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逆天而为,将原本福薄之人带回了山上。
三个人叫她一声公主,也是因为彼此都明白,是对方把他们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
只是这些事,鲜少有人知道内情,除了他这个当师父的。
他那徒儿,心里想的事又密又多。
山下的亡魂山精鬼怪,都喜欢来找她玩。
从她很小的时候,老人就知道他这个徒儿与常人有异。
仙门树下,小小的人儿揪着他的宽袖抬头问过他:“师父,为什么人要分三六九等,三界六道又要分人善鬼恶,明明山门里也有不好的事,就那些天天嘲笑四师兄是乞儿的人,还说我们修为不够,根骨一般,以后也成不了多大气候,还抢了五师兄得来的罗盘,还欺负山里修了气运的老虎,取了虎皮,还当着那小老虎的面,一剑断了它母亲的头,就为了那兽皮和灵丹,他们才是坏的!小老虎经常和我玩水,还带挖灵芝,连惹他们都没惹,他们做了恶鬼才会做的事,那些人可恶极了,我为什么不能打他们!”
“天道又为什么能容忍他们得道飞升。”小人儿嘟嘴:“这根本就不讲道理,我不要修这样的道。”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老人就知道,他的徒儿,以后要走一条太难太窄的路。
因为那是和所有仙门对抗的路。
但老人却高兴,他们虚明山,有这么一个人在。
他的大道,他正不了。
因为他觉悟不够。
可他的徒儿不一样,她总是让人惊喜。
他老了,很快也就不在了。
他相信,只要有徒儿在,虚明山就能在,山脚下的那些村民们,山上的那些鬼怪们,也都能在。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老人笑了笑,踱步踏云,入了药舍,任由乌云密布,笼了整个山头。
“这时候煎药要紧。”
老人就是这样,在别人看来,固执清贫,不懂变通。
采药的山灵精怪,看老人起炉,一个个凑过来,像是在交流。
“道长,崽崽在哪?”
“什么崽崽,那是公主,都说了已经长大了,不能叫崽崽了。”
“公主在哪?还没回来吗?”
“听说是回来了,但是生病了。”
“为什么会生病?”
“不知道,道长肯定知道!”
于是,叽叽喳喳,来了一群,那一双双眼睛在黑雾里看,确实有些渗人。
但老人已经习惯了,也明白它们的意思,笑道:“我那徒儿没事,只是现在给她煎药,需要一株筑心草,想请你们帮忙找来。”
“筑心草?老猪那有!我去问它要!”
知道是秦晚需要,它们肯定拼尽全力去取。
对它们来说,那个它们看着长大摇摇晃晃的小人儿,就和它们自己的孩子一样。
当然也有和秦晚差不多年岁,把秦晚当成朋友的。
山中灵怪,受秦晚恩惠多,早就分不清楚都有哪些了。
或许从小人儿四五岁时,就为了一只白虎,明明打不过那个比她高的修道人,却还是咬紧了压根在护着它们开始,一切就都不同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秦晚并不知道,就为了给她找筑心草,整个虚明山的灵怪们都在跑。
其他山峰的老道们,在看到虚明山乌云密布时,就已经走到了观星台。
“这一下,虚明山也就只能撑上半年了。”
“可惜了这一脉,唉,人啊,怎么能什么都不要。”
“谁说不是,枉费了他得了长生的字,还是这么没有道心。”
“清净子啊,清净子,为了几个根骨一般的徒弟,这么折损自己,实在是讲不通…”
“罢了,诸位道友,也都该明白,大限将至,到时候虚明山之事各凭本事。”
“你正阳山也不缺这些机缘,怎么还来分一羹?”
“你青城派不也是一样,呵,三天之后,论道大会上来定,虚明山那几个小辈,看看他们都输给了谁,将来以后就由谁来承这份机缘。”
“可以。”
“我也赞同。”
有句话说,秦晚小时候确实也没说错。
这些仙门各派,并不光明磊落。
虚明山只是气数将尽,清净子也还没有真正的殒,他们就已经开始商量着该如何瓜分虚明山的机缘宝物了。
这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是天劫将至。
秦晚睡得并不安稳,她说冷不是梦到了什么,而是真正得浑身发寒。
她像是五感都被封了,什么都察觉不到,到处都是黑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叫师父,没人应,叫师兄,听到的是鬼哭声。
在往前走,是一片又一片的死水。
浮在里面的魂问她,要找什么,她念了名字。
对方摇头,找不到咯,什么都找不到了,你还是不要执着了,去走一走奈何桥,喝一喝孟婆汤,就当一切都不存在过。
“那是天劫,你扛不住的。”
“你师父错就错在,逆了天道。”
“那一百多条人命本就应该没,那是那些山民的命数,他非要保一下,真是太顽固了,榆木脑袋说不听。”
“你也是一样,说过多少次,不要把这些山灵野怪叫过来,你当这里还是你们虚明山?”
“你那些师兄们,还不是因为你,才一个个的元神皆毁,你怎么就非要去救那些人呢?”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啊,我教不会,要不是因为你师父殒前,给了我机缘,我得了这个因,我才不想管你,你这种弟子,我们正阳山有的事,你怎么不去修恶鬼道,那么喜欢和邪祟混在一起。”
“就是,说来多搞笑,就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邪祟,所以她师父没了,哈哈哈哈。”
“她师父没了是因为救她,不好好修道的人是她。”
“这样啊,也对,她从小就不听话,长大了更是,以为自己是公主就了不起了,还惹我正阳山的人,也不想想我是什么根骨,她一个凡人,配吗?”
越来越多的话,在她的耳边说着。
她没有听,只问着那滩黑水:“怎么样,我师父师兄,才能回来?”
黑水说:“除非天道尽毁。”
秦晚猛地睁开了眼!
额上已经布满了汗。
她看着替自己擦汗的少年,忽的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