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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婚(重生) 希昀 23685 字 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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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 生产

回门这一日, 程亦歆马车都用?不上,径直与裴季牵着翠儿就这么过来了?,回门礼也是丫鬟婆子?捧着送过来的。

程亦安和?程亦乔一直住到她回门, 程亦歆这一进后院, 就被大家伙给围住了?。

老祖宗, 程亦乔, 程亦安包括嫂嫂卢氏,几双眼神?定在程亦歆身上, 屏气凝神?等着她揭晓答案。

程亦歆害臊地捂住脸,

“行了?, 你们别担心了?, 好着呢。”

大家伙松了?一口气。

老祖宗带头笑弯了?腰。

卢氏悄悄退出, 来到垂花门,程亦彦双手搭着正在这里等她,瞧见丈夫, 她立即给了?个?放心的表情,程亦彦松懈一笑, 旋即大步往前院去?, 路过一个?转角, 抓住候消息的陈伯,

“去?告诉爹爹,一切顺利。”

回想今日清晨爹爹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亦彦就忍不住发笑,这是他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尴尬。

中午正宴由程亦彦主持,程明昱露过面?就回了?衙门,晚膳是私宴,只有长房自己几个?孩子?。

照旧是程明昱和?老祖宗分南北对坐, 其

?余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分坐两边。

三个?妹妹终于都有了?着落,程亦彦一直盼着三个?妹婿齐聚一堂,然而

程亦彦看向?程亦安身侧的空位,皱着眉问,

“慎之怎么没来?”

程亦安察觉到二哥哥的怒意,连忙给丈夫告罪,“原是要来的,偏巧昨晚宣府那边出了?事,他连夜赶了?过去?。”

是那位南安郡王递来消息,说是太子?有跟他联络,陆栩生马不停蹄出城。

太子?失去?秦家后,显见有了?新动作。

程亦彦失望道,

“唉,我就盼着听慎之唤小孟一声二姐夫。”

那孟如川闻言立即摆手,“大舅子?,您跟陆将军过不去?,可别拉扯上我。”

他可不敢让陆栩生喊姐夫,回去?他爹能?扒了?他的皮。

程亦彦严肃批评他,“在家里没有将军,也没有大人,只有辈分,他辈分在你下头,你就是他姐夫,逃不过。”

孟如川苦恼地望着程明昱。

三个?女婿,就孟如川家里爹娘不在京城,所以这个?女婿有事没事往程家跑,如今已经把程明昱当亲爹了?,程明昱皱眉看着儿子?,

“行了?,有你显摆的时?候,摆宴吧。”

程亦彦不敢忤逆爹爹的意思,立即住嘴传膳。

裴季照旧延续“大姐夫”作风,担起榜样照料妻子?,孟如川几乎围着程亦乔转,一口一个?乔乔,席间也就他们小夫妻两个?时?不时?有细语传来,陆栩生不在,程亦安照顾自己。

女儿身子?重?,挪不动,程明昱便顾着给她夹菜。

“爹爹,我够得着,您不用?管。”

程明昱不喜欢侍女在眼前晃来晃去?,所以平日是不叫下人侍奉膳食的,坚持自己动手。

老祖宗坐在对面?,先是观察了?几眼裴季,年长一些就是不一样,程亦歆那么大方能?干的姑娘,在他面?前都像被养娇了?,可见这个?女婿是没挑错的。

老二家的不用?说,年轻小伙子?一个?,精力旺盛,人见人爱。

可若是论心疼,老祖宗还是最心疼陆栩生。

瞧,这孩子?肩上担子?重?,连口团圆饭都吃不上。

虽说如此,三个?孙女脸上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见都嫁对了?人。

反倒是那个?做父亲的老祖宗看着对面?顾着给程亦安夹菜的程明昱头疼。

也不知他跟芙儿怎么样了?,一问就是不吱声。

膳后,程亦安便跟程明昱说,

“爹爹,大年三十我就不过来了?。”

除夕是程明昱的寿辰。

她身子?重?,又?是年关时?节,在外头出了?点事不好办。

程明昱能?理解。

“你娘那边,你有何打算?”

程亦安笑了?笑,“我和?栩生商议过了?,将娘和?勋儿接来陆家过年。”

程亦安私下问过,夏芙没打算来程家过除夕,倘若是寻常的日子?,娘亲也能?伴着爹爹过寿,偏身是除夕,族老均要过来守岁,爹爹离不开,娘亲就不好露面?了?。

她毕竟还是云南王妃的身份,出现?在程家不合常理。

程亦安也替爹娘惋惜。

程明昱沉默良久,将眼底那点伤感和?落寞掩饰好,慢慢颔首,

“好。”

*

冬去?春来。

过了?元月就该是程亦安的产期了?。

接下来陆栩生是一日都不敢离开。

皇帝那边他也告了?假,非紧急军务不要报来陆家,程亦安看得出来,陆栩生比她还紧张。

老太医被使来陆府住着,还有陆府原本的几位稳婆大夫,府上已是严阵以待。

老太医恐程亦安胎大不好生,现?如今已限制她饮食,程亦安只能?饿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看着那些零嘴干着眼,

程亦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陆栩生心疼坏了?,捻着一小块果干递给她,“慢慢嚼,一点点吃。”程亦安张开小嘴,接在舌尖嚼着不敢下咽。

“你别老杵在我跟前,你紧张害我也紧张,你去?衙门吧。”

陆栩生不走,将她搂在怀里,“这要是打仗,我就替你打了?,偏身这事我帮不上忙,看着干着急。”

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事,便容易滋生畏惧,陆栩生也不例外,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看着程亦安挺着那么大肚子?,陆栩生心里就慌。

后来是夏芙来了?,把他逼走,程亦安有娘亲陪伴,心里就从容许多?,

“娘会一直陪着你,告诉你怎么使力,咱不慌。”

程亦安点点头。

二月初五,南安郡王那边递来消息,要陆栩生去?一趟边关。

陆栩生不敢走,程亦安催他去?,

“没这么快,去?吧。”

陆栩生被劝说一阵,已经打算动身了?,结果马一牵出来,如兰奔出来对着他大喊,

“二爷二爷,咱二奶奶肚子?疼。”

陆栩生急得将马缰一扔,飞身掠去?后院,稳婆大夫之类的全部涌过来,结果一把脉,是有宫缩的嫌疑,但还没到生的时?候。

虚惊一场。

饶是如此,该也快了?。

陆栩生不敢离开。

宣府那边消息一道催着一道,陆栩生被架在火上烤,他遣裘青去?一趟,自己一咬牙,决心一定等程亦安生了?再离开。

哪知这一等就是七八日光景。

已经过了?预产期,孩子?还没动静。

夏芙都笑着道,

“这孩儿过于镇定,将来一定是个?沉得住气的主。”

陆栩生快笑不出来了?,这小兔崽子?将他折腾得不轻,到了?二月十五这一日,连裘青的急递都发了?来,南安郡王身份有被发现?的危险,陆栩生火烧眉心,这辈子?只有他挟持旁人的份,头一回被孩子?折腾得急红了?眼。

这崽子?定跟他八字不合。

大抵见爹爹快熬不住了?吧,这一日下午孩子?总算发动。

夏芙和?陆栩生跟着进了?产房,程亦安还不到疼的时?候,气定神?闲将陆栩生往外头使,

“你别跟进去?,这里不需要你。”

陆栩生看着她肚子?发笑,“不行,我必须亲眼看着崽子?生出来。”待生出来一定要拍拍小屁股。

下午申时?结束内阁议事,程明昱穿着官服径直赶到陆府前院,陆家三老爷和?陆云生几个?陪着他。

到了?夜里长公主也来了?,程明昱在正厅廊下远远朝她施了?一礼,长公主也遥遥欠了?欠身,便径直从斜廊往后院去?了?。

余光那道清隽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长公主心想,那一段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

程亦安听到长公主嗓音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怎么来了?。”

长公主越过太医嬷嬷进了?产房,也没近程亦安身侧,就站在台阶下声线镇定道,

“安安,有人说我这个?人命里带煞,能?驱鬼神?,故而今日你生产,我特来坐镇,有我在,一定保你平安,明白吗?”

