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好多神经病啊
诺加再次醒来时,陆浮已经不见了,他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仅剩的金瞳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窗明几净,暖融融的日光在脸上轻柔的抚摸,诺加不适的撇开脸,瞥到了一片纯白的帘子。
这是哪?
“你醒了?”男人汲着拖鞋走了过来,掀开床帘,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诺加的老熟人,奎克·罗。
雌虫离开塞布星后胆子大多了,也可能是因为在第一军校,他相信诺加不敢肆意妄为,直接上手捏了捏诺加的手臂,“怎么样,有感觉吗?”
诺加不答,冷眼看着他,奎克不自然的笑了笑,收了手。
他转身记录道:“学生诺加,恢复情况良好。”
诺加双臂弯曲撑起上半身,摸了摸已经愈合的下唇,问道:“陆浮送我来的?”
奎克错愕的回过头:“你觉得就他那个身板,搬得动你?”
诺加呲牙,宰了你哦。
奎克往躺椅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陆浮叫了齐少爷把你搬过来的,你不知道,齐少爷当时那个表情…啧,要不是你和陆浮有关系,他高低得让我毒死你。”
“哦,对了,陆浮说让你早点滚回塞布星,他的狗狗不能没人照顾。”
诺加神奇的大脑结构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了:“狗狗只有你照顾我才放心”。
Alpha心情舒畅了些,一掀被子跳下床,正要出去,奎克·罗急忙叫住他:“哎哎哎,你先别急,外面还有人呢。”
“什么人?”
“就,齐少爷和陆浮呗,”奎克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别这个时候去发癫坏了陆浮的好事。”
诺加气笑了,齐之裕算什么好事?躲在齐列的影子下面的废物而已。
想归想,诺加确实没有贸然开门。
他才刚被陆浮警告过,只能收敛了脾气,不耐烦的坐回床上,信息素压缩成微小的粒子在空气中浮动。
Alpha普遍没什么耐心,尤其是诺加这种在混乱地界称王称霸的人,他自我惯了,不受拘束,最难的不是给他套上狗绳,而是让他学会在狗绳的束缚下服从。
不然,狗绳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奎克抓了抓脸,几年了,他还是没有搞懂陆浮和诺加的相处方式。
“喂,”奎克好奇的睁着虫瞳,“你的眼睛怎么只剩一只了?”
诺加斜了他一眼,“我可以免费帮你get同款。”
婉拒了哈。
病房外,陆浮、齐之裕和不请自来的简焕白呈三角形站在一起。
齐之裕对诺加的敌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他双手抱臂,背部抵在房门上,以防里面的Alpha突然闯入他们的谈话。
简焕白嘲讽的弯起唇,齐之裕防贼呢。
他防了那么多人,怎么没想到防防自己的小叔。
简焕白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陆浮,“学弟,我替齐老师带句话,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今天下午到会议室一趟。”
陆浮挑眉,接过那封银白色的邀请函看了两眼,又是首都星语,不认识。
齐之裕狐疑的凑过来,看了两眼后蹙起了眉,“傅以榕的私人宴会邀请函,小叔为什么要给你?”
别问我,问你小叔啊。
下一秒,齐之裕的发难对象又变成了简焕白:“小叔为什么让你来送,我才是他的侄子!”
简焕白扯起唇,“可能是因为他的亲侄子总是做些蠢事吧。”
齐之裕瞬间火气上涌,陆浮按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的问:“学长,还有别的事吗?”
简焕白“啧”了一声,“提醒你一句,齐列虽然没安好心,但是这张邀请函确实是好东西,你最好去一趟。”
“等宴会结束了再和齐列撕破脸也不晚。”
【018:他是懂过河拆桥的。】
陆浮没说话,只是笑。
谢为祯去世的消息还没放出来,但是齐列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一定有所图谋。
“学长,你会去吗?”
少年仰着脸看他,眸中似有瑰丽的星云流动,简焕白一个错眼,险些以为陆浮把他当做了依靠。
“我?”简焕白双手背在身后,“看时间吧。”
他不甚在意的掀了掀眼皮,“反正,我想去的话,有没有邀请函都无所谓。”
好装啊你。
简焕白走后,齐之裕一脸不忿:“别听他胡说八道,傅以榕的私人宴会有几个不给面子的,简焕白一定会去!”
陆浮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你在这看着,我去一趟会议室,诺加出来了就让他滚回五等星。”
听到前半句话时齐之裕整个人都快化成泥了,后半句话一出口,Alpha就像炸开的气球,喜悦的情绪无处安放。
什么狗屁发小赶紧滚!
“那个,”齐之裕犹豫了一秒,继续道:“诺加怎么会晕过去,发生什么了?”
天知道不久前陆浮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齐之裕笑得有多不值钱,甚至被谢寅评价为病毒入脑。
【QZY:你在哪?】
【fufu:在你上次找到我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可能是因为齐之裕早就把他们之间的回忆盘包浆了,齐之裕立刻意识到陆浮指的是哪。
他丢下一众关系忽远忽近的假想情敌们赶到了现场,却看到了让他心梗的Alpha。
齐之裕语气发酸:“诺加死了吗?”
陆浮道:“快了吧。”
齐之裕还没高兴两秒,陆浮又道:“你送他去医务室,我一会儿过去。”
Alpha一愣,有些笑不出来了。
亲手把濒死的情敌送去医务室,什么大圣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时旭做得到吗?
他正要说话,却见陆浮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比起眼下淡淡的阴影,更加吸引人视线的是沾了血的唇。
血中混杂的信息素像是一个明亮的箭头,指向了地上昏迷的诺加。
血液在空气中氧化成了暗红色,陆浮的五官愈发显得秾丽,他张了张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
叹了口气,陆浮抬手摸了摸齐之裕的侧脸,Alpha眼皮一颤,身体有些僵直。
少年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得更短了些。
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和诺加都是五等星居民,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潋滟的桃花眼似乎泌出水色,陆浮的指甲在Alpha的皮肤上轻轻搔过,最后落在齐之裕的耳根。
少年用抚摸宠物的手法一下下揉捏那块柔软的耳骨,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会帮我的,对吗?”
齐之裕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虽然一直以来凭着直觉行事,但那不代表他真的蠢到对陆浮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在欺骗你。
他在玩弄你。
他只是想利用你。
谢寅说的那些话,齐之裕难道真的听不懂吗?他只不过乐意为了这份感情做个傻子而已。
时旭也好,成煊也罢,他们自诩是聪明人,明里暗里做的蠢事难道就少了吗?
握住陆浮的手,齐之裕勉强笑了笑,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发堵,想问陆浮为什么会和诺加来这里,想问陆浮下唇上的血是怎么来的,想问他们究竟是发小还是恋人。
质问爬到了喉口,又混杂着唾沫咽了回去,齐之裕最终只是问:“你真的信任我吗?”
陆浮笑了笑:“我只叫了你过来。”
没有时旭,也没有成煊。
齐之裕喉结滚了滚,他捏紧了陆浮的手腕,偏头在少年的腕骨内侧亲了亲,“好,我帮你。”
声音太低、太沉,和齐之裕往常高声叫骂的语气全然不同,像是钻进地洞里的老鼠,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马脚。
齐之裕垂着眼睫,怕陆浮看到他的眼,从中窥见他燎原的嫉妒之火。
如果神真的存在,请替他杀了诺加吧。
我会奉上最昂贵的祭品。
陆浮看着他,道:“你想知道诺加为什么晕过去,问罗医生就行了。”
齐之裕难得在陆浮面前倔强了一次:“我想听你说。”
少年点了点眼尾,忽的笑起来:“我亲了他一下,他就晕过去了。”
【018:不要断章取义啊!】
玩文字游戏是上等人最爱的把戏,可惜,齐之裕不擅长这个。
他错愕的张了张嘴,“你们…你们、亲了?”
陆浮似乎不理解齐之裕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拍了拍Alpha的肩说:“就一下而已。”
话落,陆浮转身就走,齐之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后,他抖着手指拨了个通讯。
“安排星舰,立刻把诺加送回五等星去!”
**
会议室
再一次走进这里,陆浮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安,什么威逼利诱都放马过来吧,该轮到齐列害怕了。
【开门权限打开,请学生陆浮立刻进入。】
少年仰起脸,对着顶端的绿色智能摄像头露出一个笑,明亮的眸弯了弯:“谢谢。”
【018: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陆浮:这是我今天最后的礼貌。】
之后对齐列就要不礼貌了。
会议室里只亮了一盏灯,齐列坐在长桌后方,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早已预料到陆浮会来。
“齐老师好。”
陆浮笑盈盈的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到齐列对面,桌上放着一叠文件,陆浮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立刻被密密麻麻的字扎了眼。
看不懂一点。
齐列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狭长的狐狸眼中含着笑:“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嗯?
起猛了,齐列居然把我当人看了!
爷青结。
“什么生意?”
齐列抿唇,将手边的文件推了过去:“说白了,你进入第一军校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好前程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
“不需要毕业,有我的引荐,你可以直接进入军部,比简焕白还要早一年。”
那么,代价是什么?
陆浮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不是因为齐列愿意纡尊降贵和他谈生意,而是齐列谈个生意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谢为祯的死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当炮灰杂兵是进军部,当元帅上将也是进军部,齐老师,你指的是哪一种?”
齐列不悦的眯眼,“你为什么不用敬语?”
老古板。
知道你是三十多岁,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和校长抢棺材。
陆浮咬唇笑了笑,“你要是能让我一年之内成为帝国元帅,我一定好好学敬语。”
齐列捏着尾戒的手微微用力,野心这么大不怕噎死吗?
他不再追究陆浮用不用敬语的事,缓声道:“上一次在会议室,我告诉过你,第一军校曾经也有过一名出色的平民学生,他叫傅以榕,我可以把你安排到他的手底下。”
齐列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浮一眼,“傅以榕花了五年才从士官做到上将,他性子恶劣,风评差不说,在军部内人缘也不好,基本上没有向上爬的可能了。”
“但是你不同,陆浮,你已经在星网上留下了好名声,之后只要操作得当,取代傅以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齐列狭长的眸中浮起讥诮:“时旭不是想和你做好兄弟吗?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你造势的。”
塞拉法帝国和虫族帝国停战才五年,短时间内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不会再次开战,陆浮想要攒军功只有一条路——抓捕星盗。
这还不简单,他回老家带点特产送去囚星就行了。
齐列的嘲讽连陆浮的血丝都刮不下来,少年还在思考关于傅以榕的事。
这个名字陆浮听过,但对于这个人,他知之甚少。
抬手打断了齐列,陆浮拿出终端晃了晃:“齐老师,你等会儿,我先搜一下。”
陆浮低头在搜索栏里填入了傅以榕的名字,弹出来的第一条不是他的生平事迹也不是他的累累功勋,而是来自维度直播的谴责。
【阿塔鲁星生态大破坏,上将一怒,生灵涂炭!】
嗯?
瞥到某个熟悉的星球,陆浮好奇的点开。
【上将傅以榕为了杀戮几名已经投降的星盗,竟然对阿塔鲁星发射能源炮,致使无数野生动植物消亡!】
陆浮:“?”
阿塔鲁星还有野生动物?野人吗?
再一看发布时间,正好是八年前。
是你啊。
那天晚上。
傅以榕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们一把。
齐列屈指敲了敲桌子,“你考虑好了吗?”
陆浮放下终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傅上将这么嫉恶如仇,要是知道我是塞布星出身…会不会针对我啊?”
