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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1
事发之前, 宁渡想过和蓝辞的以后。
——厮守。
他是一个很清醒,理智至上的人。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都不会更改。
但天不随人愿,一纸资料撕破他所有的设想。那一刻, 宁渡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因果。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的就是变强, 世界上所有的悲剧, 只是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所以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被感情主导过。
理智和冷酷是统治世界的方式。
但当他看到蓝辞的身世, 看到他抄底伊甸园。那一刻,宁渡第一想法是, 蓝辞爱过吗?
会议室气温降至零点,每个人都可以选择立场。
大局已定, 宁渡不想过多干涉。
在坐的各位纷纷看向宁渡,像是在做最后的询问。但宁渡并没有看他们。
笔尖沙沙,签下姓名。
王朝的改朝换代, 就在一朝之间。
“蓝辞, 真的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宁渡的声音传来,蓝辞第一次丧失看宁渡眼睛的勇气。
台风过境,城市一片湿润。
车里一片安静, 宁渡坐在左侧, 他坐在右侧。宁渡和往常一样的姿态,黑色西服, 手肘撑在一边,手指抵在下颌,看着窗外的街景。
他的冷静让蓝辞紧张,不安。他做的一切, 他不相信宁渡不知道,就算背叛的人宁渡查不到, 可抄底是他做的,宁渡该猜的到。
可为什么不来质问,为什么这么冷静,冷静到蓝辞恍惚,宁渡只是出了个差,他回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对么。”
蓝辞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能那样哑,他偏头,目光悲恸看着宁渡。宁渡没有回答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看着窗外。
许久,他收回目光。
蓝辞的视线里多出一瓶矿泉水。
“你的嗓子哑了。”宁渡投来淡然的目光,那目光刺进蓝辞眼底,让他止不住闪躲。
蓝辞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车停在红楼,蓝辞和宁渡从车上下来。管家依旧和从前一样,恭敬的站在门前迎接,这是这次,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同了。
“宁先生,都收拾好了。”
宁渡点头,对蓝辞说:“去花园吧。”
台风过后,花园里的花全部凋败,管家应该是让人重新整理过。所有被狂风刮走的枝叶全部重新栽种,亭亭立在花园。
皮鞋踏在湿润的石板路,花房立在不远处,里面依旧开着簇簇玫瑰,Moscow正趴在里面睡觉。
清新冰凉的空气流进肺腑,清醒了人的神智。
蓝辞跟在宁渡身后,直到宁渡停下脚步。
“对不起。”
声音散在冷风里,蓝辞看着宁渡的背影。
“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
过去的事情是什么事情,蓝辞很清楚,只是这句抱歉,不该宁渡来说。商业上的事情本就变化莫测,他再怪也只能怪技不如人,不够狠戾,这是命,和宁渡没有任何关系。而他遇到宁渡,也只是命中注定。
“该抱歉的人不是你。”蓝辞道。
宁渡沉默着没说话,他转过身,第一次用那样深沉的目光打量蓝辞。
“蓝辞,你有没有想过,拿回了公司,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宁渡望着蓝辞的眼睛,终于问出他想问的问题。
“如果在你心底,忘不掉的过去和仇恨是你活下去的唯一,那么,我在你心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宁渡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对他而言,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情绪,让他变得慌乱。蓝辞看着宁渡黑色的眼睛,凝望他极致平静,却努力在压抑某种情绪的脸。
那一刻,蓝辞体会到了宁渡的无辜。
害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人不是宁渡,他想要拿回的公司,也不是宁渡夺走的。宁渡只是一个打理人,只是刚巧姓了宁。
宁渡和过往的恩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见了他。
他扮演的从不是爱人的角色,他从始至终都是他利用的对象。
所有的情爱都是一厢情愿,所有的未来都是一场谎言。
他才是宁渡心底的台风,扰乱了宁渡的所有。
没有人应该被他当作纯粹的利用对象,更何况是骄傲的宁渡。他利用宁渡的爱,去背叛伤害宁渡,宁渡也有心,也会受伤和难过。
可是他不无辜吗?
