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声音不大对,但一开始他口齿还是清楚的,说得还挺有条理。”他道:“可内容嘛——”
沐晨翻了第二个白眼,相当之明显的哼出了第二声,语气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愤怒……以及尴尬?
贝言微妙的摇了摇头,继续吐露实情:
“杜衡当时是一面扭打,一面在大声哭喊,情绪非常亢奋。但他口口声声,却坚称自己是南朝的先帝,那位衡阳王的皇考,口吻中句字字句都是自称为‘朕’。”他道:“这已经足够耸人耳目了,偏偏他哭喊了片刻,又直指着沐先生叫骂,说——说衡阳王心术狡诈奸猾,天性凉薄阴狠,明明有治愈疾病的良药,居然能坐视幼弟挣扎垂死而无动于衷。摆明了是伪为驯顺暗藏异志,居然对手足兄弟作此禽兽不忍为之事……”
贝言记性极佳,稍稍回忆之后就将杜衡的嚎叫给说了个大概。不过他赶到别院时少说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这五六分钟里杜衡满地打滚难以压制,搞不好已经说出了什么极为惊天动地的暴论。也无怪乎下面围聚的仆人瑟瑟发抖语无伦次,一副即将被灭口的惊恐惨象。但向亮越听越呆,却忍不住瞥了沐晨——以及他身后那个粗具人形的纱布包裹一眼,显然是大觉匪夷所思。
沐晨注意到了这怪异的目光,于是哼出了第二声:
“应该不是有意装出的这副模样。”他漠然道:“我叫人检查过。”
显然,在杜衡嘶吼出一长串匪夷所思的恐怖暴论之后,沐晨的惊慌愤怒简直用脚后跟都可以预料。如果在他仔细的搜检下都找不出什么破绽——那这九成就是真的没有什么毛病,绝非杜衡借机装疯,恶意隐喻——但要是有这么个前提,那这玩意儿的问题可就大了!
向亮缕了缕思路,决定按顺序解决满脑子的疑问:
“——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不知道。”贝言摊了摊手:“我们让医疗组的人看过了。但他们也很迷惑,说致幻剂中毒临床见过不少,但一般也就是看到什么小人小花漫天星,各种各样怪异的图像和形状。这种连声音都会剧变的症状,确实没有什么案例。我们想来想去,只好把人送到阁楼来,让那个姓萧的药人看看……”
说到此处,贝言忍不住也嘘了口气,对着阁楼上层翻了翻眼皮:
“这姓萧的药人倒是蛮有一套的。他说这是丹药未经锻炼丹毒未清的症状,然后说这症状他经常看见,各色试药的人服下丹药之后,往往便会被鬼神附体,说出隐抑许久的冤情;南朝皇帝对此极为青睐,常常用作审案的灵药。因此——因此他建议衡阳王,要是听到了服丹后的什么荒谬言辞,千万不要掉以轻心,须知妖不胜德,只要衡阳王知错能改,勤于修身,一定能弥补前非。”
不用再说下去了,因为沐晨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贝言摇了摇头:
“——总之,考虑到当时的状况比较——微妙——我们便只能暂时下楼,先把杜衡给安置好再说。”
向亮终于听明白了原委,大概沐晨被杜衡没头没脑喷了一顿后已经接近破防,当然禁不住这两句刺激。于是为了照顾沐晨的心情,他佯装若无其事收回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个姓杜的——从头到尾都是在胡说八道?”
实际上都用不着听到什么回答,光是看着沐晨阴沉得能滴下水的脸色,他也能猜出一二了。果然,贝言迅速摇头:
“恐怕不是。这小子说出了不少南朝宫殿的密辛,言之凿凿、环环相扣,与我们掌握的情报也颇有吻合之处。说实话,要不是他斥骂的话实在过于离谱,我搞不好都会相信一二……”
如此摇头感叹,贝言却若有若无的的偏转视线,与向亮投来了一个眼神。而向亮一眼瞥见,却看到贝言手指微动,似乎是浑若无意的指了指沐晨的方向,悄悄画了个问号。
向亮眼珠转了转,瞬间明白了贝言的用意——显然,沐晨本人是绝不可能完成什么暗藏异志之类的高端操作,甚至沐晨的那具原身壳子也八成没有这种能耐——毕竟系统给原书主角打的标记就是楚楚可怜的无心机小白花,靠着所谓的单纯天真周旋于诸多豺狼虎豹之间。大概系统版本过老,尚且还没有引入什么白切黑大反转的时髦要素……而众所周知,系统虽然存心狡诈善于遮掩,但在情报方面还是不会坑人的。
但想到系统这样匪夷所思的造物——
向亮沉默了片刻,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开了口:
“话说。”他平静道:“既然这件事情这么诡异,那么,沐先生有没有咨询一下系统呢?”
沐晨愣住了:“——咨询系统?”
自之前他与系统关系全面破灭以来,除了不时上线查看积分开支,沐晨几乎与系统彼此隔绝,互相漠视。现在从向亮口中能出现这种建议,当然是相当的匪夷所思……
但就在这愕然之间,沐晨却瞥见了向亮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僵硬。于是他瞬间明白了。
“不用咨询了。”沐晨的脸僵得像块木头:“当初签协议的时候我就认真看过——这他妈是个无魔世界,有鬼神存在的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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