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好兄弟成了欺负妹妹的好妹婿。
段辰笑了声,敲敲自己脑袋,“受过伤,很多事不记得了,殿下勿怪。”
贺长霆看着他,讶然之后,目光暗淡下来。段辰方才明明是记起他了,却不愿承认,不愿与他有太深的瓜葛。
小林氏见此情况,忙说:“别误了葬时,快往坟上去吧。”
说罢便吩咐仆从去套牛车,拉上棺椟明器等物。
又对段简璧交待:“人死不能复生,你到那里哭一哭便罢了,别哭太久,你身子本就不好,再伤了心……”
段简璧忙截了她的话,“姨母我知道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你也不要趁我们不在偷偷哭。”
几人出门,贺长霆刚牵了马来,见段辰也牵着自己刚得的汗血龙驹,对段简璧道:“阿璧,哥哥载你。”
段简璧自是满口答应,撇开晋王朝自家哥哥跑去。
段辰身形与晋王相仿,只面皮比他更黑些,五官亦是英朗贵气,微微一低身子揽住段简璧将人拎上马背,拢坐在身前。
贺长霆手下一紧,目光沉了沉,虽不悦,到底没发一言。他们是亲兄妹,久未相见,亲昵些也在情理。
洪渎原在大兴城西北郊,自前朝起便是王公贵族的葬地,这里距离段家坟茔不远,小林氏不惜花费重金在此买了茔域,也是希望人生不过十九载,十三年都在漂泊的外甥能离母亲近一些。
原上松柏苍郁,坟冢累累,装有段昱衣冠的棺椟被安置在墓圹内,段辰亲自下到墓穴,将一个包裹放在棺椟盖板上。那里面装着段辰兄弟幼时离家时穿的衣裳,出自母亲之手,后来不能穿了,他们却也舍不得扔,当护膝绑在腿上,这么多年搓磨下来,早已破烂不堪,但段辰兄弟临死前交待,西疆境接荒漠,远隔关山,他们的尸骨恐无法归乡,便带着他们幼时的衣裳归葬,以便黄泉之下母亲能够认得他们。
“哥哥,那是什么?”段简璧也下到墓穴,抚着二哥的棺椟问段辰。
“衣裳。”段辰说道。
段简璧疑惑了声,打开包裹来看,见是些破烂不堪的旧衣裳。
贺长霆也朝那衣裳瞥去,看见上面的织成纹绣,心中刀割一般。衣裳虽久经岁月,陈旧破败,但他记得段辰临去西疆前与他告别时穿的就是这身衣裳。
“哥哥们穿的就是这些么?”段简璧虽从未听哥哥说起过西疆旧事,但从这衣裳便可想见他们何等艰辛。
段辰不欲惹小妹泪落连连,系上包裹说道:“都过去了,让这些衣裳代哥哥陪你二哥去吧。”
段简璧擦泪,拔下一只发簪放在包裹里,说:“我也陪着哥哥们。”
“好了,出去吧,该掩土了。”
段辰引着妹妹出墓穴,见贺长霆又下墓穴来,解下腰间短刀放在棺椟盖板上,抚棺默了许久。
葬毕,行罢祭奠诸事,几人欲离去时见原上不远处一群人还在营建墓穴。
天色已晚,按说营墓不必如此着急。
“王爷,你记得夏王豆卢希么,他被押回京才两日,暴毙了。”那群人就是在为夏王营墓。
豆卢希割据河北,奉前朝为正朔,自号夏王,此次平定河北后,因着裴宣伤势,贺长霆先行回京,将一众俘将交与魏王安置。夏王惯有仁义之名,虽然兵败被俘,押回京城也是应该好生礼待的,怎会暴毙?
“我还听说,豆卢希的女儿,可能会嫁魏王做正妃。”对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赵七一向要比贺长霆更灵通。
贺长霆不说话,段简璧和段辰也不说话,显然都在默默听着赵七的消息。
“豆卢希这一死,他女儿的婚事要么得快些,一个月内办完,要么就得等三年后,孝期过了才行。我听说可能是一个月之内就要办。”赵七继续说着。
如果一个月之内要办喜事,那夏王确实得抓紧下葬,难怪会如此夜以继日地营墓。
河北不比洛阳一盘散沙,夏王经营有道,有很强的号召力,他手下尚有一批忠臣良将,势力不容小觑,而豆卢希女儿的郎婿,最有可能获得这些势力的支持。魏王若果真娶了豆卢希之女,便是如虎添翼。
“晋王殿下,看来你有麻烦了。”段辰确实不喜晋王,但现在小妹还在他府上,他也不希望晋王落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