当然会啊。
他只是引荐,能不能成功是陆浮自己的事。
齐列笑了笑,安抚道:“不会的,今晚我带你去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不会多加刁难。”
哇,老登儿你笑得好假啊。
陆浮低下头,面色犹豫。
齐列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陆浮抬起眼,又重新垂了下去:“傅上将的私人宴会,来得一定都是大人物,我怕…”
怕我管不住想薅羊毛的手。
“不用担心,”齐列揉了揉眉心,道:“没人会在这种场合给傅以榕找不痛快。”
啊?没人吗?
可恶,那我岂不是薅不到羊毛了?
陆浮沉吟了片刻,笑道:“你想要什么?”
总不会是要我离开齐之裕吧?那齐之裕也太值钱了。
齐列用眼神示意他看桌上的文件,“确认没问题就签合同吧。”
原来是合同。
字太多了不看。
【陆浮:帮我总结一下。】
【018:正在分析中,分析完毕,甲方齐列要求乙方陆浮给齐之裕好好上一课。】
啊?
【018:就是,狠狠的戏弄他,让他吃到爱情的苦头,从此封心锁爱,做个合格的继承人。】
【陆浮:就这?】
【018:就这。】
神经病。
陆浮大笔一挥,果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诺亚医院
躺在病床的男人动弹不得,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纱布束缚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艰难的张开唇,内里却没有牙。
“嗬…嗬…”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声带里钻了出来。
“你、你…我不允许…”
男人的眼珠向右侧转了转,眸中倒映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少女一头奶茶色的齐肩短发,灵动的杏眼微微弯起。
听到男人的话,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十分宠溺的附和道:“好,我知道了,你不允许。”
她弯下腰温柔的拨开男人的额发,轻声道:“二哥,好好休养吧。”
“养病的时候,想想看,要怎么杀了我。”
少女举起终端对着男人的惨象拍了张照,发进来家族群。
配文:是兄妹就来砍我,一刀99999。
少女转身走出病房,身后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几乎要将喉道割裂般饱含着怨气,紧接着是痛苦的咳嗽和喘息。
病床也在他的挣扎下摇晃的吱吱作响。
合上房门,少女拨了拨耳边的发,静候许久的秘书替她披上厚重的外衣,温柔的抚平衣领和被压住的发尾。
“小姐,需要把二少爷的舌头也拔了吗?”
“留着吧,”少女抬眼对着女人笑了笑,柔声说:“我喜欢听他叫。”
“是,小姐。”
雨丝在灯光中显形,墨色的天空中翻腾着若影若现的电光,时不时发出闷声轰响。
罗菲蒙特庄园升起薄薄的雾气。
傅以榕站在二楼,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宾客们,管家立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叠名单。
“还有谁没来?”
“第一阀、第六阀、第九阀…”管家擦了擦额角,“阿兰德殿下也还没到。”
傅以榕撇嘴,“怎么一个个都没有时间观念,那么喜欢压轴出场也没见他们去唱戏啊。”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
你特地问还有谁没到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最后一个出场吗?谁也别说谁。
一楼大厅
穹顶投下冷调的灯光,衬得少年的肤愈发缺少血色,像是一条冷白的蛇,光是看着都能想到摸上去会是怎样冰凉的触感。
陆浮站在齐列身后,Alpha正假模假样的和宾客们寒暄。
陆浮无趣的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雨景,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雨水顺着风打了进来,庭院中艳丽的花张开瓣将雨珠吞噬,在风中招摇。
冰凉的雨水吻上了少年的脸,他拨了拨额发,露出一张阴郁苍白的脸。
裁剪得体的黑西装穿在少年身上并不显得古板,颀长的脖子,微塌的肩,淡淡的慵懒感萦绕在周身。
觥筹交错间的笑声从不停歇,或许是因为喜悦,或许是因为恼怒,最终的表达方式却出奇的相似。
陆浮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人的欲望是我的财路。
【018:那你的欲望呢?】
【陆浮:以前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018:别说冷笑话。】
“跟着齐家主的孩子是谁?”问出这句话的人显然平时不关注星网消息。
陆浮的脸早已经遍布首都星,无论人们对他观感如何,总归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齐列带他来宴会,也反应了齐列的态度。
这孩子前途无量。
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上有不少熟人,简焕白算一个、成煊算一个、时旭算一个、裴稚算半个。
【018:还有个谢寅呢。】
陆浮发觉了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他偏过脸,同偷窥他的Alpha四目相对,接着轻笑着点点头,眼尾微微挑起,含着汪春水似的。
谢寅也笑了。
他退后几步,靠着墙发消息。
【谢家小老虎:我看到陆浮了,他跟你小叔站在一起。】
【QZY:再探再报。】
可怜哟。
谢寅摇摇头,十二阀里都是让子嗣来和傅以榕熟悉熟悉,以后进军部也方便,只有齐之裕可怜巴巴的不配进入社交圈。
不过谢寅也不觉得齐列的做法不对,毕竟齐之裕确实不如不来,他那脾气,不把人得罪死就不错了。
齐列几人正聊得兴起,侍者悄悄走到他身后,禀报第一阀到来的消息。
宾客们立时噤声,隐晦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入口,方才的热闹假象被撕开,露出内里的冷漠来。
陆浮也好奇的看去。
“哒。”
鞋底和地板撞击的声音不轻不重。
有人呼吸放轻了些,也有人小心的移开了视线。
这位并不是可以轻慢的对象。
“怎么都这么安静?”
披着厚重外套的少女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浅紫色的长裙衬得她气质清丽,走动间裙摆似绽开的木槿花。
她从侍者举着的托盘里拿起酒杯转了个圈,奶茶色的齐肩发被气流吹起又落下。
接着手腕一翻,淡黄色的酒液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少女眯起杏眼,语调轻快的说:“敬在座的各位。”
也敬本次战争的胜利者。
第一阀,谢尔诺家族现存唯一继承人——奥莱拉·谢尔诺。
从十六个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女王蜂。
奥莱拉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局面,全世界都吻了上去。
简焕白和她打完招呼后踱到了陆浮身侧,亲昵的举着酒杯递了过去:“学弟,你喝酒吗?”
陆浮接过酒,轻笑着说:“学长,还是蛋糕比较适合你。”
简焕白卷了卷搭在肩上的粗麻花,将自己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倾身贴近,附耳低语:“齐列带你来,不会是为了让你认识认识傅以榕吧?”
那不然呢?
陆浮不语,等着简焕白继续说。
Alpha似笑非笑的勾唇,用空酒杯与陆浮轻轻碰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傅以榕出身不干净,说不定他会很乐意拉你一把。”
时旭和谢寅走近,正好听到了简焕白的话,时旭低笑了声,眼中流出嘲意:“要傅以榕拉什么,他自己都已经走到头了。”
“首席,门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是在哪都不忘推销自己。
陆浮举着酒杯,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傅以榕也好,门阀也好,哪个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齐列说什么帮他引荐,归根到底,还是看傅以榕的决定。
而傅以榕要是真的能学会看眼色,卖齐列一个面子,就不会这么多年止步上将了。
谢寅笑盈盈的附和:“虽然我们门阀一直黑心又贪婪,但是齐之裕不一样,他诚实可靠,赤子丹心!”
时旭咳了一声,谢寅心领神会,又补充道:“时旭也是非常好的合作人选,善良大方,心思澄澈!”
【018:他们俩诚不诚实不知道,但是谢寅一定不可信。】
【陆浮:没事,他大方。】
简焕白微微眯眼,铁灰色的瞳冷淡的看着谢寅,谢寅以前还挺怵他,现在翻身做主人了,胆子也大了些。
他主动邀请道:“简哥,你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让时旭和陆浮先聊会儿。”
简焕白笑出了一声气音,拜托,明明是我先来的。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Alpha站直了身体,手里的空酒杯裂开了挤到纹路,他咧唇笑起来,问道:“学弟,你想和谁聊?”
时旭和谢寅也看了过来,三个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陆浮:“……”
哈哈,一群神经病。
此时,Alpha宿舍,齐之裕咬着被子看着终端,等待谢寅的新消息。
眼睛都快瞪干了,谢寅的头像上终于冒出了一个红色的气泡。
【谢家小老虎:哥们儿,我说一个事,你不要害怕。】
【QZY:说说说!】
【谢寅:时旭好像想当小四!】
【QZY:……】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QZY:还有吗?】
【谢寅:我不好说,要是简焕白横插一脚,你可能挤不进三。】
【QZY:滚。】
第52章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在傅以榕登场前,大厅里被分成了三个团体。
规模最大、以奥莱拉为中心,妄图攀附第一阀的权贵们;无心斗法,远离所有人,和裴稚一起窝在角落里刷终端打发时间的年轻人们;以及不知为何火药味十足的简焕白等人。
有人想要凑上来攀谈,被时旭不咸不淡的嘲讽了两句,他不敢黑脸,笑嘻嘻的受了下来,又喝了口酒,把戏做了全套才走。
真厉害。
陆浮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佩服首都星居民的心理素质,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这种心理素质只有受惯了气的人才有。
因为时旭话锋一转,朝着简焕白去了。
“简学长,你上一次收到邀请还是三年前吧?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真令人遗憾,可惜物是人非,简家主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今天傅上将有重要的消息宣布,希望这次,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简焕白三指张开,大拇指拖着下巴,两指按住脸侧,他偏过头笑了笑,直言道:“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搞什么弯弯绕绕的,简焕白最烦这种人。
时旭眉毛缓缓压低:“你对我的说话方式有什么指教?”
Alpha将麻花辫拨到肩后,道:“听起来有点伪人。”
顿了顿,简焕白露出微妙的表情:“你和人工智能学得吗?时霓云说话可比你简单明了多了。”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好啊,那我简单点说。”
金发Alpha上前一步拽住了简焕白的领带,翠眸上翻,瞳孔深处凝着一层薄冰:“滚远点,第六阀。”
你也好厉害。
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陆浮背倚着长桌,饶有兴趣的看着时旭,对嘛,这幅样子不是比他天天假模假样的顺眼多了,也不知道时旭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拯救一切的圣子人设。
人果然还是要听劝。
简焕白垂眸扫了眼时旭的手,嗤笑一声,“你也被齐之裕传染了?要在公共场合发癫?”
时旭收了笑,同星网照片上悲天悯人的启明星俨然像是两个人。
“别拿我和那个蠢货比。”
他微微松开手,退后一步回到安全距离,重新笑起来:“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
谢寅双眼发光,一边盲打给齐之裕现场实况转播,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瞄陆浮。
造成这场冲突的Beta少年怡然自得的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澄黄色的酒液在其中起伏,唇角微微勾起。
谢寅摇了摇头,诚然,陆浮长得不清白,一举一动都吸人眼球,但谢寅一点儿都不敢沾上这种人。
虽然董事会张嘴闭嘴要他驯服陆浮,但谢寅又不是傻子,他好不容易把谢为祯熬死了,可不是为了养条毒蛇给自己送终。
在远处看了许久的成煊终于走近,时旭第一时间投来警惕的视线,他思量了几秒,最终判定简焕白的威胁比成煊大得多,便不再管他。
简焕白舔了舔鲨鱼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个你就看顺眼了?”
时旭双手抱臂,耳边的银链晃了晃,语带讥诮:“他是理论上的强者,行动上的矮子。”
到现在还嘴硬,给他机会他都抓不住,防成煊就和防足球一样,下场吃顿饭回来一看,他还没准备踢呢。
简焕白挑眉,没想到时旭居然是这么看成煊的。
门阀里有几个单纯的,齐之裕那种不算,总之,不能看成煊嘴上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简焕白也不相信成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会这么优柔寡断。
可别让他偷跑了。
“陆浮,你还适应这里吗?”成煊走到陆浮身侧,同他肩并肩,两人之间只隔了张纸薄的距离。
陆浮都怕自己不小心动一下就被成煊碰瓷。
成煊似乎真的是好心,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低声说起了关于傅以榕的事:“和虫族停战之后,军部没了共同敌人,内部也开始互相倾轧,不少军官被清算,流放到了边缘星系。”
“傅以榕算是个特例,他出身不干净,在囚星改造了几年,出来后正好遇上了一伙儿虫族,被他单枪匹马全捉了,送去黑市换了笔钱。”
嗯?
