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被黎恕拉进了供销社。
黎氏夫妇在这次出门前,特意兑换了全国通用票据。
黎恕所有的钱已经全都上交给栀栀了,但这会儿身边跟着两个财神爷,他买起东西来眼都不眨一下。
黎恕给自己买了四件衬衣,黑色白色短袖衣、黑色白色长袖衣,外加两条黑色的长裤、一双新皮鞋;然后给栀栀买了一件白色短袖衣、一件白色长袖衬衣,一条蓝色格子长裤,两双回力帆布鞋一黑一白,一双皮鞋和一打纯棉白袜子……
除去这些,黎恕又扯了六七块花布,还买了粉红、亮桔、浅蓝、嫩黄、淡绿色的毛线……
栀栀全程安安静静的没吭声。
不过,她还是有点儿明白过来,为啥黎恕会给他自己买那么多的衣裳——是因为昨晚上的那个吻?
她……轻轻的亲了他一下,他不干,说什么要重来一次,吓得她赶紧拿他的衣着来说事儿。
所以他今天跑来买衣裳。
他是不是觉得穿上了便装,就可以……
这么一想,栀栀的脸儿又红了。
真是想不到,他平时那么硬朗的一个人,嘴唇却那样柔软。而且他的气息……也比她想像中的要好,清清爽爽的。
那一边,姜女士也有点儿不高兴,她把儿子拉到一旁去,一脸严肃地说道:“傻子,今天是来给你媳妇儿买买买的,你咋买那么多?买得比你媳妇儿还多!”
黎恕一脸的诧异,“明明就是她的比我的多啊!”
姜女士也呆住,半晌,她气愤地扳着手指算给儿子看,“你四件上衣两条裤子一双鞋,这就七件了吧?你媳妇儿两件上衣一条裤子三双鞋……不就是六件?比你少吧?”
黎恕说道:“那花布和毛线不算啊?”
姜女士愣住。
黎恕说道:“我是男的,平时又穿军装,这些便装在休息天里随便穿穿就行了,可她是姑娘家……哪儿能随随便便?”
“供销社里能买到的衣裳,谁手头没有啊?所以她那两件上衣是不算的,顶多就是现在这样要穿两件衣裳的时候,让穿在里头打底……然后我买的这些花布,给了她、让她自己做成裙子穿……再就是这些毛线了……”
说到这儿,黎恕小小声说道:“妈你别声张,我打算用这些毛线,给她织几件毛衣。”
——姜女士是毛衣编织的高手,也爱研究这个。黎恕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耳闻目染的,也很会织毛衣。
他十岁以前,织出来的毛衣,外人根本分不出是他织的、还是他妈织的。十岁以后搬离松市去了京都,才因为逐渐忙于学习和工作而生疏了。
前几天他帮栀栀缠头绳的时候,又找回了一些感觉,这些决定买了毛线回去,悄悄躲着人给栀栀织几件毛衣,明年的时候给栀栀一些惊喜。
姜女士面色稍霁,“还是你想得周到!唉,说起来啊我在京都那边还收了几块好看的花布料子,这回也没想起来捎给栀栀,等我回去了,我再给你寄过来吧!”
黎恕自然而然地点头,“好啊!”
姜女士又想了想,说道:“不如我回去以后也给你俩织一样儿的毛衣,然后再给你寄过来,冬天你俩出门的时候一块儿穿,一看就是小两口!”
