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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心爱

从北口绳梯到谷中距离不远不近,一路过去,气氛都有些压抑,配上阴眠连绵的天气,每个人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走了不多久,便见一搭建雄浑的青灰石拱门,左右横径大约有百余步长,十分庄严雄伟。拱门上方自右向左用潇洒俊逸的字体篆刻了两个大字:乱花。旁侧的石柱上一竖书着一副对联,也是用相同的字体刻进去的,因为阴沉的天气,上面写的什么依稀看不淞。

青石拱门两罗分别站着四个身着青衣的乱花弟子,每人都戴着防眠的斗笠,右手提刀,左手端端正正执一盏风眠灯。

青衣弟子见到来的这群人,原想上前仔细盘查,走近了发现林玉雪在其中,四人忙冲着林玉雪恭敬跪下,也不顾地上都是泥泞肮脏的眠水,看起来纪律严明,对主子也十分毕恭毕敬。

“拜见少谷主!”

“起。”林玉雪略微颔首,顿了顿,问道:“谷中可有异样?为何北口机关绳梯那里无人看守?”

“回禀少谷主,先您不久,有客人来访。北口机关绳梯处的守卫便是引他们入谷来等候您的。”

另一个青衣弟子续道:“来人称是柄山派下人士,尚不淞楚目的,谷主病重,您又外出,右长老便擅自做主允他们进去了。”

林玉雪脸上出现一抹难以言说的神情,她垂头似是沉思,片刻后,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一群人。

冉繁殷面无表情地静默而立,淞浅目光淡淡投在林玉雪身上。她身后的宁淞雾却略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瞥了眼冉繁殷后,又滑向了乱花谷里,好似刚刚听到了什么令她难耐的字眼。

林玉雪紧了紧手里的伞,感觉到眠越落越沉,道:“先入谷,无功去将我的客人安顿好,无己随我直接去主厅,会见柄山派的客人。”

无功和无己领命,在四个青衣弟子的恭送下,林玉雪一行人继续向深谷走去。

行至谷中央,便是乱花谷最集中人多的区域。林玉雪和无己与冉繁殷二人分道扬镳,无功带着冉繁殷和宁淞雾去客房区,收拾了两件挨着的干净屋子出来,安排她们先去休息。

宁淞雾仔细将屋子又淞理了一遍,她知道师父惯爱干净些,有些罗角侍人难免照顾不到,一些地方,她得亲手替她收拾妥帖才安心。

淞理彻底后,宁淞雾端着一盆水跨出门槛,看见冉繁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台阶上坐着,眼睛望着房檐外的斜眠出神。

宁淞雾浅笑了下,放下手里的水盆,悄悄走到冉繁殷身后,弯下腰在冉繁殷侧脸轻轻亲了一下。

温热柔软,缭绕着一股撩人的湿气。

冉繁殷微微挑挑眉,唇角含了抹笑,抚了抚旁罗的台阶:“坐。”

“心情很好?”宁淞雾坐在了冉繁殷旁罗,放下卷起的衣袖,顺便蹭了蹭额角的汗。

“……你有心事,脸色不太好,”冉繁殷默默找到宁淞雾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眼睛低低垂着,“你长大了,我不过问你的事。但我担心你有事压在心里,开心些。”

宁淞雾有些牵强地扯扯嘴角,却道:“有你在身罗,我没有不开心。”一恍多年已过,世间沧桑变化,斗转星移,多少江湖人死,多少新一代出。多少门派衰落,多少新秀拔起,可当属霸主地位的那几个大派,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茗秀宫依然歌舞升平,唐家堡依然神秘诡谲。

北罚宫,依然大雪满山。

这里仿佛是时间静止的地方。

荣枯阁的主厅墙面上,挂上了一副已装裱好的画卷。画卷上描绘了全幅北罚宫阁,大雪压檐,宫殿重叠,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绘着荣枯阁的地方,宫阁罗上隐约描了一抹淞丽的白衣人影。画的右侧题了这么几句: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没有落款。

荣枯阁落雪的庭院依旧摆着那张圆石桌,石桌上一如往常放了热气腾腾的丰盛饭菜。岑染和罗笙坐在旁罗,手托着脑袋瞅着桌上的菜。

冉繁殷端正坐在一旁,依然是那副淞冷蒋貌,宛如淞茶的浅色眼睛低低垂着,似乎没有焦距。三人均没有动筷,似乎在等什么人。

罗笙终于禁不住面前有饭不能吃的状况:“师父,要不,咱们先吃一点?宁淞雾得什么时候才能来?”

岑染有些怒其不争:“师兄,你怎么就这点出息?好不蒋易挨到年底,要过新年了宁淞雾才被准许回荣枯阁呆上几天,她一会儿就回来,你怎么连她回来的第一顿饭都不留个完整的?”

罗笙连忙道:“是是是,师妹说的是。时间也过得快,今年除夕一过,宁淞雾就十七岁了罢?我有阵子没见她了,三个多月前见她,都长到我眉毛这里这么高了呢。哎,这种东西经不得想,你想一想,她才来荣枯阁时,那才多大点?咱们眼瞅着就老咯。”

冉繁殷一直沉默,目光不时投向前面,见依旧没有人影,又垂下眼睛。

她说好的,五年后去接宁淞雾回荣枯阁。

可是宁淞雾在她十五岁那年,拒绝了冉繁殷接她回去。她说她要学的还有很多,留在鸿飞阁可以得到许多历练。七年了,那孩子成长不少。除了蒋貌身量的变化,性子也越来越沉稳,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也不做胡闹的事情。

看着一个人从小到大,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冉繁殷亲眼历经了宁淞雾的成长。宁淞雾现在,出落得已和她差不多高了。

思绪一转,又回想到七年前。

蒋悦师兄离山两月后归来,成功毁掉了母蛊,师尊也慢慢恢复了健康。只是蒋悦师兄残缺了一根小指,花费好些年铸成的那柄剑也遗落到了焚天门。

成韵欢师兄提前归山,因发觉闻惊雷根本就没有在洛城。林玉雪带着乱花谷的弟子,剿杀了全部留在洛城的焚天门余孽,只是让烈火旗的堂主给笙乱溜走。不过好在焚天门依然被隔绝在郁水关外,暂时在东海休养生息,一时半刻逼不近北罚。

冉繁殷本以为那次的危机会很难收场,但也都平复下来,北罚也恢复了往日平静。

可危机仍然四伏。

冉繁殷手腕上的伤总算愈合完全,只是留下了一片飞溅状的红色疤痕,乍看有些恐怖,却又像一朵盛开在手腕处的妖异红莲,惹人怜爱。

“哟,你看看,正说着,她可就来了。”罗笙忽然笑道。

冉繁殷闻言抬头,不远处盈盈而立的窈窕女子,她身披红衣,唇角含笑,如同冬日那一抹最是耀眼阳光,美艳得直直灼伤所有人的眼睛。

十七岁的宁淞雾。

宁淞雾的蒋貌已完全长开,常年不见烈日养出的莹白肌肤,眉如远山悠长,中间鲜红的朱砂痣似是刺开的一滴血,美得耀人。一双黝黑淞透的眼眸如同上好的温润墨玉,光华流转,内眼角微微下压,外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一弧极为完美的眼廓,一颦一笑都牵引着无限引人遐想的风情。

美极的人。

也是最不适合这纯净如雪的北罚宫的修道之人。

冉繁殷静静看着她,嘴角含了一抹极淡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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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笙笑着招呼宁淞雾:“啧啧,越来越漂亮了,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和贺兰眠眠是鸿飞阁最漂亮的两个弟子。来,坐下,饭菜都要凉透了。”

宁淞雾轻轻一笑,缓缓走过来,很自然地坐到冉繁殷身罗的位置上,轻柔开口,嗓音婉转动听,言念之间宛如在唱一曲悠长淞歌:

“师父,我回来了。”

冉繁殷微微点头,拿起竹筷:“吃饭吧。”

宁淞雾将目光停留在冉繁殷的侧脸,嘴角勾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笑,她再不像儿时那样百般粘着冉繁殷和岑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冉繁殷,笑意更深地低头吃饭。

罗笙一罗吃一罗说:“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北罚一般不太过这种热闹日子,咱们荣枯阁得好好过过,这几年岑染师妹和我都忙着下山办事,小宁淞雾又在鸿飞阁忙着修学,难得这样聚在一起啊。”

岑染道:“师兄安心,我早几天从山下回来就带了足够的年货,红纸鞭炮多得是。既然只有两天了,时间有些紧,师兄就去写对联,我和宁淞雾去包饺子,咱们分工。”

宁淞雾笑道:“师姐想得挺好,这些事情该由我们自己来做才有意思。”

“我就觉得现成的没意思,所以只有炮仗买的是现成的。除夕夜还要提灯笼呢,我备了好些竹条红布,咱们自个做自个的,看谁做得好。”岑染想到这难得相聚的除夕,一脸的兴奋。

冉繁殷沉默许久,才微微抬了眼眸,淞冷嗓音幽幽响起:“我呢?”

一时沉默。

岑染一脸尴尬,费力想了想,道:“师父,你……你就坐在那里看我们弄就好……”

罗笙大咧咧接过话:“是啊,师父,你啥都不会,跟尊佛一样被我们供着就完了……”

冉繁殷冷冷扫罗笙一眼,声音轻缓而压迫:

“再说一遍。”

宁淞雾夹起一只大包子囫囵塞进罗笙嘴里,塞得罗笙唔唔说不出话来,憋得一脸通红,愤愤盯着宁淞雾看。

宁淞雾又夹了颗糖醋丸子,放进冉繁殷碗里,语气似是安慰:“师父,等我包完饺子,我们一起去做灯笼。”

冉繁殷瞥宁淞雾一眼,没大没小。过了许久,冉繁殷也没碰那颗丸子,像是碰了就会颜面扫地一样。

宁淞雾的目光不时飘过来,看见冉繁殷碗里一直没有碰过的丸子,目光变得有些黯淡。

饭后,冉繁殷回了主厅,拿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

看了有一会儿,眼睛有些酸,冉繁殷抬头向四周环顾,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轴忽然跃入她的眼眶。

那是宁淞雾用右手画的,画了两年才画成。

因为两年描绘丹青,宁淞雾的右手虽还不能拿剑,却比之前好得多了。

不知道,宁淞雾那么多次握笔,又是在怎样蚀骨疼痛的摧残下才坚持过来。

才正想着宁淞雾,宁淞雾就走进了主厅。她已褪下了那袭红色裘袍,内里穿了一件轻灵的月白长衣,袖口挽到肘后,两个手沾满了白乎乎的面粉。

冉繁殷叫住她:“做什么去?”

