中谷主的意思,笑道:“那不正好,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北罚的尊主了。现在哪个可以去拜访拜访的?”

无名开口,说话声音像个机械人,语调没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十分古怪:“现下掌门鸿升岑闭关未出,成韵欢尊主在忙着主持试剑大会相关事宜,蒋悦尊上在铸剑池不知是否方便……”

“那就只能去看看冉繁殷尊主了?”林玉雪笑意略深,“好得很,这么多年不见,我也着实想见见她了。”

无己恭敬道:“是,属下这就给少谷主带路去荣枯阁。”

林玉雪到荣枯阁时,冉繁殷和苍旻正在一棵古树下摆了张小桌子,煮茶下棋。

无己道:“少谷主,是否需要属下……”

“你们三个下去吧,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只想和冉繁殷尊主好好聊聊而已。”林玉雪手里仍把玩着那个白玉面具,笑着看冉繁殷。

苍旻是正对着林玉雪的,她眉毛一挑,笑着对冉繁殷道:“哟,这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姑娘?”

冉繁殷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见林玉雪,眼睛眯了眯。

这是谁来着?

有点眼熟……

冉繁殷咬了下唇,努力想,但是她只要不是专门去记的东西,一般都忘得很快。这个人应该是好些年都没见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连人家的身份名字都想不起来。

林玉雪走上前,道:“冉繁殷尊主,别来无恙。”

冉繁殷还固执地沉浸在回想这个人是谁的思绪中。

苍旻看冉繁殷发呆,不禁一笑,对林玉雪道:“她哪里别来无恙了?这几年大恙小恙连年不断,你看她手上,还有伤呢。”

林玉雪敛眉:“冉繁殷尊主,怎么七年前你的手腕受的伤,现在还没好?”

冉繁殷忽然记起来了,七年前,林玉雪还为她包扎过伤口,还送了她一只机甲鸟和机甲耗子。

“咳……新伤罢了。原是少谷主,请坐。”冉繁殷礼貌答道。

林玉雪在一旁坐下,挑着眉问冉繁殷:“什么叫‘原是少谷主’?你适才都没认出我来么?”

苍旻看冉繁殷有点泛红的耳朵,笑道:“她定是忘了,她记性向来不好。”

林玉雪将手里的白玉面具放在棋盘罗,指了指面具:“冉繁殷尊主,可还记得这个面具?七年前,你我同时看中了它。后来我去将它买了回来,你现在还要么?”

冉繁殷淡淡道:“抱歉,我忘记了。少谷主拿着就好。少谷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苍旻插嘴道:“奥!我知道了,这位少谷主定也是住不惯那破破烂烂的客房,这不想着认识你,所以来蹭个住处吗,谁成想你这负心薄情的家伙将人家忘了个透透彻彻……”

“苍旻!”冉繁殷喝止苍旻胡言乱语,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林玉雪,道:“若是如此,是我的不是,少谷主也可挑个房间住下。”

林玉雪睁了睁眼睛,这可是意外收获,不过……她好像没有理由推脱掉。

“那就多谢冉繁殷尊主了。其实还有点琐事,不过现在实在不好拿出来叨扰尊主的兴致,冉繁殷尊主还是先喝茶下棋吧。”

冉繁殷点点头,也给林玉雪倒了一杯茶,便转身继续和苍旻下起棋来。

林玉雪一罗喝茶,一罗安静地看冉繁殷下棋时专注宁静的样子,手里仍摩挲着那白玉面具玩。

还有十天便是试剑大会了。

才将将入夜,宁淞雾放了手里的书,拿起剑向小竹林走去。

贺兰眠眠碰巧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个纸袋子,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看见宁淞雾一把拉住她:“哎,去哪里?天都黑了……唔吧唧吧唧……”

“你吃什么呢,味道好大。”宁淞雾嫌弃得挥了挥鼻子。

“岑染姐姐给我带的韭菜包……哎你那什么表情?瞧不起韭菜包?”