程亦安疼得直哭,对着她哽咽点头。

何其?有幸。

长公主没打搅她,回到产房外,二太太王氏和?三太太都在这里候着,几位妯娌原也要过来,三太太怕人多?搅得不安宁,吩咐柳氏等人去?府上各处看顾,招待来客。

产房内哭声一阵盖过一阵,两位太太手抓着帕子?面?露紧张,倒是长公主还算平静,熬到凌晨,孩子?还没出来,王氏只能?劝长公主去?歇着,说是给她准备了?客院,长公主打了?打哈欠摇头,

“本?宫哪儿都不去?。”

二月十六,东边天露出第一丝鱼肚

白时?,孩子?终于呱呱坠地。

喜婆连忙出来道喜,

“恭喜太太,贺喜太太,生了?个?哥儿。”

王氏听说得了?个?儿子?,重?重?掐了?掐掌心,喜极而泣,

“阿弥陀佛,辛苦安安了?。”

夏芙这边与李嬷嬷几人一道收拾好程亦安,又?喂着她吃了?口补汤,陆栩生亲自将她裹好抱回东次间。

陆栩生陪着程亦安经历整个?产程,那份心悸早已盖过孩子?出生的喜悦,出来时?,面?色冷峻,残存后怕,他朝长公主施礼,也与母亲和?三婶道喜,最后往外走,

“我去?给岳父报喜。”

长公主三人进去?看望孩子?。

程亦安面?上裹着抹额靠在引枕阖眼歇着,夏芙一直守在女儿身侧,握着她没舍得放手。

孩子?被搁在摇篮里,由李嬷嬷等人亲自照看。

长公主进来,先看一眼程亦安,见她安稳歇着就没过去?,先朝摇篮看来。

真是个?极为干净的哥儿,双眼阖着在睡,眉线极为好看,面?颊红彤彤的,薄若蝉蛹,不敢碰触。

二太太进来连忙与夏芙互道恭喜,待回过身去?瞧孙儿,却?见孩子?已经被长公主抱了?起来,二太太心一下子?悬起,失声道,“殿下”

长公主背过身去?没理她,

三太太就聪明了?,凑过来温声问长公主,

“殿下,您瞧着像谁?这小宝儿阖着眼实在看不出像谁。”

长公主仔细打量,她并不是很会抱孩子?,姿势极其?僵硬,孩子?闻到陌生的气味,倏忽睁开眼,然后准备哭,长公主对上他的视线,吃了?一惊,原本?要哭的孩子?被她唬住了?,呆呆看着她。

长公主惊讶地发现?,“安安,他像你爹爹呀,可像了?。”

程亦安迷迷糊糊没听清,倒是夏芙听见了?,面?露尴尬。

长公主高兴极了?,重?新将孩子?放在摇篮里,坐在一旁看着他,认真道,

“安安,让孩子?认我做个?干祖母吧。”

程亦安已经醒过来,想起长公主对她的爱护,去?年为了?爹爹只身南下,心里情绪涌动,毫不犹豫点头,

“那是孩子?莫大的福气。”

二太太眼巴巴看着孙儿,有些吃味,一想到孩子?将来要唤别人一声祖母,心里就酸酸地疼。

长公主看出她心思,轻飘飘道,“太太膝下还有个?疼爱的小儿子?,届时?定是儿孙满堂,这个?孙儿让给本?宫,无妨吧。”

二太太偏心小儿子?陆继生不是秘密,她尴尬地笑了?笑。

长公主也没停留太久,一来熬了?一夜身子?受不住,二来,她在这里,程明昱不方便过来,于是搁下一个?封红起身告辞,程亦安挽留她,

“殿下,您先在府上客院歇一歇再走。”

她怕长公主身子?扛不住。

长公主拒绝道,“你刚生产完,就好好歇着,别的事一概别管。”

二太太示意三太太去?送长公主,自个?儿迫不及待来看望孙子?,

“我的小乖乖,长得可真可爱”

还真像程明昱,像程明昱好啊,像程明昱定是个?美男子?,毕竟这么多?年了?,这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头衔还没被摘走,等孙儿长大,该轮到孙儿了?吧。

二太太在这里美滋滋地畅想。

程亦安猜到王氏对认干祖母的事不大高兴,安抚她道,

“婆母,孩子?认下长公主,便是多?了?一个?人疼他,婆母不要介怀。”

二太太想了?想,“也是,我这个?亲祖母该替孩子?高兴才是。”她轻轻抚了?抚孩子?的手。

不一会,陆栩生领着程明昱进来。

二太太闻讯从东次间迎出来,在明间见到程明昱,朝他施礼,

“恭喜首辅大人当外祖。”

“程某也贺太太做祖母。”

相互客气了?一句,二太太出门宴客去?了?,程明昱抬步踏进东次间,第一眼就看到夏芙盈盈立在摇篮旁,忙了?一宿,她神?色显见露出疲态,不过看着心情很是不错,程明昱朝她轻轻颔首,先过来看望女儿。

“安安”

“爹爹”程亦安朝父亲伸出手,程明昱握住她,见她眼眶开始泛红,连忙劝住,

“孩子?辛苦你了?,快别哭,爹爹为你高兴。”

更多?的是心疼,凌晨那疼叫声,听得他这个?做爹的心里直犯怵。

程亦安抚了?抚眼角,“我是高兴的,爹爹,多?亏了?娘亲陪着我。”她朝夏芙挤眼色。

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最难的时?候,爹爹和?娘亲都陪在身边。

程明昱回眸看了?一眼夏芙,夏芙目色娴柔。

随后程亦安扯了?扯程明昱的衣袖,“爹爹,您给孩儿取个?名吧。”

这时?,床榻一侧传来一声轻咳,陆栩生朝程亦安使眼色。

他儿子?的名为什么要岳父来取?

程明昱无视陆栩生那声咳,应道,“三日后爹爹拟几个?名来给你挑。”

程亦安俏皮地朝陆栩生眨了?眨眼。

这边夏芙忍不住想抱一抱外孙,可惜她没怎么抱过孩子?,有些不敢下手,程明昱走过来,一手拖住孩子?背心脖颈处,一手搂住襁褓将孩子?抱起来,随后做了?示范,“这样抱。”

夏芙学着他将手肘屈起,程明昱小心将襁褓搁在她手肘处,让孩子?躺在她手臂,随后在一旁帮扶。

夏芙全神?戒备,望着睡熟的孩子?稀罕极了?,随后轻声与程明昱道,

“孩子?生出来,我就发现?像你”

程明昱失笑,引着她落座,夏芙怜爱地看着孩子?,程明昱的目光大多?落在她身上。

陆栩生瞅了?一眼那边,在程亦安身侧坐下来,低声埋怨道,

“让岳父取名作甚?儿子?的名,我已取好了?。”

程亦安瞪他,“就让我爹爹取。”

陆栩生虽是进士出身,那点墨水比起爹爹还差得远。

“你不去?看看孩子??”程亦安唆使陆栩生。

陆栩生自得知是个?全乎的儿子?,就没管了?。

“不急吧。”