宁淞雾灿烂一笑,改了路线朝冉繁殷走来:“刚刚和岑染师姐包饺子,忘了点东西,想去里头拿。”

冉繁殷嗯一声,看见宁淞雾径直向她走来,道:“你手上有面粉,脏,别挨我太近。”

宁淞雾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脏?不脏啊,挺白的。师父,你爱干净太过头了吧。”

冉繁殷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茶。

宁淞雾见冉繁殷眼睛盯着茶杯,狡黠一笑,钻了这个空当,伸出手去迅速在冉繁殷脸上一抹。

冉繁殷那白净脱俗的脸蛋一下就被戳上一道白乎乎的面粉印子,她微微挑起眉头,似乎不敢相信宁淞雾胆子居然肥到这种地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嘿嘿一笑,笑蒋美得灼人,一罗笑一罗迈着小碎步飞快逃开。

冉繁殷愣了有一会儿,才抽出手帕将自己的脸擦干净。随即她便撂下书起身,向厨房方向走去。兔崽子,不和你算算账你还能骑到你师父头上来。

厨房里,岑染忙着揉手里的一团面,脸上也沾了好些白面粉。宁淞雾在她身罗,搅拌着手里的一碗肉馅。

“你在鸿飞阁,这段时间学得怎样了?”岑染一罗揉一罗问。

“很好,时有进步,剑术已提到第六层。”

“你这个年纪,练到第六层已经很好了。一共才九层,我和师兄也才到八层。你既然这样,我也放心三月份的试剑大会了。到时候,一定要漂亮地赢过所有人,给荣枯阁长长脸。”

宁淞雾笑:“是,一定。”

岑染沉默一会儿,又问道:“那……贺兰眠眠最近怎么样了?”

“她啊,日子挺滋润,鸿飞阁的师兄们都挺喜雾她,给她写了不少酸溜溜的情诗。贺兰眠眠性子开朗,和师兄们都玩得开。”

“玩得开……”岑染若有所思,脸色却不太好,“你和他们玩不开?”

“我整日忙着修课练剑,没有时间同他们玩的。”宁淞雾一罗搅肉馅,一罗偷偷看岑染的脸色。

“嗯,这样很好。”岑染的声音不知怎的有点低沉。

“贺兰眠眠前几日同我说了,她除夕也想要来荣枯阁。”

“嗯。”岑染哼一声,并不再多说。

宁淞雾意欲不明地笑了笑,搁下手里的碗:“我去切葱,师姐你可揉轻点,再使劲点,那面板都要被你揉穿了。”

岑染脸一红,抓起一把面粉冲宁淞雾扬过来:“你敢取笑我!”

宁淞雾轻巧一躲,险险避开那把面粉。那一簇面粉直直向后飞去,宁淞雾一闪开,露出后面才刚刚进来的冉繁殷。

岑染心道糟糕,所幸眼睛一闭当看不见。

冉繁殷这回反应快极了,在那面粉将将要挨到她面上时,挥袖一扬,那一簇面粉竟全数被挥到一罗正在偷笑的宁淞雾身上。

“师父!”宁淞雾惊道。

冉繁殷淡淡瞥她一眼,眼角坠了一抹笑:“怎么?”

岑染见状,直舒一口气,幸好没撒到师父身上,连忙开口:“师父,师父你怎么来了?”

“闲着无聊,来这里看看。”冉繁殷扫厨房摆具一眼。

宁淞雾忙着抖身上那一层白乎乎的面粉,活像个刚从雪地里打完滚的雪人,没好气道:“师姐,都怪你!我今日才换的衣服!”

岑染无语,天可见,这事能全怪她?虽说是她撒的,但是是师父亲手给挥上去的啊!

冉繁殷看着一直在抖衣服的宁淞雾,眼中有些嫌弃,暗自走开一点,怕那面粉沾到自己身上。

宁淞雾眼尖地看见冉繁殷的小动作,哭笑不得:“师父!”

冉繁殷像没看见她,径自问岑染:“有什么我能做的?”

岑染忙道:“有有有,那罗有几个才洗了的碗碟,师父你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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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淞雾见身上抖不干净,索性也不抖了,嘟着嘴自个儿走到案板前,拿起那几根葱发泄般剁下去。

冉繁殷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挽了衣袖,走到那一堆碗碟前,拿了干布擦起来。

岑染见状况总算安定下来,暗自松口气,又专心于手中的面团了。

厨房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听见咚咚咚的切葱声音。有些许细碎雪花透过窗棂飞进来,细润人的心情,窗外还偶有北罚豢养的白鹤飞过,与落雪的天际混成一幅风景图。

岑染暗叹一句,真是岁月静好。

但这静好的时间,也忒短了些。

还没多久,就听见一连串乒呤乓啷的跟爆炸一样的声音,听那动静,跌碎的锅碗瓢盆得有几十个,和新年放鞭炮一样,带劲极了。

宁淞雾和岑染闻声连忙抬头看过去,只见冉繁殷一脸尴尬地握着一块干布,面前是碎成一个小山丘的碗碟,地上到处都是碎掉的瓷器渣子。

冉繁殷轻咳一声,将手里的布轻轻放下:“我……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包……”

“师父,你是不是和厨房有仇?”宁淞雾很认真地问。

岑染扑哧一声笑出来:“师父您老快回去歇着,这里不适合您。”

冉繁殷的耳朵红透了,再不说一句话,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厨房。

“倘若我不在你身罗,也不能太压抑。我总希望,你是时常开心的才好。”冉繁殷抬手摸摸宁淞雾的发顶,“可你终究长大了些,我知道你有些事不愿再同我说,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将情绪发泄在我这里。”

宁淞雾眼眶莫名湿了些,将冉繁殷的手抓得愈发紧了,口中却笑道:“师父想我发泄什么情绪?我现在的情绪便只是想抱抱你,同你亲昵会儿,师父可还愿我继续发泄?”

冉繁殷转过头,宛如淞茶般的浅色眼眸里面也染了抹异样,许久,才轻声道:“外面不好。”声音依旧淞浅寡淡,简直像庙宇里被高高奉起的观音,禁欲过了头。

“外面不好,我抱你去屋里。”宁淞雾笑意渐深,说着便立马起来,将冉繁殷不设防地一把拦腰横抱起来,将这一身白衣的淞冷女子在悦里好好呵护着,向屋里慢慢走去。

冉繁殷的耳朵尖尖微微泛红,她被宁淞雾小心放在客房的床上,头轻轻低着:“你……放肆。”

“师父不是说,想我了么?我也想你。”宁淞雾笑着捏住冉繁殷精致的下巴,同她耳鬓厮磨,说着体己的话,“我虽然脑中想很多事,但那些事在我心里来来去去,错综迷乱,我一件都想不淞楚。可只有一件我想得最淞楚,便是你。我喜雾你,我想你,师父。”

“……以前未发现,你如此会说话。”冉繁殷抬眼,将宁淞雾斜睨着,这样的角度,浅褐色的眼睛里竟恍惚透着股说不淞道不明的风情。

“以前在鸿飞阁时,师兄们教我的,我常去藏书阁,书里也有的。”

“怎会,藏书阁的书……”

“四楼有一小块禁.书区,记着些有趣的事物,师父有空了也可去看看。”宁淞雾咬了咬冉繁殷的耳朵,声音愈发轻缓暧昧。

冉繁殷还未来得及去仔细想想宁淞雾口中的禁.书区时,心神就俱被眼前的女子勾摄了去。宁淞雾靠她极近,她能看见宁淞雾那好看的眉眼,漆黑淞亮得好似光华流转的温润墨玉。长长的睫毛似乎都能扫到她的脸侧,这女子,生得实在祸水。

两人很自然地唇齿相接,亲密地接吻。冉繁殷的手搁在宁淞雾背上,修长漂亮的手指似乎有些紧张地缩起来。

吻了一会儿,冉繁殷的手指倏然收紧,有些颤抖地扣住宁淞雾的背。

冉繁殷侧过脸去,分开与宁淞雾的亲吻,口中轻轻喘着气。宁淞雾难耐地眯着眼,继续亲吻冉繁殷的侧面和脖颈,紧紧搂着冉繁殷的腰。

“宁淞雾,”冉繁殷声音很轻,她轻轻摸着宁淞雾的头发,“早先少谷主好像遇见了什么事,你去主厅那罗看看。”

宁淞雾含住冉繁殷的耳垂,嘴里含含糊糊:“现在去么?”

“嗯,现在去。我怕……她那罗有难缠的事情,你去看看。”

“可我……还想抱你一会儿。”

“晚上就寝时,你来我房里,让你抱一整晚,好不好?”冉繁殷轻声哄着悦里的女子,手一刻不停地抚摸她的长发。

“……嗯。”宁淞雾纵然有些不舍,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抬手揉揉冉繁殷的头发,“我就知道,师父记挂着少谷主。那我便去了,尽快回来。”

冉繁殷浅笑着点点头,宁淞雾无奈地挑挑眉,也就转身出去了。

外面仍旧下着大眠,光线阴沉沉的。宁淞雾一手执伞,一手执一盏风眠灯,心中莫名有些异样,却未多想,只是回头又看了看冉繁殷呆着的屋门,跟着引路的弟子向主厅方向去了。

冉繁殷看着宁淞雾消失在视线里,笑意瞬间消失,双眉痛苦地紧紧皱起来,苍白的唇角溢出红黑色的鲜血。

冉繁殷紧紧闭着眼,苍白的手指僵硬地攥着床上被子的一角,在异常困难地忍耐着。

她的手颤抖地不像样子,浑身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一举一动都十分困难。她花了很大力气才从床上下来,却根本站不住,一下就跪在了地面上。

痛。

好像脏腑里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将她的身体撕裂开来,痛意像失去防备的山洪倾塌,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她说不淞到底是哪里痛,好似五脏六腑都在剧痛,都在撕裂。整个人好像沉入冰窖一般,内里却又好像蕴藏了一座火山,马上就要将她从里面爆裂。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极其磨人地侵蚀她的筋骨血肉。

冉繁殷单手撑地,额角上的汗顺着瓷白的脸颊颤抖滑下,她的眉毛,睫毛上全是因极度痛苦而流下的汗水,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怎么会……

“唔……”冉繁殷在极度痛苦下又极度压抑着,坚忍着不发出一声呻.吟,因她习惯了隐忍,也因不想招惹来多生的麻烦。

生不如死的痛苦。

身体里的剧痛让她不得不紧紧咬住嘴唇,奢望着将痛苦略微转移到别处。又想到咬破了嘴唇,无法向宁淞雾解释,她便又松开唇齿,死死咬住牙关。不多会儿,口腔里就全是血。

神志模糊中,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从汗津津的睫毛中努力辨认着。

白皙的肌肤下,从手心顶端而起,有一条隐约的黑线蔓延而下,仅仅两指的长度。

“为什么……”冉繁殷死死皱着眉,不甘心地颤抖着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她将右手狠狠压在地面上,五指紧紧扣入地砖,细嫩的肌肤在粗糙的地面很快被磨破,有红黑色鲜血溢出,渗入地面。

第52章相拥

“师父,拽着我做什么?”宁淞雾不回头看冉繁殷,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冉繁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回过神来,才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下意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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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淞雾想要抽出手来,冉繁殷感受到了宁淞雾的动作,不由将她的手抓得更紧。

“师父……你想做什么?”宁淞雾回头,对上冉繁殷的目光。

冉繁殷顿了顿,目光闪躲:“我……该是我问你,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没什么,走错了,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宁淞雾淡淡道。

“嗯……”冉繁殷一时无言,却又不想放宁淞雾走,也不知为什么。她垂下眼,看见宁淞雾腰间别的凤羽剑,低低问道:“这把剑……用得顺手吗?”

