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哪里人？”李广跃打破砂锅问到底。耿老爷子回答道：“她是从外地嫁到河洼村的，丈夫吴德宝死后，无人照料，远方侄子就将她送进了大队敬老院。敬老院的老人们都不叫她易志华，而叫她‘一枝花’。”

“原来如此！”马文立笑着说。赵县长随即问道：“她还在吗？”

“死了。”李广跃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崇高忙问：“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俺姑和她家是邻居。”李广跃说道。耿老爷子皱着眉头说：“这人老了老了，怎么还想不开寻短见呢？她一个瞎老太太是如何做到的呢？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决绝？”

“那就不知道了。”李广跃无奈地摇摇头说。赵县长和马镇长听后都不再说话，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魏启方在远处接了个电话，然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赵县长，县委办公室打来电话，说有个紧急会议，请你马上回去参加，不能缺席。”

“知道了。”赵县长心烦意乱，嘴里只冷冷地嘣出这仨字，显然他的心情并不轻松。河洼村一位瞎老太太的死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她是上吊死的，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况且，一个瞎老太太摸索着去上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知道，生不易，死更不易，一个人能够选择死亡，需要极大的勇气。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死亡事件，说不定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是不是河湾镇的扶贫救助工作出了问题？马文立见县长沉思良久，笑着说：“赵县长，要不你先回去吧！我陪耿老四处转转，走访结果我会向你汇报的。”

“那好吧！”赵县长犹豫了一下，向耿老爷子道别后，坐上小车急匆匆地离开了张庄户。赵县长走后，马文立问：“耿老，咱们现在去哪儿？”

“河洼村。”耿老爷子冷冷地回答，头也不回，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小车走去。崇高和张怀仁等人紧随其后。此时，耿老爷子的心情也很沉重。一路上，他不断地与乡亲们挥手道别，但并未停下脚步。

崇建发动了小汽车，待耿老爷子上车后，缓缓离开了村庄。耿老爷子摇下车窗，向后面招手。崇建从反光镜里看到，李广跃本想走出人群追上小汽车，但刚出人群就站住了，只和大队干部及群众一起频频挥手。崇建从这一举动中，意识到这挥手告别的动作似乎另有深意。

耿老爷子坐在车里半晌没说话。他也觉得瞎老太太的死很不正常，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性格乐观开朗，从她将“吴易氏”改成“易志华”的举动也能看出来。在敬老院时，她是最健谈的，经常将自己做姑娘时的奇闻轶事讲出来，逗得其他老人哈哈大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死呢？他拍拍自己的袖子，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他不识字，便将纸递给了张怀仁。张怀仁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两遍，神情严肃地说：“老耿，这河湾镇民政上的问题可不小啊！”

“怎么回事？”耿老爷子突然警觉起来，虽然他已退休多年，但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觉得河湾镇可能出事了。张怀仁是老检察长了，处理事情比较谨慎，并没有急着向耿老爷子说明情况，而是说：“老耿，我看还是回到县里再说吧。”

“那好，我们回去。崇建，停车，让崇高下车把他们打发走。”耿老爷子用少有的命令语气说道。崇建缓缓将车停下，崇高下了车。这时，马文立的车也停了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崇高连忙迎上前说：“对不起，马镇长，我们临时有事，就不去河洼村了。”

马文立巴不得如此，见赵县长已经走了，再陪俩老头子去走访那些老头老太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回镇里干点别的事。其实，他早就对耿老爷子有看法了，快八十岁的人了，不在家享清福，偏要过来看什么老伙计，真是裤裆里撒盐——（咸）闲得蛋疼，害得自己在县长面前出丑。黄志达看着崇高的车远去，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马文立说：“这俩糟老头子可算走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你怕什么？”马文立笑着问。黄志达说：“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