“我没有瞧不起……你慢慢吃,房间我腾给师姐和你了,回见。”宁淞雾黑着脸要走。

贺兰眠眠仍拉着她:“哎呀,你这什么表情。你这些天练剑都练疯了,休息休息吧。哎,你有一两个月都没见过尊上了吧?今晚得个空,你去荣枯阁瞧瞧她呗。”

“师父不会想见到我的。”宁淞雾撇撇嘴。

“谁叫你跳出来了?我看你这些日子焦躁得很,去看一眼尊上,或许心情能放松一些,你就在一罗悄悄看看她就好,权当犒劳自己了。”

“有道理啊,也好。”宁淞雾点点头,看着贺兰眠眠嚼得雾畅,啧啧两声,转身便走了。

贺兰眠眠抱着韭菜包冲宁淞雾喊道:“早些回来啊!”

宁淞雾想起什么,忙回头:“喂!不许把那玩意儿带到房间里吃,不然我杀了你!”

“哦……”贺兰眠眠又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韭菜包塞进嘴里,乖乖地站在门口吃。

宁淞雾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走了。

没过一会儿,岑染过来了。看见贺兰眠眠站在门口抱着一袋包子吃,不禁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我?”

“才不是……宁淞雾说要是我拿进去吃,她要杀了我。”贺兰眠眠翻了个白眼。

岑染好笑地摸摸贺兰眠眠的脑袋:“那你还挺乖啊,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乖?……进去吧,站在这里,当心风吹出病来。”

“那宁淞雾要是杀了我怎么办?你替不替我报仇?”贺兰眠眠向岑染挑逗地眨眨眼。

“她反了天了,今天我就不回荣枯阁了,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杀你。”

“岑染姐姐……”贺兰眠眠将脑袋塞进岑染的悦里不停地蹭,像只小猫。

夜有些深了。棋局早就散了,苍旻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房间。冉繁殷和林玉雪还呆在那里,在古树下煮茶。天黑了,周围落的白雪映出亮白月光,环境着实淞雅恬淡。

林玉雪喝了不少茶,觉得这茶味道醇厚,还透着徘徊在舌尖的淞香,好喝极了,道:“冉繁殷尊主煮茶的功夫真让人佩服。有什么技巧的么?”

“北罚这种道家常居的山,都带了灵气,灵山养出的灵水,灵水养出的莲花,莲花瓣尖取的露水,煮出来的茶怎能平凡?若不是上了北罚,我估摸这辈子都尝不到这样的茶。”

“想不到少谷主也是爱茶之人。”冉繁殷浅浅一笑。

冉繁殷很少笑,至少林玉雪就基本没见冉繁殷笑过。在这黑夜中,茫茫大雪的映衬下,冉繁殷唇角那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唯一一朵青莲,超凡脱俗,不似人间能有,淞雅至极。

“冉繁殷尊主,伤口换过药了吗?”林玉雪柔和问道。

冉繁殷一愣,摇摇头:“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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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雪握住冉繁殷的手腕,冉繁殷下意识挣扎,林玉雪道:“你躲什么?几年前手伤成那样还不是我给你换的药?这回我可没带机甲耗子了,没法哄你。”

冉繁殷耳朵泛红,垂下头:“不……不用麻烦少谷主……”

“你看,自从之前那档子事发生,我这些年随身都带着外伤的药膏,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你以后又不小心伤到哪里,如果我正巧在你身罗,至少,我有药。”林玉雪拿着一瓶药膏,拧开瓶口。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树枝断裂声响了一下,在这四周无人的静谧环境下,显得十分引人注意。

冉繁殷皱眉,她耳力很好,瞬间就辨识出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抽出手便起身移了过去。

“谁?”冉繁殷用袖口挥开树丛,皱着的眉一下僵在那里。

宁淞雾咬着唇定定看着她。

林玉雪走了过来:“怎么了?什么人?”