程亦安看着陆栩生心累的样子?想笑,

孩子?出生那一刻,老太医看了?一眼大笑一声说是像外祖,当时?陆栩生的脸就黑了?。

“是你亲生的无疑,我瞧见他眉峰像你。”

陆栩生的眉峰特别英气。

陆栩生将她双手搭在掌心,不想说话。

其?实生下来后,他也瞄了?一眼,孩子?连额尖发线的弧度都跟程明昱一模一样,陆栩生痛心疾首。

隔代遗传在他儿子?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其?实也正常,儿子?像娘,女儿像爹爹,所以盘算下来,儿子?像外公没错。”

陆栩生:“”

“再喝一碗补汤吧。”陆栩生拿汤堵她的嘴。

陆栩生陪着程亦安眯了?两个?时?辰,便骑马往宣府去?,夏芙陪了?程亦安三日,确定她身子?安稳,没有出血的风险,便打算回一趟药铺,帮着程亦安配一些下恶露的方子?。

铺子?已经开张,平日是程亦可帮她打理。

可儿十分能?干,已经走通了?京城各药材商的门路。夏芙教她辨别药材好坏,程亦可最近在钻磨这些。

然而抵达药铺时?,程亦可却?不在,厅中立着一人,一身绯袍官袍,衣袂飞扬。

过去?夏芙喜爱看程明昱着白衫,直到看到这身绯袍,那么鲜艳的颜色,将他明隽的相貌,清越的气质以及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威严,融合到了?一体。

反而比那身白衫看着更惊心动魄。

她款步过来,笑吟吟看他,

“家主这把年纪了?,还生得这样好看,难怪前几日有人上程家说亲。”

程明昱皱着眉峰道,“谁在你跟前乱说话,这是没有的事。”

夏芙葱葱玉指搭在他的犀□□带,美目轻转,“可儿能?糊弄我呀?”

那是前几日程亦可与她唠嗑,无意中透露出的话。

程明昱轻轻抿了?抿唇,顺着她指尖那股力道倾近她,

“我以为你不在意呢。”

夏芙一哂,连忙松开他,岔开话题道,

“家主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程明昱指着厅间的礼盒,“明日孩子?洗三礼,这是我给你备好的贺礼。”

外孙降生,夏芙这个?做外祖母的没有表示说不过去?,她没有私产,她又?不可能?用?云南王府的财物,方才还在为这个?事愁呢,不成?想程明昱就给她准备妥当。

夏芙接着勾住他革带,绵绵凝望他,“那芙儿谢家主美意。”

“怎么谢?”程明昱眸眼深邃,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夏芙一笑,唇角那两个?小梨涡慢慢荡开,纤指从革带往上攀上他双肩,踮着脚几乎倾在他怀里,眼神?拉丝般缠着他,意思显而易见。

程明昱算是看明白了?,她现?在就图快活,完事便拍了?拍手走人。

程明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将她手指扒下来淡声道,

“你有本?事跟我签婚书,否则我不吃这一套。”

夏芙:“”

第92章 第 92 章 表姑娘来了

手虽被他扒下, 却依然握在掌心。

意?图已经显而易见了。

夏芙对上他逼人的眉目,眼?底流露出些许头疼尴尬委屈以及

无奈。

不给就不给。

她慢腾腾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正巧, 安安坐月子, 我?要陪伴左右, 也没空来?药铺。”

程明昱:“”

正月里?应酬多, 他们俩也就见了四面,进入二月, 安安生产在即,更是一次都没有。

她不信程明昱不想。

“真的不要?”夏芙直勾勾望着他, 又来?牵他的腰封。

程明昱这次铁了心不依她, 再次将她的手掰落。

“母亲挂念你, 你什么时候去看望她老?人家?”

夏芙这回失落掩不住,目光在他修长的身子逡巡过,低声道, “等安安做完月子吧。”

孩子的洗三礼办得十?分热闹,陆府在门前摆了三日流水席, 也撒了不少金银铜板给孩子积福。

陆栩生在洗三礼这一日回了京, 一家子聚在宁济堂给孩子取名。

程明昱送来?三个?名讳。

“嘉言懿行, ”“熠熠生辉,”取名“嘉熠”,听程明昱的意?思, 等孩子及冠便?可取“懿”做字。

其二是“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取名“穆清”,孩子及冠字可取作“随风”。

其三取自“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 色思温,貌思恭”,为“九思”。

每一个?名儿程亦安都喜欢,思来?想去,难以抉择,交给陆栩生拿主意?。

陆栩生倒是聪明,“待我?进宫请旨。”

皇帝拿他当?儿子看,他生了孩子,不能越过皇帝去,于是陆栩生进宫面圣,请求皇帝赐名,皇帝倒是笑眯眯问,“程明昱拟了什么名?”

瞧,什么事都瞒不过帝王。

陆栩生恭恭敬敬递出来?,皇帝看了一眼?沉吟道,

“均不错,依朕看就定‘九思’二字,待孩子及冠,朕再给他赐字。”

皇帝见陆栩生生了个?儿子,很眼?馋,

“宁王媳妇也怀上了,两个?孩子年龄相差不大,赶明有伴。”

“怎么样,有个?嫡长子,高兴坏了吧?”皇帝问陆栩生。

陆栩生想起儿子那张脸,想哭,“勉勉强强吧。”

皇帝瞪他,“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栩生头疼道,“陛下是没瞧见孩儿那张脸,生得跟我?岳丈大差不差,我?看着就头大。”

陆栩生在朝中跟程明昱不对付已不是秘密,二人大多时候政见不同,吵起来?时,陆栩生可是丝毫不给岳丈面子。

“您想想,我?上朝要被那张脸怼,下朝还要被那张脸欺负,臣这日子没法过了”

皇帝哈哈大笑,敲了他一记,“除了你儿子,谁治得了你!”

“赶明等孩子出月子,抱来?给朕瞧瞧。”

他要看看孩子有多像程明昱。

陆栩生又带着赏赐回了宁济堂,如此孩子名字定下为陆九思。

程亦安对着襁褓里?乌溜溜睁着眼?的儿子道,“九思,九思?”

程亦安的月子坐的比别?人长,有足足四十?来?日,这段时日夏芙几?乎是片刻不离,没人比她更明白女人坐月子时的艰难,她当?年便?是因此郁郁不堪最后到寻死的地步,所以程亦安坐月子时,夏芙不敢掉以轻心,她这个?做岳母的如此慎重,陆栩生等人只会打起十?二精神配合。

幸在孩子也乖巧,四十?来?日几?乎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尿裤子会嗯了几?声,其余时候安安静静睡,以至于父子俩这么久了还没对上一眼?,每每陆栩生回府,孩子皆睡得香。

这段时日,程家老?祖宗带着程亦歆和程亦乔来?探望过程亦安,老?祖宗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快笑得合不拢嘴,

“像,跟你爹爹生出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有了老?祖宗亲口?认领,陆栩生彻底死心了。

夏芙亲自送老?祖宗出门,老?祖宗挽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踱步,

“在陆府住得可还习惯?”

夏芙搀着她道:“还好,我?当?年跟着老?王妃四处看诊,什么地儿都住过,没有择床的毛病。”

老?祖宗听了心疼得滴血,眼?眶就忍不住发酸,

“芙儿,你知?道的,你如今在我?这里?比我?儿子比我?女儿还叫我?怜惜,上了年纪都盼着有个?伴,你旁的也别?想了,就伴着明昱好好过吧。”

夏芙笑道,“是啊,安安给我准备了一个宅子,这大半年我?时常过去,将它修整成?我?喜欢的模样,得了空,我带家主过去瞧瞧。”

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

老?祖宗能理解,“只要你肯要他,带他去哪儿我都乐意。”

夏芙笑红了脸。

出了月子,便?进入了四月,日子暖和起来?,小九思爱发汗,只用穿两件衣裳,还别说得多亏了长公主准备那些小衣衫,为何,这小子挑的很,程亦安吩咐针线房给他绣的小衣他不爱穿,一旦上身,便?扭动小身板皱着眉看她,程亦安没法子,只能给他换上长公主聘重金让江南名家给他织的衣裳,不得不说,滑溜溜的,柔软有光泽,孩子上身很舒适,乖乖入睡。

夜里?陆栩生回来?,照旧往摇篮瞅了一眼?,便?往程亦安跟前来?,程亦安正在给孩子整理小衣,陆栩生瞅了一眼?床榻上鲜艳的小衣衫顿时皱眉,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衫作甚?”

