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颜氏家训2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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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楷、草的书法,须稍微留意。江南有谚语说:“一尺长的信函,

就是你在千里之外给人看到的面目。”江南人上承晋、宋流传下来

的风气,都信奉这句话,所以没有在仓促间因写字而感到困窘为难

的。我从小继承家学,加上生性喜爱书法,所看到的书法范本也

多,观赏研习的功夫下得颇深,而书法技艺不高,确实是我没有天

分的缘故。但是这门技艺也不必过于精湛。技巧者多劳,智能者

多忧,因为字写得好而常被人使唤,更会感到劳累。韦仲将不要子

孙学习书法的遗诫,确是有道理的。王羲之是位风流才士,潇洒名

人,全国的人都知道他的书法,他反因这一才能而掩盖了他的其他

才能。萧子云常常感叹说:“我撰著《齐书》,编成了一部典籍,书中

的文采大义,我自以为是可取的。但我只以书法得名,这也是一件

怪事啊。”王褒门第高贵,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后来虽然被迫入关,

也仍然受到礼遇。但他还是因为工于书法,才在碑碣间受困窘,在

笔砚的差使中受辛苦,他曾经悔恨说:“假如我不懂得书法,不会弄

到今天这个样子吧!”由此看来,千万不要自命善于书法。虽然是

这样,但那些位卑才浅的人,因会书法而得到提拔的也很多。所以

说思想主张不同的人,不能与他们同谋共事。梁朝秘阁的图书散

逸以后,我看到二王的楷、草墨迹很多,家里还曾藏有十卷,这才知

道陶弘景、阮研、萧子云的各种书法,没有不受王羲之书法影响的,

所以王羲之的书体是书法的渊源。萧子云晚年书体有所变化,变

成了王羲之少年时期的笔法。晋、宋以来,有很多能书法的人。所

以当时重视书法的风气,互相传染影响,所有书籍,都用楷书正体,

十分可观,虽然其中不是没有俗字,却不算大损伤。到梁朝天监年

间,这种风气还未改变;大同末年,谬误的字体就逐渐产生了。萧

子云改换字体,邵陵王使用不规范的字,朝廷内外还一致以他们的

字作为楷模,结果是画虎不成反类狗,造成许多弊端。以致写一个

字,只看见几个点,或者胡乱增减笔画,随意改换字形。从此以后,

文献书籍,相当地不可阅读了。北朝在丧乱之后,字体粗率鄙陋,

再加上随意造字,比江南更加拙劣,竟然用“百”、“念”组成“忧”字,

用“言”、“反”组成“变”字,用“不”、“用”组成“罢”字,用“追”、“来”

组成“归”字,用“更”、“生”组成“苏”字,用“先”、“人”组成“老”字,

这样的例子不止一个,而是遍于经典之中。只有姚元标擅长楷书

和隶书,留心文字训诂,晚辈以他为师的很多。到了齐朝末年,官

府里缮写的各类文稿,比过去好多了。江南地区民间有本《画书

赋》,是陶弘景的弟子杜道士编写的。这个人不大识字,却轻率地

为绘画书法制定准则,还假冒为名师,社会上的人轻易相信和传

布,有不少后生被贻误。

绘画的工巧,也是奇妙的;自古以来的名士,多有人擅长这种

技艺。我家曾有梁元帝亲手画的蝉雀白团扇和马图,也是一般人

难以赶上的。武烈太子特别会画人物,座上的宾客,他随手勾勒描

画,就成了几个人像,拿去问小孩,小孩都能把画中人的姓名讲出

来。萧贲、刘孝先、刘灵除文学之外,还擅长这种技法。他们从赏

玩的古代名画中,知道今天的作品特别值得珍爱。但如果官职没

有通达显赫,经常为公家或私人画画,也是一项卑贱的差事。吴县

顾士端做过湘东王国侍郎,后来担任镇南府刑狱参军,他的儿子顾

庭,是梁朝的中书舍人,父子二人都会弹琴写字,尤其有较高的绘

画技艺,常被梁元帝叫去画画,每每感到羞愧和愤恨。彭城刘岳,

是刘槖的儿子,担任过骠骑府管记和平氏县令,是位有才学的豪爽

之士,绘画水平达到了极点。后来他随同武陵王到了西蜀,当武陵

王的军队在下牢失败后,被陆护军遣去画支江寺的壁画,与工匠们

混杂在一起。假若以上三位贤人都不懂得绘画,而是专攻儒学,难

道会蒙受这种耻辱吗?

