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见面闻名 穹庐之秘(1 / 2)

问镜 减肥专家 11390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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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紫发道人修炼的上清存神法门,也是同虚空世界的机缘一起到手,大概就是上清一脉。

想来也是,这种与真界相接的虚空世界,十有八九都是开发过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玩意儿撒出去?任是哪一个宗门,都会集全宗之力,将其控制在手中。

也只有上清宗这等庞然大物,才会在崩溃之际,漏一些出来。

余慈怀疑,紫发道人修炼的上清法门,很可能就是开启门户的钥匙,只是紫发道人修炼不得法,难以发挥玄妙,这才被挡在宝山之前,无法进入。

具体如何,一会儿就有答案。

余慈现在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紫发道人的变化上。

当然,还有一些心思,牵系在穹庐社、还有这片沼泽区域内的“生态”上。

他只要肯用心,神魂感应广及万里,不在苏双鹤这等大劫法宗师之下,沼泽区域虽然广大,也都在他感应覆盖范围中。太过细微的层面不说,修士往来交战,肯定瞒不过他。

余慈也发现了,坐在辇车中,他的心境远比常态时要平静清醒很多,所谓定中生慧,特别深奥的道理暂时没有,却有一些感慨,从心湖中泛起。

由于天地大劫的持续,导致了真界资源的短缺,也使得修士之间竞争愈发激烈,相应的,大伙儿的道德水准在滑坡,好像是当日在环带湖的山岛上,有修士就道:

地上啃屎,天上撒尿,域外洗澡。

说白了,这就是对恶劣生态的讽刺和不满。

但这并非是绝对。

就像穹庐社虽说是杀人夺宝,手段狠辣,可目前身处沼泽的另一方,在绝对的劣势面前,却又凝心聚力,共御外敌。

两种生态就在这片区域内,形成微妙的交错态势,彼此影响,现实层面上,并没有即刻见出分晓,可在情绪层面,却迸发出亮眼的火花。

对余慈来说,就是给了他发力的把手。

他没有动弹,只是有些理解罗刹鬼王的爱好了。

不过,和那个恶趣味的家伙不同,余慈把握到的,似乎是更形而上的玄理。

余慈的手指无意识敲击车壁,这么一通古里古怪的感慨,并非多愁善感,扭捏作态,而是在辇车上某种信息的刺激下,发掘出的“收获”。

余慈可以肯定,那至少部分超出了天地法则体系的范畴,是一切“有情众生”专有的“性灵”层面的道理。

只可惜,这个“道理”太过模糊,就是在辇车中,经过某种“放大”处理,也难以见其端倪。

相比之下,紫发道人那边,要更明晰一些。

跟随了这一路,余慈已经看明白了。紫发道人本具备相应的资质、法门,但他得来上清心法的途径不明,也没有得到正确的指点,修行中没有行差踏错已是万幸,长年累月蓄积在体内的力量无法真正发挥出来,自成了一套体系,却是封闭的,才死得那般憋屈。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所做的,是打入了一份“灵机”。

更微妙的东西不好解释,至少是给出一份诱发蕴藏力量的“机缘”,或曰“提示”。

力量激发,等于是另一套封闭体系中的紫发道人“活”了过来,与残存在形骸中的执念相结合,便如婴儿初生,受外界刺激,接收外界信息,不断完善神魂结构,以其勃勃生机,重塑灵明。

只是此时的紫发道人,一则在前遭人伐破神魂,先天阳气丧尽,在这点上恐怕连鬼修都不如,日后精进难上加难;二则前尘往事的记忆,也不知损折了多少。

这等情形下,就算“死而复生”,还是原本的紫发道人吗?

余慈更由此发掘出心底深藏的某事,一时深思,浑然忘了下方的局势变化。

当其时也,穹庐社已经安排好了“擒龙网”。此件法器分上下两层,下层渗入地下,触地成钢;上层隐入虚空,看起来虚无一片,实则坚韧牢固,一旦沾身,就切入骨肉,截经断脉,目标便是活着出来,也是个废人,十分阴毒。

这类法器,本应该是预先埋伏,做陷阱使用的,但此时的紫发道人神志不清,停驻原地不动,用来也算合适。

戈执事很干脆,一旦布罢完毕,立刻出手收网。

然而虚空中无形的网络刚有显形的趋势,尚未被十绝灵幡霞光挥散的雾气深处,突然就飞射出半月形的刀光,且一出就是一套,成地煞之数,非但锋利无匹,其速度也是远远超出了音速,将要收拢的擒龙网,转眼就给切得支离破碎。

当然,擒龙网的杀伤也不是易与,刀光同样给绞碎了大半。

戈执事脸色发青,这件“擒龙网”是他的招牌法器,祭炼超过十二重,在步虚阶段,是极其可观的一类了。

可半路里杀出来的这套半月飞刀,无论是祭炼层次、法器质量,还是使用者的修为,哪个都不在他之下,还有一点,更是远远超出:

他娘的都不带心疼的吗?