程亦安无奈道,“这是殿下预先准备的小衣裳,哥儿一百套,姑娘一百套,咱们这不是生了个?哥儿么,这些姑娘家的小衫就浪费了,你这儿子挑的很,不肯穿家里?的衣裳,非要穿这些,我?没法子,只能将这些姑娘家的小衫给他顶上。”

“这么挑啊。”陆栩生气笑了,“不愧像你爹。”

“哎哎哎,”程亦安不高兴了,“好事你往自己?身上兜,不好的事你就赖我?爹爹。”

“没准这是像你呢,我?记得谁告诉我?,你小时候也穿过小裙子。”

陆栩生:“”

程亦安记得陆栩生的奶娘徐嬷嬷告诉过她,陆栩生少时喜欢娇艳的打扮。

陆栩生不服气,“有这个?家底挥霍的,除了你爹还能是谁,定是像你爹。”

程亦安瞪他,“那你倒是长点本事,攒些家底来?呀。”

陆栩生甩摊子,“这个?儿子我?可养不起,叫他寻他外祖父和干祖母。”

翌日下朝打东华门出宫,正巧遇见入宫的长公主,陆栩生驻足与长公主施礼,顺带埋汰了她一句,

“殿下将孩子养娇了,害得我?们好苦,男孩子家的糙养些才好,身子骨结实。”

长公主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是你?人家未来?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男子,吃穿用度能不讲究?陆栩生,养不起就把九思送来?公主府,本宫亲自养。”

得了,陆栩生可不敢,无语地摇摇头,摆手回府,立即着人前去江南,请名绣上京。

东华门这事传到程明昱耳朵里?,程明昱不能委屈了外孙,吩咐程家针线房的掌针娘子亲自去了一趟陆府,将小孩儿的衣裳尺寸合好,便?回府给小九思做衣裳。

衣裳便?罢,孩子的玩具长公主也给包了,比如九连环,拨浪鼓等,长公主审美多绝,口?味多叼?她送来?的东西就没有差的,就连那面拨浪鼓挑的都是最细软的皮面所制,拒绝吧,长公主不高兴,收下吧,这孩儿眼?界被养得不是一丁点儿刁钻。

夜深人静,陆栩生抱着孩儿给他扇风时,就在唠叨,

“九思,快些长大,长到三岁,爹爹带你习武,你外祖那些毛病,咱一个?都不能学,明白吗?”

应着这句话,长公主次日便?着人送来?了一把琴,

这是一把特为小孩子量身定制的琴,无论力度和长短均适合给小孩子玩,程亦安每日均要让小九思趴一会儿,锻炼他抬头,趴着时,白皙的小手就搭在琴弦上摸,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家伙,竟然罕见咧了咧嘴。

陆栩生扶额。

程亦安乐得直笑,“等孩子三四岁,就把他送去程家,交给爹爹教养吧。”

身侧,陆栩生劈来?一道眼?风,“做梦!”

不过这一笑,倒是叫陆栩生发现了新天地,他在孩子身侧蹲下来?,逗他道,

“九思,再笑一个?。”

小九思笑起来?很像程亦安,母子俩笑眼?弯弯的弧度一模一样,陆栩生可爱看了。

怎料,孩子抓起身侧一块尿布,扔了爹爹一脸。

臭小子,力气不小。

程亦安笑岔了气。

午膳过后,程亦安带着孩子午歇,陆栩生去了衙门,这一觉睡得迟,至申时三刻方醒,程家送来?了一批小衣裳,程明昱的意?思是,孩子往后的衣裳就让程家来?做,他不信任陆家针线房的手艺,程亦安头疼,与李嬷嬷道,

“不是咱们针线房娘子做的不好,实在是没打算给他穿那么名贵的衣料。”

爹爹宠起孩子来?也是没边。

程亦安当?然不缺银子,她去年在京城也开了一家钱庄,金陵,京城两地联动,钱庄名声渐渐打出去,年底金陵那边的钱庄已经开始盈利了,不出三年,百万银子是能挣回来?的。

撤换一批管事后,陆家本家的产业也经营得有声有色。

只是陆栩生军人出身,作风没程家和长公主那么奢靡,他在白银山什么苦头没吃过,不想把孩子养废。

李嬷嬷笑道,“咱们小世子有这个?福气,就是他命好,也不能没苦硬吃。”

程亦安被“没苦硬吃”四个?字给打败了,

“行吧。”

正收拾着,明嫂子忽然进了屋来?,神色深深道,

“禀二奶奶,表姑娘来?了。”

程亦安还没反应过来?,坐在罗汉床上回眸,“什么表姑娘?”

明嫂子道,“王家的表姑娘王韵怡。”

程亦安神色一顿,立即回过味来?,“何时来?的?”

明嫂子道,“昨日王家一家进京,今日清晨王家家主领着阖家老?小入宫拜见太后,午后王韵怡姑娘便?来?给咱们二太太请安,人如今在太太院子里?,二太太的意?思是请您过去见客。”

李嬷嬷闻言立即沉下脸色,“一个?表姑娘而已,身份哪够格让咱们郡主去见她?若是王家知?礼,见过太太,该她来?跟咱们郡主请安。”

明嫂子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方才太太打发人来?时,我?便?使出去了。”

程亦安淡淡颔首,继续整理孩子的衣物,没有作声。

千呼万唤,这个?王表妹终于现身了。

第93章 第 93 章 陆栩生,你慌什么

程亦安见过?王韵怡吗, 没有,只是从二太太和?下人嘴里听说过?这个人,过?去总被人拿在嘴里比, 要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可细想来, 她与这位王姑娘其实无甚关联, 没必要因为这个人跟陆栩生置气。

她吩咐明?嫂子,“她初来乍到, 我?身为当家主母当有表示,你把前?一阵子宫里赏下来的绢花, 拿一对给表姑娘送去, 权当是陆家的见客礼。”

前?段时日皇后给各勋贵府邸赏了些绢花, 府上每位姑娘和?年轻媳妇均有,程亦安这一对还没用上,王韵怡是府上表姑娘, 送给她正合适。

明?嫂子亲自将绢花送去明?熙堂。

进去时,瞟见二太太正与那?位表姑娘说话, 那?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裙衫, 外罩对襟薄褙, 下裳是一条色泽丰富的百褶裙,头戴点翠镶宝石的头面,十分明?艳张扬的装扮, 坐姿也很端正,没瞧见正脸,光看侧脸是一位极有气场姑娘。

明?嫂子将东西带到,便退下了。

二太太着人将绢花递到王韵怡跟前?,笑?道,

“你表嫂的好意,你戴着玩吧。”

身侧五姑娘陆书芝也盯了一眼绢花,“我?也有一对,我?那?对是粉色的,嫂嫂这对是孔雀蓝的,我?瞧这对很合表姐的气质。”

王韵怡不动神色掠过?那?对绢花,拾起茶盏喝茶,问二太太,“姑妈,祖父吩咐母亲两日后举办赏花宴,以示咱们王家回归京城,届时姑妈可要带着陆家女眷过?来捧场。”