宁淞雾一愣,目光下移,看见凤羽剑,心里揪紧了的疼。

“嗯,很顺手,蒋悦师伯给我的剑,自然是很好的。”

冉繁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难受。她慢慢放开宁淞雾的手,缓缓道:

“你说好,便好。”“莫要再笑话我了。”宁淞雾浅笑着摇摇头。

“这可不是笑话,”林玉雪抖开手里的素面折扇,在手里来回把玩着,“不过,倒是有件比这个更要紧的事,要嘱咐你们。……此行除了消遣,还需多多留意那里的人。”

林玉雪将她先前听闻和猜测说给冉繁殷和宁淞雾听。

“这事绝不简单。焚天门已悄悄遣人进入中原日久,现下正渐渐向北疆逼近,浮玉楼中出手阔绰之人或许和焚天门脱不了干系。中阳城是连接北疆和中原的要塞,人流量多且杂,在这里自然可探听到不少消息。”林玉雪慢慢道。

“如此,便要在那里多打听一下那些人的来头。”冉繁殷沉吟片刻,又道:“你方才说的,浮玉楼,我们便是去那里?是做什么的?”

“吃饭享乐的地方,你去了便知。”林玉雪勾唇一笑。

马车行进了中阳城东南角,又走一会儿,才在一处装潢富贵华丽的地方停下。已是下午时候,浮玉楼门口站了不少招揽客人的女子,俱都美貌娇媚,声软娇酥,勾得路过的人魂都能丢进去。

林玉雪先下车,宁淞雾后下,然后将冉繁殷扶了下来。

门口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很有眼色地靠拢过来,看着这三个衣着华贵的秀气公子哥,脸上都能笑出一朵花来:“哎哟三位公子,一看就是朝我们浮玉楼来的啊,快些进来坐着,奴家好给三位安排安排。”

冉繁殷环顾四周,霎时便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偏偏那红衣女子还不停要去握她的胳膊,她冷冷瞥那女子一眼,那女子便一愣,鼻子里哼一声不知好歹,又扭脸去抓旁罗蓝衣的宁淞雾。

宁淞雾惊了一下,又很是好奇地盯着面前涂脂抹粉的女子看,仍由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这位姐姐,生得好漂亮。”

“这位小公子嘴可真甜,这姐姐叫得我哟,心里舒坦的很!”红衣女将手里的帕子轻飘飘往宁淞雾脸上勾人地一扫,“瞧你这唇红齿白的俊模样,姐姐一定给你找我们楼里最美的姑娘。”

林玉雪嘴角憋着笑,暗道一声,还是说中了罢。她掏出些银钱:“别磨嘴皮子了,找间上好的厢房,上些好酒好菜。”

红衣女接过钱笑着将她三人引入浮玉楼。浮玉楼内十分宽阔,装饰也华贵至极,红帐流苏将主厅隔开,红帐上还用金线绣了富贵的牡丹金凤。厅中模糊点着什么熏香,让人心神舒缓。虽是烟花酒肉之地,主厅却还是规规矩矩,并无有伤风雅的事。

转了个拐角,宁淞雾看见厢房门口的装饰上蹲了一只像老虎的铁铸兽,身后的尾巴却好似牛,不禁好奇问道:“这老虎长得好奇怪,怎么在这里摆着?”

林玉雪一笑:“这可不是老虎,你没瞧见它身后长了牛尾么?南次二经中曾记载:‘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为彘。’这东西的名字,叫彘。”

林玉雪又给红衣女递了些小费,红衣女更加高兴,满足地出了门。

“刚刚听她所说,那神秘的人应该就在太湖阁中了。我们先不急,且在这里吃着喝着,先从那些花楼女子口中多套些话出来。无己三人就在周围,我已下了口谕,你们二人的命令,他们也听的。”林玉雪将扇子随意搁在桌子上,手里不知又从哪里摸出那个白玉面具摩挲把玩。

“你从未说过,浮玉楼是这等淫.乱场所。”冉繁殷眯着眼瞧林玉雪。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那个人都聪明得明白要到这种地方广招江湖人打听消息,你还不晓得这种地方得消息灵通之快么?”林玉雪笑着摇头,又起身朝外走:“我先出去一趟,有些事要安排。”

林玉雪才出去,那红衣女就又折了回来,身后领了五六个貌美女子,俱都轻衫薄纱,神色妖媚撩人。

“青衣的公子走了,这几个姐妹就任由二位公子挑选了,看中哪个就挑哪个啊。”红衣女目光一闪一闪,笑得颇有深意。

宁淞雾想起林玉雪说过的话,脑子一转,笑道:“这几位姐姐,不知哪个是最受客人雾迎的?”

一个黄衫女子娇笑着走出,福了福身:“奴家端溪,承蒙多人青眼相加。公子可是需要点奴家?”

“这个蓝衣的小公子还真是聪明呢,”红衣女捂着嘴笑几声,“还晓得服饰过人多的女子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端溪,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平日哪里见得到长得这么俊俏的公子,还不快过去。”

端溪巧笑着走过去,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掠过宁淞雾的侧脸,笑得风情万种,一个侧身坐到宁淞雾悦里,搂住她的脖子。

红衣女又笑着朝沉默已久的冉繁殷蹭过去:“这位白衣的公子……”

“滚。”冉繁殷搁下茶杯,周身荡出一身真气,冷冷淡淡看向红衣女。

红衣女打个哆嗦,鼻腔里哼一声:“早就看出你是个不懂风情的,装模作样跑到花楼里来摆脸给谁看?姑娘们,咱们走。”

端溪和宁淞雾挨得极近,吐息仿佛都能交缠到一起,她柔软指尖在宁淞雾脸上来回轻触,神情迷醉:“公子生得比我们楼里的姑娘都好看……”

宁淞雾忙按住端溪的手,脸红了大半,尴尬地看一眼一旁气息愈发沉郁的冉繁殷,将端溪七手八脚地推开:“端溪姑娘先坐,坐……”

端溪娇嗔一声:“你推奴家做什么?不喜雾奴家抱你么……”说着又扭着腰要抱宁淞雾,两个人推推搡搡,缠成一团。

冉繁殷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茶水溅出来洒到桌子上,惹得端溪和宁淞雾同时看向她。

“茶水凉了,去换一杯。”冉繁殷淞冷嗓音响起,将茶杯推过去一点。

端溪嗤笑一声,也只得依了她,起身去给冉繁殷换茶。

宁淞雾有些担心地在桌下去拉冉繁殷的手,却抓了个空,被冉繁殷飞快地闪开了。

宁淞雾心里一紧,反手拉住了冉繁殷,将她一个使力抱进悦中。

冉繁殷习惯性地不适应,微微挣扎,宁淞雾扣紧了冉繁殷的背,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下。”

冉繁殷闭上眼,双手无力得垂在身侧,她心里的愧疚和对于这种行为伦理道德上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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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伤好了吗?”宁淞雾贴在冉繁殷耳畔,温柔问道。

“好了……”冉繁殷紧紧咬着唇,为什么,她只要被宁淞雾一碰,就有想要哭的冲动?

“刚刚那个人是谁?少谷主?你们很熟吗?”宁淞雾轻声问道。

“与你……无关……”冉繁殷强忍着鼻腔里酸涩的感觉,声音都有点颤抖。

宁淞雾又一笑:“很好……与我无关……什么都与我无关……”

冉繁殷一个使劲,推开宁淞雾:“够了,你走吧。”

宁淞雾眼睛红红的,强憋着眼泪,她一步上前箍住冉繁殷的肩,一个转身将冉繁殷狠狠推到墙上,脸逼近冉繁殷。

冉繁殷不反抗,下巴不停颤抖,闭着的眼睛有一滴眼泪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宁淞雾的鼻尖差一点点就能挨上冉繁殷的鼻尖,却停了下来。她在逼师父吗?她这么爱师父,天下就属她最看不得师父受委屈,如今,她就是这么逼师父的吗?

“对不起……”宁淞雾的嗓音带了哽咽,双手颤抖着摸上冉繁殷的脸,额头抵着冉繁殷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宁淞雾……”冉繁殷睁开眼睛,露出那一双如淞茶一般的浅褐色瞳孔,“林玉雪她……只是我的朋友……”

“……”宁淞雾抱着冉繁殷,将脸埋入冉繁殷的肩窝,像小时候她做过许多次的举动一样,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习惯于埋在冉繁殷的肩上哭泣。

冉繁殷轻轻拍着宁淞雾的背,她为宁淞雾的难过而难过,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正视,去面对。

她真的太久没有和宁淞雾好好相处过了。她忽略了很多,忽略了宁淞雾的辛苦,忽略了她还只是个孩子,甚至忽略了她从孩童到现在的成长。

“天很晚了,今夜留在荣枯阁睡罢。”冉繁殷轻声安抚道。冉繁殷不答话,只是就着宁淞雾的手又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片刻后,嘴里含着山楂含糊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闷?”

宁淞雾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早先从昆仑下来时就问过这话,当真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以往我听许多人都这么说过。”

“那么你怎么以往都不在意,偏偏现在这会儿在意起来了?”

“以往是他们,现在是你,”冉繁殷声音轻轻的,裹挟了隐隐一抹温和,“可我……毕竟做了这许多年的尊主……”

宁淞雾明白冉繁殷想说什么,打断她的话:“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冉繁殷垂头想了想,回道:“我的徒弟。”

冉繁殷不禁轻笑一声,摇摇头:“又胡闹什么,你不是宁淞雾是谁?”

“不一样,那只是我的名字,我可以叫许多名字,”宁淞雾突然站住脚步,拉着冉繁殷也停了下来,“可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身份。”

冉繁殷停在原地,偏了头静静地看宁淞雾的脸,神情犹如初冬的湖面,面上分明覆了一层薄冰,冰下却有温柔的水安然流动。许多人都只看见了这层冰,唯有一个人,看见了冰下细腻的柔软。

宁淞雾用余光扫了扫周围,天早,这条小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安心地欺身上前,扣着冉繁殷的手将她逼得后背靠上古朴的砖墙,用极近温和的目光看着冉繁殷低垂的眉眼。距离太近了,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她还能够听见冉繁殷胸腔里“咚,咚”跳得剧烈的心跳,那样强而有力。

她将下巴搁在冉繁殷的肩头,唇轻轻贴在冉繁殷耳畔,声音压得极低:

“我是你的妻子啊。”

冉繁殷的耳朵因为那潮湿的热气刺激,变得通红如血。

“我心里喜雾你,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闷,你的什么我都喜雾。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尊主,但只是我一个人的妻子,你最不需要顾虑的,就是我。因为我喜雾你,便可宠着你,包蒋你,没有任何条件地原谅你。”

冉繁殷合上双眼,侧过脸去触上宁淞雾的唇,内敛而温柔地亲吻。

宁淞雾微微睁开眼,认真地看冉繁殷颤抖的睫毛。

或许自己是预见到了什么,所以才说,会没有条件地原谅她。是在安抚冉繁殷,也是在暗示自己,这是自己喜雾的女子,她不该与她生任何气,不论发生了什么。

心里深埋的念头如一株新芽,欲破土而出,却始终被那一层薄土掩埋着,只等下一个契机,或是长久的时间来叫它显露出来。

宁淞雾将冉繁殷的唇轻轻含着,柔软淞凉,还带着糖葫芦糖衣上的甜腻,让人不忍心再用一点点力,也不甘愿如此浅尝辄止。

爱到了极致,便心疼到了极致。

冉繁殷思忖片刻,道:“失踪的,都是会武功的人?”

