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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B不是Bking 暴暴鼠 36628 字 2个月前
🎁美女直播

第41章就这么水灵灵的扣下了帽子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陆浮很难说这是什么情况,齐之裕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起,时旭坐在他的床边,神色黯然,地上是碎掉的碗和肆意流淌的治疗液。

一位摄影师蹲在时旭腿边,摄像头几乎怼到了时旭的脸上。

槽点太多了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018: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场景里的一环。】

更难受了。

记者两眼放光,“噌”的站起身,身后的两位摄影师就像是他的随身挂件,动作同步率极高。

“陆浮同学,你也是来看望齐之裕同学的吗?”

他的表情像是挖到了什么惊天猛料,比时旭和齐之裕“发小反目”更博人眼球。

考学考核结束后,陆浮已经换上了第一军校的校服,黑色的长款军装垂至小腿肚,勾勒出清晰的腰线,袖口爬着一圈金色的月桂纹路,细密的流苏坠在肩上,那是首席身份的象征。

摄像师十分专业的围着陆浮走了一圈,连少年的后脑勺都给了足足三秒的特写。

多亏了这几天的热点话题,陆浮的出镜让本就人数爆满的直播间再一次掀起了狂潮,短短几分钟就冲上了生活区第一。

【维度又来欺负新首席了,前年被简焕白打断两条腿丢出校门的经历忘了吗?】

【人善被人欺,陆浮就是太正直善良了,要是换成煊,维度直播还不夹着尾巴采访?】

【没事,维度又不缺记者,以他们的工资水平,多得是人宁可挨打也要挤进去。】

陆浮没有理会记者的问题,径直走到齐之裕的床边。

时旭拨了拨金发,偏头对着陆浮露出温柔的笑容:“首席,你也来了。”

时旭的外貌无疑是出色的,但是他选的位置实在太刁钻了,阳光正好倾泻在他耀眼的金发和耳链上,像是形成了一条光芒反射链。

一层一层叠加下来,陆浮只能从大片的光圈里找到少量五官。

【陆浮:他是不是也能进行光合作用?】

【018:他能进行呼吸作用。】

陆浮有些想笑,时旭和齐之裕是在约勃星互殴淘汰的,时旭战力不比齐之裕,理论上伤得更重些。

如今时旭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甚至能来探望齐之裕,齐之裕却还死赖在医务室里不走。

“首席,”时旭面露愁容,蹙眉道:“齐之裕不愿意喝药,我有点担心他。”

担心他恢复的太快你没法拿他作秀吗?

“身体怎么样了?”陆浮果断的无视了时旭,视线落在了齐之裕身上。

刚刚还暴躁的像是能跳下床咬人的Alpha像是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收起了在外的嚣张,立刻委屈的哼哼了起来,

他可怜的睁着琥珀色的狐狸眼,“疼。”

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陆浮在“哪里疼”和“为什么疼”中犹豫了一下,将矛头指向了维度直播。

少年语气冷淡,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现场的工作人员:“齐之裕身体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在没有向我报备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病房打扰他修养,我是否可以认为维度直播为了热度不惜牺牲一名优秀学生的健康与未来?”

记者立刻否认道:“陆浮同学,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关心齐之裕同学的身体健康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的观众也非常担心他。”

【啊对对对,我月薪三千的担心他一个门阀子弟。】

【有治疗舱不躺,没苦硬吃,齐之裕之心路人皆知。】

【什么陆浮同学,叫首席!维度之前喊简焕白可没这么随意。】

记者推了推眼镜,笑道:“我们此次直播是经过会议室同意的,对于齐之裕同学的身体能否接受采访也已经问过了他的主治医生,听罗医生的意思,齐之裕同学身体已经大好。”

躺在床上扮可怜的Alpha脖子缩了缩,几乎要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被子里。

时旭轻蔑的撇了他一眼,卖惨也不先和手底下的人通通气,活该这么多年被成煊压一头。

齐之裕的疏忽倒是方便了他。

“齐之裕的伤已经大好了吗?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事就好。”时旭惊喜的站起身,一手掩面,非常恰当的在镜头中展现出了喜极而泣的姿态。

记者也配合的高声道:“多么感人的发小情,即使被齐之裕恶语相向,时旭同学依然为他的身体恢复健康而落泪。”

“陆浮同学,”记者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的少年:“作为一年级首席,想必你也很高兴吧。”

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缓缓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陆浮面对着一个个黑洞洞的镜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一会儿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快说了吧。”

记者眯起眼,经过上一次采访失败,他回去之后重新复盘了一遍,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陆浮轻易脱身。

“劳烦陆浮同学带我们去首席办公室吧,在这里采访我担心影响到医务室的正常运作。”

你刚才怎么不担心?

迟来的担心比草还轻。

陆浮欣然同意了记者的提议,临走前瞥了眼心虚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齐之裕。

“我下午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沮丧的Alpha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连带着吊点滴的杆子都险些被折断,他满目欣喜的快速点头,身后像是有条转成风车的尾巴。

门合上,少年的脚步声远去,时旭干咽了口唾沫,喉道传来轻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

齐之裕志得意满的说:“你也可以滚了。”

金发Alpha斜了他一眼,轻笑道:“我们是朋友,我怎么能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弃你而去?”

弯下腰,时旭翠色的瞳中似有漩涡流动,他抓住齐之裕插满枕头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到下午。”

“你要不要脸?”齐之裕气笑了,“之前是谁说不可能看上平民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齐之裕以为的嘲讽在时旭眼里根本不痛不痒,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Alpha,摇了摇头:“我都开始替齐列担心齐家的未来了。”

“我们这种人说的话,每一句都可以自相矛盾。”

时旭拨了拨耳链,唇角噙着一抹笑:“见风使舵是进入议会的第一课。”

齐之裕冷笑:“给不要脸包装那么多名头,本质里不还是不要脸?”

时旭有些心梗,他头疼的垂下眼,不明白一向老奸巨猾的齐列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货色。

他委婉的提议道:“你确定毕业后要去军部吗?要不要考虑一下议会?”

齐之裕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坚定的选择了军部。

“议会那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齐之裕意有所指的看着时旭:“你比较合适。”

时旭不赞同:“只要齐家不倒,你就可以一辈子在议会作威作福,但是军部里有不少从低等星爬上来的刺头,他们可不管你背后是审判长还是检察官,无法无天。”

他低笑了声:“陆浮,你看到了,他就很适合军部。”

时旭说的不无道理,齐之裕却警惕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去议会,然后自己偷偷和陆浮去军部共事?”

你这破脑子是不是只有提到陆浮的时候才能转起来?

怪不得成煊申请换病房。

“记得等会儿看看直播回放,”时旭嘲道:“陆浮出现的时候你就像条摇尾巴的狗。”

“成煊跟我说了,你被他耍的团团转,齐列也很不满意。”

齐之裕只当时旭酸他,不以为意。

什么叫我被陆浮耍得团团转?

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转圈。

**

首席办公室

许多军校生不满足于看直播,直接围在了办公室里充当现场嘉宾。

记者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第一个问题就直击痛点。

“陆浮同学,你是否承认,你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

【怪不得要来首席办公室,要是在病房里问这个,齐之裕能跳起来掀他的天灵盖!】

记者刚问完,立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以回答,不如这样,陆浮同学先说说关于你的初始积分的事吧。”

他像是一条穿着西装的鬣狗,对着心仪的猎物露出獠牙,“我们事先询问了打分的几位老师,请问,你是如何在面对星盗时临危不惧,甚至险些置他于死地的?”

“你不害怕吗?”

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嘛。

【他怕什么,他星盗死在他面前吗?】

【他怕什么,怕从此被星盗们内部避雷吗?】

【他怕什么,怕吓到监考老师吗?】

陆浮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半月形。

话都递到这里了,那我不得卖卖惨了吗?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来自偏远的五等星,在我的家乡,星盗比狗还常见,有人类星盗,也有虫族星盗,走在路上,或许上一秒和你擦肩而过的普通人,下一秒就成了帝国通缉犯。”

说着,陆浮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哀伤:“为了能够在五等星好好活下去,我被迫学会了如何分辨星盗们。”

室内陷入了沉默,军校生们或多或少面露同情。

几秒后,陆浮抬起眼,重新笑起来,“所以,当星舰遭到袭击时,我才在第一时间发现那其实是一位伪装成星盗的学长。”

“既然是学长,一定不会伤害我吧?”

记者并没有被他带偏,追问道:“既然你知道是二年级学生,为什么还要对他开枪?”

陆浮挑起唇,“只是玩笑而已。”

记者推了推眼镜,“如果枪里有子弹,那就不是玩笑了。”

陆浮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笑道:“如你所见,没有子弹。”

“如果有…”记者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实。”

陆浮定定的看着他:“媒体需要报道的是真相,而不是假定条件下可能导致的结果。”

【维度:什么真相,我们又不是真相直播。】

【这下真是学新闻学的。】

【虽然但是,如果陆浮拿枪射我的话,我真的会身寸……】

【看到前面的弹幕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记者有些笑不动了,他又回到最初的话题:“那么,陆浮同学,可以解释一下你的初始积分为什么那么高吗?”

“据我所知,你只击败了一名星盗,而齐之裕和时旭都是你的数十倍,你的初始积分反而在他们俩之上,这恐怕不合理吧?”

陆浮道:“如果觉得分数不合理,你应该去问决定分数的人。”

记者目露精光:“陆浮同学,你在逃避话题吗?”

【018:他真的好努力。】

拿多少工资啊这么敬业。

【笑死了,监考老师:合理,时旭和齐之裕:合理,维度直播:不合理。】

【维度的老传统了,把对方置于道德高地再审判。】

记者乘胜追击:“不仅仅是初始积分,还有入学测验的分数,S级评分可不多见。”

“你究竟想说什么?”陆浮问。

记者偏头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对方立刻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光屏,上面清晰的呈现了陆浮入学测验的试卷。

室内传来了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知道他们惊愕的是陆浮全选C的自信还是满屏的自杀。

陆浮也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屏幕最右侧有一行批卷老师的评语。

〔该生思维活跃,不怀疑自己,坚定内心的选择,想法又异于常人,是个好苗子。〕

落款一个“齐”字。

坏了。

陆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齐列不会真的很看好他吧?

