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笃定的结论猛地从心头浮现:
这些人在做前期准备,马上——“我”就要被删除了。
对这从脑海中突兀闪现的结论没有任何怀疑,涉世未深的实验体只感受到尘埃落定的笃定和疲惫,自由的气息堪堪拂过脸颊,必然的终结就已经到来。
自己已经被毫无反抗的抓住,马上就要开始“人格式”重写。
沉浸在敌人对于自己最深重的恐惧诱导中,黑之十二号没有任何怀疑,巨大的悲哀让他忽视了所有的一切不协调。
也许斯特芳马拉美的幻境对于正常的人类百试百灵,但是对于没有梦的黑之十二号绝不应有如此大效果,但这暗示却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这个理论上只够迷惑感官的幻境成功的欺骗了黑之十二号。
……与其被他人完全的抹消,果然我宁愿自己选择毁灭的结局。
“浸泡在营养液中,马上就要迎来消失”的实验体闭上眼,开始吟唱从诞生就印刻在脑海的诗句:
“——汝将仇恨、麻木、绝望,同汝往昔饱受苦恼的兽性,汝向吾等复仇,噢,在无辜的夜晚,有如每月一次鲜血过剩的涌流。”
然后——
就变成了一人一幻影现在蹲在这里,方圆五公里内所有人都被疏散,也不被允许看向这里的现状。
「兰波」头疼地揉着额角,在得知马拉美对亲友最后塑造的幻境后,他简直血压下一秒就要爆掉。而一旁恶劣至极的同僚还在喋喋不休:
“什么啊,我只是吓吓他而已,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
简直让奔波了数天的谍报员杀心骤起。
几百米外,没有再被任何视线投注的“黑之十二号”安静地漂浮在原地:
如今的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爬满了黑色的、形似卢恩文字的不详纹路,黑色的细雪仍在他身边飞舞,伴随着身边空间的爆鸣声不断地闪烁,
大气仍窒息着,森林也安静着,畏惧这人形“火山”不知何时到来的爆发。
事情确实大条了,「兰波」摸了摸口袋:好,火柴盒和烟都在。
啪嗒——
先抽根烟吧。运气不错的话,接下来就要长期戒烟了。你说对吧,「保尔」。
“呼——”
抽完手中的香烟,「兰波」碾灭了脚边的烟头,然后抬脚踢了踢蹲在一边的马拉美,全然不顾对方指控的目光:
“找个地方呆着去,我要关闭它。”
上一秒还面带指控的青年立马变脸,露出轻快的笑容:
“真是太可靠了,通灵者,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
……小心一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现在的它不会被我的幻境迷惑,刚刚我尝试对它释放敌意,他反击的方向是我本体所在之处。”
怪不得这家伙明明只是个幻影,结果从头到尾半点用都没有。
没去吸引注意力引开亲友,而是没几下就像个鹌鹑一样跟着自己一起蹲这里,不敢看向开启了“门”的「保尔」。
“那我就先撤啦。”一个旋身幻影消失了。
麻烦的家伙离开了,「兰波」终于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亲友。
——没有任何反应。
开启了“门”后的兽仍沉默地漂浮在原地。
这就是「兰波」为何从始至终没有看向对方的原因:他是绝不会对重要的亲友产生任何敌意的。
不过还是保险起见——
金色的方块旋转着落入地面,下一秒亚空间就隔绝了一切,遮盖了「兰波」和黑之十二号的身影。
而当亚空间再度开启时,只剩下慢慢走出的黑发谍报员和被他抱在怀中的男孩。
回收了黑之十二号并发出安全信号的二十五分钟后,「兰波」终于见到了马拉美:此处指真身。
飞速驶来的车队中,其中的一辆军用吉普直到在「兰波」几米远处才嚣张地打了个弯,让正对迎面而来的滚滚烟尘的谍报员皱紧了眉头。
下一秒副驾驶上的金发青年就快活地探头: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家伙。”
而一边急忙下车的随行人员已经快步上前为「兰波」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黑发的谍报员没有理会这个糟心的同事,一手抱着亲友,一手撑着皮质的座椅,轻手轻脚地坐了上去。
吉普的空间不小,但是对于一个青年外加被他横抱着的实验体就略显逼仄了。
坐好后,「兰波」左右看了看距离,将男孩在怀中的姿势略微调整,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以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直到马拉美不死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当然是按照原计划,它就交给你了。”
谍报员半捂住了实验体的耳朵,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吵醒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睡得香甜的对方。
“什——!……玩笑话就免了,我是不会接收的,一不留神这家伙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我。
上面在想些什么啊,这种危险的家伙就算再强也得赶紧销毁啊,一看就很记仇。”
“所以说——任务失败?马拉美,你这样让我困扰的。”
直接的瞪了一眼提高声量的同僚,「兰波」放下了捂着男孩耳朵的手,小小的亚空间从他掌心脱出,又猛地扩张,将黑之十二号包裹在静谧又温暖的金色中。
我是不会把「保尔」交给任何人的。这样想着,「兰波」慢慢地说道: “我们可以把他交给军方。”
“你该不会觉得军方能拿这家伙有办法吧!?哦——我明白了,你这和波德莱尔一样的坏东西。”
……
车子极速地向不远的阿尔卑斯作战群总基地驶去,马拉美在交流结束后也安静了下来,谍报员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