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封暄(2 / 2)

司绒 容溶月 2488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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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重兵把守。

连句桑都不能进。

九山有苦难言,昨夜殿下往火里冲的那一刻都快把他吓昏了。

这一冲,出走的是殿下的理智,动摇的是北昭的国祚。

而今日,司绒公主昏迷不醒,殿下看着也被扒了层皮,这是东宫近卫自启的完全防御状态。不针对谁,是无差别防卫。

九山望着头顶,这天可千万别塌。

句桑背着手站在十丈开外,熬了一夜的眼眶通红,颧骨上是一拳被砸出来的淤青,和黑武站在一块儿,黑武指骨上同样带着红。

木恒不敢扒拉这时候的黑武,黑武已经疯啦,连句桑都敢打,他若敢扒拉上去,指不定就要削他个半死不活。木恒只好退而求其次,扒拉着稚山的肩膀,往常他们并不亲近,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但稚山尽管不耐烦,却没有推开。

他们都在沉默地望着中军帐的方向,呼吸间流淌着同一种情绪。

天地间陷入安静,沉默没有疆界。

连鹰都敛翼歪首,停在中军帐顶。

风匍匐在脚底,白灵坐在帐帘旁,在万籁俱寂里摇了下尾,发出低低一声“嘤”。

苍鹰展翅,扑腾开了沉闷的空气。

几人立刻往前走。

吴青山撩开帐篷,拂开重甲加身的东宫侍卫,抬手给了一个安心的手势,不等这些人开口,操着那一口山南腔:“安心啦安心啦,没外伤,没内伤,进河里泡了一下冷到了,小姑娘又不是铁打的,发热嘛,一时半刻醒不来。”

句桑松一口气,转头看黑武,却发现黑武已经转身走了。

*

帐篷里苦药味浓重。

司绒烧得脸发红,到下午时醒了一会儿,但认不清人似的,时而发着抖,翻来覆去地说几个词——“船、唐羊关、阿悍尔。”

偶尔会在话尾巴里把阿爹、阿娘、哥哥叫一遍,就是没有叫封暄。

她呢喃时,封暄总勾着她的一只手指头,在她指头上摩挲,能让司绒静下来。

封暄出乎意料的平静,给司绒喂了药,擦了身,额头敷上冰帕子,就坐在床沿守着人。

但仔细看,封暄眼底血丝非常重,袍子在返程的船上换过了,后背和左臂都有干涸的血,在黑色的缎袍上洇出了更深的痕迹。

封暄在冲入火中时抱住了司绒,用后背挡了船只倾斜而砸下来的木块,背上烧伤连着砸伤,换衣时连着皮肉扯下来,他一声也没吭。

从火里到水里,从水里到船舱,实际上过得很快。

可是封暄回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再想就是空白,没有冰冷,也没有灼痛,那是一种完全虚无的空洞。

他被时间推着往前走,找不出时间流淌的痕迹,只要错开眼,便有种陷于真实与幻觉之间的飘浮感,不踏实。

只有看着司绒。

只有不错眼地看着司绒,才能确认她真的从火里出来了。

封暄低头吻了吻司绒。

司绒在昏睡中攥紧了他的手。

*

一下午过去,司绒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封暄给她喂了药,把碗端出去的片刻听到点儿响,再回来发现她蜷着身,在哭。

哭得特别小心。

哭得特别可怜。

鼻梁通红,眼泪从濡湿的睫毛里一点点儿地渗出来,像乖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敢讲,只小声小声地啜泣。

封暄整个人要被这哭声揪碎了。

他拿手指头抹掉了眼泪,半蹲在床边,额头贴着她,每一声轻哼和抽噎都准确无误地打中他,在抽噎声里,还夹着几个“封暄。”

他挨着司绒问:“谁欺负你了?”

司绒抽了一口气,哭得整张脸潮红,额上透了汗。

他没敢堵了她呼吸,一下下抚着她的背,问:“是个叫封暄的吗?”

司绒含糊地跟了句:“封暄。”

他摸着点儿汗,便给她贴背置了一方帕子,免得汗湿了衣裳再换又要着凉,便顺着她的气,边说:“封暄哪儿敢啊。”

司绒哪能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烧得难受,难受就想叫人,嗫嚅着又唤了声:“冷。”

封暄给她掖好被子,把人拢在胸口,下颌抵着她额头,哄着生病的乖小孩儿。

晚云融于归鹰的翅翼,红日沉于雪野的时候,一队轻骑跨桥而来,哈赤大营无人敢拦。

为首一人身躯魁伟,下巴冒点儿胡茬,腰配弯刀,快马途径处,错落着阿悍尔士兵热情的招呼声。

瞧着和和气气,可那马匹直到中军帐前才停下来。

一日未曾露面的太子殿下亲自迎出来。

而后两人寒暄两句,前后入了帐篷,中军帐的封禁才无声解除。

“满帐子都是药味,把帘子拉一角。”

“米粥加点儿糖,司绒小时候生病便吃这个。”

“兑温温的蜜水来,病着的人嘴里苦,沾点糖味好得快。”

几句话撂下来,帐子里的人无声进出,拉帘子的拉帘子,熬米粥的熬米粥,顷刻间便把帐子里的气氛带得轻松了些。

“坐。”帘子撩起了一角,赤睦大汗端坐在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