“你在我心底”蓝辞看着、望着、记着。所有粉饰的太平都被揭破,现实的背叛和仇恨是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仅剩的一点爱和温暖,又有什么资格拿到台面。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就够了。
再去惺惺作态求原谅,只会让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所以,就把话都说透,当作彼此从未出现过,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在此刻。
趁着他只是有些依赖宁渡,趁着他还未做回那个“所爱越多,越脆弱”的自己,和宁渡结束。
“你在我心底,从来都是一把刀,足够锋利,让我达到目的,就够了。”蓝辞残忍道,“否则,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那么贱,会喜欢一个威胁过我的人。”
看着那双逐渐充满水汽的棕色瞳孔,宁渡想,为什么蓝辞的演技在此刻如此拙劣。
爱与不爱,喜欢不喜欢,真的是能用言语说出来的吗?
就像宁渡第一次看到蓝辞过去的经历。
“执行官,蓝辞不是背叛,他只是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大雨倾盆,林舟在电话里说着。而他的目光落在林舟发来的一页一页最详细的调查资料上。
三岁父亲在他眼前跳楼,葬礼匆匆,无人吊唁;
四岁回国,在外漂泊;
十三岁母亲去世,开始一个人赚生活费,捡过瓶子,端过餐盘;
因为没有背景,在学校被欺辱过,没有人和他做朋友;
成年就去了夜店,去了赌场,被人摸过,猥亵过,想去陪酒,被徐萧拒绝;
大学被查出抑郁症,被劝学回家过;
成绩很好,每年都拿奖学金,所有的奖学金都拿来交房租;
毕业没有选择薪资更高的瑞信,而是把简历投到了伊甸园。
一页一页看下来,那不是一个孩子的成长史,而是一本沉默无声的血泪史。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恨着命运的不公,宁渡有什么理由说他错。
宁渡敬佩他的决心和勇气,这一刻,蓝辞不是他的爱人,是他可敬的对手。
“封锁泄密的消息,伊甸园他凭实力拿。”
宁渡看着欲言又止,诸多复杂情绪涌在眼睛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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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还是伸出了手。
“你知道吗?说谎的人,是不会红眼睛的。”宁渡温柔地擦去蓝辞落下的眼泪,指腹触上蓝辞的皮肤,让蓝辞颤抖。
最真的,是要用心去感受的。
宁渡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蓝辞。
他爱他,也理解他。虽然他的理解来的很晚,但错过,是他们的宿命。
被宁渡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蓝辞终于知道什么是绝望了。
这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是爱啊,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其他。
宁渡问的那句话,从来都不是在问他要答案,要他在他和过去的仇恨中选择,而是宁渡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爱过。
因为到了命运的节点,一句爱过就够了。
所求,不能更多。
宁渡要和他分开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蓝辞,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另一种离别。
痛彻心扉,百般滋味。
泪水汹涌从他眼眶滚落,原来,爱一个人,与之离别,是这么疼。
可是蓝辞怎么留?他们之间,不是寻常情侣的闹别扭,是真实的世仇和血淋淋的阴谋。
谁能原谅谁?
谁能挽留谁?
