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十三年前,汝南侯口口声声说从贼人手里追回的信,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段七爷按着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的纸稿,死不瞑目一般看着汝南侯,“那封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汝南侯浑不在意,扫了那字迹一眼:“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贼人死了,林氏也死了,死无对证,你现在来怀疑我伪造书信,诬陷你发妻?”
他嗤了声:“你这是要让我百口莫辩。当初我说要交给大理寺审,是你拦下来,你顾念夫妻情分,不想叫林家雪上加霜,如今又来怀疑我弄虚作假?”
“七弟,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乱咬人!”
汝南侯站起身,“你果真怀疑,就去报官,虽是陈年旧事,也不一定无迹可循,休在这里胡言乱语,凭着自己臆想加害别人!”
汝南侯不耐烦地丢下话,拂袖而去。
段七爷独自坐了会儿,起身回去继续写休书。
孙氏没想到汝南侯也没能改变段七爷要休妻的决定,哭骂了会儿,说:“我去找王妃娘娘,她要是不管,我就撞死在王府大门上,我倒要看看,她堂堂晋王妃,还要不要这个脸面!”
孙氏一边哭骂,一边就要出门,听身后鬼魅一般丢来一句话:
“那双儿女不是我的。”
孙氏像被一层冰冻僵了,哭声没了,骂声也没了,将要呼出的半口气也凝在胸口,木木地看着段七爷。
他病了那么久,整日里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竟然什么都清楚吗?
“想留着那双儿女给你养老送终,就拿着休书走人。若不甘心,我也不介意送你和那小厮,还有那双儿女,黄泉之下团团圆圆。”
他语气低得瘆人,又带着积聚多年的病气,听上去竟有一种孤魂野鬼索命般的凶戾。
孙氏竟不敢再闹,愣了好大一会儿,收了哭骂撒泼,折回来跪下,低低地呜咽,求段七爷不要休妻。
段七爷没有丝毫动容。
等孙氏带着儿女行装离了段家,段七爷又进了皇宫面见圣上。
···
晋王府
段简璧连着几日奔波,刚刚谋定母亲新冢的位置,也择好了葬时,只等从旧坟起棺移到新坟。
才喘了口气,宫里又来了诏令,圣上传她去问话。
段简璧有些疑惑,自她做了晋王妃,除在上巳宴和重阳宴,圣上同她说了几句话,从未单独召见过她,这次为何传她去问话?
贺长霆自也看出她的疑惑,问来传旨的常侍:“父皇何事传王妃问话?”
常侍面上带着些尴尬,小声说:“王妃娘娘的父亲进宫了,要和王妃娘娘断绝父女关系。”
不止如此,段七爷在圣上面前历数王妃不孝之过,言没她这个女儿,段家也没这个女儿,让圣上做个见证,他要将王妃逐出家门。言辞激烈,常侍可不敢在晋王面前尽数学来。
常侍的声音虽小,段简璧还是听见了,且从他神色里猜出,真实情况远比他这两句话糟糕的多。
贺长霆示意常侍先行回宫,命人备车。
他并没有出言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等段简璧慢慢缓过情绪来。
这几日,段七爷与亡妻和离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王妃表面上看什么都无所谓,好似没将事情放在心上,可坐下来时总是发呆,目光也总是暗暗的。贺长霆知道,没有人能不在意自己的生父是个什么模样。她对母亲有期待,对父亲必定也曾有过,她心中一定很失望。
牛车备好,段简璧先坐了上去,贺长霆也未骑马,随在她身后也上了牛车。
段简璧呆呆地盯着车帷,两手放在膝上,无意识地交握攥紧,又生了一层冷汗。
贺长霆看看她,静静待了片刻,靠近她的那只长臂在几经犹豫地蠢蠢欲动后,终于伸过去,大掌罩住了她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