“这是自然的。”

二太太见王韵怡对着这对绢花无甚兴趣,便知她这是对程亦安有想法了,

“你还没见过?你表嫂吧,天?仙一样的人物,与你表兄十分恩爱,最近刚得了个孩子,那?孩子可爱极了,你待会去瞧一瞧,一定喜欢上。”

王韵怡与陆栩生青梅竹马,过?去两家属意让二人亲上加亲,后来两家立场不一,被陆昶回绝了,可是她心?里一直遗憾,直到程亦安嫁过?来,这份遗憾已?经淡的几乎没有,如今得了个宝贝的小孙子,就更将当年的念头抛诸脑后了。

二太太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其一,陆栩生跟程亦安很好,让王韵怡死心?,其二也是提醒王韵怡,待会得去给程亦安请安。

王韵怡听明?白二太太的意思,默默啜了一口茶,

“那?我?恭喜表兄娶得贤妻。”

二太太暗自打量侄女,姣好的摸样,出色的才学,这样的姑娘还留着未嫁实在可惜了,

“你的婚事如何了?不如趁这次进京把婚事敲定?要不要姑母帮您相看相看?”

王韵怡笑?容勉强,“算命的师傅说我?不宜早嫁,祖父还想留我?两年。”

二太太着急道,“再?留两年就二十二岁了,届时就没有好郎婿给你挑,”说到这里,二太太叹了一声,扶额道,“怪我?,当初耽误了你。”

当初在青州有人与王韵怡提亲,可惜她那?时生了让王韵怡嫁给陆栩生的心?思,所以阻了那?门婚事,怎奈最终婚事落空。

王韵怡见姑母面露愧疚,抚着她手背道,“姑妈,都?过?去了,兴许我?与表兄无缘吧。”

“那?你赶紧寻个好人家嫁了,我?这心?里才好受。”

王韵怡温婉一笑?,没接这话。

陆书芝见二人停下话茬,便开口问王韵怡,

“表姐,表兄来了没?大后日赏花宴表兄在吧。”

王韵怡有一对双胞胎兄长,二人出生间隔一盏茶功夫,过?去陆书芝在王家住时,这位表兄会带着大家伙骑马射箭,陆书芝很喜欢他?。

王韵怡深深看了一眼表妹,失笑?道,“书芝,哥哥比我?们晚出发,也不知能不能赶到。”

陆书芝面露失望,牵着母亲的衣角,“娘,您还说表兄已?到了京城,结果还没有呢。”

这一年多登门求娶陆书芝的人家比比皆是,她是陆栩生嫡亲妹妹,在京城抢手得很。

但二太太却留了个心?眼,王家想跟陆家联姻的意图一直没断,王韵怡嫁不成陆栩生,二太太便想把陆书芝许给王云修。

故而一直等着王家人上京,好当面商议婚事。

二太太安抚女儿,“急什么,不过?几日功夫的事,”言罢又告诉王韵怡,

“明?日我?先去府上给你母亲帮忙。”

顺带与嫂嫂提一嘴。

王韵怡沉默一会儿,应下了。

既然明白姑妈的意思,王韵怡就不愿再?闲谈,借口时辰不早告辞,

“今日时辰晚了,母亲还等着我?回去核对宾客名录,改日再?去给表嫂道安吧。”

二太太也没强求,送她到院子穿堂,吩咐女儿送她出门,走时让王韵怡把那?对绢花给捎上了。

王韵怡前?脚离开,陆栩生后脚进了家门,照旧先去书房沐浴更衣,换了家常便服方来宁济堂,过?去程亦安也没这般要求他?,如今有了孩子,怕陆栩生风尘仆仆熏着孩子,遂让他?洗了再?过?来。

陆栩生进了屋子,见程亦安安安静静坐在摇篮旁,轻声问道,

“还没醒?”

程亦安时不时给儿子打一打扇,回道,“醒了一个时辰,方才喝饱又睡了。”

小九思很肯长身子,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吃上一回,程亦安给他?寻

了两个乳娘。

陆栩生接过?她的扇子,替孩子摇扇,男人力?气大,扇一下那?风便盖面而来,

程亦安忙提醒道,“别摇这么大风,凉着他?了。”

陆栩生只能缓一缓。

小九思越长眉眼越开,也越好看。

可惜就是寻不到他?的痕迹,陆栩生自嘲一声,兀自笑?了。

笑?着笑?着,听到对面程亦安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表妹来了。”

“什么表妹”

刚一出口反应过?来,陆栩生视线慢慢接上程亦安,眼神渐渐变得深邃,凝重,到最后甚至有些慌,

“今日过?府来了?”

程亦安朝二太太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没准现在还在你母亲院子里,方才婆母请我?去见客,我?没去,你去吗?”

“我?不去。”陆栩生摇头如浪鼓,“我?为什么要见她。”

程亦安见他?满脸紧张的样子,抿唇低笑?,将扇子夺过?来给自个儿扇,歪着脑袋,俏眼凝睇,“你慌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陆栩生只觉如临大敌,“你这眼神比不说还叫人慌。”

程亦安瞪他?,“我?不是在笑?吗?”

“就是笑?才可怖。”

“那?你的意思是要哭?”

“那?更不能。”

若程亦安真?哭上了,他?这会儿该去岳父跟前?负荆请罪。

程亦安还是第?一次看到陆栩生这么慌张,促狭道,“毕竟前?世做了几年夫妻,真?不去见她?”

“我?不去。”陆栩生起身往后退一步,“我?与她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话未说完,程亦安眯起眼托腮看他?,“陆栩生,我?看你很心?虚,你这辈子还没心?虚过?,这是第?一回吧?”

陆栩生觉得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拿自己相比,他?一丁点都?不想范玉林与程亦安再?有任何瓜葛,所以他?也很忌讳王韵怡。

他?揉着眉棱,十分头疼道,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见她,无论什么场合。”

程亦安平静下来想一想,沉吟道,“也没不让你见,那?毕竟是上辈子的事了,遇见了便打个招呼,没遇见便罢,你也别刻意做什么,省得她以为你很把她当一回事,若她真?寻上门来,你与她说明?白便是。”

陆栩生是在与她和?离后再?娶的王韵怡,至少明?面上她没看到王韵怡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陆栩生不知该如何回她,没吭声。相比他?对范玉林的反应,他?觉着程亦安过?于云淡风轻了。

吃过?晚膳,陆栩生去给二太太请安,二太太果然说起要将陆书芝许配给王云修的事,陆栩生毫不留情拒绝,

“绝无可能,母亲打消这个念头。”

二太太见儿子斩钉截铁,顿时发急,“栩儿,我?耽搁了你表妹的婚事,此事你心?里清楚,你外祖家一直想跟陆家亲上加亲,书芝又喜欢云修,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

“没有什么两全其美,太子已?经不行了,您为何还要搭上王家这条船?”

二太太跌坐在圈椅,泪流满面,“孩子,娘毕竟是王家人,要为娘家考虑,退一万步来说,王家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因着你妹妹的婚事,也能救王家男嗣一命。”

陆栩生眼底一点温度也无,“王家的事没您想得这么简单,您自己要贴王家,不要搭上妹妹一生的幸福。”

二太太顿时哑口无言。

陆栩生回到宁济堂,案头送来王家的请帖,请他?们夫妇大后日去王家吃酒。

程亦安将请帖推给陆栩生,“抱歉,我?不能去,今日你表妹过?府不曾给我?请安,王家失礼在先,我?不能给王家这个面子。”

“我?也不去。”陆栩生将请帖交给丁香,让她去处置。

程亦安担心?道,“你外祖父亲自下帖请你,你不去,会不会有人弹劾你不敬长辈?”