台风走后,依然会有降雨。
雨滴砸在花园,冷空气席卷城市,天空昏暗,愁云惨淡。
红楼的人全部被清走,偌大的别墅只剩下宁渡和蓝辞。
书房里,蓝辞和宁渡面对面而坐。蓝辞推出一份协议。
“宁渡,这是我开出的价格,买你手上所有伊甸园的股票。”
白色的协议推到宁渡面前,蓝辞看着他,嗓音沙哑冷静。
“收购失败,伊甸园只是一个空壳,握着它的股票对你没有任何益处,这是我能开出的最好的价格,也是对你最有益的选择。”
蓝辞平静的陈述现在所发生的客观的事实,对于宁渡来说,公私分明,他明白现在的局势,也更懂此刻爱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值一提。
蓝辞做出了取舍选择,宁渡接下他所有的残忍和冰冷。
如果他不是蓝辞的唯一和必选,那么蓝辞也不必再是。
宁渡认真翻看协议,拿起钢笔在最后一页利落地落下了自己名字。
铁画银钩,连最后的捺都带着锋利。
他们的开始,是一场命运的戏剧,只是为了结上一代的因果,而现在,因果了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缘起性空,曲终人散。蓝辞,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以后,别再见了。”
宁渡放下钢笔站起身,最后一眼看向蓝辞,黑色眼眸里装着让人触目惊心的冷。
“忘了吧。”
Chapter 52
红楼别夜之后, 蓝辞再没有见过宁渡。
接下来的时间,宁渡依旧身为伊甸园最大的股东,兼执行官,以身收拾残局。伊甸园和禁果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开启各种刑事诉讼和民事诉讼, 配合监管部门调查。即使蓝辞和宁渡还在一个公司, 但他们从没有见过一面。
无论是停车场、餐厅、会议室还是办公室, 蓝辞都没有遇见过宁渡。所有交接的资料都由秘书传达和专门的人来汇报, 蓝辞渐渐意识到,从前每一次相见都建立在“宁渡想相见”, 而如果宁渡不想见,那么他们一面都见不了。
这样也好, 蓝辞想,免去了相见的无言和憎恨。
今年的冬季来的格外早,雨雪霏霏。C城久不落雪, 今年也早早下了雪。细雪飞舞, 花园里落了层冰晶。
红楼早在蓝辞和宁渡在一起的时候就过到了蓝辞名下,蓝辞连宁渡的情人都做了,收下房子也很当然。
宁渡既然爱他, 他让宁渡爱。更何况房子金钱对宁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听安下了飞机, 打了辆车,去了红楼。管家在别墅门前迎接她, 接过行李,引着她进门。
室内装着恒温设置,丝毫感觉不到冷,听安摘掉围巾, 脱去大衣放在沙发上,蓝辞正蹲在客厅的地上喂猫。
猫是蓝辞在小区捡来的, 小奶猫一个,冬天在花丛里叫着,蓝辞就把它带了回来,现在还正是喝奶的时候。
听安在沙发上坐下,管家倒了杯红茶给她。
“谢谢。”听安朝管家一笑。
蓝辞喂完猫,摸了摸猫的头,站起身。
“回来了。”
听安端起红茶,吹了吹,抿了口。
“是啊,这一学年,累的半死。”
听安八月出国读书,欧洲冬日圣诞节放长假,听安不想在欧洲待着,就回了国。
蓝辞在听安身旁坐下,小猫一个多月大,喝完奶跑到他腿边,扒拉着他的裤腿,听安看了眼。
“什么时候养的?”
蓝辞把猫抱到腿上:“前两天。”
听安嗯了声,紧接着继续问正事。
“伊甸园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听安离开时蓝辞和宁渡还没有闹翻,等看到新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跨国电话打来,才知道中间牵扯了多少事,到现在听安都还在感叹命运的微妙和戏剧。
“市场监管局以违反公开披露原则判处伊甸园支付500万罚款,同时法院也规定伊甸园持有禁果百分之三十八股份,降低至百分之八。”蓝辞端起英伦杯,垂眸,平静地说着当前的局势,听安听完有半分钟没说话。
“那这些处罚,最终谁来执行。”
话题问在了关键点,宁渡答应过要把伊甸园还给蓝辞,但到目前为止,伊甸园最大的股东和掌权人依旧还是宁渡。
蓝辞品着浓香的红茶,放下了杯子,平淡地说了两个字:“宁渡。”
客厅陷入了沉默,听安听得懂蓝辞话里的意思。
宁渡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交出伊甸园,不是因为他言而无信,而是他在善后,他要解决所有的后续问题,还给蓝辞一个干干净净的伊甸园。
所有的处罚他来担,所有的问题他来解决。
蓝辞冷漠地看着,毫不干涉。
听安则更唏嘘,她以前最不看好蓝辞和宁渡,毕竟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关系,而且他很担心蓝辞在这种关系里沉沦。
可目前来看,蓝辞没有。蓝辞干净利落的断了一切,宁渡也做了最后的收尾,因为处罚本就因他而起。
“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听安换了话题,“留在C城,打理伊甸园?”