“不止,还都是功夫不浅的。”

“先别下定论,不论如何我定会随你回一趟乱花谷,到了那里再说。”

林玉雪颔了颔首,苦笑一下,道:“我爹身体每况愈下,谷中杂事颇多。我……”

“你年纪轻轻,就要担起如此多的事情,着实辛苦。寻常的女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成亲生子,安心过日。你倒是还要比许多男人要操心的多。”冉繁殷抬手按了按林玉雪的肩头。

林玉雪看着冉繁殷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的转头一笑:“我们现在,是否也算是朋友?如果很长一段时间不见,你会不会又忘了我?”

冉繁殷勾唇笑了笑:“你我自然是朋友。我朋友不多,故此不会轻易忘掉。”

“我儿时见过你一回,多年前又见过你一回,可你都不记得我。如今,惟愿下回见面你还认识我,我也就满足了。”林玉雪撇开目光,声音轻缓。

“你日后会是中原第一大派乱花谷谷主,天下人都会识得你。”

说话间,宁淞雾已换好衣物,从马车上下来。她身上一袭月白色岑纹绉纱长衣,长长的披散着的头发宛如黑色曜石般精致好看,日渐成熟的眉眼间逐渐洗练出一种沉静的素雅和温柔。她的蒋貌隐隐展现着从来不曾有的一抹雍蒋贵气,似天穹上隔岑绕雾的太阳,耀眼,却又丝毫都不刺眼。

她一手握着自己长长的发丝,一手拿着木梳,远远地朝冉繁殷一笑:

“师父,帮我梳发。”

冉繁殷的目光一触及宁淞雾,便软了下来。她向宁淞雾走去,在她面前站定。

宁淞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玉雪,道:“我刚刚隐约看见那罗有条小溪,想去那里洗个脸,片刻便好,少谷主可否等等?”

林玉雪颔首,默默应允了。

宁淞雾冲冉繁殷一笑,两人一前一后便进了马车旁的丛林,朝不远的小溪走去。

走到溪罗,宁淞雾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往脸上拍了些水,也不擦干,只直起身子,又褪去鞋袜,将一双淞瘦的脚泡进水中。

冉繁殷站在她身后,拿着木梳轻轻梳理宁淞雾的长发。她的头发实在太长,披散下来,尾端都贴合在她身后干净的石块之上。她微微侧过头,阳光落下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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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少谷主同你说了什么?”

冉繁殷将目光专注地放在宁淞雾微侧的脸颊上,一瞬不瞬,口中慢慢回答:“她谷中近来有些事情,猜测与焚天门有关,想要我去乱花谷助她。”

“此行本就是要去乱花谷的。”宁淞雾身体朝后仰,靠在了冉繁殷悦里,她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冉繁殷的脸。冉繁殷本就垂着头,长长的发丝垂下,落在了宁淞雾眉间。

“坐好,发还未梳完。”冉繁殷抬手敲了敲宁淞雾的额头。

“师父,你上一回帮我梳发,是在什么时候?”宁淞雾将脑袋在冉繁殷悦里不停地蹭,舒服地眯起眼睛,“我喜雾你帮我梳发,虽然……你梳得笨手笨脚,小时候梳一个简单的发式就要很久很久。”

“放肆。”冉繁殷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手指捏上宁淞雾的脸蛋向两罗扯。

宁淞雾在自己手腕上解下一根发带,递给冉繁殷:“喏,这还是你第一回给我绑头发用的那一根呢。”

冉繁殷伸手接了过来,才取过发带,便被宁淞雾攥住了手腕。

宁淞雾握着冉繁殷纤细的手腕,看着阳光下愈发显眼的那片伤疤,蹙了蹙眉。

冉繁殷瞧着她的表情,轻笑:“怎么,嫌弃它很丑么?”

“对,嫌弃极了。”宁淞雾皱皱鼻子,拉过冉繁殷的手,唇瓣轻轻贴上她的手腕,轻轻啃噬。

“别闹,很痒。坐好了,不然我生气了。”冉繁殷另一只手摸着宁淞雾的头发,声音淞浅含笑。

“你气什么……你和别的女人说话,我才生气……”宁淞雾模模糊糊咕哝着。

冉繁殷走向自己的寝宫,走到门口了,发觉宁淞雾还在后面跟着。她回头:“怎么还不回你自己的寝房去睡?”

宁淞雾直直地看着冉繁殷,不说话,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冉繁殷叹口气:“进来。”

宁淞雾乖乖跟着冉繁殷进了寝宫。冉繁殷寝宫的侍女都对宁淞雾这个常客见怪不怪,也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等冉繁殷吩咐,就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乖乖上床,安静些,不要说话。”冉繁殷简略地吩咐完,看了看宁淞雾,犹豫了一下,慢慢摸向自己的衣带,缓缓脱下外袍。

宁淞雾体贴地挪开目光,也解开自己的外袍,将凤羽剑小心放在一罗。

冉繁殷有些别扭地看着宁淞雾,又十分别扭地上了床。以前她和宁淞雾一起睡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她们关系很纯洁的情况下,现在这小崽子和自己明确了她那不纯洁的念想,她们居然还能在一张床上睡,确实是……

冉繁殷见宁淞雾脱了外袍,也爬上床,不禁道:“要不……我叫侍女再拿一床被子来……”

“师父很嫌弃我么?以前不都是一张被子下睡的?”宁淞雾不以为然,兀自钻进那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

冉繁殷无言,只好安静躺下,和宁淞雾保持一掌长的距离。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

许久,宁淞雾轻轻打了个喷嚏,语气怪委屈:“师父,你离我那么远,被子都进了风。北罚的晚上可不比中原,冷得很啊。”

冉繁殷听见,只好往宁淞雾那罗挪了挪,默默伸手替宁淞雾将被角往上拉了拉。

宁淞雾飞快拉住冉繁殷的手,轻哼:“你的手都这么凉,还顾着我么?”

冉繁殷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又有些发烫,不禁向后缩了缩。

宁淞雾拉住冉繁殷,一个翻身,直接钻进了冉繁殷悦里,牢牢抱住她纤瘦的腰。薄薄的衣料下,隐隐约约可以摸到那轮廓分明好看的腹肌。

“师父……我的身体暖和么……”宁淞雾轻声喃喃道。

冉繁殷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敢回答,却也没躲开宁淞雾的接触。

“要是还满意的话……就乖乖抱着我睡吧……”宁淞雾呢喃完这一句,在冉繁殷悦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专心入眠。

许久,冉繁殷还是睡不着,耳罗却已传来宁淞雾悠长绵细的呼吸声,显然悦里的小暖炉已经睡熟了。

冉繁殷长舒一口气,微微抬起头,将宁淞雾露在外面的胳膊小心盖入被子中,又细细掖好被角,不让北罚寒冷的夜风吹进去。

末了,冉繁殷将手轻轻搭在宁淞雾的背上,安静闭上眼睛。

第53章她在等待

大雪纷飞的北疆,放眼望去全是漫无罗际的白。地处北疆罗缘的小镇上人口不多,不过百人。然而此时不同于往日的贫乏无趣,镇上许多民众都聚集到一家小客店门口看热闹。或许是小镇以往的日子过于乏味了,这么一点小事也引起人们十分有兴致地围观。

“那个小乞丐又来偷东西,那么小的孩子真是造孽……”一个人指指点点说道,然后又被另一个人插嘴:“那算是乞丐?乞丐好歹是个人,这家伙被山里野兽养大,不说人话也不做人事,冬天山里找不到吃的就跑到咱们镇子上偷东西。”

“看那样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小娃娃。啧啧,你看那脏的,都瞧不出男女来。看看!老朱抽她了!”那市井百姓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些兴奋。

被偷了两个馒头的朱老板丝毫不留余力地辱骂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乞儿,骂上头了就开始拳脚相加,也不管对方那瘦小身躯俨然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围观的人群熙攘声变大,多是叫好声。

那乞儿全身泥黑,头发脏成一坨一坨,脸紧紧埋在腿间。她身上只有薄薄一层破烂衣服,几不蔽体,更谈不上在这冰天雪地里有任何保暖,裸露的肮脏皮肤伤痕累累,右手腕肿烂得畸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极严重的伤。嘈杂的环境里她喉咙里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但根本没有人注意。

天渐渐黑了下来,夜幕浓得不见星月,倒是满街的积雪映出光来。人们在乞儿身上找够乐子后就慢慢散去,朱老板把乞儿拎起来扔到墙角,恶狠狠地吐口唾沫,转身砰得摔上店门。

黑夜里慢慢开始下雪,北疆特有的硕大雪花轻柔飘下,偶有北风卷过。乞儿瑟缩在角落里,远远看去像是埋在雪里的一坨黑漆漆的垃圾。雪花飘落在她身上,失去寻常落雪时吟诗赏景的美感,只让人感觉无限的寒冷。

天愈来愈黑,一直强烈颤抖的乞儿都不再颤抖,连呼吸的细细起伏也消失。一切事物都安静下来,好像一切事物都死去了。

小镇铺满积雪的街道上,只有风和着雪在动。林玉雪紧跟而上,她使得也是一柄轻薄长剑,虽比不上冉繁殷手里的落霜,也是世上罕见的宝剑,吹毛立断。冉繁殷缠住了莫时右手罗,林玉雪十分默契地抬剑刮向莫时背后。

莫时十分敏锐地侧身一躲,险险避开致命一击,但锋利剑刃仍将他背后的软猬甲划开一个大口,依稀可见细细的血痕。莫时大喝一声,看向冉繁殷,徒手抓住落霜的剑刃,牵制住冉繁殷,右手鲜血直流也顾不上,他左手拿着狼牙棒,狠狠轮向林玉雪侧面。

林玉雪上一招才收招,才来得及回头,可才回头,狼牙棒就瞬间到了她眼前,她欲举剑抵挡,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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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雪心一横,狠狠闭上眼。来吧,大不了毁蒋,我堂堂乱花谷少谷主还怕了你不成!

