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是拿准了他的善良和尴尬处境,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跑到伦敦来逼问他。
想到这,莉莉安一贯冷酷的心肠,也不免在对方的泪水中动摇起来。她难得的为自己卑劣的行径感到羞愧和哀伤。
可这羞愧也仅仅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很快,她就因亚兹拉斐尔表现出的踌躇而怒火熊熊。
“我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难说出口的!”她的眼瞳因怒火而燃烧,亚兹拉斐尔几乎不敢同她对视,只能狼狈地转过头去,企图逃避她的逼问。
“既然你们所有人——天堂、地狱、加百列、阿斯卡罗斯、克劳利,还有你,亚兹拉斐尔——你们全部的人!都知道我的过去!凭什么唯独我不能知道?!”
她的掌心用力地拍在桌子上,使这台从十八世纪就开始勤勉工作的桌台出现了缕缕裂痕,但此刻谁也没有在意这等细枝末节,两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彼此身上,只不过一个正在猛烈追逐,一个则强自镇定地转身,企图逃避。
亚兹拉斐尔背对着莉莉安,仿佛只要看不见这孩子的脸,他就可以假装无事发生。可他错得厉害,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因此嘴唇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不被……”
“我已经知道我是三魔神的子嗣了。我知道那些奥地利人想做什么。”莉莉安盯着他的背影说。
亚兹拉斐尔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他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正被地狱之火灼烧着,一同遭受折磨的还有他的良心——如果他真的有这个东西的话,它恐怕很快就会尖叫着催促他赶紧将实情吐露,好忏悔他的罪行……
不、不是的。这怎么能算是罪行呢?如果向莉莉安隐瞒她的身世是罪孽,那天父又怎么会容许他们这么做呢?!
就在亚兹拉斐尔准备以此为理由继续负隅顽抗时,莉莉安下一句说出的话却彻底击溃了他。
她说:“就算今天你不告诉我,以后我也会查出来的,我忠诚的朋友。”
“忠诚”和“朋友”这两个单词被她咬得很重,如同两个无形的掌掴。
亚兹拉斐尔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回过头去,用噙着泪水的眼睛望着莉莉安准备离开的背影。
“你不能这么说我!”他提高声量道,“你不能把我说得那么……”他卡了一下,好半天才憋出后半截话,“……说得那么坏!”
“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莉莉安回头,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冰冷,“我苦苦追求的真相你早已知晓,却从不曾告诉我过。在你们这些家伙眼里,我是什么很下贱的存在吗?看我苦苦挣扎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玩?自上而下,俯视地观看着我作为一个不被期待的胚胎诞生,一无所有地死去,在硫磺池里煎熬,然后终于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恶魔的这个过程……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享受?”
亚兹拉斐尔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喘息了。
莉莉安也在这时红了眼圈:“我从未向谁祈求过什么,亚兹。我是个自私、傲慢、邪恶的恶魔。如果当年不是你主动将羽毛送给我……如今我也不会来寻求你的帮助。既然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你就该明白我此刻的处境。我……我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