擒龙网遭遇重创,想修复过来,怕都是猴年马月了。至于放出飞刀的那位,则要爽快得多,还残留的二三十道刀光,便如同飞舞的野蜂,掉头杀入了他们这边,一时弄得阵脚大乱。

“不要分心!”

常执事不是蠢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的打算。可混乱已经形成,谁也不乐意硬挨一记能斩开擒龙网的半月飞刀,个个上蹿下跳,连嚷嚷的常执事自己,也闪身避过两记斜斩。

真正的冲击便在此刻来临。

一架与正常载人飞梭仿佛,只是要更为敦实的飞行法器,从雾气深处冲撞出来,仿佛是发了疯的巨象,硬生生碾过一个为了躲避飞刀而分神的倒霉鬼,向着紫发道人的方向狂飙突进。

半途中,飞梭的门户已经打开了,却没有半分减速的迹象。

显然,飞梭中的人是接应紫发,顺势遁离。

这是个不错的计划。然而,飞梭中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下的紫发道人,和他们所知的那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没有明确的自我意识,也不分敌我。紫发道人面对“撞”来的飞梭,做出的反应就是将十绝灵幡刷动,霞光倾泄而下,转眼将飞梭淹没。

“师傅!”

不可置信的叫声从飞梭里透出来,很快又在气爆声中湮灭。

面对超乎想象的意外情况,飞梭里的修士展现出了惊人反应能力,门户来不及合拢,却有一件九层方塔祭出,高不过四尺,其外罡气流动,霞光竟然刷不进去,但速度和突然性是再别想了,飞梭也猛地阻滞。

常、戈二执事同时反应过来,不管紫发道人究竟是怎样的状态,天赐良机,如何能够错过?他们二人几乎同时发令,也同时出手,带动手下,当即掀起一轮合击。

虽说仓促之间,合击略有些散乱,可十多人浩荡的罡煞冲击,还有其中沉浮旋动的数件法器,依旧有着足够的破坏力。尤其常、戈二人讨了个巧,不去正面轰击悬立的方塔,而是集中力量破坏那停滞的飞梭。

既受到霞光冲刷,又遭遇层叠巨力的轰击,九层方塔所布罡煞不可避免收缩范围,使得飞梭难以周全,很快承受不住,结构崩溃。

还好方塔悬照,核心区域依旧算得上稳定,水波般荡漾间,把里面的人护了出来。

飞梭中塞了足有五人,有老有少,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涕泗横流,面目都扭曲起来,不管外间如何动荡,只往紫发道人那边看,显然就是刚刚大叫“师傅”的那位。

或许是真有“感天动地”一说,紫发道人处,十绝灵幡摆荡渐消,霞光收去。

不过,一行人中最醒目的,还是某个不修边幅的道人。其人头上道髻都是歪的,却用的是极其醒目的紫金道冠,且身上衣饰宝光隐隐,甚是豪奢。

见紫发道人收去了灵幡霞光,他咧嘴一笑,面对扑面而来的罡煞,袖口抖动,两道游鱼似的剑光射出,逆流而上,轨迹诡谲凌厉,锋芒所指,分明就是常、戈两个执事。

想到之前半月飞刀的锋芒,两执事不愿冒险,闪避开来。

哪知剑光临到眼前,一化十、十化百,纵不如七十二柄半月飞刀尽皆实体,然而虚幻莫测,更难拿捏。

两声惨叫,剑光幻影消散,亦有两个修士横尸当场。

常、戈二执事脸色铁青,显是怒气勃发,但他们也都是人精,也不管死的是谁,趁剑光由虚转实,方位确认的空当,齐齐发难,目标仍是直指九层方塔之下那些人物,想着趁那人分心驭剑之际,轰开防御。

哪知二人的攻击,依旧被宝塔挡住,常执事甚至是放出了南国妙手坊的连环雷火,可九层方塔悬空,其外罡煞层叠,怕不有几百上千层,柔如水波层涌,坚如山脉绵延,眼看着又是一件祭炼超过十二重的上等法器。

常、戈二人心中都生出了无力感。

他们心里其实很明白,若不是对方身边牵绊太多,以他们这些人的能耐,又哪能留得住?