不愧是什么都能买到的黑市。
成煊似乎也对傅以榕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他低头啜了口酒,继续道:“因为实力出众又年轻,傅以榕受到了军部的招揽,只要他能够遵守军纪,以他的能力,必然能爬到高位。”
陆浮垂眼笑了笑:“你既然能说这话,那他恐怕没有遵守军纪。”
成煊点头,“他违反的条例比元帅的头发还多。”
好像知道了元帅的秘密。
【018:攻击性有点太强了。】
蓝眸微微弯起,成煊侧身挡住了时旭和简焕白探究的视线,低头对陆浮说:“傅以榕不在乎金钱权势,单看有没有眼缘,如果你能入了他的眼,以后在军部的路只会越来越平坦。”
Alpha讲究强者为王,傅以榕再不着调,也不能否认他绝对的实力和赫赫的战功。
“还有呢?”陆浮举起酒杯,和成煊碰了一下,“你既然要还我人情,应该不会拿这些星网上就能查到的资料糊弄我吧?”
成煊一怔,蓝眸中的笑意淡了些:“不是还人情。”
“首席,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
Alpha又一次提起了换队友那天的事,语带歉意:“那天是我说话过分了,虽然…我不觉得我说的不合道理,但确实很失礼。”
他说着,指腹在眼下蹭了一下,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手指摸上去没有任何突起的触感,却让成煊的心脏跳动得发疼,像是有什么要撕开血肉钻出来。
【陆浮:他说什么来着?】
【018:“人生不止这三年,如果你未来还想要在首都星待下去,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以上。】
【陆浮:原来他还有这么桀骜不驯的时候吗?我都快不记得了。】
【018:你这话让他更可怜了。】
天之骄子来道歉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陆浮不得而知。
但是,道歉可不是嘴皮子上下碰一下就够的。
陆浮略笑了一下,“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你还藏着什么情报没说?”
成煊放下手,从陆浮手里接过半空的酒杯放到桌上,再两步走向侍者,从托盘上重新端了一杯回来。
“这个酒精含量低一些。”
话落,成煊从容对着偷拍的谢寅笑了一下,语气平静:“要我亲自删吗?”
谢寅露出了他的招牌傻笑,当着成煊的面将终端扔进了酒杯里,亮起的屏幕闪动了两下,蓦地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成煊这才收回眼神,轻声对陆浮说:“傅以榕很喜欢甜食,越甜越好,但不能是精致的甜品,最好是边缘星卖的廉价货色,最合他的心意。”
【018:一句话骂了所有边缘星,好有实力。】
这一段要是录下来,维度直播又能炒上几天了。
【陆浮:我要从哪给他变个甜品出来?】
【018:你超甜。】
【陆浮:你等会儿,我有点恶心。】
时旭偷听了好一会儿,再次确定成煊是个张不开嘴的。
还“我是来道歉的”,装什么装,谁还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Alpha不紧不慢的说:“你都调查的那么清楚了,直接替陆浮把甜品也送了呗。”
“反正,”时旭眼皮掀了掀,“和军部牵扯最深的就是成家了,你去送也不会惹人闲话。”
陆浮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不行,什么都让成煊做了,那他岂不是要倒欠成煊人情?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时旭怎么尽出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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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傅以榕看着天空中形形色色的宾客,玩味的笑起来。
他一段时间不回首都星,这些蝗虫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张虚伪的假笑能用一辈子。
奥莱拉·谢尔诺…这个孩子他不熟,谢尔诺家十六个孩子,连谢尔诺家主都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更别说外人了。
管家适时的介绍了起来:“奥莱拉·谢尔诺,十九岁,希尔诺阀第十五女,Omega,原先属于第二子维恩·谢尔诺一派,不久前撕破脸。”
“目前谢尔诺阀只剩下三人存活,除了维恩·谢尔诺和奥莱拉·谢尔诺外,还有最为年幼的第十六子斯莱德·谢尔诺。”
傅以榕被一大串名字绕的头疼,“那个什么德的,他怎么没死?”
管家摸了摸鼻尖,道:“斯莱德不是谢尔诺家主亲生的,是谢尔诺家主八年前收养的孩子。”
嗯?
收养的孩子?
傅以榕立刻精神了起来,他狐疑的眯眼,话里话外皆是嘲意:“老东西有这么好心?”
“那孩子长什么样?我瞅瞅。”
管家有些为难,“谢尔诺家主将他保护的很好,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从来不出门,也不参与任何社交场合,关于他的照片星网上更是一张也没有…”
如果想要知道关于斯莱德的消息,恐怕只能向奥莱拉打听。
听起来更有鬼了。
傅以榕嗤笑一声,“老东西这么藏着掖着,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
管家不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却没人敢问。
“那个,”傅以榕指了指监控画面中的西装少年,“和齐列一道来的,那是哪家的?”
“齐列的私生子?”
管家翻了个白眼,傅以榕但凡愿意看看星网都不至于做出这么离谱的猜测。
“是这一届第一军校一年级首席,叫陆浮,来自五等星,Beta…”
“停,”傅以榕偏过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挑起,“五等星,哪个五等星?”
管家愣了一下,接着说:“呃、塞布星。”
塞布星,这可不是一般的五等星。
傅以榕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屏幕上的少年,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攀谈,也没有跟在齐列身后,孤零零的站在大厅一角。
倒是那些个门阀子弟一个接一个的凑了上去,或许他们自己没发现,但在傅以榕这个外人的视角看,他们就像是闻见花香的蜜蜂,兴冲冲的涌了上去。
然而这朵花,是猪笼草。
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收回视线,傅以榕想起了某个夸下海口要去塞布星抓捕灰鸦的下属,“卡勒呢?这几天有消息吗?”
管家躬身摇摇头:“卡勒中尉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啧,别是真死了吧。
傅以榕伸了个懒腰,十二阀都来齐了,就差虫族了,等他们抵达,宴会还能更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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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傅以榕的邀请函时,阿兰德性质缺缺的丢到了一边,真以为什么货色都能请他参加宴会。
西蒙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眼,突然叫起来:“傅以榕…嗯、我好像知道这个名字,当初就是他把年轻的第三亲王阁下卖进了黑市!”
第三亲王这辈子似乎就没被幸运女神眷顾过,儿时争不过第二亲王,少年时被人类俘虏卖去黑市,青年时期遇到了奎克·罗这样的黑心医生,至今不能和生活和解。
阿兰德摘手套的动作一顿,重新拉了回来。
你要这么说,那就不得不去了。
他矜骄的瞥了眼没有收到邀请函的西蒙,金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真遗憾,我还以为这个人类知道,本次虫族交换生里除了我,第二优秀的是你。”
西蒙想笑,但他忍住了,配合的露出落寞的神色,阿兰德眸中光亮更甚。
你最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出门一定挨打。
抵达罗菲蒙特庄园,阿兰德果不其然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或警惕、或疑虑,短暂的惊讶于傅以榕居然还邀请了虫族后,他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既然已经停战了,两族友好也宣传过了,那虫族子民自然也是他们的剥削对象。
阿兰德的视线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最终停在了被Alpha包围的少年脸上。
怎么说呢,阿兰德一点都不惊讶陆浮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早在陆浮上次从地洞里钻出来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阿兰德就明白了一件事:陆浮无处不在。
别管他是怎么拿到邀请函的,反正陆浮总有办法。
时旭凑到陆浮另一侧,和成煊一左一右将少年夹在中间,他盯着阿兰德,意有所指的说:“我听说,大多数虫族都会在交-配时吃掉自己的伴侣作为养料,不知道皇室是不是也这么野蛮。”
“Alpha发情期狂暴致伴侣死亡的新闻也不是完全没有。”
陆浮勾住时旭耳边垂下的银链,细闪在指缝穿梭,他轻笑了一声,放任银链从指尖落下。
“耳链很漂亮。”
看着就很贵。
时旭一怔,眼前空白了一瞬,他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几秒后,Alpha收拾好心情,弯起翠色的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链。
陆浮的体温没有残留多少,时旭却忍不住反复的摩挲,用自己的体温和信息素一寸寸侵染。
成煊和谢寅一个呼吸放缓,一个两眼放光,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近距离相接。
成煊给了谢寅一个警告的眼神,Alpha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吹口哨,眼珠子乱转。
陆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把时旭看得有些无措,手在空中僵了僵,重新放了下去。
发热的掌心按住了桌面,寻求降温。
陆浮又一次抬手,这次的目标却不是时旭的耳链,而是他升温的脸,“你很热吗?”
我快热死了。
时旭扯了扯领带,勉强笑了起来:“可能是吧,最近天气有些热。”
恰在此时,窗外闪过一道紫色的电光,紧随其后的是轰鸣的雷声,提醒着所有人外面的雨势有多大。
【018:今天最高温度只有22度,时旭是不是在沙漠里待久了,感官故障了。】
【陆浮:你真不懂假不懂?】
【018:他在撒谎吗?】
【陆浮:…多读书。】
时旭尴尬的松开领带说:“好像,没那么热了。”
陆浮先是“嗯”了一声,接着疑惑的眨眼问道:“你的汗怎么流得更多了?”
时旭哑口。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露出笑容还是露出哭脸,究竟哪个表情能让陆浮稍微心软一点?
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少年收回手打了个哈欠,突然动作一顿,脊背升腾起一股冷意,沿着肌肉向两侧蔓延,一直延伸到头皮。
有人在看他。
陆浮仰起脸,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男人,一身挺拔的军装,银发红瞳,相貌冷峻,和星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傅以榕。
这场宴会的主人终于露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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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廷
主教陷入昏迷不久后,整个教廷成了代理教皇的一言堂,他立刻召回了被派到各大势力埋伏中的钉子,宣布新的计划。
“我们要让神重新登上神国!让整个塞拉法帝国再次歌颂神的荣光!”
他的野心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拥护主教的成员却没有急着表态。
会议结束后,他们前去看望昏迷的主教,却被拒之门外,披着白袍的男人不但在教廷有着不低的地位,同时还效忠于谢尔诺家族。
男人毫不客气的赶走了他们,重重的合上门。
转身走近挂满帘子的床,他嗤笑道:“斯莱德,家族给你药物可不是让你用来拖延污染的。”
床上的卷发少年毫无反应,自从他陷入神降后,一切时间仿佛在041身上停止了,他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彻底成了一具有呼吸的木头人。
“啧,”男人不爽的发出咋舌声,掀开层层叠叠的床帘,看着041安睡的脸,激道:“别装,我知道你没有把药全喝下去。”
“你再不起来,代理教皇就要把你一脚踢开了。”
041恍若未闻,他铁了心要装晕,男人也没办法,不抱希望的说:“喂,我们找到了新的神眷者,你不起来见见吗?”
几秒后,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
斯莱德·谢尔诺睫毛颤了颤,不耐的睁眼,他双臂撑着坐起身,语气冷淡的问:“谁?”
“077。”
男人得意的笑起来,“卡勒递来的消息,塞布星发现了077的踪迹。”
卷发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听到077的名字时无动于衷,他不在乎077是死是活,在首都星还是在五等星。
只要被谢尔诺家族发现的神眷者不是066就行。
“然后呢?”
斯莱德眼中似有戾气在翻涌,“他发现了077,然后呢?卡勒杀了他,还是把他抓回了教廷?”