【018:别担心,你们第一次接触结束后他对你的印象应该已经扭转了。】

谢谢你,蒙鼓人。

记者低咳一声:“我很好奇,陆浮同学,两次拍板决定给予你高分的都是齐老师,而你和齐之裕又是众所周知的好兄弟…”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人群了传来私语,陆浮只听到了颠三倒四的“兄弟”“朋友”等词汇。

【维度这算造谣吧?当心被齐家告了。】

【造什么谣,你也看到了,齐列确实给了不合理的分数,说不定真有什么特殊关系…】

【艹他的维度,吃相真难看!】

【018:他想给你扣帽子,心真脏。】

【陆浮:没事,扣齐列头上。】

维度直播是懂怎么吸引眼球的,门阀和平民、老师和学生、Alpha与Beta,每一次出现在标题都能骗不少点击量。

但是陆浮最擅长道德绑架和反客为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浮眨了眨眼:“你怀疑齐老师徇私舞弊,故意给我高分是吗?”

齐列,学圈纣王。

记者一怔,“不,我是说你是否使用了不正当手段讨好齐…”

“齐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我不允许你这样恶意揣测他。”陆浮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他面色微怒,似乎为齐列感到不平:“齐之裕是我的朋友,他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齐老师向来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记者连连摆手:“我并没有污蔑齐老师的意思…”

我知道。

你只想污蔑我。

陆浮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就此结束:“今年议会初选就要开始了,维度直播处心积虑抹黑齐老师,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想借舆论操控议会选举。”

这么大的帽子水灵灵的扣下来,记者彻底慌了,虽然他们真的操纵过往届大选,但做了和被点出来是两件事。

《帝国法》命令规定,任何以不正当手段干预议会选举者,将被剥夺公民身份,流放到窟星。

记者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那,开学考核中你和虫族组队怎么说?”

“陆浮同学,从直播看,那名虫族为你解决了不少麻烦,所有积分却都被你独吞了,这难道不算违规吗?”

陆浮笑了。

018也笑了。

“容我提醒你,记者先生。”

少年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腰背靠着桌角,似笑非笑的说:“本次开学考核的规则是:允许一切不致命的手段。”

“顺便一提,”陆浮的笑容扩大了些,漂亮的脸在记者眼里却如同蛇蝎:“这条规则也是齐老师定下的。”

话题又一次回到了齐列身上,记者背后冷汗直冒,眼神示意摄影师关闭直播。

陆浮眼疾手快按住了摄影师的手,笑盈盈的说:“别急着结束,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承认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你想的,还是从论坛之类的地方搜罗来的。”

少年直直的看向镜头,阴冷的眸子一眨不眨,“有同样疑问的人可以自己找一个虫族试试。

“看那个虫族是想方设法帮你,还是背后咬你一口。”

和Alpha一样,虫族以强者为尊,压不住他就要成为他的口粮。

真当虫族是做慈善的吗?

**

永昼号

忙碌的机械人在星舰中来回穿梭,细长的机械臂差点绊了卡勒一脚。

他匆忙稳住身形,走进了会议室。

一名穿着军装的Alpha银发红瞳,长着张不似好人的脸。

深蓝色的军装齐至小腿,他嘴角噙着笑,军帽斜斜的顶在头上,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一靠,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像个军痞。

在他的身侧,另一名士官正在汇报工作。

“傅上将,约勃星地下空洞中的迷宫已经全部捣毁,并没有发现教廷余党的踪迹。”

傅以榕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对着站在门口的卡勒中尉招了招手:“过来。”

卡勒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还是喜不自胜的小跑了过去。

“灰鸦抓到了吗?”

傅以榕一开口就让卡勒眼前一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看不惯灰鸦还是单纯想找他的茬,或许两者都有。

卡勒只能如实回答:“还在抓捕中。”

傅以榕吸了口可乐,毫不留情的说:“你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了,做不到就给我滚出军部。”

你让滚就滚,军部你家开的啊?

卡勒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心里已经把傅以榕和灰鸦团吧团吧一起扔进了绞肉机。

离开会议室后,卡勒打开屏蔽器,确保不会被人监听后,拨通了某个陌生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了。

卡勒还没说话,又是一个迎面暴击。

“虽然早知道你是个废物,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通讯对面的人说话毫不客气:“教廷少了的据点你来赔吗?”

卡勒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正好摔进迷宫里,还找到了祭台。”

如果是这两名学生误打误撞进去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在直播的时候。

要不是卡勒确定自己还没露出马脚,他都要怀疑傅以榕今天叫他来是不是鸿门宴了。

说到这,卡勒有些奇怪的问:“那个叫陆浮的学生好像有点古怪,他也是教廷安排的人吗?”

想想也是,只有韦珂一个人确实不保险,以教廷的形式作风,塞上十个八个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不是。”

“你不用管那么多,全力抓捕灰鸦就够了,傅以榕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找点事干的。”

卡勒当即笑起来,下一秒又变回了哭脸:“您或许能给我点灰鸦的线索吗?我追丢了…”

灰鸦神出鬼没,卡勒每次连个尾气都摸不着。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我有消息会联系你的。”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卡勒却没有恼怒。

什么都没干就解决了两个压在心头的巨石,他伸了个懒腰躺在长椅里,感慨装傻子就是好。

通讯的另一端,卷发少年跪在神像前,白色的长袍呈扇形铺在地上,当他低头时,没了衣物的遮盖,露出后颈大片深蓝色的怪异纹路。

他弯下腰,匍匐在神像的脚下,蓬松的卷发与地面相贴,冰凉的触感是如此熟悉,让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人的体温。

少年闭上眼,全身心的投入祷告。

“神啊。”

“请您护佑他,助他度过世间的灾劫与逆境。”

“愿您降下神罚,将所有伤害他的恶灵推入地狱。”

“感恩您的仁慈,荣耀与赞颂尽归神主。”

卡勒不记得066了,可041记得。

神也记得。

第42章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斗篷似乎是星盗的标配,就像海盗船长的勾子手和眼罩一样,缺一不可。

几个星盗哼哧哼哧的将集装箱从船舱里搬出来,拖在身后的斗篷敌友不分,绊完别人绊自己。

“轰!”

巨大的集装箱倒在地上,年幼的孩子佝偻着身子从箱子里爬出来,白袍后宽大的帽子将孩子的上半张脸盖住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熟悉,连续几次抓空,五指成爪,终于借着一名星盗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被他抓住的星盗后知后觉的甩开孩子的手,“你是谁?!”

其他星盗急急忙忙丢开手里的集装箱,举着枪靠了过来,如临大敌。

被枪支围在中央的孩子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张模糊的鱼网,而他是潮湿的鱼,腥气又滑手。

这里就是塞布星。

一天一夜的旅程并不值得怀念,陆浮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待在集装箱里,全身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像是没看到危险的枪支,随便选定了一个方向,迈着有些飘忽的步伐走了过去。

白袍的四角边缘用金线勾着怪异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这件衣服一看就值不少钱,贪婪的星盗们有些意动。

风吹起了孩子的衣摆,兜帽也跟着簌簌作响,黑发被撩起的同时,一双紫灰色的桃花眼在潮湿的雾气中显形。

神啊。

不约而同的,这个词从心底跳了出来,水波一层层在脑中荡开,星盗们仿佛被扼住脖子的鸡,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

直到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雾里,他们才终于从恍惚中回神,率先摆脱僵硬的是舌头。

“那孩子…什么时候在船上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不需要指路,陆浮心知教堂该在什么地方。

东方,日出的方向。

只要一直向东走,他就能找到神所说的秘密。

脚步声急促且慌张,越来越近。

下一个转角处,陆浮迎面撞上另一个男人,那人慌乱中拉住了他的手,陆浮被他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哪来的小孩,滚远点!”

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那人紧忙爬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鸭舌帽扣上,向着前方跑去。

从箱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陆浮的双腿不是很协调,虽然没几步就慢慢趋于常人,但是在他们撞上的时候,他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只是顺从的和对方一起倒在地上,像是个没有生理反应的玩偶。

确定那人真的跑了,陆浮从地上坐起来,托着腮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碰个瓷。

好饿。

他需要食物和水。

追杀者很快出现在现场,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靠坐在路灯下的孩子,兜里插着枪气定神闲的从孩子面前走过。

在两条岔路口中,Alpha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侧。

陆浮眨了眨眼,提醒道:“哥哥,他去了左边。”

Alpha不信,斜了眼草莓大福般团成一团的孩子道:“那边是钦西城,他疯了才会自投罗网。”

众所周知,钦西城和地下城关系紧密,说的夸张点,钦西城就是地下城的人才市场,不少钦西城人从一出生就打上了地下城的符号。

陆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摊开的掌心,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最后笃定的说:“他去左边了。”

Alpha没说信还是不信,敲了敲耳麦道:“派个人去右边,我去左边看看。”

嚯,还是团伙。

陆浮从小待在迷宫里,见过的最激烈的斗争就是041和077的断袖之战,第一次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兴奋的举起手:“哥哥,可以带我一个吗?”

Alpha有些不耐,径直走向了左边,陆浮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无声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陆浮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男人的影子里玩得开心,每当Alpha转过头,他就立刻窜到了路灯后,Alpha每次无奈的看着飘动的白袍,如鲠在喉。

对于生性敏感的五等星居民来说,让一个陌生孩子站在背后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不同,走了没几米,男人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忍无可忍的停住脚步,转身将躲在电线杆后方的孩子拉了出来,“你走前面,去,带路!”

莫名其妙被推在前面的孩子十分乖巧的点头,没有一句废话。

Alpha早死的良心隐隐作痛。

听到耳麦里的笑声,他抓了抓脸,一边走一边踢路边的石子,对着空气说脏话,短短几分钟给自己排了一百八十件待办事项。

陆浮皱着包子脸,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的选择,这人看着自己都不像能吃饱的样子。

耳麦里传来刺啦的声响,Alpha停止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问道:“怎么了?”

“抓到人了,在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有了明确地址,男人不再慢悠悠的晃荡,一个疾冲消失在了原地,陆浮只感觉到背后刮了阵风,再一抬眼,新的饭票飞了。

陆浮愣住了,神真的不是为了报复他才把他骗来塞布星的吗?

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穿着皮衣的Alpha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蠢货,你不会真的以为得罪了地下城还能逃得了吧?”

男人恐惧的表情是兴奋的催化剂,非但不能激起亡命之徒的恻隐之心,反而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直到扣下扳机,Alpha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那孩子给忘在原地了沉吟了两秒,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钦西城的孩子活不下来几个,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那孩子要是命硬,他们早晚还能见面。

Alpha没想到,三年后他们成了同事。

地下城

Alpha和只到他腰高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不儿,你、”Alpha比了比陆浮的身高,“你这么点大就进地下城了,不是,哥们儿、你走都在路上我都怕你被虫族踩了。”

陆浮友善的给了他一个中指。

地下城很久没来这么小的孩子了,当初诺加进地下城是十四岁,陆浮比他还小一岁。

小孩儿脾气好又生的出色,时间一长,原本只是观望的人纷纷下场,当晚地下城的中层干部里就死了不下五个。

“满双,你他爹的疯了吧!一个小孩我还不能玩玩?管那么多闲事当心我把你一起撅了!”

