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我站在不足五米宽的街道中央,羊油与炭火交织的浓烟在视网膜上凝成淡黄色滤镜。二十余个油桶烤炉沿街排开,商贩们用液压钳“咔嗒“剪断捆肉铁丝——每捆肉串足有成年男子小臂粗,暗褐色肉块表面结着冰霜,铁丝勒痕处渗出淡粉色血水,滴入炭火时腾起裹着羊毛膻味的青烟。
低头看向双手,加厚劳保手套已染成赭红色,掌心躺着两捆褪色红绳系着的肉串。挤进摊位支起烤炉时,隔壁摊主甩来半瓶浑浊液体:“新来的得用老卤引火。“油脂触火刹那,幽蓝火苗窜起六十公分高,肉串表皮瞬间结出焦褐脆壳,内里渗出的血水在烤架上汇成粉红溪流。
食客从烟雾中浮现:油亮皮夹克老汉用断齿铁梳扒拉瘦肉;仿貂绒大衣妇人用断裂眉夹翻拣肉块。一位化工厂防护服青年吞咽掉最后一块肥肉时,脖颈肉瘤随喉结滚动:“在巷子尽头,找戴黄袖标的人结账。“他油腻的手指向街道深处
残存的七串肉呈灰白色,扔了有点可惜自己烤着吃了吧吃着自己考的串感觉还不错肉质如棉絮松散,就是骨髓管淌出的淡绿汁液带着点蓄电池酸涩。沿着街边的摊点走到小街尽头,穿过铸铁拱门来到一条幽深的胡同,胡同两侧朽木门板渗出过期豆瓣酱与机油的混合气味,第五个拐角墙根堆着2018年产降压药盒,铝塑板上苔藓侵蚀了生产批号。湿滑的青石板路延伸向胡同的尽头,两边的门都紧闭着,不像是有人会给我结账的样子于是我向着胡同深处有光透过来的地方走去。
穿过那道光我发现外面是延展至地平线的五层筒子楼群有点像80年代的大厂生活区,楼间距不足三米,违建阳台使楼体膨胀成肿瘤状。空中晾衣绳交织成苍白蛛网,“XX化工厂1998“字样的床单在酸雨中翻飞,黄褐色水渍在地面蚀出蜂窝凹坑。
锈蚀的地铁车厢横亘在十字路口,残破的车窗玻璃上还黏着褪色的“XX号线路线图“。直径两米的圆形钢锯悬吊在车厢顶部,锯齿边缘淬火的幽蓝冷光刺破暮色,随着机械臂的每一次下压,金属罐头被剖开的尖啸声与人群的沉默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传送带的生锈滚轮发出吱呀摩擦声,运送着形制各异的罐体:
印着“XX军用午餐肉“的墨绿漆铁罐,标签被划痕覆盖了生产日期
裹着俄文报纸的玻璃水果罐头,封口蜡早已龟裂
膨隆变形的自热米饭铝箔袋,表面结着盐霜
钢锯落下的瞬间,罐头内部的世界在切口处暴露——
午餐肉铁罐裂成六片铁花瓣,暗粉色肉砖表面浮着结晶的硝酸盐颗粒
黄桃玻璃罐绽出冰裂纹,糖浆裹着果肉淌进接驳的塑料澡盆,2019年的生产批号在玻璃断面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