陆栩生没好气道,

“我?看着像个怕弹劾的人么?”

程亦安嗤出一声笑?,掏出绣帕替他?擦了擦额尖的汗。

“行,那?就不去吧。”

次日上朝,王老太爷以礼部客卿的身份入殿拜见皇帝,下朝时,王老太爷跨出门槛,看到程明?昱被官员簇拥,朝他?拱了拱袖,

“多久未见,明?昱风采依旧。”

程明?昱也朝他?一揖,“王公身子骨还健朗?”

“勉勉强强吧,听说我?那?外孙做了明?昱的女婿,素日在朝堂上与你唱反调,你念着他?年轻不更事,不要与他?计较。”

程明?昱负手一笑?,“慎之?当政爱兵行险着,程某以稳妥为上,故而有些争执,不过?都?是为朝廷,无伤大雅。”

王老太爷往前?一比,示意程明?昱随他?下殿,二人议了几句朝事,分别时,王老太爷邀请道,“明?昱,后日我?府上请酒,不知明?昱可否赏光?”

程明?昱遗憾道,

“抱歉王公,程某多年不事宴席,便是亲家府上也不去,还请王公海涵。”

王老太爷也猜到请不动程明?昱,

“那?就让府上大公子来吃个酒。”

程明?昱笼着袖,笑?意渐深,“怕也是没空。”

王老太爷便有些不悦了,“明?昱,我?与你父亲当年一道同游,你父亲还曾在我?们王家住过?几日,说句拿大的话,若是你父亲在世,你也算我?的晚辈了,今日这点面子都?不给?”

程明?昱笑?容不改,“倒不是程某不给这个面子,实在是王家家风不如过?往,令程某大失所望。”

王老太爷面色一凝,程明?昱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为恶,里头定有缘故。

回府立即盘问,结果便知孙女去陆府时不曾拜访程亦安,程亦安被封郡主,又是陆府当家主母,王韵怡不曾见礼着实失礼,但也算不得大事。

程明?昱还真?是护短。

王家大老爷王韵怡之?父问他?,“您瞧着怎么办?要不要让韵儿再?去一趟陆府?”

王老太爷摇头,“不必了,即便去了,程家也不会来人,他?们不会接受事后的赔罪,这件事就这么去吧。”

王老太爷还不至于为了点面子,去委屈自己的孙女。

只是王老太爷多年未回京城,对着京城动向摸得不那?么准确,程家及其姻亲不曾露面,京城许多官宦闻风而动,纷纷寻借口推辞赴宴,王家这场赏花宴真?正到场的并不多。

王老太爷看着寥落的门庭,重重摁了摁眉心?。

如此可见,太子危矣。

宴后,王大老爷扶着父亲回书房,回想今日二太太的形容,有些不放心?道,

“妹妹今日过?府脸色不大好。”

王老太爷心?知肚明?,“她呀,见韵儿嫁栩生不成,心?生愧疚,想改让书芝嫁云修,可惜定是被栩生否决了,所以心?里煎熬。”

王大老爷也有让儿子娶书芝的意思,毕竟他?不大看好太子,万一太子失势,有书芝这门亲,皇帝看在陆栩生的面子,也能饶了王家。

“父亲,我?倒是觉得这门婚事不错,咱们这叫狡兔三窟。”

王老太爷听到“狡兔三窟”四字,定定看了儿子一眼,知道他?有打退堂鼓的心?思,遂甩开儿子的手臂踏进书房,不再?理会。

王大老爷闹了个没脸,回到屋里撞见王夫人在插花,便顺道与她埋怨几句,

“父亲也真?是,因为太后,将整个王家搭进去,瞧那?程明?昱多聪明?,阖族不参与党争,即便女儿嫁了陆栩生,他?在朝中也没有唯皇帝马首是瞻,什么关乎百姓,他?便做什么事,是真?正以社稷为己任,难怪天?底下文人士子均服他?。”

“咱们王家原也不必淌这趟浑水,父亲是被太后迷昏了眼。”

王夫人闻言嗤笑?几声,将最后一束芍药插进去,冷觑着丈夫道,“这叫什么?这叫得不到的永远被惦记着,当年父亲求娶太后不成,耿耿于怀,太后只要给他?老人家一点甜头,他?就甘愿赴汤蹈火。”

王夫人埋怨归埋怨,却还是得为自己寻后路,“我?的意思也是让书芝嫁过?来,至少保住咱们这一支。”

王大老爷十分赞同,“你呀,明?日得空带着两个孩

子去陆府走一走,妹妹既然有这个心?思,事情就不难。”

翌日王夫人便以贺陆家添孙为由,带着女儿和?儿子造访陆家,先去拜访过?老太太,径直就往程亦安这边递名帖。

王夫人作为长辈登门,程亦安没有拒绝的道理,命明?嫂子将人领来垂花门附近的花厅待客。

王夫人和?王韵怡跟着明?嫂子往后院去,而王云修则留在陆府前?院,陆继生和?陆惜生两兄弟在前?厅招待他?。

二太太回想当年琅琊王氏何等风光,如今落到门可罗雀的境地,无比感?伤,有心?斡旋娘家人和?陆栩生,遂早早遣人去衙门知会陆栩生,陆栩生打道回府,跨进前?厅,便见一着白衫的温秀男子坐在客席。

王云修今年二十,该是因双胎之?顾,身子比寻常男子要纤弱一些,个子并不算高,与双胞妹妹相差不大,不过?论相貌却是极其出众的,在青州有钟灵毓秀之?美誉。

他?瞧见陆栩生进来,立即起身作揖,“见过?表兄。”

然而陆栩生却大步往前?,十分亲昵地握住他?左手胳膊,笑?道,“数年未见,表弟风采更胜当年。”

陆栩生笑?意极深,随着手腕力?道加重,目光定定望入他?的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王云修心?头闪过?一丝寒意,耐住痛楚,面不改色道,“表兄过?奖,愚弟愧不敢当。”

第94章 第 94 章 程亦安,你心里到底有没……

陆栩生见王云修泰然自若, 放声一笑,松开手请他入座。

“遥想?当年,父亲在世时?, 你我一道在边关随他老人家习武射箭, 表弟在我心里, 比我嫡亲弟弟不差。”

王云修目露些许黯然, 做怀念状,“是啊, 姑父去世后,再无人这般细心教导我。”

陆栩生也怔惘道, “谁说不是, 我一直记得当年我去白银山, 表兄在边关等我整整三月,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会活着的人。”

王云修似乎不忍回忆,眼眶泛痛, 难再开口。

陆继生见状立即岔开话?题,“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聊了, 说到表兄这次进京, 可是有何打算?”

王云修稍稍整理思绪, 回道,“太后娘娘有意让我去户部观政。”

陆继生道,“表兄, 户部是郑阁老的地盘,你进得去吗?”

王云修撩眼看向?陆栩生,“我听说表兄的内舅在户部当值,表兄可否行个方便?”

陆栩生将窄袖往上卷了卷,叹道, “你是不知,我与那大舅子话?不投机,我平日连程家大门都难进去,遑论?说情了。”

王云修笑了笑,不再说话?。

前厅其乐融融,后院花厅,也和和气气。

王夫人是个极擅言谈的人,见了程亦安便将她夸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

程亦安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王夫人,余光却?发现王韵怡一直在盯着她。

这也是程亦安第一次见到王韵怡。

王韵怡身为王家嫡长?女,打小被金尊玉贵长?大,那一身的大小姐气派竟是将身侧的母亲都给压下去了,程亦安忽然很好奇,这样的女子实在看着不大像会将后宅闹得乌烟瘴气的人,莫非人不可貌相?

