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霆知道她不记得,微微叹了一息,说:“我和阿姊幼时多蒙林姨照顾,与你明函、明容两位兄长也很相熟,你刚会说话时,也曾唤我‘阿兄’,往后,便还当我是兄长,若有急难,不要忍着,尽可说与我。”
段简璧看看他,默了会儿才说:“多谢王爷好意,我并无难事。”
她没办法如晋王说的那般当他作兄长,且不说多年不见,她对他没有丝毫记忆,只说成婚以来,她把他当夫君敬重过,在意过,期盼过,他们曾经那般亲密过,甚至短暂的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她怨过他怪过他,虽然一切都随着他那个承诺释然了,但这辈子,她不可能当他做兄长了。
如今,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以后一刀两断,他就只是那个云端上的王爷而已,与她再无牵扯。
她不想再以任何名义、任何借口承他的恩惠,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段日子,脱身而去,过她一个长在泥土中的普通人该过的生活。
贺长霆自也从她的神色里看出她的态度来。
她只愿把他当王爷,其他牵扯在她看来都是多余。
不愿当他做兄长,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大概也不愿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贺长霆站起身,察觉段简璧也起身,有送客的意思。
她果然是在盼着他走吧?
他早该意识到,她没有什么急难之事,她最关心的人都不在寺中,寺里的一切她都漠不关心,又能急谁所急?
可他还是多此一举要来问问。
离了厢房,行经供奉母后神主的大殿,贺长霆驻足,望着供案上的祭品发呆。
来寺中虽是为夏王进香,但因母后神主在这里,他自然也要再来祭拜一番,他前几日宿在这里时,案上的祭品都是寺院中普通的斋饼,单调的很,现在看,竟多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还有一坛清香的酒。
贺长霆走近,闻了闻,应该是橘子酿的,橘子是初春时才有的瓜果,这酒应该就是那时酿下的。
母后生前最爱喝果酒。
看那些点心,应该是王妃做的,她素来有这样的好耐心和好技艺。
忆起不久前,她夜夜来这里为母亲诵经,祈愿与他夫妇和美,相知相敬。
贺长霆扶着那酒坛,望着母亲神主,心里总像丢了什么东西。
母后会不会笑他,天下哪有他这般可笑之人,好端端的夫妇,非要做成兄妹,到头来,兄妹都做不成,只能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
晋王府别院,赵七给裴宣送了信来。
“王妃娘娘给你的信。”赵七板着脸,手中拿着信,一眨不眨盯着裴宣。
裴宣接信,赵七却不撒手,两人各执信一端。
“裴元安,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之前跟你说那么多话,你都当喂狗了?王妃娘娘竟然给你递信,你们让王爷怎么想?”赵七苦口婆心地说。
裴宣没有回应,微一用力将信扯过来,把赵七推出门外。
裴宣在房内看信,赵七守在门外,不敢高声嚷,用仅止于二人之间的声音劝:
“我听说,上次王妃娘娘还来别院看过你,你好歹避避嫌,你和王妃娘娘如此亲近,王爷这是信任你,没有多想,等哪日知道了你和王妃娘娘那些旧事,王爷回过头来再看,会怎么想?”
“咱们和王爷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场上,王爷哪次不是骑着马冲在最前面,哪次是因为咱们命贱,受了伤不给好好治的?你现在这样做,让兄弟很为难,帮你掩护吧,对不起王爷,不帮你掩护,也怕你被王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