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2 / 2)

香江危情 衣南风 2573 字 2024-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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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佘挑了挑眉头,指着茶壶:“我渴了,倒杯茶给我吧。”

潘子安自打从花会局逃出来,便坐在大厅里,边嗑瓜子边复盘,才琢磨出这些道理来。现在虽都说出来了,却也担心这都是自己的小聪明。恭恭敬敬的倒上一杯茶,递给眼镜佘后,就小心的退回门边站着去了。

眼镜佘看她说话洋洋洒洒,行动却小心谨慎,又笑了笑:“你也给自己倒一杯,说了这些话,也该口干了。”

潘子安顺从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将茶杯原样放回,又退回站到门边。

眼镜佘却端着茶杯,吸溜着慢慢喝,悠悠问道:“就这些么?”

潘子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就这些。”

眼镜佘:“你看出这些来,也只是表面。就说第一个人情,押花会虽是庄家赚钱,但赚多少却不一定,倘若只赚了几千块,那第一个人情不就没了么?庄家也没长着前后眼,怎么就料到他们几个闲家那么肯下本钱?只要他们没押中,退了局,也就没得赚了。这风险是怎么先排除的?再说第二个人情,没有今日的玉蝉,也有明日的玛瑙翡翠钻石的,岳十三怎么就杠上这只玉蝉了呢?他一个新来的,竟敢和那几个老家伙争这只玉蝉?让了岂不是更得意!只要他一动了让宝的心思,咱们庄家更没的赚了,甚至真就白送给贺老板了。这个风险又怎么排除的呢?再说第三个人情,那几个老家伙活到这把岁数,早就名利双收了,再多一段或少一段风流佳话,有什么值当他们在意的,他们又不是刚出道的小子,要这个风头做什么?”

潘子安以为自己已经看出了许多门道,却没想到门道里还有门道。

眼镜佘不说话,任她咂摸、思考。

没多久,阿龙进来回话,想避开潘子安,凑近了眼镜佘的耳朵,就要耳语。

眼镜佘挡了下:“这里没有外人,放开嗓子说。”

阿龙瞧了瞧潘子安,心中有数:“胡老板将钱退给咱们了,说是之前在咱们这也赊了不少的账,这回就算还账了。”

潘子安眼珠一转,忽然明白。

阿龙退出去。

潘子安才说:“我再猜猜,您听听看。胡老板是庄家早就安排好的?难怪他总是带头搅局。其实第二局秦老板他们就打了退堂鼓,庄家只赚了六千四百元。后面只剩岳、贺两个闲家,他们两个闲家即便局局全押,两人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六百元,就算开上十局也不见得回本。所以胡老板很关键,他在第二局看情况不好,就言语撺掇着,后来大家都跟进,虽然每人只跟四百,也是每局翻倍了。那几个人也不在乎这点份子钱,又要脸面,很容易撺掇。所以第一个风险,就是胡老板替咱们庄家解决的。您应该是提前应了他一笔钱的。”

眼镜佘点了点头。

潘子安得到了鼓励一般:“说到第二个,我没有把握,只是猜一种可能。莫非那东西,原就是岳十三的?他就是那个玉蝉背后的卖家,他自己买自己的东西?他若让宝了,这宝贝就变成您孝敬贺老板的了,只有他不让,这人情才能叫他赚去!更或者,这玉蝉,本就是他打算送礼上贡的,但他只有一件,拜不了这三五个码头,所以他请您攒了局?他给您的报酬就是这四万块。至于第三个,您说得有理,我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要应了岳十三这花会局。”

眼镜佘哈哈哈开心笑起来:“你年纪不大,却懂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算灵光。只是经历不足,还不算说到位。胡老板在过街楼上赊了许多账,他并不是缺钱的主,但为何以往不还偏偏今日还?他又岂是个拿点小钱就能请来的?这底下,无论是钱还是人情,他都要我欠着他,或者他欠着我的。彼此有了债,就有了他的惦记。人老了,总贪恋过往的辉煌,最怕无人问津,只要还有人惦记便在江湖上还有他一寸天地。做生意,人情之后,还有人心。人心的买卖,方是最贵的。”

潘子安已拨开两层,没想到还有第三层。

眼镜佘又道:“那东西确实是岳十三的,你有些见识。只是你搅了他的局,他竟懂得,蹬着你的梯子继续搭他的局,你也要想想,他怎么就看上你了?这东西原是他要带走的,但他却临时起意要送给你,见你不收,又叫阿龙交给了我。他恐怕是连我也算进去了,他这是要借我的口,将这东西硬塞给你。你得了这物件,只是得了一个十三哥,他却是得了一个钟家的后门,你只怕早已经做不了你自己的主了!这也是人心...岳十三的确是个人物,今日我也算遇到了对手。”

潘子安顺着眼镜佘的目光,扫眼一处抽屉,果然看到了那只装玉蝉的礼盒,明明还回去的东西,竟又转回来了,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第三个呢,那几个老板们为什么都顺着岳十三的局面?”

眼镜佘:“岳十三该是早已使了些小恩小惠,打点好了那姓秦的两个姨太太。她们往日不来却偏赶到今日来凑热闹,一上桌便叫姓秦的腰包大出血,那姓秦的小气又要脸面,只有被架上了火堆,岳十三递过去的台阶才显出贵重来。加上那岳十三又私下交好了另两个小老板,这几个人都动了心,只不过阎王不开口,小鬼不敢先表态罢了。贺老板这位老古董最后应也是看出来了的。今日他们都凑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顺着赌桌上的玩笑话,各自就坡下驴、将路走实罢了。岳十三吃透了人心呐!”

潘子安:“这么说,花会局上的每个人都在表、演、唱?就连那两个姨太太也是?怪不得我总隐隐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似的。”

眼镜佘将杯中茶水全部喝完,潘子安看着眼色,又为他续上一杯。

眼镜佘:“哈哈哈...潘小姐就没表、演、唱么?听说那岳十三叫你安小姐,你何时又改姓安了?”

潘子安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地面,做生意这么复杂么?她这算不算同流合污,不知不觉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她果真要学这样的生意经么?她只想开个小摊,养活自己和子宁便是。

眼镜佘:“怎么不说话了?”

潘子安:“做生意一定要这样么?就不能简单些?”

眼镜佘叹了口气,将杯中刚倒的新茶一口喝完。潘子安又恭恭敬敬为他添了一杯。

眼镜佘:“只要做生意,便是和人打交道。你以为卖的只是东西么?那为何同一颗白菜,同一块面包,有的摊子卖得好,有的摊子卖不出去?大到钟家的产业,小到街边一根烟,万变都不离其宗。你既知道了难,不做也罢,女人只要嫁了人就有了衣食。我看钟大爷待你不一般,你也不必像我们这样自己出来找食吃。”

潘子安咬紧了牙:“这世道混乱,谁也不能长久的依靠谁。总要花上自己赚的钱,腰杆子挺得直,也不必叫别人拿捏了!我还有个正在念书的弟弟,我要养他的...您看我是女人,不愿教我么?”

眼镜佘开怀大笑,将茶水喝完,杯子倒扣,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襟,才开口:“我今日跟你说了这些,还不算教了你么?”

见潘子安愣在门边,眼镜佘摘掉了眼镜,更认真些:“我信钟大爷的眼光,已喝了你三杯茶,你可以叫我师傅了。”

说罢,又将那只玉蝉礼盒拿出来,交给潘子安,笑道:“这也算是你歪打正着,赚下的第一桶金。至于它给你带去的是福是祸,就看你自己的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