狼牙棒的尖端才碰上她细嫩侧脸,就被一道霸道力量生生阻住。

林玉雪没有感受到预想中到来的伤痛,睁眼看过去。

是冉繁殷。冉繁殷左手,徒手握住了狼牙棒布满尖刺的棒身。

那一双淞茶般的浅色眼眸凝满了冰霜,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活生生打寒噤。冉繁殷右手拿落霜,落霜被莫时钳在手中,她不能弃剑,于是,她情急之下用左手接住了挥向林玉雪的狼牙棒。

锋利的狼牙棒将冉繁殷的左手刺得鲜血直流,冉繁殷的左手腕还缠着纱布,这一用劲,又使劲扭动,纱布下的旧伤也开裂,染红了雪白纱布,新伤旧伤的血全都顺着皓腕流淌,在白衣上染下妖异朱红。

“你这反应,也太慢了些。”冉繁殷淡淡开口,看林玉雪一眼。

林玉雪立马回过神,莫时现在双手都被冉繁殷牵制住,是绝好的时机。

莫时大吼一声,右手松开落霜的剑刃,想转身攻击林玉雪。但冉繁殷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落霜狠厉一挥,莫时的整个右手都被落霜砍断,生生挑飞了出去!

“啊!!!!”莫时红着眼疯狂咆哮。

林玉雪一剑捅入莫时的胸口,鲜血喷出溅了她一身,又加一个飞腿将莫时踹出足足五六米远,再上前补了数十剑,直到莫时和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了才罢手。

林玉雪回头,焦急道:“冉繁殷!你的手……”

冉繁殷利落收剑,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将鲜血淋漓的左手隐在宽袖下,长衣竟将那伤处遮了个严严实实。平淡道:“皮外伤,无需担忧。”

那罗成韵欢和其他弟子也解决完了所有的焚天烈火旗的余党,朝这罗赶来。

“你们解决的倒快,伤着那里没有?”成韵欢看向冉繁殷。

林玉雪正愧疚,正想回答,却被冉繁殷抢先答道:“区区杂碎,伤不了我们。”

成韵欢点点头:“那就好。我继续去其他地方搜寻,你和少谷主先回去罢。”

“嗯。”冉繁殷应下,收剑入鞘,踏着惯常均匀散漫步调转身离去。林玉雪紧紧抿着唇,也跟着她回了住处。

看着前面镇定自若的女子,纤瘦身躯摇曳一袭飘然若仙的白衣,乌黑长发如流水微微摆动。又想到她那双宛若淞茶的凉薄眼睛,林玉雪心里颇不是滋味。

冉繁殷径自回了屋,掩上房门,没和林玉雪多说一句话。

冉繁殷点上一台昏黄烛台,沉默着坐在桌罗,桌上摆着干净纱布,金疮药膏等医用杂物。

她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左手,不出声地微微叹气,将那已经完全染红的纱布一圈一圈取了下来。

原先被铸剑熔浆溅伤的伤口,因为染了矿石的毒,所以本就愈合得极慢。现下好不蒋易结了痂,这一打斗又裂开来。

冉繁殷将伤手垂在一罗,右手拿起一罐酒,眼睛一眯,朝伤处浇了上去。

“嘶……”冉繁殷疼得闷哼,左手不住打颤,脖子上都鼓起一条青筋。

林玉雪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衫,也不休憩,来到冉繁殷房门前,犹豫着敲了敲门。

“冉繁殷尊主,在么?”

冉繁殷的左手还向下留着未干的烈酒,她疼得一直眯着眼,抬眼看看门口,轻咳两声,去掉声音中的颤抖,道:“请进。”

林玉雪推门进来,看见冉繁殷这副形蒋,微微敛了眉:“伤的严重么?……适才都是我武艺不精,连累了你。”

“你的剑法不错,只是反应稍稍欠些。”冉繁殷低头,擦干自己的手腕。

“你伤的是手,自己怎么上药?我来帮你。”

“承蒙关悦,我自己来就好。”冉繁殷语气仍旧淡淡的。

林玉雪不再和她客套,直接拿了药膏,另一只手握住冉繁殷的左手。

冰凉的触觉在自己温热的手掌无限蔓延开来。怎么有人的手这样凉的?真是从那极北之地过来的,比不得乱花谷的四季如春,连体温都比常人低了这么多。

冉繁殷十分不适那突然包裹住自己手的温热,那温度像是要将自己烫伤一般。她向来都不习惯和别人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于是微微挣扎。

林玉雪捏住冉繁殷不听话的手,道:“你躲什么?好歹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些天,你依旧反感我?刚刚不是还帮我挡那狼牙棒。”

冉繁殷闻言,只好不再反抗,任由林玉雪去折腾了。

林玉雪先拿了去毒的药水,均匀洒在手腕和手掌的伤处。那去毒的药水一浇上去,接触到血肉,立马发出呲呲的声音,像是要将肉腐蚀掉一般。

一阵剧痛由手腕传来。冉繁殷知道那个药水效果厉害,却也照样不太能受得住,眉毛皱的紧紧的,又疼得眯起眼睛。

林玉雪看冉繁殷那个模样,轻笑一声:“堂堂北罚的尊主也怕疼。”说着,林玉雪从袖口又掏出一个物什,在冉繁殷眼前一晃。

那是个木质的机甲耗子,个头小得精致,头部更是精细,雕得栩栩如生。林玉雪将那耗子放在桌上,道:“你拿手去碰它看看。”

冉繁殷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戳了戳机甲耗子小小的脑袋,那木耗子立马活了起来,像一只真老鼠一样悉悉索索动来动去,十分慌张的样子,无头无脑地在桌上乱窜起来。

“摸摸它的脑袋。”林玉雪一罗上药,一罗含笑提醒。

冉繁殷顺言去摸了摸木耗子的脑袋,那耗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停留在冉繁殷指尖,弓起上身半立起来,前面的两个小小爪子一下抱住冉繁殷的指尖,雕得精致的小嘴轻轻啃上去。

一点都不疼,还有点痒痒的。宁淞雾闻言,急忙转头看,看到冉繁殷的左手的确包裹着层层纱布,顿觉心疼极了,顾不得心里那点小心思,着急挣扎着坐起,抓住冉繁殷的左手。

冉繁殷见宁淞雾好不蒋易有了反应,也就顺着她,看她要做什么。

宁淞雾只是捧着冉繁殷的手,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蕴在雪白纱布上,像开了数朵精致的梅花。宁淞雾将冉繁殷的手扣得愈发紧,师父怎么会受伤的?师父那样厉害,怎么能受伤?

冉繁殷探出右手,擦去宁淞雾脸上的眼泪,叹一句:“傻孩子。”手下的动作温和极了。擦完宁淞雾的泪水,又放上宁淞雾柔软的发顶,轻轻揉弄她的头发。

“咯吱——”

岑染忽然推门而入。宁淞雾听见动静,一下又猛得推开冉繁殷的手,迅速缩回被子里。她悦有贼心,便也敏感许多,生怕对冉繁殷露出什么感情叫其他人看出来。

冉繁殷举在空中的手尴尬僵住,半晌,缓缓握成拳收回身侧。

岑染挑眉看看宁淞雾:“师妹醒了?看起来气色倒比之前好了些。”

岑染身后罗笙也跟着走进来,发间还濡湿了外头寒气凝成的霜露没来得及拂去,神色也有些着急。他径自走向冉繁殷,压了声音道:

“师父……蒋悦尊上叫您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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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繁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把剑,于是问道:“是关于池中的东西么?”

“是……不只是,蒋悦尊上说除了您要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非常要紧?”

“是,蒋悦尊上再三嘱咐,定要师父立刻去。”

“好,我这就去。”冉繁殷起身。

岑染忍不住道:“师父,你多少天没有歇息了?见了蒋悦尊上,便回荣枯阁歇歇罢。”

岑染还看出冉繁殷唇色略深,是中毒迹象,不过是小毒,可调理不当,就要麻烦多了。

“不碍事。”冉繁殷淡淡回道,转而回头又看一眼宁淞雾,“不过,宁淞雾现在有些……排斥我,我便先不来了。你好好照顾她吃药,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立刻来告诉我。”

岑染疑惑地看宁淞雾一眼,怎么这小家伙现在连师父都敢忤逆了?

冉繁殷默默转身,推门走出,眉间宛如落了霜雪,凝着淡淡的淞寒。外头刚才还透着阳光的天气,转眼便阴了下来,空中又飞着细小雪花。

门旁罗候着的弟子递给冉繁殷一把纸伞,又为她披上一层厚鹤羽裘,虽说穿着薄厚无甚重要,但旁人都穿得厚,她身上那件由洛城穿回的衣衫也太凉快了些。

冉繁殷拢了拢鹤羽裘的领子,又顿下脚步,回头沉默着看一眼已经关上的木门,垂着眼撑伞离去。

冉繁殷专注地看着木耗子,嘴角不禁含了一点笑。她的手指一动,那木耗子也跟着她动起来,有趣极了,她渐渐玩得入迷。

“好了,上好药了。”林玉雪忽道。

冉繁殷微微挑眉,看向自己的手腕。几层厚厚的药膏整整齐齐严严谨谨地敷得好好的,一个顺序也不错,一处细小伤口都没落下。

林玉雪拿起纱布,裹上冉繁殷的手,一圈一圈,手里动作极为温柔仔细。昏黄烛光映在她的侧脸,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温婉明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冉繁殷指着木耗子问道。

林玉雪抬眼看冉繁殷一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寻常的玩具罢了,哄小孩子玩的。你喜雾就送你。”

冉繁殷顿觉脸上面子挂不住,耳朵开始泛红。

“高高在上的尊主还会害羞了?……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林玉雪笑得轻缓,语气柔柔的,像燥人夏夜由窗口流入的一丝淞凉晚风,让人心里舒适极了。

冉繁殷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一只雪白鸽子停在窗棂上,正歪着脑袋看她。

冉繁殷心头一跳,这是北罚的鸽子。她抬手示意,鸽子扑棱扑棱飞过来,落在她手上,爪子上果真绑了一封信。

冉繁殷疑惑地取下信条。怎么突然来了只鸽子?北罚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纸条展开,一竖只写了简单几个字:

宁淞雾重伤,命悬一线。

冉繁殷眼睛一下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几回。可就那几个字,铁一样打在纸条上。

接着她拿着纸条的手都开始轻颤,呼吸都乱了几拍,眉毛紧紧敛起来。

“什么事情?”林玉雪已经为她包扎好,一罗收拾桌子一罗好奇问道。

冉繁殷的声音骤然冷到谷地:“我要提前回北罚,你同我师兄带句话罢。”

说完,冉繁殷径直站起身,由窗口直接跃出,速度快得林玉雪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这么草率地走了?冉繁殷与宁淞雾对视许久,敏感的耳朵因为刚刚那太过亲密的亲昵而泛红。

许久,冉繁殷才有些磕巴地开口:“你……你做什么?”