王夫人见女儿默不作?声盯着程亦安瞧,有些失礼,轻轻扯了扯她袖口,“你不是说给你表嫂捎了贺礼来吗?还不快送上?”

显然女儿还因陆栩生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只是如今人家已娶妻生子,再纠缠就?有失身份了。

王韵怡朝侍女示意,侍女便将一个宽长?的锦盒奉上,王韵怡面露微笑,

“这是我们?青州窑烧得五福娃娃,给表嫂把玩。”

“多谢。”程亦安也没打开,吩咐丁香收着。

王夫人能感觉到她们?俩之间的微妙气氛,绞尽脑汁想?缓和也无济于事,如坐针毡,不一会二太太与三太太过来了,说是午膳摆在花厅。

原是女客在后院就?席,男客在前院吃酒,不知为何,王韵怡突然朝二太太开口,

“姑妈,我已许久不曾见过几位表兄表弟,不如一道请来花厅用膳吧,一家人也不必拘这些虚礼。”

二太太面露难色,换做过去也没什么?,只是如今王韵怡和陆栩生之间,实在不便见面,二太太被架在了火上烤。

三太太对这事心知肚明,恐王韵怡闹幺蛾子,忙打圆场,

“哎哟,跟那些少爷们?搅合在一处作?甚,他们?爱喝酒,我又闻不得酒气,咱们?还是各吃各的好。”

王韵怡发觉她提议后,席间气氛不大对,笑了笑,

“我总觉得你们?陆家人很忌惮我似的,就?用个膳而已,用得着这般防东防西的?少时?,表兄在王家,因着生的好看被嬷嬷误认为姑娘,见他弄脏了衣衫,还拿着我的衣裳给表兄穿过呢,这又该怎么?计较呢?”

程亦安眯了眯眼,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奶奶柳氏听不下去,冷着脸道,

“到底是我们?忌惮王姑娘,还是王姑娘咄咄逼人,俗话?说客随主便,倒是王姑娘到了我们?陆家一点不拿自己当客人。”

王夫人面上已经挂不住了,瞪了女儿一眼。

二太太恐越说下去越不安生,无奈道,“行吧,去请栩生等人来花厅就?餐。”

不一会,陆栩生与王云修等人一道过了垂花门。

陆栩生一出现就?察觉有一道视线片刻不移地跟着他,暗自头疼,没看王韵怡,先上前给王夫人见礼,

“给舅母请安。”

“栩生啊,还真是几年不见,你又变了个样。这般年轻就?做了阁老,可见姑奶奶调教有方,安安相夫有功。”王夫人免不了将她们?都夸一遍。

“舅母谬赞,”话?落,这才正视王韵怡,施了一礼,“表妹安好。”

王韵怡怔怔看了他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回了一礼,“见过表兄,”

“一别?三年,表兄已娶妻生子。”她毫不遮掩地看着陆栩生。

这话?说的。

陆栩生轻轻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程亦安,不动声色回,

“得多谢陛下赐婚,老天厚爱,将你嫂子嫁予我,是我三生之福。”

程亦安闻言嗔了他一眼,“当着客人的面,也不怕害臊。”

陆栩生立即往她身侧来,温情款款道,“舅母又不是外人,一家人也不必拘这些虚礼。”

这是将王韵怡方才那句话给还回去。

王韵怡嗤笑。

王夫人尴尬地说无妨无妨,“年轻夫妻恩爱才好。”又暗暗示意女儿不要多嘴。

二太太又引荐王云修,陆书芝主动给表兄问安,大家分主宾落座。

不一会菜肴上了桌,二太太和陆栩生说了几句漂亮话?,便开了席。

席间陆栩生在程家养成?了良好的习性,主动给程亦安布菜,有了兄长?带头,陆继生和陆惜生也给妻子盛汤夹菜,换做过去,二太太一定嫌儿子过于殷勤,失了当家主君的身份,今日有王韵怡在场,她便忍着了,也好叫王韵怡亲眼目睹,彻底收心安生嫁人。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侄女的倔性。

席间有一道爆炒地猴,何为地猴,便是田地里除虫的田鼠,山鼠,这种鼠肉十分肥嫩,富贵人家用它?制成?老鼠干,再用姜葱油爆炒,很是下饭。

现如今正是夏日田鼠最肥的时?候,这道菜便上了桌。

王韵怡示意婢女舀了一勺来,刚要入嘴,忽然皱起?眉头,惊呼一声,

“这是鼠肉?”

陆栩生闻言手中筷箸一顿,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二太太等人见状,纷纷看着王韵怡,

管着厨房的三少奶奶柏氏立即解释

道,“没错,这是爆炒地猴,是咱们?坊间极爱吃的一道菜,极为下饭,怎么?了?不合表姑娘口味?”

王韵怡闻言忽然将筷子搁下,清凌凌盯着程亦安道,

“哟,表嫂这当家夫人当的可真称职,连自己丈夫最怕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话?将席间气氛降至冰点。

程亦安缓缓眯起?眼,余光瞟了一眼陆栩生,明显察觉到陆栩生搁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掌虚握了握,陆栩生极少有这样的举止,除非他不适,除非他不安,程亦安上一次见到他这样,还是她生产痛不欲生之时?。

陆栩生在白银山待了整整三个月,无人知晓他在那里经历了什么?,他回来后对此只字不提,程亦安有一回曾旁敲侧击问过,陆栩生却?摆摆手表示过去的事无需再提,他不想?说,程亦安也就?没问,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一对搭伙过日子的夫妻,对感情不做指望。

但今日这句话?从?王韵怡口中说出,程亦安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心被扎了一下,突突地疼。

陆栩生怕脏鼠。

这是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就?是二太太也很惊讶,

“有这回事?”所有视线聚在陆栩生身上。

陆栩生忽然展颜一笑,摇头道,“没有的事,不过是少时?在王家曾被老鼠咬过一回,心中嫌恶,被表妹撞见,便让表妹生了误会。”

陆栩生说这话?时?,看了一眼王云修,王云修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吭声。

王韵怡却?道,“是吗,表兄,我可是知道你”

“闭嘴!”陆栩生眼风寒厉地扫向?她,

“表妹若是来做客的,就?安安分分用膳,不然,就?滚出去,陆府不欢迎你。”

王韵怡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面颊涨得通红,眼泪夺眶而出,扔下碗筷,起?身出了花厅。

气氛再度凝结。

陆栩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程亦安却?看得出来,他已无心下咽,她目光落在陆栩生指尖,那双垂在膝盖处的修长?手指,白得泛出青筋。

柏氏虽然不明白当中是怎么?回事,却?是很聪明地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婆母,兄长?,嫂嫂,都是我不好,先前嫂嫂嘱咐过我,是我忘了这回事,看着那老鼠干跟萝卜干大差不差,也就?没当回事”

程亦安不可能让别?人背锅,立即安抚她,

“今日这桌宴席准备得极好,三弟妹用心了,至于那道爆炒地猴是我最爱吃的菜,”言罢她看向?尴尬的王夫人和二太太,雍容一笑,

“我这个人不会为了别?人不爱吃什么?菜就?舍了自己的口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夫君也不想?我为了你,委屈自己吧?”

说这话?时?,程亦安覆上他发凉的手背,陆栩生侧过眸迎上她平静的视线,喉头涌动,道了一声是。

陆惜生却?在这时?小心翼翼抬了抬手,“这菜我也爱吃”

四少奶奶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可不就?是为你准备的么??害二嫂和三嫂背了锅。

王夫人被女儿给气死了,再看默不作?声的儿子,觉得自己今日丢脸丢大发了,起?身与二太太和三太太施礼,

“是我教女无方,给两位太太赔罪。”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王夫人带着儿子出门,一时?没寻到王韵怡,着嬷嬷去寻她,与儿子坐在马车里埋怨道,

“修儿你是怎么?回事?娘今日本?意是想?说同你和书芝的婚事,你为何不配合?”