断了腿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咬断Alpha的脖子。

“砰——!”

一个闷棍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喘息,没多久彻底失去了意识。

“操他的!不挨打不老实!”满双踢了脚晕倒的男人的肚子,将他踢的翻了过去。

陆浮站在满双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说:“还没死。”

“是没死,”满双揉了揉小孩儿的黑发,“他死了我不好和老板那边交代。”

陆浮鼓起一侧的腮帮子,伸手从满双的衣袋里抓出一把糖揣进了兜里。

“强盗吗你?”

满双无奈扶额:“别吃太多甜的,塞布星没医生,到时候牙疼有你受的。”

陆浮轻声哼了哼,声音低得满双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接着手背一凉。

陆浮双手包住满双的手背,桃花眼眨了眨问:“能给我用一下吗?”

满双挑眉,松开了手说:“你直接抢过去呗。”

抢糖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

陆浮不理他,拖着半米长的铁棍,对准地上男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和满双刻意收敛了力道不同,小孩儿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血哗啦啦的往外涌,男人最后一口气跟着飞溅的血花彻底消失,“当啷”一声,铁棍摔在了血泊中。

小孩儿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起脸,眸子阴沉沉的,“老板那边我去解释。”

死了一个,还有四个。

四人中表情最为镇定的背头男人上前一步,“满双,小孩儿不懂事,你也任由这孩子胡闹吗?”

地下城不是满双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Alpha低头拨了拨耳边的发,一手插兜一手扯开领带,抬眼看向天花板,嘴里吹起了口哨装聋作哑。

你说任你说,我不听。

背头男人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好不要脸的家伙,怪不得这么嚣张。

陆浮一口气塞了三颗糖,运气不错,都是葡萄味。

可以消消乐了。

跨过一地的血污,陆浮从满双的小弟手里夺过了根干净点的新铁棍,拿在手里挥了挥,充分贯彻了满双赋予的“强盗”称呼。

铁棍在水泥地面上拖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随着陆浮的逼近,四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警惕了起来。

四个成年人制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并不是难事,真正值得防备的是满双。

“小孩儿,别靠太近。”满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眯着眼说。

陆浮嘴里含着糖,没回话。

他在距离背头男人三步远处站定,将手里的铁棍抛了过去,长棍在空气中转了几圈,男人反射性抬手握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和我玩个游戏吧,”陆浮弯起唇,月牙似的眼镶在脸上,“赢了就放你走。”

背头男第一时间看向了满双,Alpha依然咬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饶有兴味的笑起来。

满双的态度值得参考。

能在地下城生活的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起诺加当初的所作所为,男人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他握着铁棍弯下腰问:“好,小孩儿,你要玩什么?”

不管玩什么,他都奉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小弟们退后一米空出宽敞的圆圈,男人听到规则后当即暴起,举着铁棍对准陆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黑色的衣物看不出血迹,只有跪倒在地的身体和骤然砸落的铁棍宣告了游戏结局。

铁棍滚到了陆浮的脚边,堪堪停住。

陆浮放下枪,蹲下身捡起铁棍还给了那个小弟。

这是雨夜那晚,被陆浮称为“垃圾”的枪,后来被引路人送给了陆浮。

背头男一手捂住心口,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几秒后,全身一软趴在了地上。

血从唇角涌了出来,男人睁着怨毒的双眼注视陆浮的背影,嘴里呢喃着:“骗子…你这个骗子…”

什么一对一决斗,赢的人走输的人死,根本就是谎言,你他爹的怎么不早说你有枪!

骗子!

“少给我多嘴,谁规定你用铁棍他就不能用枪的!”满双上去给了他的脸一脚,直接踹下了一颗牙。

在地下城讲规矩,和在塞布星找太阳是一个意思。

剩下三个人直接由满双代劳,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一晚上切磋死了五个中层干部多少还是有点夸张了。

满双看着横亘在地面上的尸体,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小孩儿的发顶,他力道不小,把陆浮柔顺的黑发揉成了一团翘起的杂毛。

揉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顺眼,一点点给小孩儿捋了回去。

陆浮:“……”

有病就去吃药。

满双蹲下身,手掌在陆浮的脸上一压一按,两边的软肉都被挤了进去,他语重心长的说:“老板要是把我们开除了,以后咱们只能去冈南区讨生活了。”

陆浮眨了眨眼,握住满双的手腕向下一拉,把自己的脸颊解救了出来。他仰着脸,似有不解的问:“把老板杀了不就好了?”

你小子说的轻巧。

出乎意料的,陆浮和满双并没有受到老板的苛责,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满双最后只能归结于老板早就想清理手底下的人了,他们误打误撞立了功。

陆浮十五岁那年,满双死了。

在地下城死人是常态,保不齐今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乱葬岗。

诺加陪了陆浮一整个白天,Beta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冷心冷情让诺加有些意外。

红发Alpha坐在台子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在下方晃动,“我以为你和他感情很不错。”

陆浮照旧给小灰狗喂了食,将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梳着毛,听到诺加的话,他奇怪的抬眼:“是挺好的,怎么了?”

诺加挑眉:“他死了,你不伤心”

陆浮指了指诺加身下的祭台,“死亡是回到神膝下最快捷的方式。”

陆浮背靠着神像盘腿坐着,潮湿的月光从天窗落下,像是撒下一层糖霜,少年则成了盘中的饵食,被神所窥伺。

莹白的神像周身似有光晕,诺加再仔细看时却消失了。

他从祭台上跳下来,低声问:“你的神会吃人吗?”

“你会吃人吗?”

陆浮躺在床上,对着虚空问。

诺加离开后,陆浮回到了自己的住宅,他不知道神是否在注视着自己,因此提出问题时也没想着能够得到回应。

闭上眼,漆黑的淤泥覆上了少年的身体,将他拉进无光的世界中。

【我很挑剔。】

神的声音中有些许戏谑,祂并不否认自己吃人的事实,甚至有意吓唬陆浮,然而少年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呼吸平稳而缓慢。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喂。】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我不是免费陪聊。】

神不再说话,空间中只有黑泥在缓缓流动,陆浮的睡相很乖,像是一具停灵的尸体。

许久后,空气波动了两下,淤泥散去,陆浮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

乙埃星,四等星。

外貌清俊的青年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远远的跑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个急刹在青年面前停住,兴奋的说:“老大,陆浮成为首席了!”

青年艰难的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礼物寄过去了吗?”

“寄过去了!老大你放心,星舰也修好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灰鸦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僵,披上漆黑的斗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匆匆向着星舰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星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安的跟着。

灰鸦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捂住眼睛,摇摇欲坠的眼珠被男人重新塞了回去,他的面皮在一点点瓦解,黏不住下方的血肉,骨架即将从身体中抽离。

神赐予的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灰鸦冲进星舰驾驶舱,二话不说将目的地定为了塞布星。

他试过很多教堂,塞布星的教堂中神的力量最为明显,灰鸦光是站在祭台中央都能感觉到皮肉修复的麻痒感。

神究竟是什么呢?

灰鸦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死人肉白骨,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神,是不是无所不能?

“轰——”

星舰着陆。

灰鸦甩开焦急的下属,快步跑向了教堂,血一滴滴砸在泥地里,下肢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鞋子兜不住骨头,从脚上脱落。

灰鸦已经无心去捞自己从眼眶中滚落的两颗眼球,双腿彻底化作了白骨,他无力的跪在地上,靠着双手以匍匐的姿态拖动身躯。

“神啊…”

他以为自己在恳求神明怜悯,实际上一开口只有骨骼碰撞的嘎达声。

一狠心,灰鸦扭头扯断了腰部以下的骨头,负重减轻后终于成功爬进了教堂。

“呃啊啊啊——!”

凹陷的斗篷突然鼓了起来,残缺的骨架上长出了肉丝,血水汇聚,灰鸦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鸣,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球充血,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灰鸦每一次都会痛到痉挛,他长期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战斗中的疼痛也就失去了敏感度。

灰鸦汗津津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仰头看着神像,第一次从内心产生一股怨怼。

神无所不能,抹除他的痛苦也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让他一次次体会这样濒死的感觉?

神啊,您难道在惩罚我吗?

心里这么想,灰鸦面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垂下脸,用沙哑的声音问:“神啊,我究竟何时才能想起自己生前的记忆?”

没有回应。

每一次都是如此。

**

成为首席之后,陆浮的日子似乎稍微安定了些,没有莫名其妙打起来的Alpha,也没有动不动就来一套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显眼包,但陆浮并不满意。

“这个课表是谁排的?”陆浮扫了眼面前的四名一年级生,轻声问。

一天八节课里四节格斗课四节理论课,后面的授课教师全都是齐列的名字,第一军校到底有几个叫齐列的?

四人踌躇了几秒,将最左边的人推了出去。

那人垂着脑袋,声音轻得像是在考验陆浮的听力:“首席,课表是齐老师亲自排的。”

【018:坏了,你要死了。】

【陆浮: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018:好了,你要死了。】

除了今天之外,其他几天的课程分配就正常多了,而这份正常更加显得今天的课表不正常。

门外传了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学生满脸难以掩饰的激动,高声喊道:“首席,不好了,韦珂和三年级生打起来了!”

陆浮拿着课表的手指颤了一下,战术性的喝了口水,问道:“通知简首席了吗?”

那人快速点了两下头,幅度达到陆浮担心他把头甩下来,“简首席已经在现场了,他把参与斗争的三年级生打得只能在地上爬。”

啊?

这是什么处理方式?

第一军校的传统吗?

陆浮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那我也要打一年级生吗?”

那人也愣住了,“不,不用吧………”

陆浮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带路。”

四名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跟了上去。

体育馆

乌泱泱的学生们围在一起,中央是踩着三年级生脊背的简焕白,他轻蔑的抓住Alpha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学会好好说话了吗?”

三年级生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水混着脱落的牙齿,他咳了声,无力的回答:“会、会了,首席。”

同样负伤的韦珂被几个一年级生围在中间,喂水的喂水,擦血的擦血。

韦珂手里拿着帕子,有些紧张的问盛岭:“首席来了不会也这么打我吧?”

盛岭想摇头,脖子上的银环限制了动作,他只能安慰的拍拍韦珂的肩说:“别怕,我们首席不喜欢暴力。”

韦珂想起梦里直接一把火把教堂烧了的陆浮,迟疑的问:“真的吗?”

盛岭也不确定起来,“反正,不会有简焕白那么暴力。”

和简焕白比大家都是文明人。

陆浮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群吃瓜的,他一出现,简焕白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脚踢开虚弱的Alpha,向着陆浮的方向走了过去。

“学弟,这么点小事怎么把你惊动了?”