这次行动,最要命的失误,就是没注意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家伙!

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世上,还有人管闲事管到这种程度!

常执事依稀记得,此界确有这样一位挥霍法器,全不当回事儿的强人,可急切间,又哪能想得明白。

目前的局势下,分心旁顾实在是过分奢侈。就是这样一个恍惚的当口,刚收了十绝灵幡的紫发道人再次动手,却是手臂前伸,遥遥指向他们这边。

五指之上,刺眼的光芒次第亮起,破空而出,分明就是煌煌剑气,还透着莹红光色。

“赤虹剑!”

此法和十绝灵幡一般,仅是上清存神法门中最粗浅的应用,却是将玄门正宗心法的高妙,以及浑茫大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十绝灵幡也顺势刷动,剑光如虹桥,霞光如江河,倾压而来,令人窒息。

最要命的是,那不修边幅的道人,也是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是脱离了九层方塔的护持,更不顾紫发道人的之前的“误伤”前科,借势而起,身上不知有多少层宝光连闪,径直扑上了剑光虹桥。

对穹庐社这帮人来说,“登”上虹桥,等于是上了奈何桥。

可对那道人而言,却是合击的关键生门所在。

借着掩护,骤然发力,连续数声爆鸣,夹杂着惨叫声,只听得常执事心头发颤,一瞬间的功夫,他们在此的手下,已经毙命大半,有一个阳神打破顶门,欲待逃生的,也吃那霞光刷落,消融一空。

攻不下,守不住,彻底没指望了……

至此,他心中战意全无,也不管剩下的人如何,祭出专用来逃命的飞翼,返身就走。

常执事反应算快的,可飞出不及十里,一声雷鸣般的暴喝,自耳孔直轰入脑宫。

那是紫发道人的大吼。当初追杀此人到山穷水尽之时,也听过类似的叫声。

只是那时是绝望,而此时则是贯入真意的狮吼虎啸。

常执事心神一激,气机紊乱,就在这迟滞的当口,有金光追蹑上来,却是一对颇具西方佛国特色的金钹,迎风便涨,乍分又合,咣啷一声巨响,将他全身拍得粉身碎骨。

几乎就在同时,紫发道人十绝灵幡刷动,将戈执事困于霞光之中,剑光虹桥抵至,戈执事手舞足蹈,往桥上“行”了几步,便是千疮百孔,生机绝灭。

至此,穹庐社在这边的修士已然全灭。

紫发道人一击得手,又扭头过去,空茫的眼珠子,盯着还在方塔护持下的年轻道士。忽地一应霞光、灵幡、剑光等异景消散,他也一头栽下,脸面都撞入泥土里,不知死活。

“师傅!”

那年轻道士情急,想要冲出方塔的护持罡煞,却很快给弹了回去,急切间又高叫“恩公”。

那位不修边幅的道士刚刚收回金钹,身形不停,一步跨到紫发道人身畔,将其抄起:

“快走快走,迟恐不及!”

说话间,却是又祭出一艘乌篷船似的飞舟,将方塔之下的五人整个地收进去,驾舟疾遁。

他身上的法器便似无穷无尽一般,临去前还放出一枚符盘状的东西,投入沼泽深处。很快云雾复起,并有天地元气磨转,将战场内外的气机残留搅得一团糟,任是谁也无法再从中查找出有关于他们的信息。

如此奇人,高空中的栖真也是大开眼界,而且,她也有模糊的印象,似乎从哪儿听说过这个道人的名号,可莫名有种阻碍,导致记忆不明。

心中稍一思量,那飞舟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忙驱车掉头,准备继续追踪,哪知辇车上的余慈突地开口:

“且等等。”

栖真不知道余慈是个什么打算,却没有半份折扣地执行,将辇车虚悬在半空中。

余慈发出命令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栖真也不多言,如此过了大约二十息左右,沼泽地上空,忽有烈风扫荡,吹卷千里,以至雾气大幅流动,将散未散。

眉睫之前,雾气飞流而过。栖真不自觉眨眨眼睛,心跳加速,在视线难及之地,正有庞然威压滚滚而来。

她下意识抬起头,正看到劫云之中,有一轮血红大日破云而出。

栖真被她光色给刺痛眼睛,险些就流下眼泪,心弦颤动更疾。不过好歹身后有靠山在,定了定神,再细看去,立刻就分辨出来:

这哪是什么大日!观其中央,正有一道黑线,往两边切分扯开,显露出核心部位迥异的幽绿颜色,仿佛是一只巨眼,缓缓睁开。

血日如眼眶,黑线如眼敛,那幽绿区域,自然就是瞳仁了。

劫云之中岂能容得他人气机运化?