男人表情变了变,却不是因为斯莱德的刻薄,而是因为卡勒的无能,他揉了揉鼻子,低声说:“卡勒被抓了。”
“咚”的一声闷响,斯莱德重新躺了回去。
这次男人别想再轻易把他叫起来了。
第53章抽象果然靠的是天赋
傅以榕并没有急着加入下方的人群,他独自一人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蜻蜓点水般的一眼,就被陆浮抓了个正着。
Alpha悠悠的看着他,少年紫灰色的瞳中空无一物,忽的弯了弯,溢出丝丝缕缕勾人的笑意来,冷调的腕高高举起,隔空向他致意。
喜欢廉价的甜食?
成煊这种天之骄子,从来没吃过边缘星的食物,自然也不知道,那里的甜品里混得可不是糖。
陆浮的唇角拉平,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转瞬即逝,像是被窗外闪过的电光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在他眼中,上首的并不是一名位高权重的Alpha上将,而是能够开出黄金与权杖的宝箱。
一言以蔽之,老登儿,爆金币。
傅以榕没有拿酒杯,他静默的看着陆浮,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栏杆上轻轻敲击。
塞布星——
傅以榕见多了想往上爬的人,有人将自己的野心藏得很好,逢人三分笑,有人锋芒毕露,削尖了脑袋挤进豺狼的包围圈。
陆浮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收回眼神,将注意力放在了阿兰德·坦身上。
雌虫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他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谈笑间将话题引到了谢为祯的死上,周围人显而易见的脸色凝住了。
阿兰德似乎要得就是这个反应,金瞳缓缓眯起,“说起来,不知道谢家主伤势如何了?今天也没看到他。”
谢家封锁了消息,谢为祯的死还是个秘密,众人面面相觑,说自己不知道显得太敷衍,但他们又确实不知道,最后以还在修养中作为借口应付了阿兰德。
雌虫若有所思的点头,微微仰头:“既然谢家主来不了,今天代表出席者是谁?”
“是他的弟弟,谢寅。”
那人说着,指了指角落的方向,围成一圈的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谢寅倏地感觉如芒在背,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十几双精明的眼。
我艹,闹鬼了?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对面十多个人也齐刷刷的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从嘴角的弧度到眼尾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除了阿兰德格格不入外,其他人都能一起打包扔进百鬼夜行的队伍里。
谢寅头皮发麻,眼珠忍不住向右边偏了一下,极具冲击力的黑与白撞进了眼底,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陆浮裸露的一截腕。
陆浮也看了过来,他不笑,只看着谢寅,问道:“你怎么了?”
撞鬼了。
谢寅吞了口唾沫,摇摇头,“没事,喝酒呛着了。”
陆浮看了眼他沉着终端的酒杯,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陆浮:终端泡酒都敢喝,他比时旭还厉害。】
【018:我也敢。】
【陆浮:我宣布,第一届人机大赛现在开始。】
自从阿兰德出现后,简焕白就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他按了按自己的鲨鱼齿,指腹留下了浅浅的压痕。
不疼。
他又略微使了点力气,上下牙同时发力,淡淡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秒后又被愈合的皮肉挡了回去。
还好,也不算疼。
简焕白单手撑着桌子,双眼在陆浮的后颈来回打量,透过黑色的西装,他似乎能描摹出少年脆弱的颈。
要是能咬一口该有多好。
简焕白舔掉伤口处渗出的缕缕血丝,铁灰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倾泻的水泥,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呼吸。
他会很轻的,绝对不会让陆浮痛。
“咔。”
简焕白低头看着被自己无意识捏碎的桌角,五指张开抖落些许碎屑,不满的说:“傅以榕怎么这么抠搜,不能用点好料子吗?”
他是懂倒打一耙的,什么材料能挡的住顶级Alpha的全力一击?齐列的脸皮吗?
阿兰德侧身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独自走了过来,除了简焕白外,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精神了起来。
时旭和成煊是知道阿兰德和陆浮有过节,担心他趁此机会找麻烦,谢寅就是单纯的怕虫。
“首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兰德直接无视了四个Alpha,主动和陆浮打招呼。
陆浮眼尾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回道:“下次要想到。”
阿兰德面色僵了僵:“当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陆浮眼神飘了飘,并没有落在阿兰德的身上:“没事就回去吧,还有不少人等着你呢。”
阿兰德有些气结,陆浮今天怎么回事,对他这么不耐烦。
“首席,我只是想和熟人待在一起而已,毕竟,这里的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傅上将,杀了我们不少子民。”阿兰德说着茶里茶气的话,表情倒是完全不配合。
你但凡表现的害怕点我都能配合你演下去。
陆浮完全不吃阿兰德这一套,问道:“那你怎么不带西蒙来?他不是和你更熟?而且他更强,要是傅以榕突然犯了杀虫瘾,还能给你当挡箭牌。”
哈,人类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生物吗?
阿兰德咬碎了一口牙,皮笑肉不笑的说:“是我思虑不周了。”
陆浮理解的点点头,提醒道:“下次要考虑清楚,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018:适可而止,他好像快破防了。】
【陆浮:没事,我这有四个挡箭牌。】
【018:还是你思虑周全。】
那是当然。
陆浮永远不打没有挡箭牌的仗。
阿兰德低头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面色难看不说,笑容也虚浮在脸上,看不出一丝真心。
一名侍者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阿兰德蓦地收了表情,维持住自己矜贵傲慢的形象。
侍者在陆浮身侧站定,弯下腰低声道:“陆先生,我家主人请齐家主和您十分钟后上楼一聚。”
好正式的称呼,听得陆浮都以为自己终于被当成人了。
选票超进化——人形选票!
【018:别多想,你只是顺带的,记得谢谢齐列。】
【陆浮:齐之裕怎么说?】
齐之裕快急死了。
他一边和空气对骂一边反复刷新终端、检查网络、叫来了四个小弟帮他检查接线情况,发现网络没问题后骂得更欢了,嘴边都冒出了燎泡。
谢寅已经二十分钟没给他发过消息了,要么就是他被陆浮发现了,要么就是谢寅出事了。
平心而论,齐之裕希望是后者。
焦虑的啃了二十分钟手指,齐之裕在小弟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主动给陆浮发一条消息。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看着齐之裕反反复复呼气吸气,眉毛都快打结得能织毛衣了,依然始终按不下发送键,一名Alpha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要不,齐哥你问问时旭或者成煊?”
问个屁,时旭被他拉黑了,成煊又是个不可信的。
齐之裕抿了抿唇,将聊天框里排了五行的消息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只剩下一句话。
【晚上8:45
QZY:要不要换个更有用的恋人?】
陆浮瞄了眼终端,瞳孔放大了一瞬。
啊?
可是我单身啊。
【018:怎么办,他A上来了!】
【陆浮:不要慌,这个时候只要召唤万能的挡箭牌齐列就行了。】
【晚上8:47
fufu:你说这话之前,得到齐老师的允许了吗?】
好了,快点知难而退吧。
齐之裕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边的燎泡,刺痛。
齐列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齐之裕骨缝里的刺,平日里还能可以忽视,但每到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我和陆浮见面那天,”齐之裕突然开口:“五等星是不是在下雨?”
四名Alpha互相看了看,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齐之裕却肯定道:“不会错的,那天一定下雨了!”
他又想起了少年滴水的发、咬着烟靠过来的体温、还有那句舌头换吻的笑言。
齐之裕抬眼看向挂满了装饰品的墙壁,地下宿舍密不透风,隔音效果极佳,既隔绝了外界的探索,也阻拦了Alpha对环境的感知。
他抬手摸了摸冰凉的墙壁,眼神忽明忽暗:“外面,现在是不是在下雨?”
这一次,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陆浮也得到了齐之裕的回复。
【晚上8:52
QZY:谢寅给过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什么意思?
陆浮还没想明白,齐之裕的消息又来了。
【晚上8:53
我是自愿做三的:如果小叔死了,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齐之裕紧张的捏着手里的终端,他一口接着一口灌水,流淌的液体在身体里激聚,却压不住喉间的干渴和心头的燥意。
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谢为祯是陆浮杀的。
齐之裕已经借谢寅的手找到了那段监控录像,里面记录了从陆浮离校到他进入南区的全过程,可惜南区没有摄像头,不然他还能看到更多。
除了谢寅拷贝后交给他的备份外,那天的监控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齐之裕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把柄。
等待陆浮回复的时间里,齐之裕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秘密相册,拇指按住了封面上穿着卫衣的人影。
【系统提示:是否删除该录像?注:一旦删除无法找回,请谨慎决定。】
“叮。”
终端最上方,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齐之裕没有去看,刻意的回避了视线。
【确认删除】
【录像已删除】
一切完成后,Alpha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脸颊,点开了刚才弹出来的消息框。
【晚上8:55
fufu:我不接受空头支票。】
【晚上8:55
fufu: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陆浮想要做什么?
齐之裕的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一个五等星平民顶着无数流言蜚语走到这一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简单的钱配不上他付出的努力,那就是权了。
他突然想起陆浮在接受维度直播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今年的议会初选要开始了。
齐之裕低下头抓了抓蓬松的红发,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狐狸眼定定的盯着膝盖。
陆浮在关注议会初选。
陆浮想要进入议会!
如果说第二阀成家与军部关系匪浅,那么谢尔诺、齐、时三阀就是议会三巨头,高位几乎都被这三个姓垄断了。
“齐哥?你要不要喝点水?”一名Alpha担忧的蹙眉:“你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比在训练室被成煊揍得体无完肤还要糟。
齐之裕机械性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翻涌的喜悦混合着水流在身体里扎根,连带着Alpha侵略性十足的信息素都变得湿润了。
只有他知道陆浮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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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菲蒙特庄园
陆浮指尖滑动着聊天界面,齐之裕发来的消息堪称惊悚,新改的网名也非常有特色。
齐之裕这么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浮仔细想了想,把酒杯放下了。
他怕再喝两口,齐之裕就直接效仿简焕白,恭恭敬敬的把齐列送去墓园里降解了。
【018:你要是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齐列,挑拨离间,齐之裕就能重开了。】
【陆浮:错误的,齐列看到这个只会高兴。】
高兴他的侄子居然这么绝情,为了自己的私欲能够对亲叔叔下手。
这才是齐家人该有的样子。
侍者又来了,这一次,他是来给陆浮带路的。
与四个挡箭牌、一支箭告别后,陆浮跟着侍者上了二楼。
这里的动静逃不开任何人的眼睛,奥莱拉若有所思的望了过来。
和一群不爱看星网的老东西不同,他知道陆浮,甚至看过陆浮的直播,也派人调查过一二。
敏锐的奥莱拉确信陆浮和教廷、或者说,陆浮和神有关。
多亏了他的十六弟,奥莱拉对一切与神相关的东西都抱有十足的警惕。
时旭踱了过来,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恭喜,你终于可以做谢尔诺家的小皇帝了。”
奥莱拉温和的笑笑:“你知道你刚才在陆浮旁边笑得像个智人吗?”
时旭摇摇头,感叹道:“你眼里看到什么,恰恰说明你是什么样的人。”
奥莱拉怜悯的看着他,“攻击性这么低,你平时没看过自己新闻下的恶评吧?”
拍了拍Alpha的肩,奥莱拉轻笑着劝道:“多学学,别以后进了议会话都说不明白。”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远去,时旭掸了掸肩,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站似一棵松。
成煊慢悠悠的问:“你又在矫正腰间盘突出?”