“伊甸园本就是一个破产的产业,收购失败,也只能面临破产,但现在有人想要和伊甸园合作,准备先谈谈。”
听安点头;“也好,终归是尘埃落定。”
周六的晚上,吃完饭,听安和蓝辞去逛街,买了些衣服。商城里奢靡的香味闻的久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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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舒服,听安和蓝辞九点半从商城出来,坐进跑车,听安想了想,问蓝辞要不要去酒吧。
蓝辞白天上班,休息天在家里插花看书,生活规律,标准“成功人士”的作息,二十三的年纪,三十二的生活。
听安说句酒吧,蓝辞愣了好几秒,才想到那个混乱又肆意的地方。
他的眼睛盯着亮灯的油表看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了声好。
几个月没有来,酒吧依旧是老样子。
灯光渲染,中央看台站着衬衫开的孟浪的男模,正衔着棒棒糖,低头喂给长相可爱的女生,周围架着无数手机,正发出阵阵狂呼。
蓝辞收回目光,昼夜越发会营业了。
卡座低消四千,听安和蓝辞两个人喝不了这么多,直接去了散台。
调酒师动作优雅,很快一杯破冰和一杯波斯猫从黑色的桌边推到蓝辞和听安面前。
“你现在能喝酒了?”
酒吧里音乐震耳,灯光炫目,蓝辞看着橘色精致的波斯猫,没有回答。
听安意外地扬眉。
“借酒消愁,还是根本忘不掉。”
听安看着手里冰蓝色的酒,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问。那件事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蓝辞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平静了很多,同时也变得更加冷漠。
高处不胜寒,蓝辞站了上去,就真的成了另一个样子,而这个样子,代表他封锁了一部分真正的自己。
毕竟没有人可以一直得到,取舍之后,留下来的,就该去认下,去成为,否则只会两手空空,什么都得不到。
蓝辞想,忘掉忘不掉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他舍弃了宁渡,就不该回忆,人只能朝前走。
“安安,都结束了。”
紫色的灯光划过蓝辞冰冷秀丽的脸,给他增添了一份不该有的魅惑,这种魅惑转瞬即逝,回过眼,只剩下成熟、平静。
听安听着这句不知道,唇角多了分笑意。
“蓝辞,你现在变了很多。”听安偏头,看向蓝辞。蓝辞也转过头,“什么?”
“从前你只是置身事外,在被动承受命运,你的沉默更像是对命运无声的抵抗,但你现在不是。”
“你从亲人的离去里成长了很多,没有选择沉沦,而是选择坚强,你认下自己的命运,接受它,并且做出反击,并且承受反击所带来的所有的后果,你成熟了。”听安说。
“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都像是一班永不开回的列车,光阴、财富、亲人、朋友,都是窗外一闪而过失去的景色,我们只能记忆、回忆,却不能回头,因为我们每个人知道我们追不上从眼前划过向后跑的景,所以我们只能向前,我们一边失去,一边得到,一边哭,一边向往,可是我们从不回头,因为我们知道,总会有一个美好的清晨。”
听安的比喻很有意思。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遭遇很多困难,有的是暂时,有的持续很久,更甚者一生悲惨,但高贵的灵魂从不向残酷的命运低头,敢于面对风暴,不屈服风暴的,都是英雄。
夜店里吵闹,搭讪的人随处可见,蓝辞坐下四十分钟,衣服口袋塞了不下七八张卡片。
蓝辞这个长相并不算gay圈天菜,胜在人冷气质好,不管躺下还是做上,睡的人都不亏。
蓝辞没兴趣,问听安要了盒烟,去了洗手间。
酒吧的洗手间能干什么,蓝辞太清楚,所以他只站在门外的走廊,掀开黑色的盒子,冷白细长的手指夹起细烟,蓝辞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正当蓝辞准备走时,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鞋,往上,有人擦起火苗。
酒吧搭讪的手段蓝辞很清楚,他咬住烟支,微微低头。
明亮的火星点燃白色的烟支,蓝辞深深地吸了口,抬起头:“谢谢。”
“为美人点烟,我的荣幸。”
身穿西装的人尔雅,但蓝辞并未理会。他现在抽烟愈加娴熟,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抽烟。但蓝辞欣然接受自己的心,接受自己的烦躁,接受自己的困境,更接受有一个人从此不再他的身边。
他总要习惯,没有谁能陪谁一生,这是亲人离世交给他最大的道理。
时间会慢慢淡忘这种陪伴的习惯,他会忘了的。