当下那巨眼周边,就有雷电聚拢,环绕轰击,其血轮周边,时有扭曲。

然而其核心处,幽光森森,气芒亿万,蹿动不休,照射下来,弥漫数千里的雾气,都染上了一层绿膜。

光线更深透进来,扫过这一片沼泽区域。

吃光线射入,不管是矮树灌木,还是泥涂水池,一应实体,无论固态液态,都变得虚幻透明,将内部结构、藏蕴空间,全都暴露出来。

光线映照之下,栖真看自己的手,只见皮肉半透明,隐见血管骨骼,妖异可怖。

她打了个寒颤,如何不知,定是哪个极恐怖的强者到了。

与之同时,她又听到身后辇车中,余慈冷笑一声。

余音未尽,雾气深处,虚空扭曲,随即洞开,滚滚冥寂幽寒之气,喷吐而出,与外界天地元气相激,几如鬼泣。

栖真知道这是余慈的手段,她早先也做过功课,早听说“九幽盛宴”之事,心中就想:

这大概就是九幽冥狱了!

一念未绝,那虚空扭曲的最深处,扑啦啦飞出一道黑影,穿越虚空之时,数根乌羽飞落,随即化为幽暗的烟气,归于虚无。

至于黑影的本体,则迎风而长,像是乌鸦模样,只是双眸血红,头顶有三根竖翎,随风摆动,其间血光流转,给大鸟全身都涂染上了一层血色。

栖真努力辨别来历:“看起来像是三命鬼鸦!”

这种生活在九幽冥狱的异种,随修为长进,头顶渐次生出三根竖翎。这三根翎羽乃是第一等的灵物,据传有替死之能,三命鬼鸦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世间替难傀儡、巫偶,又或者续命丹药,只要能得这三根翎羽合炉炼化,效用可立增十倍,其价值不可估量。

可眼下,余慈召它出来……分明是撞上去的!

那三命鬼鸦发出粗哑的鸣叫,身化乌光,直冲云霄,目标直指那诡异巨眼。

眼看鬼鸦速度激增,劫云之中,巨眼瞳仁放出幽绿光束,隔空百里,便将其照个正着。

毁灭性的力量以“光线”的形式,透入鬼鸦躯壳之内,抹杀生机。

可就在此时,鬼鸦头顶,一根竖翎无火自燃,瞬息化灰,鬼鸦本身不见任何影响,反而速度再增,顶着幽绿光线,一个呼吸间,就破入云层,正正撞到那巨眼之上。

吃这一撞,巨眼上流转的血光,还有周边聚拢的雷火齐齐向内塌陷,将那片区域搅得一团糟,那巨眼神通,自然是给破个干净。

倒是三命鬼鸦,在劫云中打了个转,又掉头飞回,只是头上竖翎又少了一根。

劫云深处,雷音震动,又仿佛是某人的怒吼。

“喀喇喇”电光迸裂,一条粗逾里许,长逾万丈的手臂,便从巨眼破灭的漩涡中探出来,直取鬼鸦。

然而,这一击声势虽大,其实还比不过刚刚的巨眼神通。

天地法则意志焉能允许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当下十方雷火交织,将万丈手臂轰成粉碎。

三命鬼鸦则是施施然飞回到九幽冥狱,连着滚滚阴气,尽数回流。

此时沼泽中除了那些受阴气浸染,生机绝灭的树丛灌木之外,就再也见不到九幽冥狱曾开启过的痕迹。

栖真勉力维持着外表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翻天覆地。

也在此时,遥远的虚空中,有声音压过雷霆,轰传过来:“召劾九幽鬼物?可是余真人当面?”

余慈根本不理会,只对栖真道:

“走吧。”

对此时的他来说,若“阿猫阿狗”都要搭理,那世人公认的未来上清之主,也忒不值钱了罢!