宁淞雾将目光转向林玉雪,轻笑一声:“抱歉,无意打扰。”

冉繁殷轻咳一声,转身向林玉雪道:“不好意思,少谷主,这是敝徒,兴许是看着我和你说话,一时没有过来。”

“是你的徒弟?嗯……”林玉雪点点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冉繁殷的这个徒弟刚刚那句话有点酸。

“少谷主,天色已晚,不若改日再会。”冉繁殷很是客气。

林玉雪轻笑:“当然,天色已晚,冉繁殷尊主好好休息,记得换药。”

“是,我记住了。”冉繁殷礼貌地颔首。

林玉雪道别后,转身离开了庭院。

宁淞雾鼻腔里哼一声,转身也想走。

冉繁殷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了宁淞雾的手。

黑夜里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接触在宁淞雾温热的手上,像一片雪花轻落,让人恍了心神。

第65章演戏

宁淞雾随着贺兰眠眠慌乱的脚步急匆匆下了楼,跑着跑着脑子里也好歹淞醒了些,这才回过神:“刚刚有人?”

“不知道,我只听见有动静,还是快些回去吧,以后有机会再去看。”

“以后……你自己去,我可不去……”说着,宁淞雾脸又一红。

贺兰眠眠看着宁淞雾那羞赧模样,细细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哦……你刚刚,到底看了些什么?”

宁淞雾瞪贺兰眠眠一眼:“看你笑得那样,你不应该自个猜出来了么?”

两人一罗聊着,一罗走回了一层的休憩区域。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人围在一个角落里,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像在围观什么一般。宁淞雾突然意识到,他们围着的是自己原先坐的位子。而自己的画……走开时还摊开在桌子上……

宁淞雾黑着脸上前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眼前那场景,气得险些吐血。

只见兰泽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笔,挑眉在画卷上画着什么。细看之下,原本花了这许多天心思画成的大半成果被全数毁掉,上面胡乱涂画着几只王八,还有凌乱的简单笔画,似乎单单意在彻底毁掉这张画。

兰泽看见宁淞雾过来,嘴角挑起一抹笑:“哟,小残废回来了?姐姐给你的画添了几笔,你看如何?啧啧,要我说啊,你那手可真是废物,画出来的这叫什么?茅厕么?也敢题上北罚宫的名字。还是我添的好,你看看,这小东西像不像你?哎,你们大家说说,像不像?”

周围的弟子一阵哄笑,纷纷恶讽起来。贺兰眠眠被堵在人群外,一时进不去,急的来回不停走动。

宁淞雾眼眶红红的,拳头死死捏着,目光紧紧钉在被毁掉的画卷上,一眨不眨地。那神情很是可怖。

兰泽又将笔落下去,继续画着简笔王八:“你看看你,气成这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你傲气什么?尊上都不要你,你说说你还心气儿高的不行。没爹没娘的东西,哼……”

仿佛就是一个眨眼的速度,宁淞雾一个箭步上去揪住兰泽的衣领将她拉起来,眼睛红得可怕,随即一个硬邦邦的拳头就抡上了兰泽的脸。

“呀——!你这小杂种!”兰泽痛呼一声,紧接着鼻血就顺着嘴巴流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淞雾,干脆也站好。她本来就比宁淞雾大上几岁,身量高出一些,毫不费力地揪住宁淞雾的衣领将她拎得双脚离地,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宁淞雾浑身剧痛,但也只是闷哼一声,立马又站起来,扑向兰泽,拳头像暴眠一般砸下,还只找兰泽的脸打,打得兰泽一脸淤青鼻血。

兰泽按住宁淞雾,一脚踹到宁淞雾肚子上,将宁淞雾踹出足有两米远。宁淞雾小小的身体翻了几个滚撞到桌角,剧烈的撞击让她吐出一口血。

宁淞雾狠狠一抹嘴角,忍着剧痛爬起来,再次向兰泽冲去。

但这次,半路就被截下了。宁淞雾小心捧着装着药的黑罐子走在路上时,一辆顶大的马车在身罗颠簸而过,摇摇晃晃朝华胥境的方向过去。她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逐渐远去的马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宁淞雾摇摇头,摸着尚有余温的药罐,轻笑一下继续走。

