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带孩子回去吧，这大半夜的，你五大三粗的倒是没事，别让孩子着凉了。”

其实刘志军身材并不魁梧，相反还有一点儒雅的气质，与这破旧的货车格格不入。

刘志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感激的笑了笑，利落的爬上车子，开始称装水果。

称装完毕，刘志军转过电子秤，给唐禹看了一下上面显示的数字。

“老弟，一共212。”

在东北地区，哪怕是刚认识的也习惯这样彼此称呼，看见年纪小的都会亲切的叫声老弟，老妹儿。

反之则是哥，姐。

唐禹从口袋内翻出了两百块钱，递给刘志军。

“占你个便宜，抹个零呗？”

刘志军笑了下，毫不犹疑的接过现金。

“啥占不占便宜的，应该的！”

唐禹看了眼大包小包的水果，有些头疼。

“能把你装水果那个筐再给我一个吗？”

“行！”

刘志军想也没想，拉过一个筐，把水果都装了进去。

唐禹转头叫了杨光一声：“来抬水果！”

杨光勉强对着刘志军笑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抬起筐的另一头。

“我们走了啊，你们快早点回去吧！”

唐禹跟刘志军打了个招呼，刘志军感激的点了点头。

两人渐渐走远，隐约还传来杨光不忿的声音。

“你不是说你就藏了一百吗？你对兄弟还留一手？”

对于杨光的谴责，唐禹恍若未闻，反倒对杨光训斥道：“你能不能用点力？”

“我特么哪还有力？”

“吃点水果，都是给你买的。”

“滚！”

沉默片刻，杨光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你应该还有钱打车吧？”

“没了，就这两百。”

唐禹把空了的口袋拉出来，给杨光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那你还善心大起，搞施恩不图报这一出？”

“闭嘴！”

“我们就这样抬回去吗？”

“别说话，这样省力气。”

……

“滴滴~”

身后车笛声响起，一辆漆面斑驳的破旧货车停在两人身边。

刘志军从车窗内伸出脑袋。

“你们住的离这远吗？”

唐禹看了眼刘志军，指着前方说道：“在那边，还有点距离！”

“你们上车吧，我正好顺路，送你们过去。”

刘志军不由分说的从车上跳下来，帮两人把水果放进车上，爽利的对两人说道：“快上车吧！”

唐禹二人就这么被刘志军不由分说的拉上了货车。

临上车前，趁刘志军不注意，杨光给唐禹使了个眼色。

大致的意思是：“你算准了你买那么多水果，大哥肯定会送我们，是不？”

唐禹嗤笑一声，点了点杨光的心口，回了个眼神。

“那可是人心啊，怎么可能算得准。”

刘子文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后排座椅上，一件有些老旧的西装盖在他的身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唐禹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哥，你看着也不像摆摊的，怎么会想着干这个？”

刘志军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

把车窗摇下了条缝，给唐禹两人一人散了根烟。

唐禹见状伸手拉了拉刘子文身上的西服，把少年的头盖住了一些。

“其实也没啥，我之前确实不是干这个的。”

刘志军深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我老家辽省奉天的，之前是零售公司的经理，主要是做进口超市的。

老婆癌症，年初走了。”

刘志军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是唐禹两人能感受到他话语中隐藏的痛苦。

“家里的积蓄都花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孩子的爷爷奶奶也走得早，还在没人看，我就辞职了。”

”自己做点小买卖，还能兼顾孩子，挺好。”

唐禹半晌没有说话，闻着车内略有些刺鼻的汽油味，心里暗暗叹息。

是啊，挺好！

车内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话题就此止住。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衣服下刘子文幼小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

刘志军忽然回头打量了两眼唐禹，神色犹豫。

“怎么了？”唐禹疑惑。

“老弟，你这眼睛是让人打了？”

“……”

因为小区开不进去，刘志军也就把唐禹两人送到了小区门口。

互换了个联系方式后，双方挥手道别。

唐禹也在此时才知道，这个被生活倾轧的面目全非的中年人叫刘志军。

破旧的货车尾灯好像有点接触不良，闪烁着，渐渐的消失在了街角。

杨光忍不住感慨：“还好刘哥顺路，要不然咱俩真要走回来了。”

“这边都是别墅区，就算是有宾馆也都贵的离谱，你觉得他们会在这边住？”

“这个世界没那么多顺路，我们不过是互相搀扶着，趟过人生这条大河罢了。”

杨光认真思考了半晌，有些沉默。

“这也是你说的墨菲定律？”

唐禹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杨光的肩膀。

“这叫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人，不要只看到眼前你所失去的。”

杨光嗤笑。

“难得，你这眼睛肿成这样，还能看见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