好阴阳怪气的说法。

陆浮有些诧异,简焕白还学会讽刺人了?

他没有配合简焕白幼稚的斗嘴游戏,直截了当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焕白耸肩:“地上那个蠢货说神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只有傻子才信神,你们那个弱鸡…”

“韦珂。”陆浮提醒道。

“行,韦珂情绪激动之下先动了手,然后那个蠢货就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和弱…韦珂斗殴。”

【018:我比较想知道他们谁赢了。】

不用陆浮问,简焕白直接公布了结果:“那个蠢货赢了。”

陆浮打量了以便围观的学生,一二学生年级居多,三年级学生却没几个,恐怕是不想遇上简焕白。

少年沉吟了几秒问:“确定是韦珂先动的手吗?”

人群中有人喊到:“是他!我看到了!”

这么看来,韦珂是主责。

【陆浮:你怎么说?】

【018: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好人工智能的回答。

“韦珂。”陆浮对他招了招手,Alpha手里拿着帕子压在脸上,小跑了过来。

“首席。”韦珂低头问好。

“你为什么要对学长动手?”

韦珂呼吸微沉,他听不得别人侮辱神,可这个理由绝对不能说,保不齐就被打成教廷余孽。

“我,我…”韦珂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惯他污蔑残残障人士对吗?”陆浮微笑着握住韦珂的双手说。

韦珂顿了顿,闭上嘴连连点头。

简焕白挑眉:“什么意思?”

陆浮微微蹙眉,“我们都知道,神是这世上最为罪恶的存在,塞拉法帝国不允许出现任何与神有关的事物,学长嘴巴这么脏,给残障人士扣帽子,韦珂听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陆浮对着简焕白笑了笑:“难道简学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动手的吗?”

“……”

同样听不得别人侮辱神的简焕白:“…啊,你说的对。”

简焕白又给了地上的Alpha一脚,做下了判决:“扣五十学分,关禁闭十天。”

那人捂着肚子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简焕白又看向韦珂,“至于你,校内斗殴按规定至少要扣三十分,情节严重者禁闭三到十天不等,看在你是心善,扣三十分,关五天。”

韦珂也没有异议。

事情解决了,简焕白却没急着走,他对着陆浮放出了示好的信号,铁灰色的却瞳毫无温度。

“学弟,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关于首席的事务,怎么样?”

吃什么?

蛋糕吗?

陆浮欣然接受了简焕白的邀请,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林新霁快步跟上,挤到简焕白和陆浮中间,笑道:“学弟,我们周四早上有一场格斗课,齐老师说要和一年级合上你接到消息了吗?”

还有高手?

一二年级合上,他就知道齐列还没学会分身。

陆浮回以一笑:“具体是怎么安排,齐老师说了吗?”

林新霁低声道:“两个擂台,分别由一年级首席和二年级首席守擂,其余学生可以选择挑战任意一人,赢了得三分,输了一分没有。”

Alpha抓了抓颈侧,有些唏嘘,“我们首席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他们肯定都会挑战你,一年级生没几个敢挑战二年级首席,到时候所有学生车轮战,你比驴还累。”

陆浮笑容瞬间消失。

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首席的,你也会觉得我真是先天牛马。

【018:还要听吉利话吗?】

直到进入餐厅,陆浮都没再说话,林新霁体贴的为他端了一份裹满了面包糠的丸子,厚重的外壳撞到碗壁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是丸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林新霁笑道:“上次我就看到你在吃这个,你很喜欢这种甜食吗?”

哈哈,你真体贴。

要不你自己吃吧。

陆浮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死两次,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没花钱。

“谢谢。”礼貌道谢后,陆浮终究还是承认塞布星输给了首都星。

黑面包已经退时代了,从此是面包糠丸子的天下。

金属叉子与碗里的丸子激烈的碰撞,每一次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深刻痕迹,火花四溅,陆浮手都酸了还没看到丸子的馅。

毕业后如果有人问陆浮,在第一军校学会了什么,陆浮一定会告诉他:打铁。

如果说林新霁是好心办坏事,简焕白就是纯神经。

Alpha盘腿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垒墙一样将一块块蛋糕堆在一起,面包底压垮了蛋糕顶层的奶油,看起来摇摇欲坠。

不脱鞋,没素质。

【018:在餐厅脱鞋更没素质吧。】

陆浮放下叉子,有些担忧的看着简焕白:“学长,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不要浪费食物,会被饿死鬼索命。

简焕白嗷呜一口吞掉了手里那块,尖利的鲨鱼齿看的人心里发寒:“给你吃的,学弟,你不喜欢蛋糕吗?”

谢谢,我高血糖。

身高缺的都在三高里了。

【018: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浮:说吧,朕恕你无罪。】

【018:丰盛的像断头饭。】

【陆浮: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吉利话吗?】

018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卡顿,经过一段电音后重新变得流畅起来。

【季生:陆浮,你拿走的东西很危险,不要翻开它!】

喝了口汤,陆浮没有给季生任何回应,拿起桌上的蛋糕塞进了简焕白嘴里。

Alpha被投喂的时候下意识张了嘴,吃下去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浮喂的,他捂住嘴,第一时间感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糖分超标的奶油从喉管滑进食道,除了让人反胃的黏腻感外,简焕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学长,张嘴。”

Alpha还在沉思,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顺从了,又一块蛋糕塞了进来。

本来只是不想吃蛋糕,但是当陆浮发现简焕白吃东西根本不用咀嚼,一塞就滑溜溜的咽下去了,他又来了兴趣,将目光放在了丸子上。

简焕白要是能把这个也吃了,那才是真的铁齿铜牙。

林新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浮和简焕白一个喂一个咽,几个来回下来,蛋糕山直接矮了一半。

他双手举在身前劝道:“你们要不要慢一点,我怕简焕白噎着。”

陆浮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简焕白的喉咙和他的脑子一样构造神奇,仿佛伸缩自如的橡胶,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都卡不住他。

陆浮只能拿起了丸子。

【季生:陆浮,你听到了吗?不要看那本书,神会污染你,你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唔、诺加,你放开我!!不…唔!】

声音消失了片刻,018重新获得了主动权。

【018:检测到熟悉的信息素分子,建议看看餐厅门口。】

陆浮偏头望去,被两个Alpha一左一右抬着胳膊的齐之裕红着眼站在门口。

少年动作的停顿让简焕白也跟着看了过去,两个Alpha四目相对,一人面露讥笑,一人怒火中烧,眼看矛盾就要再一次爆发。

林新霁坐立不安,向陆浮投去求救的目光,没想到少年居然施施然收回了视线,继续拿简焕白当破壁机用。

【018:齐之裕看起来很生气,你不理他的话,局面恐怕会导向更糟糕的情况。】

【陆浮:齐列一天要给我上八节课的时候考虑过我的精神状态吗?】

陆浮通常不会爱屋及乌,也不会恨屋及乌。

但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被无视的齐之裕咬牙切齿的对两个Alpha说:“扶我去治疗舱,把罗医生也叫过去。”

成煊说的有道理,卖惨只会让陆浮同情他,不能让陆浮属于他。

想到这,齐之裕又不爽起来,成煊到底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恋爱技巧的?

如果时旭在这里,就能告诉他答案。

典藏书籍《对Beta恋人的观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

第43章你去,做了齐列

是谁明天八节课今天还要加班?

是我。

拒绝了简焕白的格斗室切磋邀约,陆浮独自一人走出了餐厅,换掉容易暴露身份的军装,避开监控离开了第一军校。

诺加送的摩托车总算派上了用场。

【018:冲!】

进入南区前,陆浮下了车,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步行方式走了进去。

又是熟悉的鸣东路9号公寓,只不过,这一次,公寓外面多了一群手里举着步枪的黑西装男人。

看到陆浮,男人们自发让出一条路,带着墨镜的Alpha弯腰道:“老板在上面等您。”

老板来找诺加了?

【018:来报复的?】

【陆浮:诺加报复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推开上次被陆浮打烂锁还没修的门,少年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伸长脖子观望了几秒。

诺加的伤已经好了,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盘腿坐在床上组装枪-支,而房间的另一头,老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左右手互博下棋。

一派岁月静好。

陆浮闭上眼再重新睁开,依然没有看到季生的身影。

诺加把季生抛尸了?

老板目不斜视,叫道:“进来吧,守门的已经够多了。”

陆浮咬着下唇笑了笑,啪嗒啪嗒跑了进来,然后脚尖一转坐到了诺加床边。

Alpha丢开枪,从背后抱住了陆浮,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陆浮抬手想把他的脸推开,反而被诺加含住了手指。

救命!

有脏东西!

陆浮翻了个白眼,反手一巴掌轻轻扇在了诺加的面皮上,“你跟谁学的?”

“你的狗啊。”

诺加理直气壮的问:“你的小灰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你说呢?

“因为你是灵长类。”陆浮用诺加的衣服将手指擦干净,又道:“等你什么时候四脚着地走路再和它比。”

诺加听罢,暧昧的眨眼:“也不是不行。”

他双手略微收紧,亲昵的凑到陆浮耳边,“我可以跪下来给你…”

“啪!”

英俊的面皮被扇得偏向一边,陆浮耳根微红,面色不愉,“少对我开黄-腔。”

诺加只是笑,“这个我也喜欢。”

啊啊啊啊啊!

兄弟,我恨你。

【018:老板看不下去了,我感觉他比你更想逃。】

陆浮压住诺加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停止下棋的老板,微笑起来:“老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要不是加班费够丰厚,陆浮才不上赶着当牛马。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道:“谢家主今晚给你安排了个工作,季生会配合你。”

陆浮追问道:“什么工作?”

“杀了齐列。”

啊?

来真的吗?

【018:你明天可以不用上八节课了。】

“季生很强吗?”陆浮疑惑的问。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除了在科研方面天赋异禀外,没有任何优势。

老板沉吟了几秒道:“也就千分之一个诺加吧。”

那不就是废物?

陆浮抓着诺加头发的手微微收紧,“那,他要怎么帮我杀齐列?”