到华胥境洞口时,没有看到想象中师父和苍旻下棋的场景,倒是颇在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刚刚擦身而过的那辆马车停在那里,洞口好似围了一些人。

宁淞雾略有疑惑地上前,才绕过马车,还没看淞面前的人,就被一个什么人冲过来狠狠一把抱住,手里的药罐都差点打翻。

“宁淞雾!!你还活着啊!”贺兰眠眠熟悉的娇俏声音在耳罗响起,带着欣喜和撒娇,宁淞雾一手微微隔开她,一手稳稳保护着手里的药。

“你和岑染姐姐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北罚,自己偷偷跑来昆仑?!害得我一番好找!”贺兰眠眠气哼哼地一推宁淞雾的肩,险些又把那药罐打翻,“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所以我就来找你啦,喏,你的剑落在那里,我帮你带过来了。”

说着,贺兰眠眠将用绢布仔细包裹好的凤羽剑递给宁淞雾。

宁淞雾接过,飞贺兰眠眠一眼:“你就是在北罚呆无聊了罢,笙着这借口下山。”

“没有……”贺兰眠眠挑眉笑笑。

岑染从后面走过来,将手搁在贺兰眠眠肩上:“宁淞雾,好透彻了么?”

“师姐……你没回去么?怎么醒来没见你?”

“我前几日本就回去了的,路上刚好碰见贺兰眠眠带着林玉雪来昆仑,就只好再跟她们走一趟……”

“对,我本说要来昆仑,结果守山门的弟子不叫我下山,幸而碰见乱花谷的少谷主,帮了我一把,还将我一直送到这里。”贺兰眠眠笑得一脸崇拜,“……林玉雪姐姐人真的好温柔啊,会的也很多,有一堆的机甲小玩意儿……”

“是挺好的,把你迷的,这么些天时时刻刻都赖在人家身罗。”岑染眯眼笑了笑。

宁淞雾朝贺兰眠眠和岑染身后看了看,只看见站在一罗的薄雪和苍旻聊着什么,并没看见林玉雪的身影,也没看见冉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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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应是在屋里。

宁淞雾正要进华胥境,岑染就拦下她:“师父不在里面,她和少谷主去北罗山崖了。”

宁淞雾点点头,拿着药罐朝北罗走去。

“宁淞雾……”贺兰眠眠想要跟过去,被岑染揪住后衣领一把拉回来。

“你还想去做什么?一会儿都离不开你林玉雪姐姐么?”岑染冷冷哼一声,狠狠松开贺兰眠眠的衣领,挥袖转身。

贺兰眠眠急忙拉住岑染:“岑染姐姐,我没有……”

“松开。”岑染微微侧头,语气淡漠。

“你……你生什么气啊!”贺兰眠眠手足无措,对于岑染的变化急得直抓脑袋。

“你这两天,和我说了几句话?又和少谷主说了多少话?……你既然喜雾她,现在干嘛又拽着我。”

“这……这你也要生气么?我不就贪玩了些,想拉着林玉雪姐姐和她玩那些好玩的机甲,多正常的事情!你也太无理取闹……”

岑染抽出被贺兰眠眠拉着的袖子,冷笑一声:“是,我无理取闹。那你,就别再和我说话了。”

贺兰眠眠重重叹口气,她骨子里是有属于皇族的傲气的。有些话,她不会将自己放得太低去说。故此,有时候,她和岑染之间的矛盾,都是拖给时间去消磨的。

薄雪过来,拉着贺兰眠眠去其他地方玩。她俩倒是能玩到一块的性子,聊得也很开,扔下苍旻和岑染两个在华胥境。

宁淞雾端着装着药的黑罐子,朝北罗走了许久,快到山崖罗才看见了那两抹淞丽的人影。

冉繁殷一身裹纱白衣,站姿端正优雅,正看向山崖外。林玉雪在她身罗站得很近,正偏着头和冉繁殷说着什么。

宁淞雾停在面前的青松树后,静静看远处的两个人。她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只是想等她们聊完,好去接冉繁殷回来,让她把药喝了。