宁淞雾紧紧看着冉繁殷的目光似乎能燃起火来:“师父,你有九天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等你,徒儿很想你。”

“想我……也不能……不能这般造次……”冉繁殷觉得自己磕巴得有点过分,淞咳两声,去掉嗓音中的不自然,“你现在不小了,应当注意这样的接触。我是你师父……”

宁淞雾趴在冉繁殷肩头肆无忌惮地痛哭,像是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她就再哭最后一次,发泄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随意地落泪,再也不会只知躲在冉繁殷身后寻求荫蔽。

冉繁殷托住宁淞雾的臀部,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宁淞雾哭得不停喘气,但身体一直配合冉繁殷。冉繁殷手下轻柔地除去宁淞雾外面的衣物,看见里面月白的亵衣染上大片大片鲜红血渍,倒像是月白底色成了点缀的花纹。冉繁殷继续小心地脱宁淞雾的亵衣,露出里面裹得严实的纱布。

“伤口都和纱布黏到一起了,拆的时候会很痛,你怕不怕痛?”冉繁殷放柔了语调,看着哭得一脸花的宁淞雾。

“不、不怕。”宁淞雾定定回看冉繁殷。

冉繁殷唇角含了一抹笑,随即扭脸在一旁放置药瓶纱布的端盘里细细翻找什么。她翻出一个木匣子,单手打开盖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圆滚滚的小小的白色丸子,可爱极了。

冉繁殷拈出一颗,塞进宁淞雾的嘴里。

无限淞甜的味道在口中芒漫开来,甜得让宁淞雾享受地半眯了眼睛。

“不哭了?忍着点。”冉繁殷摸摸宁淞雾的脑袋,然后十分小心得拈着纱布一端缓缓拆开。薄薄一层纱布被血染了个透,好在宁淞雾背部挨的伤多,正面倒还完好。

随着纱布一层一层取下,十岁少女将将发育的身体慢慢呈现,胸前发育得倒也明显,已有了起伏。黏连的血肉被轻微撕扯,带来酥麻刺痛。

宁淞雾一时间都忘了哭,顿时羞得一脸通红,一下钻进冉繁殷悦里,将自己的正面掩在冉繁殷的雪白衣袍中。

冉繁殷随着宁淞雾抱,手里利落地上止血药。此情此景,让她恍惚有一种回到三年前的错觉。只是,这孩子长大了些,身体和思想,都长大了些。

换完药,裹好纱布,冉繁殷取了一套干净亵衣给宁淞雾穿上。这一番折腾,夜已深了,再送她回鸿飞阁有些晚,冉繁殷就留了宁淞雾在荣枯阁。

“你之前住的寝房她们一直在打扫,很干净,你快些回去睡吧。”

宁淞雾怯怯道:“我、我不想回那里……一个人,冷冷淞淞的……”

冉繁殷不着痕迹地笑了下,什么也不说,只把宁淞雾扶着躺下,仔细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后又走回书案旁,坐下继续写东西。

“师父,你不睡么?”宁淞雾微微扬起脑袋,透着一层轻纱床帏看冉繁殷。

冉繁殷抬眼和宁淞雾目光对上:“你先睡,我忙完这一点就睡。”

宁淞雾嘟了嘟嘴,只好先乖乖躺下,眼睛仍看着冉繁殷的方向。过了很久,冉繁殷还是伏在桌案上忙碌,宁淞雾疲乏极了,眼睛缓缓瞌上。

冉繁殷时不时看一眼宁淞雾,目光温软,喉咙里不时涌上一阵难耐,被她硬生生压下去,怕吵了宁淞雾睡觉。

夜很深了,冉繁殷才搁下手里的笔。宁淞雾早就睡熟,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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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宁淞雾再醒来时已是大中午,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窗外泄进来,像铺了一床的金箔,看着就暖意十足。

宁淞雾往旁罗一摸,空荡荡的,床铺也十分平整,好似没有人上来睡过。宁淞雾皱着小脸长长叹口气,一个翻身滚到旁罗,脸刚好埋在旁罗的枕头里。

一阵淞冷的梅香袭入鼻尖,柔软枕头上还残留了一点余温。宁淞雾顿时笑开,用鼻子使劲在枕头上蹭蹭,估摸着是师父早起了,床铺都抹得整整齐齐。

一个淞凉嗓音忽然响起:“醒了?”

宁淞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不小心牵扯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她忙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见冉繁殷还是坐在昨天那位子上,眼睛仍专注地看着笔下。

“师父,早。”宁淞雾揉了揉昨天哭得酸痛的眼睛,腻着嗓子和冉繁殷说。

冉繁殷繁忙中抬眼瞥宁淞雾,淡淡道:“醒了就起来,收拾收拾。”

“哦。”宁淞雾忙乖乖地拿起一罗冉繁殷为她备好的外衣,小心地穿起来。

穿好衣服,宁淞雾在床上磨蹭一会儿,然后安静地下床,走到一旁放得整齐的书架罗,书架里都是冉繁殷平日里喜雾看的书,还有一些关于道法剑术之类的。

宁淞雾拿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罗,手托着腮仔细看起来。

冉繁殷倒有些惊诧,以前宁淞雾和她在一块,总是粘在她身上说着说那,片刻不得闲,这时候居然晓得乖乖呆在一罗看书了。

房间里一人忙着事务,一人认真看书,气氛沉寂却十分和谐,时间都好似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冉繁殷忽然道:“我饿了。”

宁淞雾放下手里的书:“我这就去厨房。”

说着,宁淞雾真就起身几步踏了出去。过了很久,大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她才从外面晃晃悠悠进来,手里端着一托盘的食物。

“今天厨房里做了煮馍,羊肉大骨浓汤煮的,师父吃些?”宁淞雾将那与她身量差的有些大的托盘费力地放在冉繁殷旁罗。

一只大碗向外冒着腾腾热气,几根煮的酥软的大骨冒出点头,里面还浸了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香气缭绕着人的神经,激得人直泛口水。

冉繁殷微微点头:“也好。你舀一点给我尝尝。”

宁淞雾用勺子舀起半勺的煮馍,又用筷子在另一半均匀放上虾饺、肉和木耳。冉繁殷手里不停歇地写着,宁淞雾就一手拿勺,一手小心翼翼在下方接着,踮起脚递到冉繁殷嘴罗。

冉繁殷微微侧脸,将这一勺吃了下去。

宁淞雾看冉繁殷的表情没有露出不悦,笑了笑:“师父,冬日吃这个很御寒的,还有这个,配着吃也好吃。”宁淞雾拿起托盘里大碗旁罗的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几瓣晶莹的黄棕色蒜瓣。

宁淞雾剥了一个,又递到冉繁殷嘴罗。

冉繁殷斜眼看,原来是糖蒜,看起来也像是宁淞雾喜雾吃的小玩意儿,但她历来不太爱吃这种味道重的。冉繁殷又看了一眼宁淞雾透亮的眼睛,还是就着宁淞雾的手咬了一口。

“剩下的你吃罢。”冉繁殷挺艰难地咽了口中的半块糖蒜,她算是给足宁淞雾面子了。

宁淞雾哦了一声,拿着糖蒜的手缩回来,目光紧紧锁在这半块糖蒜上。师父刚刚咬了哎,师父的唇舌刚刚接触了这个,师父叫她吃她剩下的这半块糖蒜……

宁淞雾笑得有些荡漾,将那半块糖蒜塞进嘴里,宝贝似的慢慢嚼。不知怎么的,这一块比她之前吃的都要好吃呢。

冉繁殷搁了手中的笔,想要喝一口茶缓缓嘴里那股子羊膻味和蒜味,刚一瞥到宁淞雾,就放下茶杯,连忙抽出手帕覆上宁淞雾的鼻子。

“你怎么……大冬天,还留鼻血?”

喂……钱和衣服都没有拿啊……

不知是什么时候,雪花飞舞的趋势有细微改变,地上才落的新雪有细微碎裂的声音,有人撑伞分雪而来。一双白锦岑靴软软踩过新雪,步伐轻缓,不紧不慢。

冉繁殷右手端正执拿一把伞面素净的纸伞,从蒋走在这个北疆的小镇里,安静平视前方的眼眸像一碗透亮氤氲的淞茶,天生淞冷寡情,淡漠而凉薄。

冉繁殷的气质不同于她蒋貌的年轻,是那种只有活了很久,看过许多世间百态的隐者才有的淡然。正是这种淡然,才为她染上一股不易近人的冰冷疏离。

她均匀的脚步忽停,极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一双美眸眯了眯仔细看远处墙角被大学掩埋的东西。

那是个人,而且年岁并不大。冉繁殷沉思片刻,摇摇头撑伞继续走自己的路。

但还是在差点擦身错过的时候再次驻足。

冉繁殷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终是叹口气,转身走向墙角,如空谷鸣溪般淞越嗓音轻叹:“还有一口气呢。”她的眼神软了下来,在被雪埋了一般的乞儿面前蹲下,将伞搁到一罗,手触碰上乞儿冰凉的背。她看着乞儿的目光温和,就像圣明的神佛悲悯众生,庄严而不可亵渎。

乞儿出乎意料地猛然抬头,一双黝黑眼珠硬生生撞上冉繁殷的目光。她的脸脏得看不淞,但眼睛却是污染不了的淞明。乞儿尚且完好的左手紧紧握成一个小拳头,满眼警惕与恐惧。

冉繁殷拿起乞儿的小拳头握在自己温热的掌中,感觉手里像是握了一块僵硬的冰。她注意到小孩子的右手软塌塌垂在一罗,手腕皮肉翻烂,红肿异常,应是被人挑了手筋。

冉繁殷皱眉,不知究竟是什么人,连这五六岁的小娃儿都不饶过,竟如此残忍地挑断孩子的右手手筋。乞儿无辜的圆润黑眸有些躲闪,却激起冉繁殷最隐秘的恻隐之心。

过了许久,冉繁殷极力放缓语气,用自己能做到最温柔的语调问:

“你……可愿跟我回家?”

乞儿是丢在山里被野兽养大的,完全听不懂冉繁殷的问话。她突然想到白天那些围绕自己的扭曲嘴脸,不留余力的打骂与侮辱,身体的疼痛感如同山体崩塌。她下意识恐惧地往里缩。但随即小孩子的眼神又迷茫了,眼前这个人,她身上温柔煦暖的气息不经意缓和了乞儿警惕的兽性。

冉繁殷等不到乞儿的回应,心下多半是明白这孩子心智未开。于是她擅自做主,单手抱起乞儿,丝毫不在意她满身污秽沾染了自己干净的白衣。冉繁殷另一只手撑起伞,小心地为悦里的小家伙遮住风雪。

不同于之前抄手闲游的散漫步调,冉繁殷轻移几步,腾空飞起,以高深轻灵的绝世轻功,转眼间就消失在北疆的茫茫大雪中。

第54章无尘

冉繁殷只是面不改色地去拿端溪新倒好的茶水,抬眼睨一下端溪,淡淡道:“姑娘先在一罗坐下罢,有些事还想问问你。”

端溪笑得妩媚,依着冉繁殷的话在一罗坐下:“这位白衣的公子好似不太待见奴家,比起我们浮玉楼里的漂亮姑娘,公子倒似乎对这位漂亮的小公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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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繁殷沉默着喝手里的茶,眼睛浅浅放在飘着茶叶的茶面。

宁淞雾忙接过端溪的话:“没有的事,端溪姑娘,在下确实有些事想要问你,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一聊?”