“那就是你来想计划了,”老板笑道:“他会服从你的一切安排。”

好高自由度的工作。

【018:别担心,死亡率也很高。】

入夜,游轮

各阀带来的保镖一言不发的守在甲板上,游轮下方另有几艘小船来回巡逻,探照灯每隔十五分钟进行一次扫射。

数十架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将一切可能出问题的因素排除。

船舱内,暖黄色的灯光中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理石长桌上,属于第一阀的座椅不见人影,代表第二阀出席的成煊双手抱臂,面上噙着一丝冷笑。

齐列坐在成煊的对面,捏着小拇指上的金色环戒轻轻转动,他的右手侧是本次会议的主办方——第四阀家主谢为祯。

相对成煊,谢为祯要年长些,做事也更沉稳,他身侧的简焕白就不同了,翘着个二郎腿躺在椅子里,惹眼的灰发和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外泄让Alpha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略有些不爽。

陆浮跑那么快,他还以为是要跟着成煊来参加会议。

这份情绪体现在了他呛人的信息素上。

“来者不善啊。”

第六阀代表人用手臂撞了下身侧的时旭,意有所指的说。

他们不算熟,也不属于同一派别。

时旭同对面的谢为祯对视一眼,掸了掸被那人碰到的布料,假笑着回道:“你善。”

会议开始没半小时,谢为祯已经推出了不下十种“新”药品,接着提出了明年的合作方案,只有齐列略微表现出了兴趣。

第一个小时结束后,简焕白的处境逐渐不妙起来。

齐列和谢为祯都将话头指向了简焕白,时旭时不时在其中插上两句,话里话外想要从简家手里分一分二等星的管辖权。

好啊,冲我来的。

简焕白玩世不恭的靠在椅背上,对于几人的针对笑得像个没事人,只用“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长桌的另一端,与空椅面对面的是第十二阀西提家族的代表。

任其他人之间怎么夹枪带棍的互相讽刺,他都巍然不动,沉默的装哑巴。

参加十二阀会议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无聊的活动居然也能这么热闹。

裴稚也兴致缺缺的趴在桌上,在六十年前,裴家曾稳坐上三阀的位置,不曾想连续几代继承人英年早逝,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经落到了第九阀的位置。

坐在他身侧的第八阀更是事不关己,直接把会议抛到了脑后,拿着终端和群里的兄弟们聊的火热。

第一个半小时结束,中场休息。

谢为祯揉了揉太阳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眯起,扯着领带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他在手机上敲了敲,唇角弯起,安排好的人差不多该动手了。

更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季生站在甲板上站岗,时不时轻瞄一眼自己的同事们,且不说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不是脸上有疤就是手臂装了假肢,就这说话的用词语气就明显不对劲。

稍一思考,他就得出了答案,这些人是谢家主从南区调来的。

口袋里的终端颤了颤,季生立刻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他后退一步,避开探照灯的扫射,让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夜风吹起他压在帽子下的卷毛,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颗针对Alpha研发的新型催-泪-弹,轻轻抛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催-泪-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齐列的脚边,Alpha表情凝固的瞬间,镁在空气中迅速燃烧,放出含紫外线的耀眼白光。

“嗤——”的长长一声轻响,大量催泪瓦斯喷射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颗催-泪-弹落进了保安中央。

这些人原先是南区的混混,对于催-泪-弹知之甚少,毫无防备。

“额啊啊——!”

痛楚席卷,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季生趁乱奔进了船舱。

Alpha本就五感灵敏,离得最近的齐列当场躬身捂住双眼,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掌心向外渗,他艰难的扶住身侧人的手臂,被随从们包围着向后退。

出身军方的成煊比在场任何人都熟悉这玩意儿的危害性,第一时间扑向了船边,靠海风驱散鼻腔里的痛意。

操,谁这么缺德!

“都给我安静!”时旭面上没了笑意,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的掉落。

他拿着帕子虚虚捂住口鼻,高声道:“有人潜进来了,先撤离!”

说着,他瞪了一眼同样泪流满面的谢为祯,语气森冷:“希望第四阀能给我个交代。”

有了他的提醒,其余人立刻向待命的直升机发去信号,一架架悬空的直升机逐渐下降。

谢为祯早有准备,反倒是在场受创最轻的,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陆浮的身影。

没有?

怎么会?

难道不是陆浮扔的催-泪-弹吗?

夜空中

众多直升机中的一架,陆浮从窗口伸出枪,紫灰色的眸子自上而下注视甲板上的混乱的人群。

枪口在一张张因痛苦而涨红的脸上划过。

【陆浮:诺亚制药搞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018:不是说了吗?破坏门阀的合作关系,挑拨离间,仅此而已。】

【陆浮:那为什么首要目标是齐列?】

【018: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

你可是诺亚制药唯一研发成功的实验芯片啊。

风吹起陆浮卫衣帽子下的发,低垂的眸子里阴沉沉的,少年透过倍镜注视着面色难看的Alpha,无声的牵起唇。

耳麦里传来了跑动声,季生一边喘气一边低声问:“上面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答。

季生蹙起眉,敲了敲耳麦,突然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撞击声。

是雨,外面下雨了。

有了雨水的冲刷,催泪瓦斯的影响被削弱了不少,已经有人抓住了直升机放下的绳梯,在半空中摇曳。

季生还没有逃出来,陆浮却先一步微微扣下了扳机。

雨水从他的面颊滑落,像是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哀悼,眼尾处匍匐的睫毛似窥伺的蛇,在风中缓慢的爬动。

等待着一击即中的瞬间。

水珠吻过他优越的皮囊,从下巴滴落,坠进了下方的海面,掀不起一丝浪花。

陆浮轻声呢喃道:“你真的,很喜欢撒谎。”

骤然响起的机械音瞬间盖过了暴雨的沙沙声,在陆浮的耳边炸响。

【018:不!不!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018:陆浮!快停下!】

修长的手指一勾。

“砰——!”的一声枪响。

火光一闪而逝,子弹飞了出去,带着热意越过雨幕中的一道道身影,准确的穿透了谢为祯的心口。

血花四溅。

瞄准镜中,Alpha的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上半身晃了两下后,猛地向前跪倒在地,谢为祯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着甲板,湿漉漉的发黏在脸上。

“嗬…哈啊…”

喘息变得痛苦,比起疼痛感,更多的是血液流失的恐惧和快速的失温,无力感席卷全身。

谢为祯眼前阵阵发黑,手臂不正常的小幅度颤抖起来,他听到了甲板上的跑动声,听到了保镖的惊呼。

忽近忽远,难以分辨。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透过满眼的泪与雨,看到了一道探照灯的光束。

白光从一张冷淡阴郁的脸上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雨水越来越大,将甲板上血污冲刷,昏迷的谢为祯被手下护送着离开。

裴稚五指扣紧船沿,狭长的眼中兴奋的闪着光,雨水激烈的打在他的身上,Alpha却全然不觉。

太久了,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心脏供血不足的危险感了,Alpha头皮发麻,犬牙死死的咬住唇内的黏膜。

欲求不满的信息素炸开,又在转瞬间被风雨卷走。

甲板中央,齐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知道,那枚子弹刚刚几乎是擦着他的眼尾飞过去的。

这种像是戏弄一样的手法,简直就是侮辱。

时旭倒像是猜到了什么,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看向站在一边的成煊,弯了弯眼。

他现下反倒不急着撤离了,用帕子蒙着脸,缓步走近,“你觉得是谁安排的埋伏?我猜,有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成煊对于时旭的猜测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可供选择的选项不多,排除时旭和自己,再排除遭遇袭击的距离催-泪-弹最近的齐列,剩下的人中有能力安排这一切的寥寥无几。

按理来说,濒死的谢为祯并不应该被是为嫌疑对象,但谁让他既是主办方,又是唯一受害者。

轮船外的安保都是第四阀一手操办的,种种巧合难免让人多想。

成煊掀了掀眼皮,反问道:“那么你要怎么解释谢为祯自导自演到最后只让自己重伤的目的?”

“看来不是了,”时旭偏了偏头,眸子在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上扫过,笑道:“简焕白倒是有可能做得出这么狠的事。”

因为被针对所以动手,还是早有预谋?

**

放下狙击枪,陆浮不再关注后续的事态发展。

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戴着露指手套的右手上沾了雨水,连带着糖纸也变得潮湿。

甜意蔓延,少年幸福的闭上眼。

【018:你疯了吗?谢为祯可是诺亚——】

“他是诺亚制药的话事人。”陆浮直截了当的打断了018。

“我知道,所以呢?”

陆浮满不在乎的笑起来,“他又不给我发工资,更何况,这个机会可是你们一手给我创造的。”

【018:……】

沉默并不能逃避任何问题。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018:我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真巧,”陆浮笑了:“我也不觉得谢为祯有必要活着。”

接下来的五分钟,陆浮有幸欣赏了一遍018熟练的星际脏话,多半是语音包,其中重复字词超过五十个。

骂完后,018终于说出了实情。

【018:齐之裕是齐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在使用抑制剂9。0时发生了意外,虽然可以用蘑菇毒素影响掩盖过去,齐家却起了疑,要求派人记录诺亚制药的药品制作环节,确保没有有害物质。】

第三阀的要求可不是第四阀能抗拒的。

上三阀和各阀之间的差距堪比诺亚制药在抑制剂里掺的水,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

【018:诺亚制药的秘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说到这里,陆浮已经明白了。

无非就是诺亚制药在背地里研究除了抑制剂之外见不得人的东西,这玩意儿一旦被齐家发现,就会成为扼住诺亚制药喉咙的绳索。

怪不得连季生这样懒到恨不得在南区腐烂掉的家伙都被迫起来干活了。

【018: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偏偏遇到你这个疯子!】

明明是无机质的机械音,陆浮却能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并不在乎系统的咒骂,咬着棒棒糖打开手机,季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季生: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确实起到了掩护的作用,根本没人拦我。】

【季生:定位】

【季生:聊聊《神经》的事。】

逃出来了?

陆浮看着幽幽的发着光的屏幕,片刻后,按灭了手机,伸手拉下卫衣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眼中的漩涡。

“走吧。”

驾驶员听到指令,直升机拔升,向着陆地飞去。

陆浮倚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任由雨水打湿帽檐。

**

第四阀话事人于十二阀会议遇袭,连夜急救,生死未卜的消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全首府。

这并不是十二阀会议第一次遭到破坏,但以往出席会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族外围成员,第一次发生这样大的袭击事件。

空荡的街道上,戴着卫衣兜帽的少年从雾中走来,他的背上背着个吉他包,雨刚停,南区的排水系统又落后,地面上还有不少水洼。

鞋底溅起水花沾湿了裤脚,少年恍若未觉,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终端,屏幕里的消息一条条弹出,将之前的消息顶了上去。

【陌生号码:你不想取代老板吗?】

【陌生号码:地下城没人不服你,只要你想,老板一天都别想多活。】

【陌生号码:还是说,你真的打算在第一军校装好人装到死?】

【陌生号码:想清楚的话,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哟哟哟,这么大的口气?