时旭拧眉:“都说了我没有腰间盘突出,这只是预防。”
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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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浮跟着侍者走上二楼,男人推开一扇房门,摆出请的手势:“劳烦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陆浮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室内没有什么特别的程设,一个木质长桌,两个双人沙发,一盆绿植,朴素的不像话。
看不出来,傅以榕居然喜欢这种风格。
【018:你喜欢哪种?】
【陆浮:我没有审美。】
陆浮会把他拥有一切堆满房屋,像贪婪的恶龙一样盘踞在财宝中央,被金光璀璨的华丽物件淹没。
他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傅以榕不在屋里,应该是先去见齐列了,陆浮不指望齐列能在傅以榕面前为他说什么好话,反正就算齐列昧着良心说了,他也能用实际行动打破。
二楼走廊最里侧的房间,傅以榕和齐列相对而坐。
齐列同他话起了家常,“我本来最看好齐之裕,几个孩子里,他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拿枪就敢对准我的。”
说到这,Alpha抿唇笑起来,语气遗憾:“可惜,他不知道枪要先上膛。”
傅以榕托着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侄子?”
“都死了。”齐列语气不咸不淡的说。
“嚯,”傅以榕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死的?被你的控制欲逼死的吗?”
齐列不悦的抿唇,“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别误会,”傅以榕耸肩,“我只是将嘲讽别人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方式。”
齐列轻轻呼出一口,道:“他们都死在了内部倾轧中。”
即使是两国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门阀依然没有停止明争暗斗,年幼的继承人们更是备受瞩目,各个都站在风口浪尖。
齐之裕纯粹靠□□够强,硬生生扛过了暗杀和投毒,他要不是顶级Alpha,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培黄土。
傅以榕完全不能理解,语气充满了困惑:“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也不见变聪明?”
齐列也不知道。
基因突变吧。
上半身陷在沙发里,陆浮给灰鸦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9:00
fufu:你是077?】
灰鸦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秒回。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嗯。抱歉,我也是才知道。】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你会生气吗?】
不记得好啊。
就怕你和041又来找我拔河。
【晚上9:01
fufu:不会,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灰鸦没有一点藏私,将小灰狗发现手环、卡勒追击、以及自己失忆的事全盘托出。
【陆浮:他真的不是给我编了个韩剧吗?】
失忆都有,味儿太正了。
【018:问问他卡勒怎么样了,既然是傅以榕的手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俩还要做同事呢。】
说得好。
接和我竞争的同事都是这个水平。
【晚上9:10
鸦鸦嘎嘎嘎:卡勒现在还活着,我担心他回去对傅以榕乱说,暂时把他关起来了,要把他放了吗?】
卡勒才不会对傅以榕说什么。
077不记得,不代表陆浮不记得,卡勒既然是教廷的人,他和傅以榕就绝对不可能共享情报。
【晚上9:11
fufu:钱转走再放。】
切回列表,陆浮像是拉磨的驴赶场子一样给齐列发去了消息。
【晚上9:12
fufu:齐老师,傅以榕会不会不安好心啊?】
【晚上9:13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你怕他把你卖去黑市吗?】
这个倒不怕。
就像第三亲王能够在黑市上流通一样,漂亮的人类同样是备受欢迎的商品,但是,无论是黑市的买家还是卖家对陆浮都敬而远之。
那封录取通知书卖不掉的根本原因是那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晚上9:14
fufu:我怕他送我去见老乡。】
发送键刚点下去,脑中突然传来了018的提醒音,傅以榕人露面之前,信息素先透过房门钻了进来。
Beta虽然闻不到味道,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却没有退化。
陆浮立刻收起终端,坐姿乖巧,笑容腼腆,活脱脱的三好少年。
男人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近距离看这张脸冲击力更强烈些,“陆浮是吧?我叫傅以榕,你应该听说过。”
傅以榕手里拿着个骰盅,他随手晃了晃,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直到自己觉得足够了才停下。
手指扣住顶端,Alpha不急不缓的问:“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数?”
陆浮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报了个数:“六。”
【018: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066。
【陆浮:我胡说的。】
错了或者对了都不影响什么,傅以榕又不是来教他怎么出老千的。
傅以榕没开盅,翘着二郎腿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我以前是四等星赌场的打手,知道你是五等星居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
“不过,我想错了,”傅以榕笑了声,“你比我野心大多了。”
“我当初选择进入只是想着吃口饱饭而已,拿命换前途,和在四等星也没什么不同。”
Alpha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红瞳微挑:“后生可畏啊,塞布星的孩子都能考进军校了…你有案底吗?”
陆浮在脑内过了一遍偶像剧流程,思考傅以榕下一句台词究竟是“我很欣赏你”还是“你很不错,做我干儿子吧”,却被他突然的问题砸得一懵。
啊?
有吗?
有的。
“我…”
我犯什么罪了,等会儿,让我列个清单。
然而时间不等人,傅以榕问这个显然也不是想听他辉煌的履历。
斟酌几秒后,陆浮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没有任何案底。”
Alpha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诚实是美德。”
整个塞拉法帝国,从门阀到平民,从教廷到星盗,有一个算一个,谁能配得上“诚实”二字?
陆浮:“……”
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傅上将,我真的没有任何案底。”陆浮目光真挚而坚定。
没被抓到过当然就没有案底了。
傅以榕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哼笑了声,“齐列有意将你安排到我的手下,先说下我的规矩,第一,不准反驳我的任何指令,第二,不准背着我和其他将级勾结,第三,不准队内恋情,能接受就点头。”
前面两个陆浮都能理解,第三个是什么情况?
发挥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陆浮举起手,真的问了出来。
傅以榕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我手底下基本都是Alpha,当初,有个少尉在战前被队友撅了没恢复过来,差点死在前线。”
【018:……】
【陆浮:……】
好震撼人心的理由。
【陆浮:所以这位少尉和他的队友也是我未来的同事对吗?】
【018:恐A同了。】
得到陆浮的肯定回答后,傅以榕从沙发上站起来,“行了,我要准备下去致辞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来我手底下,有决定了就让齐列转告我。”
Alpha侧头笑了下:“来了之后就没机会后悔了。”
傅以榕的军团每天不是在抓星盗就是在横行霸道,比S级大星盗还嚣张,在军部,甚至在整个塞拉法帝国名声都不好。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专业对口。
陆浮微微低头,紧跟着站起身:“您慢走。”
目送Alpha离开,陆浮伸了个懒腰,按住桌上的骰盅随意晃了晃,三颗骰子不断的撞击,骨碌碌的声音不绝于耳。
“哒。”
开盅。
三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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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以榕的致辞陆浮没听,他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直到宴会结束。
齐列推开门,看到少年拿着三个骰子扔着玩。
他的技术进步的很快,三个骰子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标准的圆,一个接一个落回陆浮掌心,再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抛起。
“别玩了,我们该走了,”齐列薄唇微抿,“刚才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但如果运作得当,也能算好消息。”
“什么消息?”陆浮把骰子塞进口袋,走到齐列身前,抬手将长发拨到耳后,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齐列只说:“人多口杂,离开这再说。”
陆浮不语,如来时一样安静的跟在齐列身后,做一个阴森的背后灵。
直到上了车,齐列才终于放心的开了口:“谢为祯死了。”
哦。
你才知道啊。
“啊?”陆浮配合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某种啮齿类。
在齐列愕然的眼神下,陆浮缓缓地放下了捂住唇的手,好像是有点太过了。
齐列清了清嗓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尾流露出一丝精光,他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和谢为祯关系不一般,如今谢为祯死了,你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陆浮同学,你要考虑清楚,趁现在换个东家还来得及。”
哟呵,挖墙脚?
合同已经签了,齐列也不需要他做额外的事,与其说是挖墙脚,倒不如说是警告陆浮,没了谢为祯,他在齐列面前要伏低做小。
陆浮明白了他是意思,不安的垂下眼睑,“谢家主死了,那,诺亚制药以后…”
“这你不用担心,谢家有得是能背锅的人。”
你说了背锅吧,你说了吧!
陆浮不再说话,像是认了命,全程沉默不语,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的雨,玻璃上爬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少年冷白的面容。
谢为祯死的那天,雨也这么大。
齐列将陆浮送回第一军校后就离开了,只给陆浮留了一地的汽车尾气。
陆浮礼貌的笑了笑,心里已经把齐列扔进了黑名单,缴费一百万可以考虑放出来。
**
没过几天,谢为祯抢救失败,遗憾去世的消息终于从各大知情人士的嘴里透露了出来。
谢家不得不公开了这一消息,并火速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然而,本该是谢为祯葬礼的日子,谢家尚且存活的几兄弟却都没有出席。
谢为祯的死让那些鬣狗一样的媒体们疯狂的追逐每一滴血,对于凶手身份和动机的猜测五花八门、铺天盖地,预计接下来几个月的头条都会和谢为祯挂钩。
谢家无意压下新闻,堵不如疏,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在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朦胧了青年的五官。
同谢为祯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托着腮注视杯中的倒影,忍不住嘲讽的扯开唇。
“谢为祯人都死了,那些神像啊祭坛啊之类的还留着干什么?”
“你这么多年被流放在外当然不知道,”董事会成员之一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谢为祯认定了神真实存在,他已经找到不少线索了。”
谢寅:“?”
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名惨遭流放十年的兄长只抱臂冷哼,似乎对谢为祯的做法十分不满。
他们可以不出席,谢寅这个下一任家主,谢为祯的接班人不行。
Alpha无奈的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给他的兄长送终。
余家名下的殡仪馆外被一辆辆豪车堵的水泄不通,事实上,除了这里,其他的街道上根本空无一人,首都星所有叫得上名字都上赶着来露一番脸。
谢为祯一死,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双目红肿,更有甚者是被下属刚从医院里抬出来的,病服还没脱,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
谢家人还没到,即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作秀。
时旭撑着伞走下车,成煊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是少数几个知道谢为祯死亡真相的人,但这个真相就算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谢家家主死在一名军校生手里,听着滑稽又可笑,可这偏偏是事实。
更可笑了。
“谢寅呢?他还没来?”成煊看了两眼,没瞧见他的身影。
“不知道,和他哥一样死在路上了吧。”时旭的话语有些刻薄。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齐之裕呢?”
成煊平静的说:“他去接陆浮了。”
操。
齐之裕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脚那么灵活,去囚星踩缝纫机造福民众算了。
时旭没回话,这场葬礼来了太多外人,多陆浮一个不多,顶多就是又给维度送了个新话题罢了。
谢为祯的棺材停在正中央,后方还有一张遗照,板着张脸,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张证件照。
和尸体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也是一种音容犹在。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兄弟谢为祯的葬礼,让我们祝他的的尸体发烂、发臭!
成煊垂眸看了眼终端,下压的眉头松了些,蓝眸中似有柔色划过。
“陆浮到了。”
殡仪馆外,齐之裕和简焕白又一次起了冲突。
当看到简家的车跟在齐家的车身后时,陆浮的拔河雷达“叮”的响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给成煊发去了消息,毕竟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为什么不是时旭,因为他有点像伪人,不适合参与到这场人类的斗争中。
齐之裕一手举着伞,一手牵住陆浮的手,待少年下车后,手腕微微倾斜,将伞面上积聚的雨水哗啦啦的甩了下去。
正好甩在了刚走近的简焕白脚边。
简焕白没理会被打湿的裤脚,缓步走到陆浮身侧,压低声音问:“谢为祯真死了?你下手那么狠?”
好问题。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少胡说八道,”齐之裕语气讥诮:“没证据当心我告你诽谤!”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斗,又被雨水冲刷着散去。
而对于姗姗来迟的成煊和时旭,他们只看到陆浮头顶叠着两把伞,左边站着齐之裕,右边站着简焕白,将Beta清瘦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Alpha的伞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想把对方的伞撞开,他们的背完全暴露在雨幕中,西装湿得能拧出水。
陆浮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被一左一右抓住的两只手腕,尝试着挣了一下。
纹丝不动。
陆浮瞳孔颤抖,再次尝试了一下,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几秒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晃了一下。
哦,是齐之裕在动。
Beta听着不断敲击伞面的雨声,无声的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不然呢,杀了我?