不是他拿捏,只叹得力的人太少。

坐在辇车中,余慈心境清明,还有闲数一数目前手里的战力。

说起来,真要都是状态全满,不敢说拿出几个地仙大能来,三五个大劫法宗师绝无问题,且战力都是出类拔萃。

别说比那些大型宗门,就是与门阀相比,也逊色不了太多。

可再往下数,真人、步虚、还丹这三个境界的修士数目,就是万万比不得了。

以往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方面用过心思,信众是有一点儿,但与门徒的概念差别太大。

他也知道影鬼在搞些明堂,可那些冠着“盘皇剑宗”名头的人物也难以拿到明面上来。

能承继上清道统的,思来想去,也只有思定院那几位,修为又都弱了些……

好吧,除了无羽、回风道士、张妙林三个,竟是再没有能拿出手的人物了。

世间有哪个宗门里面,步虚、还丹修士的数目,加起来都还不比不过大劫法宗师的?

话又说回来,那几位大劫法战力,能在法理上和上清宗挂钩的,也是一个都无。

重振上清,任重道远哪!

坐在辇车中,余慈苦笑。

思路固然清楚了,想到的全是种种不足之处,真正该怎么做法,仍然没有一个定数。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像他这样,预都预不起来的,又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当初朱老先生只让他使上清传承不绝,而未提及重振上清门户,是否也有这类的考虑呢?

他并不沮丧,人无完人,认清自己的缺陷和不足,总比懵懵懂懂做蠢事强。

此时他虽然仍没有想出个计划来,却也是明确了,有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夯实根基,是当务之急。

余慈近段时间,也在研究宗门传承之事,还从玄黄那边抽了几本相关的书看。

知道那些门阀大宗,最健康的人才体系,大约是一代、二代的长辈中,有地仙镇压门派气运,再有数位劫法宗师,长年驻扎此界。

三代、四代修士里面,出类拔萃的也能进入长生境界,再有大量的步虚、还丹修士,作为门派的基石。

据说,大型宗门每十位还丹修士中,便可稳出一位步虚强者,至于由步虚而成就长生真人的,则是三十取一,再往上的话,就要看机缘了。

像离尘宗这种,在大宗门中位置比较靠后的,地处偏远,门人弟子少一些,比例要高一点儿,但也有限。

如此,大型宗门内,外门弟子、入室弟子、核心弟子加起来,总要有三五千人。

但问题是,每三千六百年的天地大劫到来后,真界中,一众劫修的伤亡率,高到八成以上,也就是说,五个人里,才能有一人全身而退,其余的要么是身死魂丧,要么是道基损伤。后者想再熬过下一回天地大劫,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大宗门阀很大程度上能够削减损失,可若要维持宗门不衰,基础的弟子还要再多三到五成,才能支应得起这一套进阶体系。

如若不然,就只能往中小门派里排去了。

所以说,兴起一个宗门,尤其是夯实大宗根基,绝不是一时之功,而是几代人的积累。

从这个意义上讲,此时世间仅有的那些上清遗脉弟子,可以说是最最珍贵的资源。

当年上清鼎灭,固然大部分弟子都遭了魔劫,但总还有无羽、回风道士的师长这类修士,星散四方。

一旦汇聚起来,有充足的资源供给,合适的秘法典籍,膨胀起来也非常快。

步虚、还丹有个几十人,一两代下去就是几百人;有个几百人,一两代之后就是上千人;以此类推。

就是紫发道人这样,非上清一脉,却因缘巧合修炼了上清法门的修士,也是难得。

今日损折一个,未来还不知道会耽搁多少时光,才能再培养出这等修为的弟子。

如果有可能,余慈真想将所有人都纳入到神主网络中,但那样和灭绝上清传承也没什么差别了……

想到虚空世界,他心头又是一动。

上清宗当年遭逢魔劫,真界的基业破败干净,然而其开发的多处虚空世界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留存?

就算九幽冥狱这等不太适合居住、修行的世界,只要有一定修为,捏着鼻子,狠下决心,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当年上清宗数万英才,就没有几个心志坚忍,卧薪尝胆的人物?

余慈轻敲车壁,思路渐开。

这么看来,太霄神庭真真是紧要之地,只有占据了那里,才能贯通与几个主要虚空世界的甬道。

在此之前,不妨多寻找一些流落在外的,就像是紫发道人所遇的那类,还有就是碧霄清谈上,涉及的死星等等。

当然,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上显示的“星辰”、“倒影”、“卵石”等对应的目标,也在搜索之列。

这些,就要分门别类,由信众,或者是影鬼那边去办了。

当余慈正在为不远的将来而头痛的时候,另一边,某个不修边幅的道士,正伸手挠动歪歪斜斜的发冠,叹道:

“上清存神之术,其名中有一个‘神’字,又有‘内感神明’之说,其实是真正不假外求的内修之法,以积精存气为要,运化五内,通达百窍,以致神明。只是他们以上清秘术应敌之时,往往以一驱百,化生万象,勾连天地星宫,召劾神明,生出种种神异之事,为外人所见,才又附会到内修法上。”

他之所以解释这些,是说给旁边的小道士听。

“刚刚听你讲起修行法,道爷我可是出了一身冷汗。亏你们师徒两个修炼到这地步,还没走火入魔,以后还是找一找真正精通上清法门的高人,纠正诀要,再修行的好。

“你师傅现在的问题是,体内魂魄元气的运转自成法度,又精妙纯粹,他死中求活,多赖于斯,至此已是天幸,若再强行改动,万一出了岔子,怕是不妙。”

小道士早已鼻涕一把泪一把,六神无主:“那……那该怎么办?”

不修边幅的道人又是叹气,没有直接回答,只对身边其余人道:“今天你们是受了无妄之灾,但能保得命在,已经不错,还是快快离开吧,日后也不要心怀怨愤……喏,一人一件土遁宝衣,每四个时辰可以激发一次土遁之术,遁出千里开外,现在就可以用了。”

那些人此时已给惊得魂不附体,便是有怨愤之心,也不敢表露出来,有比较会做人的就问:“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日后必然立起长生牌位,日夜奉香赞礼……”

“用不着,用不着,你们快走就是,迟恐不及。”

不修边幅的道士挥动袖子,自生罡风,将几个人远远吹离。

看那些人四散而去,他又对小道士讲:“我门中与上清一脉有些香火情份,当然,我知道你们不属于上清弟子,可既然修炼了上清法门,我也不好不管不顾,就给你们指条明路。如果你师傅还能醒过来,去投余真人……可知道余真人是哪位?”

小道士茫然摇头。

“不知道?算了,你们现在去投也是找死,不妨先去南国,也不要直接去,可以转道中南。前提是你师傅真能醒过来,如果不成……”

看小道士面上失色,他也叹了口气:“我再带你们一程吧,看看情况。真不行的话再说!”

说话间,他重新驾驭起乌篷飞舟,挑了个与前面离开的修士均无关联的方向,贴着沼泽,继续飞行。

然而,他们的运气才真叫糟糕,行不数十里,又有人追了上来。

更准确地说,是在前面截路。

“道友请止步。”

隔在十余里,雾气深处,已传出沉沉的话音。随话音一起的,是倏然张开,覆盖百里区域的沉重压力。

乌篷飞舟发出“咯吱”怪音,原因是遭受了超出结构承载极限的力量,若还要保持高速飞行,再一息的时间,就要彻底崩解。

“穹庐社真是耳目众多,触角遍地啊。”

不修边幅的道士长叹一声,控制着乌篷飞舟,慢慢停下。

此时,前方雾气中,刚刚说话的人现出身形,却是一位看上去颇是文秀的青年男子,他向这边拱拱手:“在下穹庐社南宫城,道长一身玄门修为,好生精纯,不知仙乡何处?”

“你们穹庐社势大,我招惹不起,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了吧。”

“看道长这一身打扮,还有言行举止,我倒想起一个人来……离尘宗实证部千宝道人,不知和足下该如何称呼?”

“千宝道人?那人不是珠光宝气,豪奢华丽,最是讲究气派的吗?”

道士哈哈一笑,又用手捅了捅已经快歪下发髻的紫金道冠:“区区一向懒散惯了,比不得那位。”

“那该如何称呼?”

“这个,叫我侠客罢。”

说罢,两边都笑,只是眼神隔空交击,凌厉如刀。

南宫城负手迈步,直向前来:“听说离尘宗近年来后起之秀频出,好生兴旺。甚至还有闲情,帮着别人家里培养弟子,教出了渊虚天君那样的人物……”

“侠客”眨眨眼:“什么渊虚天君?”

南宫城哑然失笑:“还有哪位,自然是不久前,借后圣神通,帝御之威,隔空大战东海那位神主的余慈余真人了。离尘宗不愧是中南巨擘,天下大宗,随随便便放出一个人来,都能有如此成就,佩服,佩服。”

他称呼“真人”,偏道“天君”之号,这可不是平时称谓里的送上的高帽,里面自有矛盾之处,当其时也,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余慈一人,享受这种待遇。

“侠客”又不是聋子瞎子,当时那场大战,过了都快两个月,正是消息风传天下之时,哪有不知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