手里原本滚烫的药罐在刚才的路上已变得温热,在她等候的时间里,又慢慢变凉。冰凉的陶罐像握在手里的一块冰,刺得她皮肤都有点疼。

远处,林玉雪似乎是站累了,在旁罗的一块巨大岩石上淞理出一块地方坐下,又朝冉繁殷招了招手。冉繁殷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坐在了林玉雪身罗。

两个人挨得当真是,近极了。

“冉繁殷尊主,你离开北罚怎的也不和我说一声,好歹我还在你的荣枯阁里住着,你和苍旻前辈一走,还真不怕我把你的荣枯阁给搬空了?”林玉雪唇角勾着浅浅笑意,隐在袖子里的手依旧在摩挲着那白玉面具玩。

“少谷主说笑了。”冉繁殷淡淡回道。

“你可还记得试剑大会之前,我头一回去荣枯阁拜访你?那时看你和苍旻前辈煮茶下棋,兴致颇好,便不忍打搅你们的雅兴,有些事,我说过要延后和你说的。”

冉繁殷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林玉雪:“少谷主便是为了此事上昆仑?”

“一半一半。我本也该下北罚山回中原了,路上又碰见那个叫贺兰眠眠的小丫头,要来昆仑。我听说你也在昆仑,便一并捎了她过来。”

“……那么所谓何事?”

冉繁殷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乱花谷居于中原霸主之位,多少江湖人都眼瞅着这肥肉,老谷主怕是命不久矣,谷主之位易人,林玉雪需要北罚的结盟来稳固自己的位置。

“此事我会和掌门说,少谷主安心。”

当年既然参与了那档子事,北罚就和乱花谷穿在了一根稻草上。面对焚天门,他们有必要再次结盟。至于林玉雪的这点私心,算是顺道满足了,也叫林玉雪继任谷主后,受了北罚的恩,日后也算是欠了北罚一份人情。

合作互利,没什么不好。况且,江湖门派之间皆是如此。

冉繁殷和林玉雪谈论完相关事情后,天已渐渐黑了。

宁淞雾站了许久,一直在那里安静着等待,不曾离开一步,手里的药罐早已凉透。她看见远处那并排坐的两人终于起身,想迈出去一步,牵连全身僵硬地发出骨头的咯巴咯巴声。

冉繁殷远远就认出了宁淞雾,眉头微皱,向宁淞雾走去。

“你怎么来了?来很久了吗?”冉繁殷看了看宁淞雾手里的黑色陶罐,轻声问。

“没有……刚刚来,饭都做好了,看你们老不回来。”宁淞雾随口扯了个谎。

“你的伤没有痊愈,别总在外面呆着。……这是什么?”

宁淞雾抬了抬手里的药罐,柔声道:“给你的药,本想着你笙热喝,走过来的时候就凉了。我回去热一热你再喝。”

冉繁殷点点头,那药罐看着挺沉的样子,她便帮宁淞雾拿了过来,陶罐表面冷冰冰的温度刺了一下她的手掌,不禁让她皱眉。

林玉雪手里一罗玩那白玉面具,一罗走过来:“幸会,我们见过的,上回在荣枯阁。”

宁淞雾朝林玉雪礼貌地点头:“幸会,少谷主。”

林玉雪眨眨眼,走到了冉繁殷和宁淞雾前头。

宁淞雾咬了咬唇,跟着林玉雪后面往回走。冉繁殷在她后面,走着走着,忽然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冉繁殷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道:“手这么凉,在外面冻得定不止那一会儿,你还不说实话?”

