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凄紧。
渝州城大雨盆泼。
祁寒舟眼前一片模糊。
连成线的雨水阻挡了他的视线。
他浑身冰冷,看着眼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妇人。
妇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动作看似凶狠,力道却没有多少。
她的手在颤抖,雨声盖不住她喉咙里绝望的呜咽。
“对不起,舟儿,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娘对不起你!娘和爹都对不起你!”
“你弟弟,他坚持不住了!”
“他还小!他离了爹娘不能活啊!”
“舟儿!别怪娘!”
“别怪娘啊!”
“舟儿……”
祁寒舟始终无法看清她的脸,也许是因为雨水太大,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里也含着一层水雾。
他只记得她一双被泪水和雨水浸透的眼眸溢满了悲伤。
心跳加快,心脏像是下一秒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他猛地睁开眼。
雨停了。
风歇了。
丛林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清冷的寒气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是做梦了,重新回到了被抛弃的那一刻。
祁寒舟坐在潮湿的地上,摸着自己软趴趴快要贴到后背的肚子。
从他刚穿越就被抛弃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整整一天时间了。
这段时间里,他是滴水未进。
不对,喝了几口雨水。
他的肚子和他的兜一样空荡荡。
别的穿越者不是王爷就是官二代,再不济也是农二代,至少衣食不愁,他倒好,一穿越就是难民。
还是一个七岁就被家人抛弃在逃难路上的难民。
祁寒舟甚至不知道原主的死因。
饿死?
渴死?
吓死?
自己求死?
或者是悲伤过度死亡?
祁寒舟不关心这些。
他只关心该如何活下去。
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小问题。
“好饿啊。”
祁寒舟穿越前不说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
什么时候体验过现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感觉了?
再过两三天,他估计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真好,他是史上死的最快也最窝囊的穿越者。
“真是给广大同胞们丢脸了。”
其实换个时代穿越,他也不是不能自食其力。
只是他运气实在不好,穿越到了五代十国。
局势混乱,战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天灾人祸一同上演,民不聊生。
他压根儿不敢乱走,否则走进了难民堆被饿疯了的人煮了吃了,那可真就玩完了。
死好歹也要死得体面点儿,他可不想被人煮了吃。
祁寒舟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晚上的林子里格外寒冷。
再加上白天刚下了雨,湿气又重。
寒气直往祁寒舟骨头缝里钻。
很快祁寒舟就被冻得嘴唇发紫。
祁寒舟也不在乎了。
反正注定要死。
他也不是第一次体验死亡。
毕竟他是被汽车撞死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比起上一次死亡,至少这一种不用挨疼。
祁寒舟苦中作乐。
卖火柴的小女孩儿至少有火柴。
他这个小男孩儿是真一无所有。
嗷呜——
隐隐约约几声狼嚎传入祁寒舟的耳中。
祁寒舟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预感。
黑暗中。
几双绿油油的瞳孔散发出饥饿的光。
祁寒舟慢慢地向后挪动。
绿幽幽的眼睛紧锁着他,缓慢地从黑暗中暴露出身形。
三只骨瘦如柴的恶狼缓慢地伸出了前爪,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尖锐的牙齿泛起寒光,涎水挂在利齿上。
他的确想死,但不是葬身狼腹、死无全尸啊。
这种死法太惨了。
祁寒舟的双手打颤。
如果他此刻是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也许他还有跟这三只恶狼搏斗的机会。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儿。
浑身上下都没有多余的二两肉。
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
因为太饿,甚至都要虚脱了。
连跑都跑不了,更不用提搏斗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了。
从狼嘴里散发出的浓郁腥臭气味熏得祁寒舟想吐。
那股子味道不仅是血腥气味,还有一种腐臭气息。
这狼可能吃了腐尸。
想到这里,祁寒舟胃里一阵翻滚。
恶心感都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狼嚎尖利,划破祁寒舟的耳膜。
三只狼大张着嘴,伏低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猛地借力而起,朝着祁寒舟扑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祁寒舟瞪大眼睛。
一道银白剑光从他的眼底掠过。
祁寒舟回过神来时,几条恶狼已经倒在了地上。
脖颈处喷出鲜血。
浑身抽搐着停止了动弹。
这一切快的跟特效似的。
祁寒舟喘息着,腿一软,要不是提前扶住了树干,他得丢人的摔一个屁股墩儿。
祁寒舟望着眼前身影,眸中满是震惊。
高手啊!
难道他的机遇来了?
危难关头遇高手出手相助,这不是典型的起点男主剧本吗?
祁寒舟的心重新热了。
他又能重新启航了。
他眼前站着一白袍人。
对方身材高大,手执利剑,面容刚毅,一身正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祁寒舟,眼中似有怜悯闪过。
祁寒舟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七岁面黄肌瘦的少年。
那么……
抱大腿!
祁寒舟眼睛一亮。
“你的父母呢?”
白袍人开口。
祁寒舟浑身一僵,缓缓地低下头:“不要我了。”
他对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并没有感情。
对方抛弃这具身体,也算是了结了这一段生养之缘。
可他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一个七岁的刚被抛弃的孩子。
白袍人溢出一声叹息,感叹世道之艰,他注视着眼前的男童良久。
如果他不管,那么这孩子终究活不下去。
乱世之中,一个小孩儿想要活下去,何其艰难。
他终是心有不忍,即便是无法解救天下人,至少不能对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