而谢寅,他被堵在车里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打一架算了,别堵别人车门口行不行?
有没有素质?
谢寅趴在车窗上,透过布满水珠的窗户看到了齐之裕的手搭在陆浮后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Alpha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小手不是很干净。
他无声的摇下车窗,雨水立刻被风吹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打在谢寅俊俏的脸上。
齐之裕是兄弟他就不计较了,简焕白是吧,挡我车门口是吧,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没素质。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鬼啦!
谢寅眯着眼避免雨水进入,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了起来:“哥,你死的好惨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甚至带上了转音,可见情深意切。
三人都是一惊,转身看了过来,谢寅得意的下了车,“好了,都别吵了,一起去看我哥的尸体吧!”
【018:好神奇,这就是基因突变吗?】
不好说。
像变异。
有了谢寅搅局,陆浮终于救出了自己的手,他迈上台阶,进馆前被里面的嚎哭声惊得一顿。
“等什么呢?”时旭跟了上来,浅笑道:“迈左脚进门,谢为祯又不能爬起来赶你走。”
陆浮垂下眼,似乎被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逗乐了。
走进馆内,少年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厅内的人们,一张张悲戚的脸孔下各怀鬼胎。
也不知道今天哭一趟值多少钱。
“哥啊——嘎!”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像是一只猛进的野猪,“啪”的一声扒住了谢为祯的棺材边。
“哥!你怎么死了啊哥!你死了这么大的谢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了啊哥!我该怎么办,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嘿,复活吧我的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寅一边干嚎一边装模作样的用食指大力揉搓眼角。
泪水不够,红眼眶来凑。
谢家的保镖们涌了进来将分不清是哭晕了还是哭睡着了的客人们赶了出去,殡仪馆里瞬间清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每一个都是在首都星也能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存在。
陆浮除外。
谢寅的哭声雷声大雨点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因缺氧而发红。
陆浮叹为观止,谢寅看着比他哥还需要棺材。
在五等星他自诩见过不少抽象人物,在谢寅面前还是有些逊色,唯有那些满嘴神降的教廷成员能够与之一战。
谢为祯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把运气都烧光了。
“他刚刚是不是偷笑了一声?”沈老二屈肘捅了一下身侧的Alpha,低声问。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Alpha难受的捂着耳朵,抵御谢寅的哭嚎声。
等谢寅终于哭完了,最后一位悼丧者终于登场。
“这是我兄长生前的好友,”谢寅一边说一边擦拭脸颊:“兄长曾说过,死后希望他能为他念上几句悼词。”
身着白袍,神色悲悯的青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缓缓走到谢为祯的棺材前,微微颔首。
陆浮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谢寅要把那些人赶走,原来还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青年的打扮就像是明晃晃的把通缉令贴在脸上,人群中传来几道吸气声,却没人站出来阻拦他。
简焕白危险的眯眼,舌尖从鲨鱼齿上划过,看着青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单手勾住陆浮的肩,凑到他的耳边说:“谢为祯胆子真大,居然和教廷余党关系匪浅。”
不,谢寅才是真的胆大。
谢为祯藏了一辈子的事,他嘴皮子一动就半公开了,他究竟是想让谢为祯名声扫地,还是想要谢家倒台?
这哪里是来念悼词的,这是来超度的吧。
第54章痛也是奖励,要记得说谢谢
谢为祯生前一直在寻找神明存在的踪迹,而整个塞拉法帝国中对神了解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教廷。
教廷余党藏得极深,谢为祯费了不少心思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暂停寻找教廷余党的计划,专心从门阀身上吸血。
季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南区生活了近十年的Alpha全身萦绕着一股颓废的气息,重的能掉下来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他穿着谢为祯这辈子都不会碰的衣服,塌着肩站在华丽的大厅里。
谢为祯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副全方位失败者的Alpha研发出了能够给他带来无数利益的药剂。
管家俯身倒为他茶,季生看了一眼,没动作。
“坐吧。”
有了谢为祯发话,季生这才坐了下来。
谢为祯端着管家泡好的茶,袅袅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鸦色的瞳淬了冷意。
管家垂着脸小声的打了个哈欠。
你倒是喝啊。
谢为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季生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仰起头一口闷掉茶水,管家眼疾手快,立刻满上。
“嗯?”
季生低眸看了眼茶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似是疑惑。
管家从容的笑了笑:“您请。”
谢为祯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管家立刻低眉顺眼的退后几步,离开了谢为祯的视线范围。
“你就是季生?”谢为祯的问题毫无意义,但他必须得问一下,不然流程不全。
季生“嗯”了一声,捧着茶杯暖手。
谢为祯上半身后倾,靠着沙发微微抬起下巴,“助理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
如果是预支工资之类毫无意义的话题,谢为祯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滚。
季生低下头,手指沿着杯壁一圈圈摩挲,音调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什么台本:“我听说您在寻找教廷余党的下落,我想知道,您有什么目的?”
谢为祯眼神冷了下去,沉默了几秒,他突兀的笑起来:“谁告诉你的?”
季生神色疲惫,吞下了一个欲打不打的哈欠,道:“您如果不想让人知道,就该做得再小心些。”
手里的茶杯被Alpha一把扫了下去,跌在厚重的地毯上,溅出的茶水浸湿了昂贵的异兽皮。
“听清楚我的问题,谁告诉你的?”
Alpha跨过一地的碎片,弯腰按住季生的肩,“说名字,少扯别的。”
季生挣了挣,肩上的手纹丝不动,他试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却被谢为祯轻易的按了回去。
两次反抗无效后,季生接受了自己被人摆布的命运。
Alpha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恐惧,道:“谢家主,您难道猜不到吗?”
谢为祯横了他一眼,“再不说,我不保证你研发的药能救得了你。”
季生缓缓牵起唇,语气依然懒洋洋的:“别激动啊,谢家主,我是来帮你的。”
“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为祯先是一怔,接着露出狐疑的表情,本就不大的眼更是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季生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与“教廷”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要说季生骗他,又不像,骗子大多为了提高可信度都会装两下,哪有像他一样把“我不可信”写在脸上的。
谢为祯松开手,替季生将褶起的外套抚平,坐回了沙发,轻笑着说:“我不信你。”
“季生,你的生平资料诺亚的档案库里都有,在南区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有过任何异常,你说你是教廷的人我就信,拿我当傻子糊弄吗?”
谢为祯翘起二郎腿,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举在身前:“拿出点可靠的证据来,我才能信任你。”
话锋一转,Alpha声线温和,内容却截然相反:“如果拿不出证据,我就拿你试新药。”
他的威胁在季生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卷发青年只道:“Alpha抑制剂9。0是我一手配制的,在原有的8。0基础上掺了点水。”
谢为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季生抬起左手,比了个手势:“Alpha抑制剂8。0里原有的微弱成瘾剂被我去除了,”话落,他又抬起右手说:“掺的水是从地下城运来的圣水。”
“啪!”
季生双手合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算算时间,现在Alpha抑制剂9。0应该已经在塞拉法帝国全线售卖了。”
谢为祯脸色有些僵硬,他知道塞布星有教堂,但那里早就被教廷遗弃了,因此,谢为祯从来没有去塞布星看过。
“圣水…不是普通的清水吗?”
当然不是。
季生没有兴趣长篇大论的为谢为祯解释圣水究竟是什么来历,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注射圣水的后果。
“他们会得到神的赐福。”
当然,它的另一个称呼是污染。
每一个注射了Alpha信息素9。0的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被神标记,成为祂的盘中餐。
谢为祯不解,“神的赐福有什么不好?”
季生笑了,“如果您也想注射的话,我一定不会拦您。”
谢为祯如果还不明白“神的赐福”不是好东西的话,那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微微蹙眉,谢为祯又问:“他们会怎么样?”
“虚弱、昏迷、死亡。”
季生站起身,在谢为祯面前张开双臂,满是疲态的脸上浮着一丝笑:“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您要是诚心想见神,就不该恐惧死亡。”
谢为祯不语。
他只是想要借神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有牺牲自己的高尚美德。
“哥!”
旋转楼梯上跑下来一名少年,他穿着一身繁琐的长袖宫廷衬衫,黑色的背带裤勒着肩,齐耳的碎短发在跑动中晃动。
“齐之裕找我玩!我可以去吗?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去!哥…”谢寅从最后三级台阶上一跃而下。
他兴奋的围着沙发跑圈,黑亮亮的眸子里盛着乞求和激动。
察觉到季生的视线,谢寅热情的抬手挥了挥:“你好啊,你是我哥的朋友吗?我叫谢寅!”
“安静点,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谢为祯一个眼神过去,谢寅立刻蔫了,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低着头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幼犬。
“哥…”谢寅刻意的拖长了嗓音,倒不是为了撒娇,纯粹是想恶心谢为祯。
果不其然,谢为祯的唇向下撇了撇,“行了,你去吧。”
“谢谢哥!你真好,好人就该长命百岁!”谢寅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跑出了大门。
对于平均寿命在两百岁的Alpha来说,长命百岁可不是祝福,是诅咒。
谢为祯眼不见心不烦的收回了视线,季生却记住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甚至印象深刻。
以至于在得知谢为祯的死讯时,季生第一时间想到了谢寅。
他深知门阀里没有简单的角色,谢寅的开朗假面也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谢为祯不可能死于简简单单的枪伤,季生不可避免的阴谋论起来,会不会是谢寅趁着谢为祯受伤,偷偷换了他的药?或是买通了医护人员,将谢为祯硬生生拖死了?
这一切疑惑在谢寅主动找上他时得到了答案。
“我哥生前很在乎教廷,做弟弟的当然不能让他愿望落空。”谢寅笑吟吟的推来一张星卡。
“这里面有一千万,我要你参加我哥的葬礼,为他念几句悼词。”
季生打了个哈欠,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不是重物质的人,谢寅的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诱惑力。
“不喜欢吗?”谢寅夸张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只有钱了。”
“啊,我知道了!”谢寅脸色变得比星舰的航速还快,又一次换上了笑脸:“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总该感兴趣了吧。”
季生…确实有点兴趣。
但他没表露出来,等着看谢寅能不能透露出更加劲爆的内容,果然,Alpha嘴上像安了个喇叭,什么都管不住。
“还有啊,你记得穿件白袍,教廷的衣服我弄不到,只有最普通的白袍子,将就一下。”
季生抬手截断谢寅的话,“谢为祯告诉你我的来历了?”
“没有,”谢寅理直气壮的说:“我偷听的。”
“这也不能怪我呀,你们聊天都不避人,就坐在客厅里,那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谢寅熟练的倒打一耙,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季生有点想扶额。
谢为祯的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是教廷的人,你不怕被群起攻之吗?”
“我怕什么?”谢寅圆溜溜的黑眸里含着笑:“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袍而已,谁敢给我扣帽子?”
话毕,他又愉快的捧着脸说:“我还可以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任谁看都是一件普通的白袍,什么人会联想到教廷?到时候就该他们慌了。”
季生沉默了。
行吧。
“哦,对了,后面的我没听到,你能告诉我,我哥寻找神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哥真的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
季生闭了闭眼,道:“这是谢家主的秘密。”
谢为祯的野心太大,季生可不想一出门就被谢尔诺阀给绑了。
“哈——真可惜,”谢寅无趣的撇了撇嘴,“死人的秘密,知道了晦气。”
几天后,季生收到了谢寅的消息,让他现在赶往德古拉殡仪馆,履行当初的承诺。
你来真的啊?