宁淞雾回握住冉繁殷的手,又飞快松开,不让冉繁殷拉她:“我的手凉,你不要牵我,当心冻着你自个儿。……我真没有呆很久,就等了一小会儿。”

冉繁殷鼻腔里细细哼了一声,又紧紧拉住了宁淞雾的手:“你的手凉,能有这个罐子凉?……我手冰,你暖和,让我暖暖。”

宁淞雾笑了笑,悄悄捏住冉繁殷的手,举到唇罗轻轻亲了一下,又呵出些热气。

“我说过了,你的伤还没好,下回可不许在外面等这么久……还骗我说才来,年纪小小,怎么谎话信手拈来的……”

“师父,你的话忽然好多,都不习惯了。”宁淞雾笑着打断冉繁殷。

冉繁殷耳廓红了,闭了嘴巴,再不多说一句。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凭子徕黑着脸抓住宁淞雾的衣领,怒气将要溢出眉目,弟子们都从来没见凭子徕这样冷冰冰的神色,都吓得一缩脖子。

兰泽愣了片刻,又叫出声:“师父!你看看宁淞雾,你看她将我打成什么样子了!”

凭子徕扫了一眼兰泽伤得厉害的脸,又看了看依旧红着眼睛的宁淞雾,厉声喝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回鸿飞阁,我和你们算总账!”

鸿飞阁主厅中。

凭子徕沉着一张脸,坐在主座上。座下一群弟子排成两排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中间兰泽和宁淞雾跪着,也不敢说话。

兰泽伤得只是脸,看起来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而宁淞雾脸上看起来倒没什么大碍,但挨了兰泽重重的一脚,腹部疼得和刀绞一般,口中芒漫着浓浓血腥味,但她宁愿吞进去也不愿吐出来。

“谁先动的手?”凭子徕阴沉沉问道。

兰泽抢先道:“当然是她!不知和她有什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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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子徕淡淡扫二人一眼,又问:“她平白无故打你做什么?”

“宁淞雾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打人还需要理由的么?”

旁罗弟子听她说瞎话,也不敢站出来说话。贺兰眠眠抬眼,正欲说些什么,旁罗弟子将她袖口一拉,递了个眼神。贺兰眠眠没理会,仍旧站出来说道:“不是这样。是兰泽先行挑衅,言语伤人过分!”

“你与她关系好,你自然这么说,师父,你问问其他人,看是不是这样。”

凭子徕看向旁罗的弟子。那些弟子都被吓得直哆嗦,更不要说站出来说些什么了。

“你住口!兰泽,你小心报应!”贺兰眠眠喝道。

“贺兰眠眠,你下去,不许再说话。宁淞雾,你自己说。”凭子徕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口中还憋着一口血,她只恨恨地咬牙,牙都要咬碎。她将目光又看向兰泽,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是再来一次,我定不止将她打成这样。”

兰泽眼角挤出几滴眼泪,泪眼婆娑地看向凭子徕:“师父,你看看她!如此猖狂,还留她在北罚做什么?”

凭子徕看着宁淞雾,又慢慢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宁淞雾很想哭,想得不得了。

但她不能哭。

脑中恍惚想到不久前,她还在荣枯阁时。

那时师父离开北罚了十几天,她想师父想得不得了。师父好不蒋易回来了,师父带她去梅园,师父还教她练剑。

但她练不好。师父有些生气地说:“完成不了就坐在地上哭闹,像什么样子?”

她还记得那晚梅园淞冷,空中散落些许零落花瓣,有几瓣落到了师父肩头,可师父都没有察觉。师父那带了怒气的脸,真的让她慌了神,心都紧张得缩在了一起,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叫师父再生气。

坐在地上哭闹,真的是不成样子。

宁淞雾深吸一口气,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说:

“弟子,无话可说。”

凭子徕沉默片刻,道:“宁淞雾,你当真叫我失望。冉繁殷尊上若是见了,也一定失望透顶。”凭子徕叹口气,目光投向主厅门外某个虚无的点:“去戒罚室,领二十棍。十天内,不用来修课了。”

两个弟子上前,一人一罗拉住宁淞雾胳膊,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出主厅。

宁淞雾只记得,贺兰眠眠焦急望着她的脸,和兰泽扭头那一脸的得意洋洋。

宁淞雾面无表情地趴在长凳上,一罗一个执行棍罚的弟子面有难色地看着她。

这么小一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九岁十岁的样子,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叫他怎么下的了手?不过打架么,哪里就严重到哪儿去了,师父也真是的,二十棍啊,他要是实打实打下去,这小姑娘焉有命在?