陆浮叼着棒棒糖弯起唇,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发丝滴落的水珠“啪”的砸落,放大镜似得照出大了一圈的数字。

【fufu:V我一亿看看实力。】

沉默。

三十秒。

一分钟。

陌生账号始终没有再次发来消息。

陆浮无趣的打了个哈欠,正要熄灭屏幕,又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老板:……】

【老板:你让我捋捋,齐列和谢家主的相似点在哪里?】

都是资本家。

【老板:你知不知道整个地下城的运转都依靠谢家,谢为祯死了我怎么办?】

【fufu:谢家换个主人,又不会停止对地下城的资金供应,谢为祯心思那么多,换个蠢的上来不好吗?】

几秒后,老板态度大变。

【老板:还是你想的周到。】

还有一件事陆浮没说,谢为祯不会死。

且不说先进的治疗舱和诺亚制药的药物威力,单单Alpha顽强到可怖的生命力就不可能死在一颗子弹手里。

【018: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大好的局面弄成绝境?谢为祯醒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浮笑了。

大好的局面是指杀了齐列然后喜提齐家的追杀吗?

【陆浮:你应该清楚吧,这场会议的主办方是谢为祯,齐列要是死在这里,谢为祯必然要给个交代。】

交代是什么?

当然是找出袭击者。

陆浮会被谢为祯亲手送到齐家面前,被不知道真愤怒假愤怒的齐家人挫骨扬灰。

就算齐之裕想保他也没用,齐列一死,齐之裕在齐家的保护伞也没了,他那个脑子,不被人生吞活剥了都是运气好。

【陆浮:我现在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只要我在第一军校一天,谢为祯就不能动我。】

【018:…说不定他会把季生送出去…?】

【陆浮:季生是整个诺亚制药的摇钱树,你觉得谢为祯舍得吗?】

白天的南区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高高挂起的灯牌一下一下闪着光,周遭的墙壁上被红色的油漆喷上了垃圾话,其中还有不少错别字。

陆浮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裹着风衣的男人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头埋进双臂,只剩下一团漆黑的卷发露在空气中。

陆浮姿态懒散的插着兜,眼睑耷拉着看向他:“起来。”

季生慢悠悠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你好慢,我都睡着了。”

要不让你的黑眼圈出来辩论两句?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非工作状态的季生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像是一滩随时会倒塌的污泥。

“跟我进来。”他说着要去牵陆浮的手,被少年迅速避开了。

季生顿住,定定的看着陆浮。

少年也冷淡的回望他。

几秒后,他摊开掌心,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中夹着一根细针,“你怎么发现的?”

陆浮提起卫衣下摆,露出里面缝着的暗袋,哗啦啦一排针被胶带固定在内侧。

季生蓦地哑了口。

陆浮耸肩,“没办法,出门在外还是要当心点,尤其是在南区。”

“走吧,你要带我去哪?”陆浮放下卫衣,从兜里掏出枪转了转。

季生默默将针收了起来。

怎么忘了,他背上的吉他包里还装了把狙击枪呢。

跟在季生身后,两人走进了昏暗的小路,鞋底和水洼相撞,迸溅出水花。

【陆浮:谢为祯要对付齐列,为什么派我去?】

诺加不好用吗?

这也是陆浮始终想不通的一个点。

他刚成为首席,谢为祯不至于就这么放弃了他这么好的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节。

【018:我也不知道。】

废物。

陆浮垂眸深思,谢为祯的目的是神,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军部和教廷有勾结,所以才会安插人进入第一军校。

什么原因能让他放弃这个棋子?

三种可能。

一,谢为祯已经达成了目的,得到了有关神的情报。

二,谢为祯认为陆浮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找出神。

三,谢为祯已经和教廷搭上线了,那么陆浮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

【018:你在想什么?】

陆浮呼吸放缓了些,潮湿的月光像是碎开的玻璃,在割破皮肤的同时渗进凉意。

韦珂。

韦珂和三年级生在体育馆的冲突并没有封锁消息,有心人难免会多想,传到谢为祯耳朵里也不奇怪。

联想到韦珂在约勃星的表现,陆浮几乎可以肯定韦珂是教廷的人。

谢为祯已经控制住韦珂了。

**

041照常跪在神像前祷告,突然背后一凉,他不悦的拧起眉,以为是哪个仆人没有关好门窗,让风吹了进来。

然而祷告不能随意中断,他忍着心中翻涌的戾气,继续垂着脸默念祷词。

身后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话音里藏了满满的幸灾乐祸:“别装了,出事了。”

041手指抖了一下,捏紧手里的白色珠串,挺直腰身恍若未闻。

那人“啧”了一声,脚步声逐渐逼近,声音拔高了些:“谢为祯被袭击了,至今生死未卜,他要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门阀们必然会为了瓜分谢家而乱起来,到时候,首都星…不,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受到影响。”

“这下你可以借机把神权抬回阳光下了,黑心鬼。”

041蓦地睁开眼,眸中潜藏的阴郁翻滚着即将溢出来。

他慢斯条理的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温和的微笑起来,声音轻柔:“滚出去。”

来人斜着身子倚在墙上,自顾自的问:“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滚。”

041的喉中翻腾起呕意,呼吸间几乎要从肺泡里扯出棉絮般堵塞。

那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能讪讪的退了出去。

披着华袍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跪倒在神像前,041不安的绞紧双手,未成形的黑暗淹了过来,撕咬着他裸露的皮肉。

谢为祯怎么会出事?

谢为祯倒了,谁还能给066做靠山?

041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脱轨,在他的计划里,只要谢为祯还对神有所求,陆浮的安危就能得到保障。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谢为祯得罪了谁?

041摸到了神像的底座,刺骨的寒意惊得他汗毛竖起。

他仰起脖子注视着没有面孔的神像,喘气声压在了胸腔。

神预料到这一切了吗?

蜷缩起身体,041咬住了手腕,犬牙撕开外皮,血丝顺着腕骨流了出来,在鲜艳的红色中混杂着水泥般的灰。

胸口似有幻痛,扯开外袍,041看到了自己胸前大片大片的深蓝色,最靠近肋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墨黑。

他离死不远了。

当心脏也被彻底污染的那一刻,041将彻底成为神明的饵食。

心慌的Alpha握紧手里的白色珠串,他没法继续冷静的祷告,只能不断的低喃着066的名字。

好似只要这样念下去,黑暗便会退去。

我是靠不断的想念你活下来的。

想着你一定没有忘记我,在某个夜晚,你说不定也曾用想念回应过我。

066,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我。

少年的表情逐渐被空白所吞噬,他麻木的念着刻印在心底的名字,再被污染重新拖回深渊。

第44章门阀80之谁没有收到邀请

小巷很深,窄小的通道不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逼仄的环境中动起手来也十分不方便,陆浮无端警惕起来。

如果季生提前安排好了埋伏,堵住巷子两边的出入口扫射,除非陆浮一夜之间大变活虫,不然绝对不可能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啪嗒。”

雨滴砸在季生的后颈,Alpha瑟缩了一下,立起风衣领子,将自己保护的更加严实。

陆浮跟在他的身后,狐疑的眯起眼,疑心是海平面下的暗流,无声的涌动。

他的风衣下会不会穿了防-弹-衣?他的动作会不会另有深意,他…陆浮的思绪在季生停住脚步的一刻断开。

“到了。”季生撩开遮在门前的黑布,弯腰钻了进去,和低矮的门不同,屋内的空间很大。

季生打开终端,一束白光自下而上射在他的脸上,将Alpha本就不健康的脸照得更惨白。

他一步步沿着墙壁绕了一圈,将镶在墙壁上的烛台门一一点上。

看他这么辛苦,陆浮不解的歪了歪头。

几百年前也就算了,现在就算是五等星都已经普及了能源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爱用蜡烛?

大人,时代变了。

【018:你不懂,这是格调。】

累死累活摸黑点蜡烛的格调吗?

之前在第一军校也是,整个塞拉法帝国的蜡烛生产商就靠他们养了。

嗯?

突然找到了毕业之后的好去处。

房间逐渐亮堂起来,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都涂着黑色的油漆。

一个晃眼,陆浮险些以为自己遭遇了神降。

季生背靠着墙,掌心向后贴在墙壁上,他细细的观察着陆浮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然而,季生失望了。

少年气定神闲走到墙边,用指甲刮了刮烛台外层的金粉,笑道:“你帮谢为祯赚的钱不会都用在这里了吧?”

季生有些不悦,他察觉了陆浮在转移话题,开门见山的问:“你已经看过《神经》了吗?”

陆浮眼镜下的眸子眨了眨,“你很在乎这个吗?”

季生抿唇,神色十分难看,“陆浮,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根本不知道与神有关的一切多么危险。”

起猛了,季生居然真的在担心他。

陆浮收敛了笑容,缓缓点头:“我看过了。”

“什么感觉?”

听到他承认,Alpha身体前倾,急切的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季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愈发焦躁,他退回墙边,仰起脸,让后脑勺也紧贴墙壁,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咬紧了牙关。

陆浮看出了点端倪,“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季生卷发下的眼翻了翻:“还不是你给我喂的那管虫血,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我必须得防着你。”

他弯下膝盖,上半身贴着墙壁下滑,最后变成了蜷缩着蹲在墙角的姿势。

真想告诉他你防错人了。

要防的是虫。

这个姿势似乎给了季生点安全感,他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没有。”陆浮道。

“没有任何变化。”

他早就在神降里七进七出了,一本人类谱写的《神经》算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季生瞳孔颤了颤,他张了张嘴,笃定的说:“你也是神眷者。”

只有神眷者不惧《神经》的污染。

陆浮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

“你从哪来弄来的《神经》?”

季生咬住拇指,眼神躲闪,“捡到的。”

你当这是死亡笔记吗那么烂大街?

陆浮走近了一步,季生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谢为祯知道你是神眷者吗?”陆浮弯下腰,轻声问。

季生摇头,“他对神的好奇是慢性毒药,我不会将未来寄托在一个必死的角色身上。”

【陆浮:他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人怪老实的。】

【018:因为你有枪。】

【陆浮:你说得对。】

随着距离的缩短,陆浮最后蹲在了季生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浮双手捧着季生的脸,不让他有机会躲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教廷里是什么情况?”

季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在衡量能告诉陆浮多少,以及,陆浮知道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教廷短短几年里发生的变化比季生一辈子换过的睡姿还多,他试探的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教廷的事?”

陆浮放在季生脸侧的手轻飘飘的向下滑了一寸,覆在了颈侧,感受着指腹下Alpha跳动的脉搏,他忽的笑了起来:“这几天,诺加一直在盯着你。”

“你醒来之后,在找一样东西。”

“照片,对吗?”

