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强咽了一口口水，对于老乔这古怪的XP，他也只能感叹于这个畸形时代的包容性之强。

但郭强越想越不对，胡湘此时说话的口吻并不像是朋友之间的正常闲聊，反而更像临终老人死前的谆谆告诫。

觉察到郭强投来的疑惑眼神，胡湘随手丢给他一根塑封的能量棒，随后自顾自的解释道：

“这次任务成功还好，但如果失败，我大概率是活不长久了。”

郭强才撕开能量棒的塑胶外衣，刚要塞入嘴里，可听清胡湘所说时，手中的动作蓦然停顿，“额...如果这趟任务很危险，咱们可以不去，没必要死磕...雇主应该不会追究责任吧？”

胡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僵硬的木讷微笑，“这次任务的实际雇主就是我自己。”

面对郭强疑惑的不解目光，胡湘再次开口说道：“我得了很严重的「机械病」，活不长了。”

郭强吞咽能量棒的动作骤然停顿，能量棒在口腔融化，这种能量棒正常情况得搭配「味觉更改插件」食用，像他这样直接吞食，应该无色无味才对，但在听见胡湘的解释后，郭强口腔中竟浮现出奇怪的苦涩味道。

一时间，苦涩感沿着食道侵入内脏，竟让原本饥肠辘辘的郭强有些难以下咽。

机械病，这是郭强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在记忆中，郭强深知机械病所造成的危害，在这个高度义肢化的赛博时代，每个接受过改造的赛博格或多或少都患有这种病症，只是严重程度不一样罢了。

但作为一个纯粹的自然人，郭强并没有确切体会过这种常见却危害极大的病症。

他只知道，机械病作为新世纪最普遍的疾病，至今也没有有效的救治手段，最常见的治疗方法就是哪里染病切哪里。

“机械病而已，没有严重到致命的地步吧？”

胡湘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钢铁楼宇以及街道两旁落魄的人群，眼瞳中的冷漠淡然极为罕见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些事物的深深留恋。

“肝脏、肺叶、皮肤，乃至整套的生殖系统，浑身上下能切的我都切了！”胡湘用略微泛红的眼睛看向郭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遗憾的语气解释道：

“可机械病已经扩散到脑组织，彻底没救了。”

郭强手中的能量棒悄然滑落，他第一次在胡湘身上看见那种独属女人的凄楚姿态，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迅速占满他的心房。

尽管郭强和胡湘才刚接触不到一天，但脑海中混杂、交融的记忆却让他和胡湘极为熟悉，一切似乎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这种源自记忆深处的熟悉感让他此时颇为难受。

恰在此时，一名无视交通信号的路人，径直行走在马路上。

胡湘双眼泛红，不仅没有避让，反而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嗡嗡！

紧接着，美式肌肉车的引擎发出震耳轰鸣，速度直线飙升，电子迈速表上的指针迅速向右侧拉满！

郭强被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拽向座椅靠背，纷乱的思绪也被从无力感中扯出。

嘭！

美式肌肉车坚硬的保险杠和路人发生亲密接触，尽管路人身上挂载着几件光鲜亮丽的赛博义体，可在美式肌肉车那超过两吨的体积外和两百迈的急速面前，一切都显得格外脆弱！

路人覆盖义体的身躯在碰撞中，就像是被踩压的气球一般，迅速变形扭曲，整个身躯瞬间被汽车强大的动能撕成碎片！

郭强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呆呆望向驾驶位上的胡湘，她明明可以避开的，为什么要将那个路人碾成碎片！？

只见胡湘双眼通红，猩红血丝侵满整个眼白。

她满不在乎的掰动雨刮器开关，把黏在挡风玻璃上的糊状血肉以及零碎的机械元件刮掉，用含糊不清楚的癫狂语调低声呢喃：

“妈的，我才不会这样窝囊的死掉，我要活着！”

“我要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