黎恕高兴极了,“好好好!妈,那你织两件毛线背心,再织两件套头的毛衣吧,要薄一点儿,海鸥岛天气热,就怕穿不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姜女士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黎恕又过去了,继续陪着栀栀买买买。
其实栀栀不想买东西。
她自己有钱,而且还常常需要到镇上的知青办来工作,想来供销社买东西是很方便的。但今天,她跟着他的父母一块儿来逛供销社,她选中的东西最后都得由他父母来付账。
栀栀并不想这样。
刚才她妈妈还在电话里说了,就算和黎恕谈恋爱、也不让她花他的钱。
可黎恕挑完衣裤和布料、毛线以后,又拉着她去日化柜台买香皂、香膏之类的。
栀栀忍不下去了,轻声对黎恕说道:“今天就买些特产让你爸妈带回去吧!我的东西我自己以后会来买的,我不想花你爸妈的钱……”
“就今天买,”黎恕说道,“也别不好意思,我爸一个月二百多块钱的工资,给他儿子儿媳妇花点儿又怎么啦?不要拒绝长辈的好意,尤其是在这年节下的!”
“可是……”
黎恕打断了栀栀的话,“别可是了,你不能跟他们算账,要算也是跟我算。好了咱们买东西吧……咦,这里有凡士林膏,还有定惊珍珠粉?栀栀,我记得你妈以前好像就是用凡士林膏掺入珍珠粉用来擦脸擦手的,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吗?”
黎恕发现柜台里放着几盒“定惊珍珠粉”,不由得十分惊奇,问栀栀道。
栀栀也看到了。
那几盒定惊珍珠粉是内服的,功效是治疗便秘、改善睡眠的。
就是不知道怎么会把这种保健品归类到日化柜的。
黎恕请售货员拿了一盒珍珠粉出来,看了看珍珠粉的配方,见包装盒上写着:
【配料:纯淡水珍珠粉,无其他任何添加】
【功效:清热解毒、改善睡眠、调理肠胃】
【服用方式:一日3次,每次3克,饭后和水服用】
【有效期:三年】
黎恕毫不客气的将柜台里的仅存的三盒珍珠粉全部扫光,又买了一大瓶五百毫升的凡士林药膏,一打茉莉花香味的香皂,四五袋洗衣粉,两面针牙膏也要了半打……
最后他还拖着栀栀去买糕点。
栀栀本来还有点儿不大乐意,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买了些零嘴儿,和姜女士手挽着手吃了起来。
黎恕拉着他爹去一一付了账,一算计,花了二百多块钱!
不过,爷俩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黎父付完账以后,直接把剩下的各种票据和钱全都塞给了儿子。黎恕也没客气,如数接过,全都揣进自己的兜里。
从供销社出来,黎恕先带着他爹,父子俩扛着从供销社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军营。东西先暂存在军营里放着。
然后黎恕带着他爹去找了孙营长。
孙营长这才知道,原来黎恕他爹居然是京都军区总参谋长?
他被惊着了,赶紧和黎父寒暄了起来,又听说黎父这次过来,是因为黎恕处对象……再打听了一下,原来黎恕的对象就是海鸥岛的别栀栀?
孙营长连忙和黎父聊起了黎恕这两年来的表现是如何如何好,又说别栀栀是个多么多么好的年轻姑娘,和黎恕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聊了一会儿,黎父这才与孙营长告辞,带着儿子又出来了。
接下来,黎恕又领着父母和栀栀去下馆子。
南陵镇只有一家国营饭店。
因为镇子的规模不大,国营饭店也不大,一共只能摆上十桌的样子。再加上大过年的,大家都有囤货的习惯,大年初一上国营饭店吃饭的人不多。
黎恕因为经常下馆子,所以国营饭店里的服务员都认识他,态度也就相对好一点儿。
黎恕常来这儿吃饭,知道哪些菜好吃,就把带肉的点了四个菜,又点了半素的和全素的,外加一份汤。
服务员笑盈盈地去下单,又问他,“小黎啊,还是直接用汤钵给你添两钵饭来吗?”
黎恕,“直接上一锅饭吧!”