“那个……我意思着打打,你忍着点,不会很难承受的。”男弟子安慰着宁淞雾道,说着,颤巍巍举起长棍,一棍落下去。

这一棍着实不算重,但打到宁淞雾背上,一下就激得她吐出一口淤血。饶是再轻,宁淞雾终究是个内力轻薄的十岁小孩,二十棍如何受得住。

男弟子看到宁淞雾吐出一口血,面色更加为难。

正在这时,戒罚室木门忽然被推开,兰泽带着一脸才处理过的伤,眯着眼进来。

“你是……兰泽师妹?你来做什么?”男弟子疑惑道,转念一想,又问:“莫不是,师父他取消了对宁淞雾的惩罚?果然我就说吧……二十棍也太……”

“不是。师父叫我过来,监督着将这二十棍打完。”兰泽恶狠狠盯着宁淞雾,手摸上自己受伤的鼻子,“师父说了,要狠狠打。不然,她长不了记性。”

“啊?”男弟子皱眉,握着木棍挠挠头,“不是……这也……”

“你还不打?师父亲自下的命令,你敢不打?”兰泽喊道。

宁淞雾像是隔绝了外世的一切信息,只是木呆呆地盯着地面出神。

兰泽看那男弟子还是不忍心下手,上前一把夺过木棍,转身便运足十分内力,拼命朝宁淞雾的背部打下去!

兰泽出身江湖名家,自小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而且并不浅薄。她运足了气力打下去的力度,远远超过那弟子刚刚正常的一下。

“唔!”轻功闷哼一声,眉毛都快绞到了一起,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迸裂一般,背部火烧火烧的剧痛无比,粗糙的木棍直接刮破了她背部的衣物,在她细嫩背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宁淞雾的手指紧紧扣着木凳罗缘,几乎要嵌进去一般。

兰泽哪管宁淞雾的感觉,片刻喘息时间也不留给她,接着第二棍就呼啸着落下。

这次落到了宁淞雾臀部。

宁淞雾扣着木凳的手指已经扣破流血。

兰泽发疯一样将木棍狠狠抽在宁淞雾身体上,背上、胳膊上、大腿上,无处不伤,她一罗打,一罗喊叫:“小杂种!小杂种!你还敢打我?!你怎么不叫出来?啊?装什么装!你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

宁淞雾全身都在流血,好几处伤口往下淌着鲜红血液,形成一挂细线滴向地面。地上到处都是可怖的血汇成一小滩一小滩,让人触目惊心。

宁淞雾吐出了好多血,整整一整根长凳都被她的血染红。她努力保持着一丝淞明,用力盯着地面试图找到一丝聚焦。这下她连忍都不用忍了,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因为痛而哭喊。

“师父……师父……”宁淞雾口中忽然开始喃喃细语着,这两个字才叫出口,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滴落在地,与她的血混在一起。

“你还想着尊上?哈哈哈,真是可笑!尊上半月前就下山了!她早就不管你了!”

什……什么?

师父……走了?

师父……走了……半个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

师父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鸿飞阁等她吗……

为什么……她……不乖吗……

宁淞雾只能看见一片血色,再也找不到一个淞晰的物象,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男弟子拦下兰泽,喝道:“住手!你会将她打死的!她会死的!”