陆浮双手缓缓收紧,看着Alpha逐渐泛红的脸,少年慢斯条理的说:“神眷者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二岁,照片里的你长得有些太急了,就算是Alpha也不可能发育的那么快。”

“我也拍过这种合照,在所有孩子都经历过第一轮神降之后。”

季生从喉咙里发出卡痰般的低呼,他蹲不住身体,腰椎抵住墙,双腿无力的蹬了两下。

“陆浮…我、我告诉你、呃嗬放开我…”Alpha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快要和充血突出的眼球一起掉下来。

陆浮略微松了力道,垂眸轻笑着说:“你是和亚奇哥哥一样的角色吧。”

“教廷中,负责看管神眷者的人。”

之前的照片上,013号脸上被打上了叉,确认死亡。

但是,换一种理解方式,013号确实不见了,不是死亡,而是从神眷者中淘汰了。

季生不具备成为神眷者的条件。

Alpha还在垂死挣扎,他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捂着喉咙反驳道:“我就是神眷者!”

“哦。”

陆浮冷淡的问:“那你怎么解释你被《神经》污染后袭击诺加的事。”

男人不屈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啊哈!

说不出来了吧。

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就是教廷的人不就好了。

陆浮得意的托腮,双手十指张开作开花状:“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

步伐匆匆的神职人员面露焦急,长长的白袍在走廊里从头拖到尾,将前人留下的灰尘尽数擦干净了。

他冲进礼拜堂,高声叫道:“主教大人昏迷了!”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同时转了过来,静默的看着这名年轻的神职人员。

那人紧张的退了半步,“主教大人…”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表情从冷漠转向了愤怒,似乎要一拥而上,把他细细的切成臊子。

站在最前当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繁复的袍子彰显出他卓然的地位。

男人蹙眉道:“礼拜堂中禁止大声喧哗。”

神职人员有些慌张,“可是,主教大人他…”

“主教大人昏迷了,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用再三强调。”

年轻人缓缓垂下脑袋:“我很抱歉。”

中年男人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单手压住年轻神职人员的肩,“你担心主教大人的安危,我理解,仁慈的神会宽恕信徒的无心之过。”

年轻人当即感动的抬眼,中年人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你要知道,神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

“教廷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火刑了,这个方法太原始,太粗鲁,但确实方便。”

中年男人语带威胁:“你现在,应该陪伴在主教大人身边,对吗?”

年轻人脸色发白,压在肩上的手在这一刻无比沉重。

他哑着嗓子说:“…对。”

“好孩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礼拜堂,神职人员回到了主教大人的房间,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屋内

层层叠叠的纱幔下,041躺在床上,冷汗洇湿了额发,蓬松的卷发压在纹路繁复的枕套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单。

041痛苦的发出呜咽,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触手图案,下一秒又隐没在皮肤里。

他的意识沉浸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高高在上的神似乎藏在黑幕的后方,冷眼看着他与污染作斗争。

【你以为,利用药物压制精神域波动就能延缓污染吗?】

041咬着手腕,腰部以下都陷在了黑泥之中,他虚弱的笑起来:“这个药只有一个月的时效。”

041仰头看着虚空,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要拖延污染的意思。”

“您知道的,我是您最为虔诚的信徒,成为您的所有物是我的荣幸。”

神似乎在笑。

空间中的黑暗都有了起伏。

041摸不清,神究竟是愉悦还是嘲讽,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不再开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想要污染066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041瞳孔骤缩。

066也被污染了吗?

【他说,他都吃不饱,凭什么给我吃。】

嗯…确实是066。

这是041从神的嘴里确定的第一句实话。

“主教大人昏迷了。”

卡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死,他撑着扶手从躺椅上坐起身,“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下去。

什么玩意?

谢为祯和主教同时出事,首都星这么刺激能不能带他一个,真不想继续看傅以榕的臭脸了。

等一下。

卡勒兴奋的心情突然跌落谷底,他拿着终端问传递消息的人:“主教昏迷了,那灰鸦的消息…?”

“你自己努力吧。”

别啊!

卡勒苦着脸看着挂断的终端,可怜巴巴的再次拨了未知号码,然而铃声响了一分钟后,依然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再接再厉。

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您已被拉黑,请下次再拨。”

不会吧。

真的要自己干活了吗?

卡勒当初自告奋勇要来军部当卧底就是想着钱多事少没人管,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没人管了。

哦,有傅以榕管。

更要命了。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卡勒一拍脑袋给傅以榕发去了休假申请,理由是谢家主出事,自己要回去参加葬礼。

两分钟后,傅以榕发来了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你穿越了?谢为祯没死呢。】

是的,我从未来穿越回来,就是为了赶上上一条时间线没能参加的谢家葬礼。

傅以榕手速飞快,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

【哇咔咔大魔王:你要是真穿越了,透露一下下个月的彩票中奖号码。】

【卡勒中尉:上将,赌-博是违法的。】

尤其你还是军部的人。

“你也知道赌-博违法啊?”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卡勒一个激灵,猛地从躺椅上跳起来,傅以榕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的房门,斜着身子倚在门口。

Alpha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卡勒,“既然知道赌-博违法,怎么还敢赌我会给你批假?”

卡勒咽了口唾沫,“上将,我真的有急事。”

“是吗?”

傅以榕走进卡勒的卧室,往柔软的床铺上一坐,不伦不类的翘起二郎腿,对着卡勒摊了摊掌心。

“开始你的卖惨故事会吧。”

卡勒屏住呼吸憋住气,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的说:“其实…”

“其实,我是A同。”

怕了吧!

卡勒得意的偷偷抬眼,没想到傅以榕依然笑着,表情都没变。

我艹。

你怎么不怕啊。

“你是A同,然后呢?”傅以榕问。

然后什么然后,不该是你找个借口落荒而逃从此和我保持距离吗?

陆浮的试卷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他学的不对吗?

卡勒回忆了一下维度直播曝光的陆浮S级答卷,没找到更合适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Alpha猛地弯下腰,九十度鞠躬,气沉丹田大喝道:“上将,我骗了您一件事,其实…”

“其实,我…”

死嘴,快说啊。

卡勒结结巴巴的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我要回首都星看病。”

“什么病?”

“就,A同…”

傅以榕眯眼笑了声:“卡勒中尉,A同不是疾病,你应该接纳自己的性取向。”

接纳什么,我根本不是A同啊!

傅以榕双手抱臂,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道:“首都星的医院都是钱包地狱,这样吧,与其把钱花在医院里,不如你把工资给我,我在军部给你找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相看相看。”

卡勒一愣。

军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私下交往,但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一直默认同驻地士官之间不能关系过密。

擦-边球打得这么熟练,傅以榕出身不干净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不合适吧?”

傅以榕不以为然:“双方自愿,有什么不合适?”

我不愿意啊!

卡勒有些狐疑,傅以榕不会是在耍他吧?

他虽然工作的时候爱浑水摸鱼,但没犯过大错,傅以榕没道理针对他。

“不满意?”

银发Alpha压了压帽檐,嗤笑道:“不满意还有另一个方案,我带人去抓灰鸦,你和灰鸦一起去囚星度蜜月,怎么样?”

卡勒软了一辈子的腰“啪”的一下就抬起来了。

“上将,我现在就去抓灰鸦,我一定让他绳之以法!再也不敢挑衅塞拉法帝国的秩序!”

傅以榕满意的笑了,“你要去哪抓?”

好问题。

卡勒脑中灵光一闪,或许是陆浮的试卷的影响,他脱口而出:“塞布星!”

傅以榕挑眉:“那是哪?”

塞拉法帝国幅员辽阔,边缘五等星更是多而杂,普遍直接称呼五等星,没人特地去记它们叫什么名字。

卡勒解释道:“就是垃圾帝国。”

能被称为“垃圾帝国”的五等星只有一个,那就是X-11号囚星全体罪犯的老家。

傅以榕自以为委婉的问:“你确定你不会死在塞布星吗?”

那可是尸体堆出来的星球。

卡勒单手压住心脏,微微弯腰。

不会的。

神明在上。

**

南区

陆浮听得云里雾里,他拦住季生,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你是说,教廷前几年出现了个主教,能与神明直接对话,但是教廷原本的代理教皇并不愿意听从他,双方之间互相看不顺眼还要虚与委蛇?”

季生点头:“如果没有猜错,主教大人应该是当年的神眷者之一。”

几百个神眷者中,谁能做到这个?

041。

陆浮默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有些惆怅。

当初的娃娃脸小绿茶都当上主教了,他还在学校里混日子,被一群神经病当作追逐对象。

【陆浮:你说我现在去教廷,然后对他们说我上面有人,他们会让我加入吗?】

【018:火刑架贵宾一位。】

季生又道:“傅以榕这几年捣毁了不少教廷的据点,我们怀疑他可能在教廷内部安插了眼线,但一直没有查出来。”

傅以榕…陆浮听说过他的大名,在塞布星每隔几天都能听到有人在哭丧自家老大被傅以榕抓走了。

“傅以榕做事滴水不漏,我们已经排查了无数次,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问题的人。”

季生的担忧陆浮能理解。

一不小心下一个被端的就是他。

陆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酸的双腿,安慰道:“这不算什么,我们已经在各大囚星插满了眼线,这一点傅以榕就做不到。”

季生:“……6。”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

谢为祯出事了,齐列一时间也没心思来上课,齐、谢两家这些年的利益牵扯比DNA双螺旋还要紧密,稍有不慎就会伤筋动骨。

他必须和长辈们商量一下,如果谢为祯没撑住,齐家要怎么尽可能多刮分一点好处。

当然,就算谢为祯痊愈了,这个方案也可以留着以后再用。

真心想要杀了谢为祯的人不会因为谢为祯这一次活了下来就放弃下一次袭击。

Alpha地下宿舍

齐之裕、成煊、时旭三人难得聚在了一起。

成煊和时旭面对面坐着,齐之裕独自一人站在门边,小叔的短信像是机关枪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连Alpha的超绝动态视力都有些不够用。

【小叔:我暂时回本家一趟,你这几天不要离开第一军校。】

【小叔:尽可能和成煊、时旭待在一起,遇事了拿他们当挡箭牌。】

【小叔:十二阀会议的具体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陆浮。】

【小叔:离简焕白远点,他目前嫌疑最大。】

齐之裕每一条都回复了一个“好”字,但是真正看进去的却没多少。

今晚,他本想趁着小叔参加十二阀会议的空隙偷偷找陆浮待一会儿,但他到了Beta宿舍楼后却被西蒙告知,陆浮从下午开始就没回过宿舍。

齐之裕起初是不信的。

在他眼里,西蒙就是个心怀鬼胎的恶虫。

但当齐之裕用了自己的特殊权限打开校内监控时,他惊讶的发现,陆浮真的离校了。

陆浮是塞布星人,在首都星无依无靠,他能去哪?

怀着不安的心情,齐之裕蹲在陆浮门口,期盼首席一回来就能看到他,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预料。

齐之裕没有等来陆浮,却等来了谢为祯出事的消息。

太巧了。

齐之裕想,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可Alpha与生俱来的危险直觉又在一遍遍响起警报,逼迫齐之裕承认现实。

就是他!