蓝辞仰起头,徐徐吐出烟圈。
他半瞌着眼睛,头顶冷白的灯光洒在他乌黑的长睫,蓝辞抖了抖烟灰。
嘴角嘲讽一笑。
他不该在白色的烟雾里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下一刻,他随手抓起眼前人的衣领,抬头,却在吻上那人之前,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笑。
蓝辞霎时丧失了所有的欲望,烦躁地推开身上的人呢。
“抱歉。”
他掐灭了烟,冷淡的道歉,可却是连看都没看那人一眼,转身出了洗手间的走道。
不远处的走廊,则立着一道欣长的身影,他淡然的看着这一切,在蓝辞离开后收回了目光。
宁渡回到卡座,许则川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宁渡没说回答。
“对了,我听隐姐说你要回欧洲了?”许则川换了个话题,宁渡抄起一杯酒,淡淡嗯了声。
“什么时候?”
“下周伊甸园交接结束。”
三个月,禁果和伊甸园该和解和解,该罚款罚款,事情意思意思就过去了。宁渡回国本身就是为了处理伊甸园,现在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既然处理结束,宁渡也没有留在国内的必要了,回去是迟早的事。
只是怎么向高层解释这次失败,才是宁渡要考量的。
许则川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宁渡的经历太有意思,说出去都是千金买一笑,买了一个不值得。
“所以,临望当初算的是对的,你早该远离蓝辞。”
宁渡端着酒坐在卡座,目光却落在楼下高台上的一抹背影。他想起临望对他说过的话,说蓝辞是他的劫,让他趁早分手。只是那时候他太自信,而现在终于一语成谶。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终究还是化为了一场他经历过的梦。
宁渡看着起身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目光如水,片刻,他收回目光。
“都过去了。”-
周一,蓝辞和往常一样去上班,秘书汇报完当天的日程,蓝辞说知道了。
下午,秘书送来了一封辞职信,蓝辞没有顾得上看,以为是手下某个人的辞呈,就没有管,直到他忙完事情,打开白色的信封。
一张白纸,铁画银钩,简单明确。
是宁渡的辞职信。
蓝辞盯着看了几秒,把他放到了抽屉。秘书敲了敲门。
“蓝主席,您今天下午飞纽约的飞机。”
蓝辞合上抽屉:“知道了。”
Chapter 53
昔我往矣, 杨柳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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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公务机航站楼,宁渡坐在单人沙发,合上《诗经》。
抬起头, 透过巨大的全景玻璃, 能看到开始落雪的机场。
一架架公务机停在不远处, 地勤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地面指示灯一盏盏亮起,身穿海蓝色制服的地勤走进候机室。
“宁先生, 可以准备登机了。”
宁渡站起身,走出候机室, 许则川、傅声、徐萧姗姗来迟,动用关系过了安检,来了候机室。
看着整齐的送行, 宁渡挑了挑眉。
“不知不觉来了两年了。”许则川双手抄兜, 含笑看着宁渡。
宁渡笑了笑,没说话。
“两年其实很快,一眨眼, 我们宁渡就该走了。”徐萧手里拎着白色的迪奥戴妃, 宁渡的目光在上面微停留了片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宁渡和来时一样的装扮,黑色优雅考究, 只是敛了散漫的气质,变得内敛。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经历会改变一个人,改变他的性格、认知、思维。而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被外界改变塑造的过程, 宁渡同样也是时代洪流的一个。
这三个月他一直在想,过去的两年是否值得。
为了一个人, 清醒的沦陷,失去最初的目标,动摇心底的信念,不断改变,打破自己的底线,做出理智而疯狂的决定,像是失去了自我,任由勒索。
但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付出过,爱过,体验过,就够了。
现在一切结束,回归原点,他依旧可以做从前的自己。
相比于宁渡的清醒,徐萧却不觉得一切可以回归最初。一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尽管释然坦然,但经历从不会骗人。
“天下确实无不散之宴席,但山水自有重逢日,说不定哪天就又回来了呢?”