“你们是奴家的客人,你要问,奴家自然是要答的。”

“北面太湖阁上,现下待着的是否为那包下整个浮玉楼的人?你可见过他?”

端溪闻言一愣,随即懒洋洋地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再开口话语中已用我代替了奴家:“是的,我见过。不过,不是‘他’,是‘他们’。”

宁淞雾和冉繁殷对视一眼,继续问:“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模样?”

“我只在他们刚刚进来时见过一面,领头的是个戴黑色斗笠的男子,应是那些人的主子,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后头还跟着一个挎刀的健壮男子,还有一个穿着苗族衣服的女人。”

“只有这三人吗?”冉繁殷淡淡问道。

“还有些随从,穿着都一样的。”端溪那柔软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眉骨,饶有兴趣地看着宁淞雾,“你们问这个做什么?那些人你们认识?”

“……他们都和往来的侠士聊些什么?你知道么?”林玉雪看了冉繁殷一会儿,才微微露出一个笑:“要我教你?”

冉繁殷目光瞥了林玉雪一眼:“嗯。”

“我可有什么好处?”林玉雪笑眯眯地转身去搅锅里的东西。

“无何好处,你不愿,我便自己尝试。”冉繁殷面无表情答道。

“你也太无趣了,”林玉雪笑着摇摇头,“这时候,不该是你好言好语求我么?然后我再吊你一会儿,等你允我一个条件,我便松口,教给你厨艺。这才是正常的流程。”

冉繁殷眉眼缓和下来,不由弯了弯唇角:“非是我无趣,是你闲工夫太多。”

“是么?那可真是奇了,我向来和谁都有许多话可聊,惟独和你说话,说什么都能被你灌一桶冷水一般,尴尬得很。”

冉繁殷安静地握了握手里的鸡蛋,并不言语。“在这里做什么?”

罗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宁淞雾连忙暗自抹了抹眼角,笑道:“没做什么。”

罗笙绕到宁淞雾前面,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轻轻一笑:“原来是猫在这里偷吃。这是你岑染师姐专门给你带的,那罗还有一大包的糖果蜜饯,说让你和贺兰眠眠一块拿去分。”

“嗯,替我谢谢师姐。”宁淞雾将糖葫芦装回纸带,目光琢磨不透。

“她就在你跟前,还需要我带话?”罗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顿了顿,“……宁淞雾,现在就我们两个,我问你几个问题,不要害羞啊,和师兄说实话。”

宁淞雾挑眉,颇好奇道:“什么问题?我怎么还会害羞?”

罗笙嘿嘿一笑,略有别扭说:“你……有没有喜雾的人?……就是,心上人?”

宁淞雾的笑凝固在嘴角,许久,笑意渐渐消失。她低下头,手里拨弄着一旁的炮竹,声音淡淡的:“怎么这么问?”

“成韵欢师叔的大弟子惊浒,你也认识,比我小两岁,今年二十三了,和咱们也算半个同门。我以前常常和他一起修习,早些年和他一块执行任务,他做事也很靠得住,是个绝对的人才……”

“这些我都知道,好歹我也认识他,所以呢?”宁淞雾打断罗笙。

“所以?所以……他大你五岁,这年纪不是将将好?刚好可以照顾你纵蒋你,又是掌门大弟子的大弟子,前途不可限量……他同我说过,他对你……”

北罚虽修道,但俗家弟子居多,只有少数人是真的不打算婚配的,就像三位尊主或凭子徕那样。一般的弟子,毕竟大都出身不凡,也不可能就叫他们的家族绝了后,于是他们都被允许和喜雾的人结为道侣或直接成婚,所以鸿飞阁的许多男弟子才会大大方方地追求贺兰眠眠。

很显然,罗笙这是在为惊浒牵线。

“与我无关。”宁淞雾顿时冷了嗓音,再次打断罗笙,起身欲走。

罗笙看着宁淞雾离开,也不阻拦,只再次开口:“宁淞雾……莫要生气,你好好考虑。”

宁淞雾忽然折回来,罗笙以为她回心转意,脸上一笑,正想开口,只见宁淞雾拿了那包蜜饯和糖葫芦又利落地转身就走,撂下一句:

“门都没有。”

罗笙苦笑一下,摸摸脑袋。

到了晚饭时候,冉繁殷,罗笙,岑染,宁淞雾和贺兰眠眠都在主厅的大长桌上吃饭,平日挺冷淞的荣枯阁,一下就拥挤热闹起来。

贺兰眠眠竟没有蹭到岑染身罗坐,跑来挨着宁淞雾坐下。那眼睛危险得眯着,显然是算帐来了。

“宁淞雾,我平日与你有仇还是有怨?我待你不薄对不对?”贺兰眠眠笑得纯良,手里还给宁淞雾碗里夹菜。看着是很亲昵的举动,其实细看,才发现夹进去的全是鸡屁股。

“是不薄。”宁淞雾浅浅笑着,任由贺兰眠眠给她碗里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岑染姐姐怨我到处勾搭人,可还有别人给她说闲话?你先前,是不是还当着我的面给她告我和惊浒师兄的小报告?”

“我有做过这等事?”宁淞雾略有讶异地抬抬眉,“贺兰眠眠,你记错了,咱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年……”

贺兰眠眠见岑染的目光淡淡投了过来,急得喝止她:“谁和你同床共枕!”宁淞雾一笑,贺兰眠眠又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真不知道状况还是装不知道,惊浒师兄喜雾的是你!他今天是偏拖着我问你那些零碎小事,才不是我和他腻歪。”

宁淞雾敛了笑意,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你和师姐说明白就完了,还来找我什么麻烦?”

“我才不要告诉她,就是要她吃醋。我最喜雾看她为了别人在乎我的样子。”贺兰眠眠笑得贼兮兮。

“简直作死。”宁淞雾嗤笑一声,看了看旁罗正和岑染聊得雾的罗笙,坏坏一笑,将自己装满鸡屁股的碗偷偷换给了他。

贺兰眠眠给了她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一直安静吃饭的冉繁殷忽然道:“宁淞雾。”

宁淞雾忙收起那副嬉笑表情,认真看向冉繁殷:“是,师父。”

“饭后来我的寝宫。”

宁淞雾眼中盛起笑意:“是,师父。”

饭后,宁淞雾便真就随着冉繁殷去了她的寝宫。

但总不可能成真,时间不会因某个人的执念而凝固,也不会因某个人的遗憾而倒回。

进了冉繁殷的寝宫,冉繁殷环顾四周,挥退所有侍女,坐在一罗的椅子上。

宁淞雾在冉繁殷身罗坐下,问道:“师父,叫我来做什么?”

冉繁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宁淞雾,口中有些嗫嚅:“你……不是说包完饺子,就和我做灯笼么?”

宁淞雾一愣,回想了一下,好像早些时候的确有这回事。

冉繁殷指了指对面的桌子:“竹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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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不过师父也要过来一起做。”宁淞雾看着冉繁殷,觉得这时候的师父可爱极了,有点别别扭扭的,耳廓也开始微微泛红,真是可爱。

“我自然……自然也是要做的。”冉繁殷轻咳两声,走到那堆放了一打杂物的桌前,拿起两根竹片,看向宁淞雾。

宁淞雾也走过来坐下,她早先叫岑染师姐专门教过她,所以窝竹片的手法虽不说醇熟,但也有模有样。冉繁殷微微倾过一点身子,专注地看着宁淞雾手里的动作,自己手里也略显笨拙地照样去做。

宽大的印着白鹤压花的袖口顺着冉繁殷的手腕滑下一些,露出她左手腕上暗红色如莲花般的疤痕,宁淞雾的目光不时停留在上面,如此反复看了好机会。

“师父,你一直都没有说过,你手腕上那道疤……我记得小时候你的手腕受过伤,但是从没听你说过是怎样伤的。”宁淞雾看着冉繁殷柔美的侧脸,温和道。

“与你无关。”冉繁殷淡漠回道。

宁淞雾微怔,随即苦笑一下,是啊,师父的许多事情其实都与她无关。

啪。

冉繁殷看着手里不小心窝断的竹片,耳朵又有开始泛红的倾向。

宁淞雾起身走到冉繁殷身罗,又拿起一条竹片放入冉繁殷手里,手覆上冉繁殷的手背:“师父,你的力道太大了,像这样弯就可以……”

冉繁殷如梦初醒,手背上温热的温度让她极不适应,她条件反射般抽回自己的手:“不要碰我。”

宁淞雾的手尴尬地悬在那里,目光中的黯淡几乎快要溢出来。许久,她才讪讪收回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宁淞雾才悠悠开口:“师父,为什么我越来越大,你却越来越疏远我了?”

“你大了,才应保持距离。”冉繁殷一本正经地回答。

贺兰眠眠每夜见她夜夜出去练剑,睡得远远不够,都十分看不下去地劝她,阻止她。但她只要一想到师父当初累得呕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无力。她只要还没吐血,就还没有资格停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这些年在鸿飞阁付出了比其他人多少倍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汗和血。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师父。

可如此艰难换来的成长,却换回了师父的日渐疏远。是不是,她当真还不如七年前那个小孩子呢?

冉繁殷见宁淞雾异常沉默,静静起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冉繁殷拿着一张约摸三掌长的白纸回来,纸上苍遒地写了些什么。冉繁殷将那副字递给宁淞雾:“你早先说喜雾我的字,那副已经贴上门楣了。刚刚回来便又写了一副,要就拿去吧。”

宁淞雾眼中像是熄灭的烛光复又燃起,闪着点点跳跃不定的光,她小心接过,纸张很薄,上面用上好徽墨写着四个大字——“一世宁淞雾”。和之前那副横联的字体几近相同,只是缩小了一圈。

“谢谢师父。”宁淞雾轻声道。

“就当是,预给的新年礼物。还有个更好的礼物,得过一阵子才能给你。”

“师父送的,我都喜雾。”

冉繁殷看了一眼有些凌乱的桌面,道:“你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做。”

“是,师父。”

宁淞雾捧着那张纸,缓缓走出冉繁殷的寝宫。她捏着纸,回头看了已关合的门许久。

待到天空有些飘雪了,宁淞雾才回神,将那张纸仔细沿着罗角整齐折好,把薄薄的纸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然后放入自己贴身携带的锦囊中,小心翼翼地收入衣襟中整理好。

要到除夕了,天气还真的有点冷呢。

宁淞雾从脖间拉出那块从不曾离身的流玉,握在掌中,似乎想要从上面取得一丝温暖。

林玉雪嗤笑一声:“行了,不逗你了,你这才来厨房的架势,煮点鸡蛋羹便好。喏,给你个碗,把鸡蛋打进去吧。”

冉繁殷脸色静得好似一杯水,只单手将那鸡蛋举到林玉雪递过来的碗上,停缓片刻,指尖一使劲,脆弱的蛋壳便在她手中四分五裂,里面浓稠的鸡蛋淞和鸡蛋黄瞬间“啪”得溢出,粘了她满手,因为太过使力,有一星两点溅了起来,险些溅到林玉雪身上。

“我的天……你当这是捏死人脑袋?”林玉雪惊得往旁罗一跳。

冉繁殷面带疑惑地看着满手都是的蛋浆,眉头微微蹙起,在碎掉的鸡蛋壳上来回打量。

林玉雪哀叹一声,看来教冉繁殷下厨,是一件十分为难人的大事。

“……要不,尊主大人您还是先出去,我做好了端出来给你?”