他是凶手!

三人会面后,齐之裕含含糊糊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确定,陆浮不在学校吗?”成煊眼底眸光微转。

“确定。”齐之裕心烦的关闭终端。

这事他没有告诉齐列,免得齐列以此为把柄要挟陆浮,他不是擅长保密的人,心里像有个狗尾巴草在挠。

成煊不认为陆浮会牵扯进这件事里,首先陆浮和谢为祯没有任何交集,他么哦必要冒着风险做这些。

其次,成煊还记得在病房里和齐之裕说的话。

陆浮如果想要稳定的未来,就不能铤而走险,他好好待上三年,毕业之后进入军部日子不会差。

最后——

成煊拨开额发,露出上挑的凤眸,眼神凌厉:“如果这件事和陆浮无关,他离校是去做什么?”

时旭垂下眼,这里只有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巧的是,时旭和齐之裕不同,他只会透露自己愿意透露的事。

金发Alpha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陆浮离校是去做什么呢?”

齐之裕抿唇,如果他们想的话,施压调出整个首都星所有街道的监控一一排查也不难。

但那无疑会惊动齐列。

如果陆浮和这件事无关还好,但凡扯上关系,这就是直接给齐列送货上门。

只有让一个从头到尾置身事外、齐列观念中不可能和陆浮有关的人去做才行。

“找简焕白,让他调监控…”齐之裕一开口,两人齐齐露出惊愕的表情。

时旭挑眉:“你才和简焕白闹了一场,他恐怕不会帮你。”

齐之裕不以为然,“利益到位了,什么恩怨都能化解。”

时旭背着手捂住下半张,没想到一向倔脾气的齐之裕居然能舍得下面子去找简焕白。

成煊站起身,退出了聊天,“我先走了。”

时旭玩味的勾唇:“你不关心后续发展?万一真的是陆浮做的呢?”

成煊推开门,语气冷淡:“与我无关。”

装什么装。

时旭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刚开始齐之裕叫他们俩来的时候,成煊跑得比谁都快。

没过多久,简焕白来了。

他双手插兜占据了主座,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出这么大血,齐列知道吗?”

齐之裕没什么好脸色,“你查就行了,别说废话。”

简焕白没急着完成他的要求,而是晃了晃自己的终端,“陆浮回来了,我给了他进入宿舍楼的权限,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

齐之裕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啊划出“呲”声。

Alpha激动的叫起来:“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简焕白不怕他,笑眯眯的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本人,不必调监控快多了?”

“你怕什么,”Alpha用食指卷了卷自己粗长的麻花辫,“怕他以为你要威胁他吗?”

齐之裕不说话,脸色阴沉。

简焕白嗤笑一声:“别不敢承认啊,齐之裕,你难道没有想过借此威胁他吗?”

“我没有!”齐之裕斩钉截铁的反驳。

他瞪圆了一双狐狸眼,双手重重地压在桌面上,“我才不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他。”

月亮就该在天上。

简焕白“啧”了声,“你也就趁现在说说这种话了。”

想要挤到陆浮身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齐之裕的优势不足以脱颖而出。

【滴,检测到拜访者,开门权限已开启。】

陆浮一开门就看见简焕白、齐之裕和时旭呈三角形坐在一起,直勾勾的看着他。

简焕白照旧是随时可能被撑开的白衬衫,烟灰色的粗麻花辫搭在胸前,一直垂到膝盖上。

一只手臂垂在椅子后面,双腿交叠,坐姿散漫。

齐之裕规规矩矩的穿戴齐整,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时旭换了一身私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配黑色长裤,金发随意别在耳后,一条银链垂下。

陆浮左看右看,没能从桌下找到成煊的身影。

啊哈!

首都星门阀茶话会,猜猜是谁没有收到邀请?

成煊!

好一个门阀式霸凌。

这房间只是正常规格,塞下三个一米八以上的Alpha多少有些勉强了。

面对空气都有些拥挤的宿舍,陆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迈左脚。

“学弟,你回来了。”简焕白笑盈盈的举手打招呼。

时旭弯起唇对着陆浮点点头,“齐之裕有话想对你说。”

齐之裕在桌下一脚穿踹了过去,被时旭躲开了。

“没有,”齐之裕摇摇头:“你别听他胡说。”

“学长好。”

陆浮走了进来,轻轻带上门。

简焕白敛眸道:“我们在讨论十二阀会议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这种天龙人限定话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陆浮坐到桌子的最后一个角,稳定的三角形变成了不稳定的四边形,话题的走向也逐渐失去了平衡。

一开始只是简焕白在介绍十二阀的参与人员,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为什么齐之裕没去,时旭就开始阴阳怪气。

有陆浮在,齐之裕没动手,但他又说不过时旭,只能不停的放信息素。

Alpha的气味在房间里肆意蔓延,本就有些拥挤的宿舍更加逼仄。

时旭被信息素攻击了几次,笑容也挂不住了,最后演变成两人对放信息素,而挑起话题的简焕白美美隐身吃蛋糕。

陆浮只是笑。

他闻不到信息素,但体感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被两股不同的气息揉圆搓扁,笑容是他最后的倔强。

*的,他恐Alpha了。

第45章其实,我是A同

灰鸦塞布星每年都有大量星盗来往,灰鸦回来一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诺加显然不在这些人之列。

自从上次首都星派人来塞布星之后,诺加就留了个心眼,叫了两个小弟守在教堂附近,任何人进入教堂诺加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收到消息的诺加立刻回到了五等星。

“老、老大、我们看见灰鸦的斗篷看到掉了好多骨头不是有血、死了灰鸦又活了!”

Alpha坐在集装箱上,半张脸被墨镜遮住,暗红色的发落在颈侧,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一手支着下巴。

墨镜下的眉毛拧起,“你在说什么勾八?”

两个小弟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最后大喊了一句:“灰鸦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诺加以为自己只是文盲,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地步。

但是Alpha怎么会承认自己不行,他指了指同样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小弟,“你来总结一下。”

小弟疑惑的“啊”了一声,迟疑的站起身:“那个,总之就是,灰鸦死了。”

负责看守教堂的两人立刻急切的摆手:“没死,又活了!”

一伙人面面相觑。

诺加从集装箱上一跃而下,“走,去看看。”

与此同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正蹲在教堂外数蚂蚁,数着数着又叹了口气。

虽然首领每次进教堂都不让他们跟着,但星盗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角色,一丝血腥味都逃不出他们的鼻子。

“首领这一次好像比以往严重多了,”一名星盗心有余悸的说:“这个血腥味,把人杀了放血都放不了这么重。”

捏着树叶打断蚂蚁爬行的队伍,另一个男人面露忧色:“首领要是死了,我们以后跟谁混呢?”

“别胡思乱想,首领这么多次不都熬过来了?”

光头大汉一巴掌将那人拍进地里,接着掩面垂泪:“可怜的首领,他都不敢告诉陆浮自己的情况,要是陆浮以后嫌弃他怎么办?”

地下传来闷闷的声响:“不,根本没有以后吧。”

双手撑地,将脸从凹陷的泥土里拔出来,男人抹了把脸说出了众所周知的事实:“陆浮才看不上咱们首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诺加,够强吧,长得也不差,这么多年存了不少赃款,还年轻,陆浮不是照样把人当狗耍。”

“咱们首领一打不过诺加,二不敢露脸,三身患未知疾病,啧啧,”男人摇摇头,甩下些许泥屑来,感慨道:“悬啊。”

他说的有道理,几人齐齐叹了口气。

诺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做事从来没有“低调”二字,一伙人声势浩大,从钦西城一路走到教堂,无数热爱看乐子的势力都好奇的跟在了队伍后面,因而队伍越来越庞大。

当他们逼近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们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神充满戒备。

领头的红发Alpha伸了个懒腰,从小弟手里接过枪,吊儿郎当的插在口袋里:“灰鸦呢,叫他出来。”

比起诺加的发难,他们更在乎诺加的打扮。

丢开手里的树叶,青年背着手对身侧的光头男人悄声问:“诺加为什么要戴墨镜?塞布星的可见度还不够低吗?”

这话传进光头男人耳朵的同时也传进了诺加的耳朵里。

他得意的扬唇,将墨镜一摘,露出左眼上的黑色眼罩,本该是眼球的位置绣着金色的太阳图案。

陆浮喜欢什么,诺加就给自己身上加什么。

同理,陆浮不喜欢什么,就摘掉什么。

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允许他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每一个器官。

光头男惊呼一声:“我艹,诺加也残疾了,咱们首领又有胜算了!”

身侧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喊道:“有个勾八啊,是诺加和首领一样没可能了!”

这种事情是重点吗?

“诺加说要见我们首领,”染了一头绿发的Alpha将他们俩一左一右拉开,“这才是你们需要关注的事。”

合格的下属应该离首领的私生活远点。

两个男人似乎有些畏惧,一声不吭的站在两侧,绿毛Alpha向前一步,对着诺加微微弯腰,“我们首领现在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诺加嗤笑:“我就是来帮他方便的。”

“滚开。”

绿毛Alpha有些怵他,但首领如今情况不妙,诺加要是真进去了,他们明天就要从灰鸦星盗团改名叫烤鸦星盗团了。

他不让,诺加也不恼,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挥了挥,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冲了上去。

人海战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用,尤其双方人数差异极大的时候,优势更为明显。

诺加从缠斗的人群中央不紧不慢了走了过去,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

穿过庭院,诺加看到了满地干涸的血水,白骨交叠着堆在血泊中央,有不少蚂蚁盘踞其上。

靠坐在教堂门口的男人裹着漆黑的斗篷,静默的看着这些骨头被啃食,斗篷下的双眼古井无波。

诺加踢开横亘的腿骨,走到灰鸦面前,嘲讽的眯眼。

“不是说去给陆浮打下二十一个一等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听起来更加刺耳:“不会是被军部追的无处可逃了吧?”

灰鸦斗篷下的脸面无表情,“那你呢?”

“特地去首都星见陆浮,把眼珠子看掉了吗?”

他一说这个诺加就来劲了,Alpha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像是一直战胜的公鸡。

将张扬的红发拨到脑后,诺加两指捏住眼罩下摆摩挲了几秒,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直到活死人都快不耐烦了,诺加终于开口:“知道我的眼珠现在在谁那吗?”

他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动作,灰鸦还能猜不出来?

“陆浮?”

得到诺加肯定的眼神,灰鸦轻蔑一笑,一只眼珠算什么,他要是想,可以送陆浮几十颗串成手链。

“你来就是为了炫耀这个吗?”灰鸦抓住斗篷垂落的布料,向下拉了拉,将自己瘦削的下巴一并盖住。

诺加这才说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