徐萧的话说的漂亮,宁渡笑了笑。
“那就拥抱一下,登机呗?”
徐萧向前,宁渡倾身,微微抱了下。
“感谢萧姐的招待,有空来意大利。”
徐萧抱完,接着是许则川和傅声。
宁渡和这三个人抱完,也到了登机的时间。
公务机有专门的登机通道,只是没有想到转身会遇见不该见的人。
徐萧几个已经离开,宁渡看着眼前的人,停在原地。
蓝辞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宁渡。
偌大的航站楼不时有身着商务服装的男士和富家小姐走过,蓝辞身后跟着伊甸园的团队,准备飞纽约谈判融资,只是抬起眼,却撞进一双黑色的眼睛。
公务机航站楼穹顶澄澈透明,往上是飘细雪的天空,飞雪坠落,仿佛下一刻就会落在自己肩头。
说过不再见的人此刻见到,明明只是数月,蓝辞却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
面前的人依旧是考究的黑色西装,和第一次相见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他们之间的地位却早已变化。
蓝辞身上穿着黑色西服,面容素净冷秀,淡淡的苦艾气里夹在这药感的清凉,却在细闻之下有一丝树脂的甜意。
棕色的眼眸对上黑色的眼睛,是体面礼貌又客气疏离的问候。
“辞职信收到了吗。”宁渡问。
蓝辞没说话,秘书非常有眼色的带着团队先一步登机,登机口只剩下宁渡和蓝辞两人。
蓝辞这才开口,只是他没有回答宁渡的问题,却是问道:“要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疏离冰冷,拉出了两个人的距离,他的冷漠落在宁渡眼底,宁渡只是淡然一笑。
有骨气有魄力,够心狠,够蓝辞。
宁渡淡淡嗯了声,本以为谈话到此就会结束,没想到,宁渡还等来了蓝辞的下文。
“为什么不带走林舟和伊甸园监察委员会。”蓝辞直视宁渡的眼睛,冷静道。
林舟是宁渡最顶尖的助手,跟在宁渡身边统揽公司,而伊甸园监察委员会更是宁渡从欧洲带回来的精锐,如果说收购不成功的伊甸园就是一盘散沙,大厦将倾,那么这些人在,这盘散沙就散的不那么快,坍塌的速度也没那么惊人。
面对蓝辞的提问,宁渡同样认真。
“监察委员会成员签的合同,是和伊甸园签,并不是和我签。即使我离开,他们也会留下,至于林舟,”宁渡顿了下,“是他的个人意愿。”
宁渡回答的坦然,所有的帮助都是例行公事,但蓝辞还是在宁渡停顿那一秒,知道了宁渡的安排。只是没必要拆穿。
宁渡说完,抬腕看了眼表。蓝辞注意到这个动作,也知道宁渡的飞机到时间了。
“还有事吗?”