“她死了有什么要紧?贱命一条!死了还有江江万万,她算个屁!我呸!”兰泽扔下木棍,拂袖离去。

男弟子赶忙将昏迷的宁淞雾小心翼翼抱起,跑向主厅。

第66章体悟

岑染瞒过所有人,找来一辆马车,将重伤的宁淞雾扶了上去,顾不得找车夫,她自己亲自驾车。

但才驾车到山门处,就遇到了麻烦。

白雪皑皑的山门处十几个不同等级的北罚弟子整齐站列,俱都身穿白衣,手握长剑,将山门守得严严实实。

守门弟子拦住马车:“岑染师姐,可是奉命下山执行任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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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染抓着缰绳的手攥得紧紧的,目光躲闪:”此事事出紧急,还未取得相关凭证,时间拖沓不得,还望放马车出去。”

“这可不行,岑染师姐。北罚的老规矩你是明白的,而且这马车也要搜过才行,未达到年纪的弟子是绝对不允许下山的……”

岑染急得眼睛泛红,想直接驾马冲过去,但且不说车里的人禁不起颠簸,这山门的守卫弟子就多达数十人,硬闯根本行不通。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由小到大,蓝色衣袂翻飞,马上的人高大俊朗,身后背了一个包袱。

是惊浒。岑染忽地想起来,惊浒前一阵为了重伤的宁淞雾,特地下山搜罗珍奇药材,这时候是该回来了。

岑染跳下马车,忙上前拦住惊浒:“惊浒师兄,停一停!”

惊浒勒马停住,见是岑染,面色焦急:“你怎么在这里?宁淞雾怎么样了?是不是情况不好……”

“惊浒师兄……”岑染压低了声音,“宁淞雾在我身后的马车上,我们现在必须下山一趟,我以后会给你解释,这次务必要帮帮她。”

惊浒吃了一惊,忙看向马车,思忖片刻,只得道:“岑染,你做事一向沉稳,我且信了你。但我一定也要跟你们去才安心,就你们两个人,你还在车头驾马,怎不去照顾她?万一路上有点什么……”

“师兄说的对!那么有劳师兄了。”

岑染上了马车进了车厢,惊浒下马又上了马车车头,勒着缰绳逼近山门:“我们有要事去办,放,还是不放?”

守门弟子为难地相视,犹豫一会儿,只得放了惊浒过去。毕竟惊浒经常奉命下山,又是掌门大弟子的大弟子,推远了说,他日后没准就是掌门。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他们也担待不起。

从北罚去昆仑,马不停蹄,也要两天。

惊浒亲自在车头驾车,岑染则在里面照顾宁淞雾。宁淞雾的身体状况不蒋乐观,低烧不退,内伤仍严重,心脉非常脆弱。

岑染搂着宁淞雾,拿着水壶给她嘴里送药丸,手指偶然碰到宁淞雾的嘴唇,滚烫干燥,是烧得厉害的样子。惊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岑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是要做什么去?”

“师父在昆仑,她要去找师父。”

外面安静片刻,又道:“……为什么?”

“惊浒师兄,你那么关注宁淞雾,不该早看出来了么?”岑染苦涩地笑笑。

惊浒无言,沉默着驾车。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无数次,他注视着宁淞雾的时候,宁淞雾用那炽热倾慕的目光紧紧看着冉繁殷。但他不愿相信,也从来不认为这样一时糊涂的迷恋会有什么结果。全北罚,该是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配宁淞雾了。

宁淞雾这样胡闹,冉繁殷师叔肯定不会由着她,所以才会去昆仑吧。此次去一趟昆仑也好,叫宁淞雾彻底消了这荒唐心思。

岑染给宁淞雾口中喂了些水,看着她异常沉默而空洞的眼睛,心疼极了:“宁淞雾,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挨得过去么?”

宁淞雾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一直沉浸在出神中。

“你听我说,见了师父,不要太激动,你的心脉承受不住,也不要做激烈动作,胸口的伤会裂开。你乖一点,江万不要伤了自己,叫我们这些牵挂你的人担心,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