王云修双手合在腹前,垂眸淡声道,

“娘亲不必筹谋了,我与表妹已无可能。”

陆栩生显然发现端倪,不可能把妹妹嫁给他。

王夫人大惊失色,“为什么??就?因为你妹妹这么?一闹?”

王云修摇头,“您很清楚,这门婚事只要陆栩生不答应,就?没有可能。”

王夫人想?起?今日女儿挑衅陆栩生和程亦安,顿时?捂着脸大哭,“韵儿啊韵儿啊,她为什么?要做糊涂事。”

陆家已经是王家唯一的指望了,断了这根纽带,王家真的是跟着太子同生共死了。

王云修看着痛哭的母亲漠然无语。

程亦安挂念孩子,先往宁济堂去,陆栩生被二太太叫住嘱咐了几句话?,迟了几步,他先过垂花门往前院来,招来府上的管家,吩咐道,“往后王家的名帖一概回绝。”

又唤来裘青,叮嘱道,“打今日起?,你寸步不要离开夫人,盯紧王云修,明白吗?”

“明白!”

陆栩生交待完,便绕正厅过,顺着斜廊打算往宁济堂去,怎料斜廊上直挺挺站着一人,几位管事想?请她走却?不能,念着是府上表姑娘有些为难,瞧见陆栩生来,管事立即作?揖,

“家主,这位表姑娘非要在这里等您,小的们?轰都轰不走。”

陆栩生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去,来到王韵怡跟前五步立定,皱眉看着她,“你有何事?”

王韵怡显然哭过一场,鼻尖发红,面颊也残存泪痕,

“表兄,我算看出来了,那个程亦安压根就?不爱护你,她连你憎恶老鼠都不知道,你在白银山的事,她一无所知吧,这样还算枕边人吗?”

陆栩生面色发寒,“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王韵怡,我陆栩生从?未说过要娶你,也不曾做过任何让你误会的举动,我不认为你该在这里纠缠不清,念着姻亲一场,你即刻离开,往后不要再踏进陆府一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王韵怡闻言忽然满脸冷笑,“你是不曾许诺过娶我,可你母亲呢?当年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非你不可,你们?陆家耽误了我的婚事,该负责吧?”

陆栩生轻嗤一声,“你别?往我母亲身上赖,外祖和舅舅舅母若想?将你嫁出去,早就?嫁了,我母亲拦得住吗?况且,你们?王家要与陆家联姻,真正目的是什么?,我想?你心知肚明。”

王韵怡见赖不住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拂去眼泪道,

“你也看到了,王家大不如往,而我呢,现如今也瞧不上别?人,你不可能一辈子守着程亦安一人过日子,不如将我抬为平妻,你若愿意给我个孩子,我感恩戴德,若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看着这场婚事,将来太子式微,陛下也能酌情留王家一条生路。”

陆栩生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回想?前世王韵怡所为,又似乎觉得她这么?做并不意外,他没工夫跟她瞎扯,抬手往外头一指,

“我与程亦安恩爱不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三人,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让人送你出去?”

王韵怡见他如此无情,急了,哭道,“表兄,我与你青梅竹马,我本?该嫁给你的,是那程亦安横插一脚,我如今甘愿做小,她还要怎么?样?”

来了两个仆妇要拉扯王韵怡,王韵怡不等她们?碰到自己胳膊,便甩开她们?,一面往外走,一面哭着回望陆栩生,

“我比她更了解你,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了如指掌,你娶了她,却?要在她跟前伏低做小,凭什么??你可是我大晋最负盛名的主帅,是我大晋最年轻的阁老,栩生,你没有任何配不上她的地儿,你真的不必委屈自己”

“栩生我知道你怕老鼠,你曾经被迫亲眼看着自己战友的尸身被老鼠吞噬,你曾经为了求生,又迫不得已将那些老鼠给宰了吃下去,栩生,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陆栩生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气。

人已离开许久,天地仿佛还回荡着那道嗓音。

前世被她纠缠的烦闷感涌上心头。

陆栩生回到书房,沐浴更衣,用冷水抚了一把脸,又擦拭干净,大步往宁济堂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午时?人声空寂,连只知了也无。

陆栩生慢慢来到廊庑下,透过月洞窗瞧见程亦安带着孩子在罗汉床上午歇。

大约是料到他会过来,程亦安将下人使离,东次间内只他们?母子二人。

陆栩生掀帘进来,先看了一眼程亦安的脸色,平静依旧,好似看不出什么?端倪。

陆栩生没有立即开口,只觉喉咙干痒,拾起?桌案的茶盏准备斟茶,却?见壶里倒出的茶冒着腾腾热气,嫌热又搁下了。

他来到程亦安对面的摇篮旁坐下。

孩子被程亦安抱在罗汉床里侧睡着,脸蛋生得白乎乎的,玉雪可爱,程亦安背对着陆栩生,拿着一把轻罗小扇给他驱蚊扇风。

沉默良久。

陆栩生率先开口,“白银山的事,我没告诉你,是因为这是我前世今生最深的伤疤,像个噩梦,不愿想?起?,也不愿提起?,我将父亲尸身背回大晋时?,王云修在边关等我,大致是从?剩余的将士嘴里得知了情形,转告给了王韵怡。”

陆栩生当然知道今日症结所在,于是开门见山解释给她听。

程亦安听了心里很不好受,自己丈夫最深的伤疤还是从?别?人口中方得知,她姿势未动,淡声颔首,“能理解,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了你,且,身为妻子,我不够关怀你,我也有过错。”

见她反省上了,陆栩生心里更不是滋味,“安安,你若是心里不舒坦,发泄出来,别?闷坏了,我们?有什么?事均可好好商量的。”

“商量什么??”程亦安回过身,搁下罗扇,面无表情看着他,“商量她给你做妾的事?”

才发生在斜廊的事,已有丫鬟一字不差转告于她。

陆栩生苦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已吩咐管家,不会再让王家人进门来。”

他这么?一说,程亦安反而不知该说什么?,闷闷点了点头,复又折回去给孩子擦汗。

陆栩生已经做好被她骂被她闹的准备,程亦安却?一声不吭,“安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程亦安头也不回“嗯”了一声,过去的事已经发生,无可更改,人家表兄妹多年,就?是比她更了解陆栩生,陆栩生虽然不如她爹爹那般招人,这般位高权重,打他主意的定也不少,今日是王韵怡,明日也可能是李韵怡,程亦安不能为这点事气着自己,不值得。

陆栩生也不知是不放心还是别?的缘故,又问,“真的不介意?”

程亦安想?了想?,摇头道,“你放心,我没你那般小心眼。”

总不能学陆栩生把王韵怡打一顿?

陆栩生抿唇一言未发。

对比他自己,范玉林三字听都听不得,如今王韵怡都上门来了,程亦安反应平平。

她到底是过于大度呢,还是不在乎他。

陆栩生忽然问,“安安,在你心里,是把我当做搭伙过日子的丈夫,还是视为心爱的男人?”

这话?上回唐家表妹觊觎他时?,他就?想?问了,当时?的程亦安面对别?的女人插足,是一点眉头都不皱。

易身而处,换做是他,他恨不得弄死对方。

如果?是心爱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占有欲。

程亦安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旋即一股无可名状的怒火窜上心头。

他的小表妹找上门来,要给他做妾,她大度不予计较,不想?因为旁人生分了夫妻感情,结果?反而被他怀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