锋利的弓箭,可以威慑天下,前代帝王以此观察人的德行,选

择贤才,同时它也是保全自身的紧要事情。江南地区称社会上的

习射叫兵射,

仕宦之家的读书人,大多不操习它;另有一种博射,用

软弓长箭,射在箭垛上,讲究揖让进退,以此表达礼节。但这博射,

对抵御敌寇带来的灾难,毫无用处。战乱之后,这种射法便失传

了。河北地区的文人,大都懂得兵射,不但能像葛洪那样,一箭便

堵御了敌人的追兵;而且在三公九卿出席的宴会上,常常靠它分享

到荣誉和赏赐。虽然射箭有如此好处,但是射杀轻捷的飞禽,拦击

狡猾的野兽,我却不愿你们去参加。

卜筮,属圣人的事业。近代没有好的卜师,卜筮结果大多不能

应验。古人用占卜来解决疑惑,今人却因占卜而产生疑惑。为什

么呢?一个恪守道义,相信自己谋略的人,打算干一件事,却卜得

一个恶卦,反而忧惧不安,这就是所说的因占卜而产生疑惑的情况

吧!况且今人占卜十次,有六七次应验,就把卜筮者看成高手,其

实他们只粗知卜术大意,却不了解底蕴。凡是对吉凶祸福都进行

占卜,自然只能有一半应验,这种占卜怎能值得信赖呢!社会上流

传说:“懂得阴阳术的人,被鬼妒嫉,他命途坎坷

,穷困潦倒,大多不

得平安。”我看近古以来特别精通占卜术的人,只有京房、管辂、郭

璞,他们都没有得到官位,且多遭受灾祸,这句话就使人更加相信

了。如果碰到世网严密,勉强背上个善于占卜的名声,就会有连

累,卜占也是招来祸患的根源。至于靠观察天文气象以预测吉凶

的事,你们一概不要去做。我曾学过《六壬式》,也遇到过人世间的

高明术士,搜集到《龙首》、《金匮》、《玉车令变》、《玉历》等十多种书,

对它们进行过研究探讨,却没有效验,随即就后悔而作罢了。阴阳

术,与天地一齐产生,也可昭示吉和凶、恩泽和惩处,不可不相信。

但我们距离圣人的时代已经很远,社会上流传的术数书籍,都出自

平庸者之手,语言粗鄙肤浅,应验的少,虚妄的多。至于反支日不

出行,可有人照样遇害;不宜回家的忌日寄宿在外,可有人还是不

免惨死。这说明拘泥这类说法,禁忌多,也是没有好处的。

算术也是六艺中重要的一项。自古以来的文人,谈论天文,制

定律历,都要学习它弄通它。但是只可以附带去掌握,不可以作为

专业。江南地区懂得这门学问的人很少,只有范阳的祖暅精通它,

此人官至南康太守。河北地区的人大多通晓这门学问。

看病施药的事,要达到精妙的地步很难,我不劝你们以此作为

追求目标。稍微懂一点药性,能配上一点药方,居家可以此救急,

也就是一桩好事了。皇甫谧、殷仲堪就是这样的人。

《礼记》上说:“君子不无故把琴瑟丢掉。”自古以来的名士,大

多爱好琴瑟。到了梁朝初年,官宦之家的子孙,不懂得弹琴的,就

被看成是一种缺憾。大同末年,这种风气完全消失了。但是这种

音乐和悦雅致,有很深的韵味。现在的乐曲,虽然跟古代有不少变

化,但仍足以充分抒发情感。只是不可因此而出名,以至被功臣权

贵所役使,让你处于下座,遭受吃残菜冷饭的屈辱。连戴安道还受

到这样的对待,何况你们呢!

《孔子家语》说:“君子不参加博戏,因为博戏也会使人走上邪

道。”《论语》说:“不是有下围棋的游戏吗?玩一玩,比什么都不干

好。”尽管如此,圣人是不把博戏和下围棋作为教育内容的。只要

读书人不时常专注此道,有时疲倦了,偶尔玩一玩,比吃了饭整天

昏睡,或呆呆坐着要好些。至于吴太子认为下围棋无益,命韦昭写

文章论述它的害处;王肃、葛洪、陶侃不许自己眼观棋盘,手执棋

子,这都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事业勤奋专心。能够这样当然好。

古时候,玩大博用六根竹棍,小博用两个骰子,现在已没有人懂得

这种玩法了。当今流行的玩法,是用一个骰子和十二个棋子,方法

简单浅陋,不值得一玩。围棋有手谈、坐隐等名目,是一种颇为高

雅的游戏。但它使人昏乱糊涂,旷废丢失的正事确实太多,不可经

常去玩。

投壶的礼制,到近代更加精妙。古时候,在壶里装上小豆,生

怕箭弹出壶外。现在却只希望箭投进去又弹出来,弹出的次数越

多越高兴,于是就有了倚竿、带剑、狼壶、豹尾、龙首等名目。其中

最妙的,要数莲花骁。汝南人周王贵,是周弘正的儿子,会稽人贺徽,

是贺革的儿子,他俩都能一支箭反弹出来四十余次。贺徽又曾做

了一个小屏障,把壶放在屏障外面,隔着屏障投壶,没有不投中的。

我到邺城以后,也看见广宁王、兰陵王有这类小屏障,但全国却没

有一人能把箭投进去又反弹出来的。弹棋也是近代的一种雅戏,

可以消愁解闷,偶尔也可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