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简璧戴上一个遮面的帷帽便出门了,正值柳花翻飞季节,街上妇人多见戴帽遮面,她如此装扮也不算稀罕。
行至市集,异常热闹。
“阿兄,最近是有什么节日么?”段简璧奇怪,百姓瞧上去十分欢喜。
裴宣犹豫了会儿,还是如实说:“魏王大胜回朝,圣驾归京,免都畿百姓一年赋税。”
他说完,虽隔着帷帽,还是察觉女郎脸色滞怔了。
如此一来,魏王妃更加动不得了,段简璧冒险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阿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裴宣劝道。
帽帷轻轻颤动了下,递来一个温温的“嗯”字。
“我想给姨母递个消息,叫她不要担心。”段简璧怕姨母听闻她落水失踪的消息,又不知真相,一时情急会去找魏王妃拼命。
裴宣虽然担心此时递消息会惊动晋王,泄露行踪,还是点头答应,“我会安排好。”
“阿兄,我想在这多停几天,等姨母收到消息,我们再走。”
裴宣没有说话。
“阿兄,不行么?”段简璧看出裴宣似有顾虑,询问道。
裴宣沉默了会儿,温声解释:“阿璧,现在很多人在找我们,我虽然把赵七支开了,但他这几日一直有跟我联系,询问你的下落,我怕夜长梦多,露了行踪。”
“赵七?他竟没领会王爷的意思么?”
晋王既让裴宣留下,应当是要兑现之前的承诺,让她随裴宣离开,留下赵七大概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料赵七是个尽职尽责的,与裴宣一日一信,报告自己行踪与收获,还不断询问裴宣这边的进展。
裴宣没再多做解释,他不想去揣度王爷的真正用意,只想趁此机会带阿璧离开。
段简璧看裴宣神色,不欲他为难,也没再坚持,两人买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又置办几身衣裳,吝下一辆驴车,只在寺中歇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往南去了。
···
大兴城,宫城的承天门外,贺长霆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他穿的仍旧是一身寻常的玄色单袍,紫冠束发,站在灿灿春辉之中,容姿如玉,身似苍松。
连着五日了,自从孟津渡回来,圣上就托辞要他好好养伤,避而不见。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
监门卫当值的中郎将曾跟随晋王征伐,见的都是晋王叱咤风云模样,何曾见过他连宫门都进不去,心中亦不免替晋王憋屈。
贺长霆没有立即离开,等父皇身边的内侍来传过话,确定父皇还是像之前一样避而不见才离去。
贺长霆清楚父皇为人,父皇向来长于衡量得失,从不做无谓牺牲,可他还是没料到,父皇会如此包庇魏王妃。
就算他的王妃果真被魏王妃谋害,就算魏王妃果真害了他的孩子,父皇仍只是打算小施惩戒,息事宁人。
他大概明白父皇的思虑。
汝南侯抱病不朝,时日无多,段家后辈除了段辰,其余皆是外强中干,难当大任,魏王外家已经式微,不强不弱恰好易于掌控,若再除去一个魏王妃,便彻底失衡了。
而且魏王妃作为开国元勋之女,又值汝南侯病重之际,是万万动不得的。
贺长霆什么都明白,却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父皇能公允行事。
现下这结果,作为臣子,作为亲王,他不意外。
他本来只想要个公断,不想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想要段瑛娥死,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他手上有一个把柄,足够要段瑛娥的命,甚至能让她身败名裂。
但他不想去损害一个女子的名节,只要段瑛娥肯俯首认罪,与魏王和离,到寺中为尼,用余生赎罪,他会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