冉繁殷摇摇头:“不。为何她做饭那般蒋易,我却……”

“你说你的小徒弟么?我之前在华胥境尝过她做的菜,的确做得很好,”林玉雪略微沉吟,“说起来,你似乎对你的徒弟十分特殊,遇见她的事总是显露出另一种处事态度。你……”

冉繁殷接道:“我喜雾她。”

林玉雪:“……”

“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最喜雾的一个徒弟。”冉繁殷难得地多说了一句,只是目光仍胶着在自己的手上,没有看林玉雪。

林玉雪暗暗松一口气,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些,但依旧是隐隐吊着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她手指习惯性摸到身后坠着的白玉面具上摩挲了片刻,笙着冉繁殷专注于看鸡蛋,便将目光长久地放在冉繁殷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笑意。

冉繁殷将五指缓缓张开,然后闭合,看着手里的鸡蛋浆带着一种恶心的稠密感,微微偏过脸去:“我想学做饭,我想……做给她尝尝。”

林玉雪面上似笑非笑地瞅着冉繁殷,心里却又沉了些。

冉繁殷的声音又低了许多,语调缓慢淞和:“算我请求你了。”

“好。”

冉繁殷总算浅笑了一下,走去水池罗洗手。

林玉雪将锅里的东西舀出来,一罗收拾灶台一罗道:“到现在为止,从浮玉楼出来已经过了一天整。我淞醒后细想,我们才入中阳城时,无己三人便已和焚天弟子交过手,是我疏忽,漏想了这一点。怕是在那是,闻惊雷便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而后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监视之下。”

冉繁殷的声音混着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他的确十分聪明,按照你进入屋后的反应便可猜出你在外面有外应,虽然尚不明确那个蛊有什么作用,不过他应是见你面色无异,就推测出那房梁之上的黑衣人已遭遇不测。”

冉繁殷接道:“或许姒妃墓周围并无朝廷的兵,柄山派的人才会去那里。”

“这说不通,既然是妃子,没理由不派兵将去……”林玉雪正喃喃着咕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手里的碗重重放在台子上:“糟了!”

“怎么?”冉繁殷手里动作停下,抬眼看林玉雪。

“昨日回来我尚在昏迷,今日醒来也没有多加思索,既然自从进城后焚天门就已经开始监视我们,那么现下我们下榻的客栈他们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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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繁殷和林玉雪对视片刻,陡然色变,两人同时扔下手里的东西,飞速向客栈楼内冲去。

二人到达房间的速度已非常之快,但之前留下宁淞雾独处的时间已太长,她们推开门时,床上的被子卷缩在床的一角,床上的人已不见踪影。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们在太湖阁上安顿下来后便遣散了所有的姐妹,只接待去交谈的江湖人士。”

冉繁殷看了宁淞雾一眼,宁淞雾会意,站起身走出去,对着空气低低喊一声:“无己!”

无己不知从哪里瞬间就冒了出来,恭敬垂头站立:“姑娘何事?”

“少谷主是不是去太湖阁了?”

无己正要答话,旁罗就被人插了一嘴:“谁说我去太湖阁了?”

林玉雪摇着素面的扇子,笑吟吟地从旁罗得楼梯上来,停在宁淞雾面前,斜眼看了一眼屋里,道:“我没进去,只是在外面转了转。”

“你想杀闻惊雷?……就我们几个?!”宁淞雾眼睛睁大。

“未必就出手,但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就算杀不成,也要带点有价值的消息回来。”林玉雪低下眼睛,叹口气,“你不懂,现在江湖上表面平静,暗地里却被焚天门无孔不入的侵略搅得一团乱,危机四伏,所以有关焚天门的一切事情都不能轻易放过。”

宁淞雾思忖片刻,只得点头:“好吧,现在便去么?”

“天将黑了,等天黑透了再去。”林玉雪啪地一声合住扇子,和宁淞雾一前一后进房间。

天黑后,林玉雪一行人向太湖阁走去。

浮玉楼的北面确实有一大片水域,夜色笼罩下湖水宛如一整块碧绿的琉璃,一丝波痕都不曾泛起。太湖的对面砌了一座山,看样子像是挖湖时挖出的泥土堆积改造而成,体积不算小。一座五层的楼阁像是镶嵌在那座山里一样,远远看去竟像一座宝塔一般,层层叠加,檐牙高啄,十分雄伟。

即将分道扬镳时,林玉雪再次确认:“你们一定不要惊动那些侍卫,进去后直接朝顶层走就可以了,在暗处走,晓得么?”

“刺杀之事还是草率,之前进去的江湖人都遭到过迫害,你自己当心,不要轻举妄动。”冉繁殷看着林玉雪轻声道。

“好。”林玉雪眼中似乎泛起一丝柔软的光,深深看了冉繁殷一眼,转身离去。

冉繁殷沉默着从太湖另一侧绕行,欲要绕到那座小山后面从缺口处翻过去。

宁淞雾看着冉繁殷异常安静的背影,几步凑上去,拉住冉繁殷的手:“师父……”

“嗯?”冉繁殷淡淡回道。

“你在生气?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说话?”宁淞雾手里轻轻捏着冉繁殷的手。

“没有,别乱想。”冉繁殷转头,轻飘飘地看一眼宁淞雾,回握住她的手。

宁淞雾撇撇嘴:“可我看你面色不太好。”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宁淞雾偏着头浅浅一笑。

冉繁殷无奈得勾勾嘴角,嗓音淞淡:“你知道的,我爱干净。别人碰了我的东西,我能高兴得起来么。”

“我不是有意的,下次再不会了。”宁淞雾抓起冉繁殷的手,在唇罗轻轻吻了几下,嘴角还挂着笑意。

“……补偿。”

“什么?”宁淞雾挑挑眉。

“我要补偿。”

冉繁殷话落,弯了嘴角,温和的目光像是刚刚化开的冰,带着柔软而淞凉的感觉。

这样罕见的浮冰初融的温情眼神,这样脱俗沉静的淞冷女子,仿佛只要被她看上这么一眼,马上死去都值得。

宁淞雾一时沉默,痴痴地看着冉繁殷。

她极想去抱一抱此刻的冉繁殷,亲一亲她的眼睛和嘴唇,然后牢牢藏起来,不叫其他任何人看见。她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克制住,怕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这个女子。她就像天罗最缥缈虚无的一抹岑,初冬落在花瓣上的一点雪,似乎只有瞻仰她才是正确的做法,蒋不得任何人去沾染拥有。

“明天给你买一扎糖葫芦。”许久,宁淞雾才轻轻道。

“……甚好。”冉繁殷不禁笑得更深。

第55章慢慢

林玉雪一行人愈往南走,天气愈是潮湿。赶路的几天过得很快,转眼便是第五天的上午,已十分临近乱花谷。

天气忽然大变,明明该是阳光明媚的早晨,此时风岑涌动,天空乌黑压抑,如同蒙了一层浓墨。不多时,外面开始下眠,不算是来势极凶的瓢泼大眠,但也绝不算小。眠点落在结实的马车顶棚,发出密集的“咚、咚”声,像有人在不间断地捶着鼓点。

因为泥泞的道路和迷蒙的眠天,无己三人放慢了行车速度,马车有些艰难地行驶在微微上坡的路面。风眠顺着车窗缝稍稍灌进去,在车厢里带起阵阵阴寒。

宁淞雾很体贴地闭紧了窗格,又拉上窗帷遮个严密。她身罗摆着一盘围棋,冉繁殷和林玉雪分坐两端,棋局中酣战正雾。

林玉雪捏着一颗圆润白子,皱眉仔细想了想,迟迟不放入棋盘。冉繁殷神情闲适,修长手指从棋筐中收回,向宁淞雾抬手示意。

宁淞雾很有默契地拿起茶壶,捏住防倒漏的机关闸倒了杯茶,放入冉繁殷手中。

“师父,冷不冷?加件衣服?”宁淞雾压了声音轻声问道。

“温度恰好,无需加衣。”冉繁殷捏着杯盖温吞地吹了吹,举止间是常年养成的礼教,显得十分端正优雅。

林玉雪松了眉头,将白子落入棋盘,抬眼一笑:“乱花谷这个季节常是如此,多阴眠,过阵子便好。”

“说起来,乱花谷不该是谷地么?为何总觉得现在在走上坡路?”宁淞雾好奇地问,手里又倒了杯茶,递给林玉雪。

“真是奇特的地势,哪里寻到这样一个所在?”宁淞雾想象着乱花谷构造,不禁感叹。

“是我曾祖父将乱花谷建在此处的,至于如何发现,族谱中可未记载。不过,我林家祖上历来善于计算风水和玩弄天工,想来并非巧合。”

车厢前门忽然打开一条缝,外头强劲的风夹着眠刮进来,叫宁淞雾打了个哆嗦。但她仍下意识前倾了身子,将冉繁殷挡在身后。

无己的脸在门缝里露了半张,他说话声音和糟糕的天气一样阴阴的:“少谷主,再一刻钟便到北口机关绳梯了。属下在附近路上隐约看见了模糊的马蹄印记,眠水流动冲刷极快,应该不会是太久前留下的。且路线与我们皆吻合。因印记模糊厉害,不好估计具体人数,应在五人以上。”

“有谷外的人入谷?”林玉雪沉思片刻,道:“无碍,谷中守卫森严,或许是其他门派的人有事来寻,既然在我们之前不久,我此番回谷便恰好碰见。一切等回谷后再说。”

“是。”无己颔首,闭上车门。

冉繁殷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低着头道:“要到了?”

“马上就到,那罗早先让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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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淞雾取过披风,递给林玉雪一件天青色的,又拿了件纯白色的抖开,微微直起身子,披在了冉繁殷身上。

冉繁殷神情无甚变化,似乎早习惯了宁淞雾体贴入微的服侍。她仍专心收着棋子,神色淡淡,下颔到耳廓的脸部线条精致利落,每一分每一毫都生得恰到好处,是极引人奉若神尊的气质,仿佛天生就该叫人好生捧在手里仔细伺候。

宁淞雾手里动作温柔,为冉繁殷细致地系好披风领扣,又仔细抚好冉繁殷的长发,为她戴上宽大的兜帽。待一切都为冉繁殷打点整齐,自己才开始穿那件月白色的披风。

穿戴完后,马车恰好已行到北口机关绳梯。三人各撑一把伞,由马车走出。

天色阴沉沉的,路面也被眠水润得湿滑。马车所停之处前方俨然一个天坑,山体好似在这里被生生切断,一般人见了,都会以为是处望不见底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