宁渡放下手腕,看向蓝辞。两个人客气疏离的像是陌生人,丝毫看不出他们曾经是一个床上耳鬓厮磨的关系。
蓝辞问完了想问的问题,却不知道为什么,依旧看着宁渡眼睛,垂在西裤变的手微微蜷曲。
“你——”
“飞机停在一起,有什么话路上说吧。”宁渡看出蓝辞的欲言又止,只是他不想再去猜蓝辞的话了。
黑色的奔驰停在登机口,蓝辞没有拒绝,跟着宁渡上车。
车开过机场,停在两架私人飞机前。
太阳从云后露出,细雪停了。
天边烧着火红的橘霞,晕染了冬日的一幅画。
蓝辞和宁渡从车上下来,飞机悬梯从内向外折叠落下。
飞行管家站在地面,微笑等待。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宁渡转过身,天边的云霞在他眼底平静燃烧,蓝辞忽然觉得,他和宁渡本该如此,形同陌路。可为什么看到宁渡离开,他还是会隐约感到刺心的疼。
“没有了。”
“嗯。”
漫长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说了告别,可谁都没有转身。
“宁先生,出港的飞机还有两架。”
“蓝先生,您该登机了。”
飞机私人管家先后礼貌上前低声提醒,宁渡和蓝辞分别嗯了声。
到此,所有的客套都该结束。
蓝辞和宁渡同时抬起头,和从前一样撞进对方的眼眸,只是再也没有当初的温柔,只剩下漠然的冰冷。
四目相对,他们的模样清晰地映在彼此眼中,蓝辞喉结滑动,别开了眼睛。
成长是一场风暴,冷漠建立在撕心的疼痛。悲哀的命运造就坚韧的心性,让蓝辞即使在这一刻,也没有落下眼泪。
宁渡目睹了蓝辞整个成长,有一瞬间,他觉得是自己亲自打磨了这把银白色的利刃,然后任这把利刃插在自己的心上。
可没关系,他选的人,他从不后悔。爱恨都是过眼云烟,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只能是莎士比亚笔下的故事。
太阳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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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宁渡忽然很想抱蓝辞。他那样想了,也那样做了。
蓝辞被蓦然拽住手腕,下一刻落入风雪的怀抱,他的瞳孔缓缓扩大,他张了张嘴:“宁……宁渡。”
“嗯。”
说过再也不见的人终于在这一刻知道此去经年,或是再也不会见,所以任性地拽住了爱人的手腕,把那只握了千百次的手裹在手心。
那双手很凉,皮肤很滑,指节纤细修长,还戴着那枚银色的戒指。
“戒指,摘了吧。”宁渡在蓝辞耳边低语,他的声音很凉,很低,让蓝辞的心撕开了一道裂缝,颤着疼。
蓝辞终于也被情绪操控,意识到这次是真的说了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他感受着裹着自己的那双手,他想,他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宁渡,每次和他牵手,都会让他产生自己被保护的错觉。
无声的酸涩从心脏撕裂的地方涌出,蓝辞想,他好舍不得他的宁渡。
这个人给过他温暖,给予过他欲望,成为他向上的阶梯,他们一起度过过漫漫长夜,也曾一起在办公室为收购方案而熬夜。
但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丧失了意义,成为回忆里触碰一次就疼一次的银针,扎在他们心上。
蓝辞本能勾了下自己的手指,宁渡笑了下。
蓝辞在舍不得,可是他就舍得吗?
这是他的造的刀,拥刀入怀,注定要被割伤,鲜血淋漓才是活,才是爱。
可爱如禅,不能说,一说就错。
所以分开才是最好选择。
两架飞机在苍茫暮色中同时亮起灯,背对着驶进不同的跑道,中央塔台控制起飞。
当前方最后一架飞机出港,公务机发出轰鸣,迎着西方落日起飞。
黄昏降临,飞机划破天际,冲向夜色。
只是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场风暴,要么毁灭,要么成为风暴本身。如果命运早已写好序章,那么无不遵从。
蓝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眼角湿了。
他又梦见宁渡了。
蓝辞躺在床上,感受脸上冰冷的湿意,看着头顶的吊灯。许久,他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洗手间。
洗漱完毕,蓝辞穿着睡衣下楼,听安刚刚从纽约中央花园跑步回来,白色的棒球帽,紫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
汗水顺着她流畅的马甲线向下流,健康的身体散发着属于太阳的气息。
见他下楼,听安和他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