服务员应了一声,果然直接把饭锅端了过来。
姜女士有些尴尬,连忙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他们爷俩儿……主要是平时军事训练对于体能的消耗特别大,所以饭量也大。”
栀栀点头,“我知道的。”
说话之间,黎恕把服务员送来的四副碗筷统统拿到一旁去,在箱式热水机那儿,将所有的碗筷全都烫起了一遍,又捧了回来。
姜女士盯着被儿子洗涮得滚烫又干净的碗筷,揶揄道:“你还挺讲究的嘛!”
黎恕说道:“不讲究没办法啊,栀栀爱干净。以往我和她出来吃饭的时候,她都要自带饭盒……要不然呢,就必须要用开水冲洗这些碗筷。”
栀栀连忙解释道:“姜妈妈,是因为我妈妈说,现在肝炎和肺炎是流行病。如果常常在外面吃饭的话,还是注意一点好。”
姜女士连连点头,“好!这样最好了!”然后又转头教训儿子,“以后你得多听栀栀的话……”
“命都给她!”黎恕嘻皮笑脸地说道。
没一会儿就上菜了。
黎恕跑去窗口,一一把土豆红烧肉、香菇清炖鸡、双椒回锅肉、酱烧排骨这几样菜端过来……服务员帮他把清炒大白菜和冬笋肉沫、海菜蛋花汤给端了过来。
开饭了。
然而开饭了,黎父也没怎么吃,拿筷子挟着米饭、一粒一粒的数……
黎恕呢,则飞快地先添了一碗清汤在碗里,然后——先将几片回锅肉浸进清汤,再挟了几块偏瘦的红烧肉用清汤涮去表面的油花,这才堆在栀栀的碗里。等到碗底的回锅肉浸上一两分钟再捞起来……这样能消除肉片的辣味,最后也全都堆进了栀栀碗里。
一碗被涮过红烧肉和双椒肉片的清汤很快就变得油乎乎的。
黎恕直接将这油汤给喝完,然后又舀了一些香菇清炖鸡里的鸡汤,将面上一层厚厚的浮油全都浇进他爹的饭碗里。
黎父:???
然后黎恕才一碗清清的、不带油花的鸡汤放到了栀栀面前。
黎氏夫妇这才明白了。
黎父对姜女士说道:“儿媳妇儿口味清淡得很哪,以后咱们记着这一点。”姜女士嗔骂道:“栀栀向来口味清淡,只有你不晓得罢了!”
黎父嘿嘿笑了两声。
栀栀涨红了脸。
黎恕忙了一通,帮着栀栀涮洗了不少菜肴……
后来栀栀护住了自己的碗,“不要了不要了我够吃了!”
黎恕还是又帮她涮洗了几块新红烧土豆,这才作罢。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饭。
只见黎氏父子开始如风卷残云一般捧碗、扒菜吃饭……
不过,他俩吃大米饭吃得很厉害,菜肴却基本不动,只是拼命用土豆红烧肉的酱汁、双椒炒回锅肉的油汁来捞饭。
栀栀口味清淡,肉菜只吃黎恕帮她涮洗过的,清炒大白菜和肉沫笋片她也吃,但绝不愿意碰一下那四份肉菜的盘子……
姜女士看起来特别喜欢那道肉沫炒冬笋……
没一会儿,栀栀和姜女士各吃了一碗米饭,还吃了不少菜肴,就吃饱了。
黎氏父子见她二人放下了筷子,又再三问过她俩要不要吃饭……确实她俩吃饱了,这才开始疯狂吃饭。
满满一锅米饭,除去栀栀和姜女士一人添了一碗米饭后……至少也足够四五个壮汉的饭量的,结果硬是生生被黎氏父子给干光了!
再看看菜肴——
带肉的四大盘儿连汁水被米饭给蘸得干干净净,如今光彩照人的。
就是清炒大白菜还剩下两三片菜叶子,肉沫炒笋片也剩下几片冬笋……
姜女士指着那两个盘子,命令男人们,“吃掉!不许浪费。”
黎氏父子俩乖乖将最后几片菜叶子和冬笋片也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