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拿着花一怔，人已经跑远。

沈兰泊跑出去几步后像一只快乐小狗一样弹跳着回头，朝他挥手笑着：“那拜拜，下次见！”

他一身在舞会灯光下忽明忽暗，整个人因为奔跑时的跃动回眸而显得鲜活无比，林熹那一瞬怔住，用力跟他挥手：“拜拜！下次见！”

而李璀则站在不远处，回眸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愈加烦躁沉闷。

沈兰泊爽朗笑着回头，脸上的笑容却转瞬即逝，变得沉郁冷漠，正对上了在几米之外竟还等着他的李璀。

沈兰泊晚上喝了不少酒，也没什么力气笑了，朝他摆摆手走上前，丢手机给他：“喏，帮你要的微信。”

李璀一怔，这不是他的手机吗？

“你什么时候……”

沈兰泊混迹三教九流，什么偏门功夫都会，当然是在李璀不注意的时候顺手就摸了过来。

“别问，问就是你掉的，帮你捡。”

李璀看向他的神情更加探究，半晌，竟莫名其妙问了句：“……你真是沈兰泊？”他记忆里的沈兰泊真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他从前一点印象没有。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沈兰泊随手拉开车门，直接一屁股墩坐进去，懒洋洋地给他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眼神抬眸示意，“来吧。”

这一瞬，李璀竟心底无端生出了想要逃离的感觉，可双脚竟生根，将他牢牢扎在原地。

停车场上方刺眼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斜斜地拉长，晦暗难明。

李璀深深地盯着沈兰泊的眸子，那一瞬，他竟直觉地相信，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眼前这人用一种似乎残忍和戏谑的态度，不仅嬉笑随意，还恶劣地煽风点火。

深夜，李璀收到了助理发来的资料。

当年在荒山上落难，和他同时困在山洞里的小孩，就是如今的林氏小少爷林熹，因自幼身体不好，在出了那次意外后就高烧不退，将一切都忘了，并被送往英国乡镇长大，直至今天上午才刚刚回国。

而因其名“熹”，意为晨光，所以家里长辈都喊他“小光”。

李璀拿着资料站在偌大的办公桌旁，死死盯着资料上幼时小光的照片，心底竟没有意料中生出几分喜悦来。

只是一种不甘心的尘埃落定。

沈兰泊躺在床上睡得正着时，前世前前世，甚至前前世的记忆不断纷扰复杂地在他脑海里搅着，他难受痛苦得蹙眉，梦里死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他总是最后一个死的。生离死别，不断在他的梦境上演，他痛得心脏搅着说不出话来，只有满脸的泪。

“沈兰泊……沈兰泊！”

“你醒醒！”

沈兰泊突然惊醒，满脸都是湿的，难受的情绪和记忆如潮水般迅速从现实退潮，他一愣，浑不在意地伸手揩了下眼泪，双手撑着坐起来，才浑然不在意地看向对方，一愣：“欸？是你叫醒的我……”

李璀压下原本要问的话，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满脸的泪，问：“……你做噩梦了？”

沈兰泊耸肩，不甚在意地低头笑着摇摇头摆手：“没没没。”

“梦到什么了？”李璀却坚持问。

沈兰泊为难地笑，“不说了吧。”

“说。”

“梦到我……跟人做那档子事爽哭了。”沈兰泊一脸腼腆。

“…………”李璀。

沈兰泊说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我梦里那么幸福，你不该叫醒熟睡的人。”

“可你看着就要窒息而死了。”李璀冷冷盯着他道。

他懒散地坐起来，一脚敞开，一脚屈膝，单手随意拍着膝盖，抬眸看他：“那如果我醒来后，呆的这个屋子着火了，里面却封闭，狭隘，万难破毁。我还是要窒息而死，梦醒之后无路可走。”

沈兰泊目如深渊地看着他问：“我本可以在梦里幸福地死去，醒来却要面临无尽地绝望，你……你又该不该叫醒我呢？”

李璀闻言眸光微闪，许久，他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眼时，定定地看向沈兰泊，回答：“如果我是你，我会叫醒我。”

沈兰泊一怔，随即乐了：“然后两个人一起被熊熊大火烧死吗？”

李璀挑眉道：“那可未知。”

沈兰泊听得心头一顿，难以直视他的目光，别过头去，砸吧了下嘴，往后随意地躺了个大字，破罐破摔道：“呵！我偏不……”

李璀见他不语，单刀直入：“调查结果出来了，你说的没错，林熹就是当年的小光，我……一直都认错人了。”

沈兰泊拉上被子盖着头，阴阳怪气道：“哦。那恭喜你啊，失而复得，喜觅良缘。”

李璀见不惯他这么蒙着被子和自己说话，一时间想到他下午还对林熹那么奴颜媚骨的，转头对自己就没好脸，胸腔里的火蹭蹭蹭地上来，直接大步上前，一把将人被子扯了，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好好说话。”

痛失温暖的沈兰泊瞪他一眼，故意夹子音：“窝好好嗦话了呀~~”

李璀一口气噎住差点又被气到，他不怒反笑，一把大手拎起沈兰泊的衣领，眸中似闪着幽幽的小火苗一样，从那夜在荒山上遥遥四目相对到现在，这人出现的每分每秒都让他莫名不爽和火大。

就像是故意踩着他的痛脚一样，狠狠给他几记铁拳，捶得他晕头转向。

沈兰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故意梗着脖子迎头挑衅，夹着夹子音茶香四溢起来：“李璀哥哥，你大半夜出现在我的房间，爬上我的床，让小光知道了不好吧？他可是你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白月光呢……”

李璀脸色铁青，明明他和林熹还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此刻在沈兰泊嘴里倒成了他出轨似的。

出轨……

与其说出轨，倒不如说是……脱轨……

从沈兰泊的出现开始，一切都在脱离原本的轨道。

沈兰泊素质不详，遇强则强，再次贴脸开大，直起身来，直接伸手揽上他的肩膀，“毕竟，你们才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啊。”

他嘲讽拉满：“李璀，这就是你的命运，你怎么逃啊。”

“你怎么逃……你告诉我。”沈兰泊忽然语气加重，无不恶毒地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逃！”笑着笑着，一行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抹月光扫过，恰好照在他眼睛上。

李璀一怔，感觉心里某处像是被烫了一下，滋滋地响，火辣辣地疼。

但随即，他便清醒过来，一把甩开他站了起来，蹙眉丢下一句：“神经！”转身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