德古拉殡仪馆内
“是我眼花了吗?那件袍子,是不是有点像…像那个、就是那个?”沈老二迟疑的问。
“算我求你,把嘴闭上吧。”温老八捂住他的嘴,满脸的无奈。
“都说祸从口出,”另一名Alpha摇摇头:“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季生在情绪各异的视线中走向谢为祯,余光突然瞄到了在一众Alpha中极其显眼的Beta少年,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陆浮?!
他怎么也来了?
懒散的青年被迫精神了起来。
虽然早就听说过部分犯罪分子经常会在时候回来参观自己的犯罪现场,但是你怎么连葬礼都不放过,谢为祯哪里惹到你了吗?
总不会是来补刀的吧?
宾客们不知道季生内心多么波澜壮阔,只看到这位疑似教廷成员的Alpha青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般迟缓,神色从冷淡逐渐转向悲戚。
走走停停,走,停,走,停——怎么还不走?
瞧见这一幕,谢寅的哭声掉了十多个分贝,下一秒又重新升了回去。
等季生终于走到谢为祯的棺材边时,谢寅已经累了。
他扶着棺材边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季生。
季生没有接到谢寅的眼神,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仰着脸注视着高悬的时钟,干巴巴的念了几句话,背部肌肉已经绷到了极限。
有一道危险的视线在盯着他,是谁?
陆浮吗?
不,陆浮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恶意,这道视线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张张面孔从季生的脑海中晃过,留在殡仪馆里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而这二十人里有理由对他升起杀意的只有一个人。
神明信徒,简焕白。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季生的时候,角落里在上演另一出大戏。
“学长,你的牙能不能收一收?”陆浮抬起手挡在自己的脖子和简焕白的唇之间,挑起的眼尾氤氲着墨色。
“快戳到我了。”
简焕白无辜的眨眨眼,“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我的脸上难道写着“好骗”两个大字吗?
“学长,你只要把嘴闭上就行了,”陆浮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让你去拔牙。”
“那可怎么办,”简焕白有意逗他,脸贴得更近了些,笑吟吟的说:“我的牙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陆浮:我没读过书,不太懂,这就是呼吸作用吗?】
【018:没事,这是诈骗,你很懂。】
陆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看着简焕白的眼神逐渐不对劲起来:“所以,学长你睡觉的时候也一直张着嘴吗?”
“不会打呼噜吗?”少年面露忧色。
简焕白噎了一下,低声说:“不会的。”
陆浮追问道:“那流口水呢?也不会吗?”
“不会。”简焕白语气十分坚定。
陆浮半信半疑的看着他,“Alpha已经进化到睡眠状态都能控制全身肌肉了吗?”
简焕白气笑了,他直起身,双手插兜看向窗外,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Alpha英俊的脸。
一眼破防男。
西八。
陆浮如愿以偿的让简焕白闭上了嘴,开开心心的继续看谢为祯的热闹,季生虽然打扮有些出格,但至少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念《神经》。
众人都在做哑巴,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指出其中的问题来。
成煊的视线一直放在陆浮身上,有心人都看得出来简焕白对陆浮有多么容忍,当初陆浮给了他一刀,他不但没算账,还厚着脸皮凑上来。
下次陆浮要是再被他惹生气了,简焕白说不定能主动给他递刀子。
“别看了,只喜欢Omega的成煊同学,”齐之裕阴阳怪气的说:“看Omega去。”
成煊只把他当空气。
要帮忙出主意的时候叫他们好兄弟,不用帮忙的时候把他们当情敌,齐之裕这一套双面人不比齐列做得差。
“哑巴了吗不说话?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治治?”
成煊撇了他一眼:“除了你,没有Alpha会在医务室待上超过三小时。”
无视齐之裕骤变的脸色,成煊向右侧跨了一步,身体力行的表明对齐之裕的抗拒。
齐之裕冷哼一声,诺加算什么,时旭算什么,简焕白算什么,成煊算什么,小叔算、算了…可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反正都不算!
只有他,才是知道陆浮真正想要什么的人!
**
塞布星
灰鸦踩着卡勒的小腿,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搜刮了一遍,理所当然的逼着Alpha解锁了终端。
卡勒的联系人很多,他虽然没有功绩,但好歹也在军部待了这么久,人缘意外的还不错,不少人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消息。
“哪个是傅以榕?”
卡勒愣了一下,道:“哇咔咔大魔王。”
好别致的名字。
灰鸦想着从军部手里敲一笔赎金,点开了备注为“哇咔咔大魔王”的聊天框,对方只在今天凌晨发来了一条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棺材已经寄到塞布星了,货-到-付款,记得签收。】
卡勒忐忑的仰着脸,“怎么样?上将愿意赎我回去吗?”
不好说。
他好像比较希望你的骨灰回去。
灰鸦将终端递到卡勒眼前,“你自己看吧。”
卡勒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几秒后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天杀的傅以榕老子杀了你!”
下一秒他又立刻可怜兮兮的掐着嗓子哭嚎起来:“007,你不能杀我呀,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灰鸦嫌弃的推开抱着他大腿的男人,卡勒不依不饶的再次扑了上来:“我有钱,你放我走,我去首都星星行里取,杀了我不划算的!”
他一个用力过猛,把灰鸦的斗篷扯了下来,清俊的Alpha一瞬间瞪大了眸子,从他的肩到后腰处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缕肉丝攀附在骨缝里。
卡勒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给他重新披了上去:“意外,意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灰鸦阴沉着脸将斗篷重新披上,这几天要看守卡勒,他没时间去教堂,没长回来的地方就先空着了。
“闭嘴。”
灰鸦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给陆浮拨去了通讯。
“嗡——”
陆浮按住口袋里的终端,最后看了眼季生,转身走了出去,沿着走廊转个弯,是一片开阔的院子,少年倚着墙拿出终端,点了下接通键。
“陆浮,傅以榕放弃卡勒了。”
啊?
陆浮一时间没理解灰鸦的意思,直到灰鸦将聊天记录截图发过来后,他才笑了声。
“那就撕票吧。”陆浮轻描淡写的说。
竖着耳朵的卡勒立刻急了,他仰着脖子尽可能让终端收进自己的声音,高声喊道:“哎呀,这不是066吗?记得我吗?我是卡勒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记得。”
陆浮笑盈盈的说:“这么多年了,怎么才从少尉升到中尉啊?是不想做上将吗?”
“哈哈,我淡泊名利,不在乎什么上将头衔,”卡勒憨笑了声:“神的子民,怎么会在乎世俗呢?”
【018:他是不是在点你?】
那倒不是,命还在灰鸦手里,卡勒没那个胆子。
他应该是真的以为陆浮是神明的忠实信徒,毕竟066当初可是神眷者中颇受关注的教皇候选人之一。
陆浮淡声道:“把他装进棺材里,给傅以榕寄回去。”
终端里似乎传来了少年的低笑,“忘记说了,卡勒中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什么?
卡勒眼珠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听这意思,陆浮是打算加入教廷了?
我操,教廷现在已经有一个主教和一个代理教皇,陆浮要是再加把火,还不把整个首都星烧了!
灰鸦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我和傅上将一见如故,第二见半价,我猜,军部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灰鸦意外之余又觉得合理,陆浮考进了第一军校,以后本来也是要进军部的,去谁手下都有可能。
贫瘠的词汇量只允许他说:“那挺好。”
卡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挂断通讯,陆浮低着头刷星网,声音端得是漫不经心:“再不出来我就告你视奸了。”
“啪嗒。”
一脚踩出水花,齐之裕从墙后走了出来,雨水打在他的肩上,发丝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耳边的红色珠串也在不断的滴落水珠。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齐之裕有些紧张的用食指抠着掌心,“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被打扰。”
陆浮放下终端,“你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齐之裕站在雨幕里,忍不住提起了陆浮沾血的唇,“那天,你是不是亲了诺加?”
“有血是因为你把他的舌头割了吗?”
你在瞎猜什么啊!
陆浮面不改色,定定的看着齐之裕,这给了Alpha些许勇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齐之裕上前两步,眼神坚定的说:“每四年一届议会初选,上三阀各有一个举荐名额,陆浮,我会说服小叔举荐你。”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议会席位这么多年已经被门阀垄断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姓,近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生面孔。
【陆浮:急急急,军部or议会?】
【018:做人不要太贪心,教廷吧。】
一人一人工智能同时沉默了几秒,“啪”的一下,很快啊,打通了任督二脉。
【陆浮:军部、议会or教廷?】
【018:都包的!】
齐之裕跨上了台阶,终于摆脱了雨水,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刃面薄如蝉翼,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陆浮下意识警惕起来。
齐之裕低着头,声音艰涩:“我记得,你的匕首在开学考核的时候坏了,用这个吧。”
“用这个、”
Alpha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下颚绷紧,缓缓屈膝,俊美的脸上停着几颗雨珠。
“咚!”
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闷响。
“用这个,割掉我的舌头吧。”
齐之裕在陆浮面前跪下,张开双腿,将匕首横着咬在嘴里,双手背在后腰处,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羔羊,向神明献上他脆弱的喉骨。
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他怀着隐秘的、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将Beta少年刻进骨血。
陆浮似笑非笑的俯视着齐之裕,Alpha一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脊背僵直,跪姿挺拔,像是一只骄傲的猎犬。
一缕灼目的红发被雨水压垮,缠在他的颈上,似是一道渗血的伤疤。
陆浮忽的笑了出来,他弯腰捧住齐之裕的脸,Alpha藏在湿发下的耳根瞬间染上了红色,炙热的情意几乎将水珠蒸发。
冷白的毒蛇凑到他的耳边吐出蛇信子,用柔软的身躯一圈一圈勒死中意的猎物。
他问:“这是你的愿望,还是你的条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扎进了胸腔,再多的考量都被这一刀戳成了糜烂的碎肉,连带着齐之裕的心脏一起被丢进下水道。
愿望。
愿望!
不需要吻,割掉舌头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偏爱?
陆浮看懂了齐之裕的眼神,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殷红的唇弯出镰刀般的弧度。
他握住刀柄,从齐之裕口中抽出匕首,Alpha的唇角开裂,渗出血丝,却仍在笑。
陆浮也笑。
俯首,唇与唇相贴。
齐之裕狭长的狐狸眼睁得溜圆,信息素在湿润的空气中炸开,争先恐后的填补这颗被陆浮挖空的心脏。
“唔——!”齐之裕吃痛拧眉。
痛楚将惊喜的情绪碾压,齐之裕的舌根传来剧痛,颈侧暴起青筋,自喉口发出痛苦的喘息。
“唔嗯…唔!”
Alpha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他痛得上半身痉挛,却依然保持着标准的跪姿。
血汩汩的从唇边溢了出来,在鼻腔里逆流,痛楚重重的敲击脑神经,Alpha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残酷而血腥的吻中。
陆浮活生生咬断了他的舌头。
第55章我就说AI取代不了人类
天空像是被撕了一个大洞,暴烈的雨滂沱倾泻,齐之裕的耳边涌动着震震嗡鸣,雨珠与天顶相撞,砸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啪哒。”
血滴落的声音很轻,融进了雨声中。
唇上的触感远去,齐之裕睁着布满血丝的眸子,仰视残酷的少年。
视线中一片朦胧,只能看到黑白分明的色块,齐之裕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地面上多了一截断开的舌。
“嗬、呃呃!”齐之裕双手捂住嘴,痛楚过后是隐隐的麻意,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滴在一片狼藉的西裤上。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失去语言功能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剧烈的不安。
齐之裕上一次落入这么狼狈的境地,不能言语,任人宰割,是在009号星舰上。
他和陆浮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结局。
陆浮用手背抹去唇上的血污,漂亮的脸重归白净,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很开心。”
少年这么说着,双手微微下滑,压在了齐之裕的肩上,声音像是流动的蜂蜜般:“让我这么开心的,你是第一个。”
齐之裕直愣愣的看着他,缱绻的笑意盛在少年潋滟的桃花眼中,劈头盖脸的冲着齐之裕浇了下去。
是什么填满了他被陆浮挖空的心脏?是沸腾的喜悦和无处宣泄的满足。
Alpha头一次感到了无助。
我在你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齐之裕想,他一定知道自己这样很美,也一定知道爱他的人有多么痛苦。
于是Alpha抬起手,固执的将指腹的血点在了陆浮的眼下,像血泪,又像自瞳孔流出的毒液。
这才是你。
齐之裕咬着唇无声的笑起来,陆浮,是喝血的怪物。
**
殡仪馆内,气氛十分微妙。
谢寅整了这么一出,在场的Alpha们笑容都挂不住了,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倒是比一开始更有葬礼的氛围。
他们强行收回视线,聊着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们出去四十多分钟,齐之裕不会把陆浮绑架了吧?”开口的是温老八。
沈老二立刻摇摇头:“陆浮把齐之裕杀了埋尸的可能性更大。”
“埋什么,这里这么多棺材,随便挑一个呗。”
时旭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季生,和其他人不同,他在南区见过季生,彼时的他打扮得像个失业青年,任时旭怎么想也没想到季生居然和教廷有关系。
但他当时戴了陆浮给的口罩,季生恐怕没认出他。
陆浮…时旭瞳孔骤缩,陆浮当初特地给他递口罩,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他究竟什么时候就在谋划刺杀谢为祯了?
不,不,时旭抬手机械性的摸了摸耳链,翠色的眼神经质的瞪着季生的背,思维像是恣意生长的藤蔓,将Alpha的身躯一寸寸捆紧,吊高。
时旭像是悬在崖下的木偶,进退两难。
他究竟是什么人?
陆浮以S级评分考进第一军校,压过一众Alpha成为一年级首席,再到杀死谢为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
时旭猛地抓住成煊的手,Alpha被他吓了一跳,刚想甩开,又被时旭古怪的表情转移了注意力。
他眯起蓝眸,用另一只手在时旭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谢为祯看不惯你左脚进门,找你来了?”
时旭扭过脸,声音压低,“你和陆浮找到祭台的那次,他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古怪?”
“你指什么?”成煊发觉了时旭的异常,反问道。
“他很熟悉那段路,他知道哪里能够藏人,他看到祭台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时旭的脑中浮现出一幅幅图像。
那时他躺在治疗舱里,面目全非,成煊却和陆浮独处,甚至是生死相依。
人怎么能这么好命呢?
时旭紧了紧牙关,怀疑的表情凝固在了那张被媒体大肆称赞的脸上。
他们三个人里,成煊出身最好,实力最强,也是得罪陆浮最轻的。
他不声不响的就和陆浮拥有了无数难忘的回忆,却还在用“喜欢Omega”麻痹他人和自己。
在说谎吗?
在窃喜吗?
嫉妒的火蛇在暗潮下涌动,一口一口的咬开束缚时旭、也拯救时旭的树藤。
将Alpha吊在崖下的藤蔓剧烈的晃动,碎石自上方坠落,砸进看不见的深渊裂缝中。
成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怀疑陆浮是教廷余党?”
“怎么会?”时旭牵起唇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而已。”
时旭说着有意无意的斜了眼简焕白,“要说和教廷关系最深的,非他莫属。”
简焕白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时旭的视线,冷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滚。”
时旭不紧不慢的拨了拨额发,微笑着回道:“学长,脾气爆就喝点中药。”
见简焕白脸色不变,他又添了一把火:“也能顺便调理调理睡觉打呼噜的问题。”
简焕白铁灰色的瞳孔中透出冷漠,他并没有被时旭激怒,而是看向成煊道:“你不管管易感期的学生吗,副首席?”
第一军校从来没有副首席的说法,简焕白的嘲讽对成煊来说不痛不痒。
他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呼吸似乎有些重的时旭问:“你进入易感期了?”
时旭下意识摇摇头,迟疑了一秒,又说:“我也不知道。”
藤蔓向下滑了一寸,理智在断开的边缘岌岌可危,即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时旭依然微笑着说:“可能到了吧,我没有感觉到信息素失控。”
成煊是谁,他要是信时旭的鬼话,早就滚去和齐之裕一桌了。
“简学长,麻烦你看着他,我叫人送抑制剂过来。”
话落,不等简焕白给出反应,成煊已经径直走了出去。
什么啊,简焕白不爽的眯眼,成煊看起来像个正经人,本质上也不过是个独裁主义者。
怪不得陆浮要挟持他。
“他是不是很讨厌?”时旭仰起脸,脊背渗出了冷汗,被西装布料吸尽,看不出半点端倪。
“我们三个虽然都是从小认识,但是他们俩从出生就是对头,当初我选择和齐之裕玩到了一起去,而不是成煊。”
时旭不紧不慢的说:“齐之裕是个脾气差的蠢货,成煊是个装得像人的衣冠禽兽,选哪个都令人作呕。”
简焕白耸肩,“你和他们半斤八两。”
时旭嗤笑了声,“挺好,你也是一样的货色。”
四个烂人,怎么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时旭突然有点想哭,他知道这是易感期导致的情绪起伏,但嫉妒和怨怼无孔不入,像是粘稠的墨汁染黑了他的心脏。
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将Alpha卑劣的情绪堵在血管里。
时旭一直以为自己只享受被追捧的快感,名声与赞美就是他的温床,可陆浮硬生生撕裂了他的茧,把丑陋的虫身拖了出来。
要破茧成蝶的前提是融化这具虫躯,而不是躺在茧里做着没有尽头的美梦。
“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简焕白的声音将时旭的理智召回,他捏着鼻子说:“这么浓的味道,你多久没发泄过了?”
简焕白对于信息素的掌控力十分可怕,他轻易的闻出了时旭信息素中跳动的欲求不满的气息,狐疑的问:“你不会每次易感期都用抑制剂强行压下去吧?”
时旭压住还想向外窜的信息素,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简焕白都要藏不住笑了。
Alpha第一次易感期普遍发生在十六岁左右,如果时旭连续三年多每一次易感期都在使用抑制剂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三年来都没发泄过。
顶级Alpha的欲望旺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挂个号吧,”简焕白幸灾乐祸的说:“现在说不定还有救。”
时旭眨了眨眼,隐约明白了简焕白的意思,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成煊正好回来了,他递给时旭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锦盒:“去外面注射,你的信息素太熏人了。”
熏死你正好。
时旭接过盒子,给了简焕白一个眼神,示意他保密,又对成煊道了谢,这才走出了去。
信息素在雨水的冲杀下淡去,时旭沿着捏着盒子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灌木丛里。
哪怕没有简焕白的提醒,他也不会用成煊给的东西。
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时旭的思绪清醒了些,他心知成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有没有使用抑制剂,干脆不回大厅了。
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时旭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时,那双翠瞳猛地暗了下去。
这里是余家的地盘,又被谢寅清了场,除了来悼念谢为祯的人之外,不会有任何活物存在。
这血只能是陆浮或齐之裕的。
又走了几步,铁锈味清晰起来,时旭也辨别出了其中熟悉的信息素,他在此处驻足片刻,无声的笑了笑。
又**偷跑是吧?
刻意放轻脚步,时旭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转角,略微伸出脸,墙后的画面也映入眼帘。
他只能看到陆浮微微俯下的身,噙着笑的脸,跪而在下方的齐之裕正好处于视觉死角。
五指扣紧了墙壁,时旭呼吸困难,因易感期而一团乱麻的神经迸溅出火花。
是我啊。
跪在那的本该是我。
时旭直勾勾的盯着陆浮,指节用力到发白。
陆浮抬手,摸上了他的脸。
陆浮俯首,吻上了他的唇。
陆浮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嗬!”
时旭瞬间从幻想中回过神,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被雨声完美的掩盖。
他面色惊愕的看着陆浮,少年发现了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时旭又一次嫉妒了。
藤蔓彻底断开,摇摇欲坠的Alpha陡然失去了支撑,走上了与崖边碎石相同的命运。
**
时旭回来了。
成煊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时旭随口敷衍道:“我觉得比起使用药物,还是自己自力更生更好,不要总是依赖药物。”
成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种事说出来,这还有具尸体呢,多冒昧啊。
想起简焕白提到时旭可能不行的事,他抿了抿唇,赞同道:“药用多了确实不好。”
简焕白都听笑了,你们俩说的是同一种药吗?
葬礼结束后,谢寅送别了所有人,除了早早不见的陆浮和齐之裕。
他给齐之裕发了条消息后便不管了,带着季生上了车。
隔离板缓缓升起,司机的后脑勺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后,谢寅激动的拉着季生的袖子喊道:“你看到没有,他们的表情也太好笑了!”
“喂喂喂,神真的存在吗?那个圣水不会是你胡说的吧?要是真的这么可怕,那整个塞拉法帝国的成年Alpha岂不是全都被污染了?”
季生头疼的闭上了眼,将自己的懒发挥到了极致,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谢寅没得到回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如果季生没有撒谎,那么所有Alpha都将成为教廷的人质,而卖出抑制剂的谢阀则是教廷的帮凶。
他们绑架了整个帝国!
“教廷,要卷土重来了吗?”他低头喃喃自语。
“嗯。”
声音很轻,但谢寅听到了。
他抬眼看去,季生依然一副睡死过去的模样,谢寅突然眼神一凛,一把抓住了季生的手腕,将袖子向上撸起。
深蓝色的纹路显现。
季生的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的条纹,最长的一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头,以谢寅多年精神小伙的经验,他确定这绝对不是纹身。
“这是什么?”
季生不耐烦的睁开一条缝,“这是神赐。”
Alpha抽回自己的手,抓了抓卷毛,语气平静:“你以后也会有的。”
谢寅“哇哦”的怪叫了一声:“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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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需要用畸形的味蕾去品尝,才能把血当成蜜糖咽下去。
如来时一样,陆浮离开时同样坐了齐之裕的车,Alpha身上布满了雨水与血污,他用宽大的毛毯将自己裹住,挤到了陆浮身侧。
舌头重新生长的感觉并不好受,挥之不去的酸痒像附骨之蛆,在剩余的一截软肉里撕咬。
陆浮在看终端,随手揉了揉齐之裕的发,便不再理会。
Alpha只能不断的咽口水,忍耐着不合时宜的生长痛,依偎在陆浮的肩旁,暗自嗅闻少年的发丝。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傅以榕同意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军部报道。】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第一军校这边会保留你的首席身份,你是被破格提拔的“优等生”,第一军校以你为荣。】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陆浮没有回复,第一军校这样的安排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历届并不是没有因为格外出众而提前进入军部的学生。
只不过,他们至少也是二年级。
回校后,陆浮安安稳稳的上完了下午的课,并且得到了授课考试——齐列的多次夸赞。
由于上次维度直播放出的试卷评语,齐列对陆浮颇为赞赏的说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舆论导向几乎都是在夸齐列有教无类。
包括陆浮第一次接受采访时从齐之裕的车上下来也变成了齐之裕受齐列的指示送他回来。
齐列如今的举动更是为这一传言添柴加火。
西蒙看出了点什么,偏头对阿兰德问:“殿下,您去赴宴那晚,齐之裕是不是没去?”
阿兰德兴致缺缺的“嗯”了声,“陆浮跟着齐列一道的。”
他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自从在陆浮那里看到《神经》后,夜里便时常做噩梦,往往都是到了后半夜猛地惊醒。
叫他回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又完全想不起来,几次下来阿兰德的状态明显不如最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