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虑是浓重的,笑容也是真心的,何青圆见她面孔虽未大改,可鬓边生了丝丝缕缕白发,显然也受足窦氏之苦,便宽慰了她几句,道:“姨娘服侍爹爹歇去吧。我先瞧瞧祖母去。”
赵姨娘本想让她梳洗一下,但也实在太盼着何青圆能安抚窦氏,只吞了口气没说话,也知道是难为她了,点点头道:“身子不舒服的人脾气躁,您多担待。”
何青圆没说话,只是笑了起来,脸上的这个笑容保持得有点久,显出一种古怪的自嘲来,让赵姨娘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想叫人给何青圆引路,就见摇春和浮夏已经熟练地拿来了灯笼,替何青圆拨开灰暗。
‘也是,这家里谁能有二姑娘熟啊。’
这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纷纷给她请安,声音听起来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姑娘。”“姑娘安。”
“姑娘您回来了?”“给您请安了。”
“姑娘!”
何青圆抬眸看去,就见出声的是窦氏身边的杨妈妈,绷着一张讨债脸,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杨妈妈瞧着,一点都未变。”何青圆拾级而上,声调轻快似在说笑。
“姑娘也知道要回来?”杨妈妈从鼻孔里滚出来一长串气,道:“快去瞧瞧老祖宗!这俩丫头就在外头等着吧。”
门一开,暖烘烘的药气像是有了实质,将何青圆拥得步伐艰难。
她慢吞吞地站在内室门口,像是与屋里的婆子斗气,直到她们终于伸手替自己撩开帐子,这才走了进去。
床上的帷帐半遮着,窦氏的身子被厚重衾被吞吃,只有一颗脑袋端端正正摆在枕头上,还严丝合缝地缠着一个乌色的抹额,透出一种诡异的僵硬。
何青圆走了过去,等了半天,没有人递一个团凳,倒是扔了个蒲团在脚踏上。
她早有预料,走过去跪了下来,窦氏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彷佛做戏一般。
何青圆等着她说话,可她只是看着何青圆,就那么看着,然后忽然闭了闭眼,滑下两行浑浊老泪,别过脸去不愿再见她。
何青圆心头像是被掐了一下,但她又清楚深刻的明白,这不过又是窦氏的一种应对罢了。
她有些麻木地绕过窦氏的戏本,扯了扯被子,太厚重了,何青圆两根手指没扯动,只好收回来了,问:“祖母,可是哪里不适?”
痴肥圆敦
窦氏没有说话, 眼泪陷在她眼尾的沟壑里,看起来油亮亮的,不那么干净。
何青圆也不再开口, 就那么跪着,跪着, 直到何迁文在赵姨娘的伺候下沐浴完毕, 又用了一碗汤面,浑身舒坦地来了。
“娘。”他叫了一句。
窦氏依旧不语。
“娘?”何迁文看看杨妈妈, 杨妈妈也不说话, 只用眼神瞧着何青圆。
何迁文皱了皱眉,对何青圆道:“祖母与你说什么了?”
“祖母疲乏,不曾说话。”何青圆有气无力地说。
何迁文见她疲色难掩, 裙摆上还有一路行来的尘土, 就道:“既是这样,那你……
他话未说完, 窦氏忽然咳嗽起来, 老人一咳起来总是惊天动地, 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都呕出来,以示子孙的不孝。
何青圆扶着床沿站起来, 替窦氏拿枕头垫高后背, 摸到她背上骨头分明,皮肉稀烂松垮好似是穿了一件太宽松的衫子, 骨架都在皮肉里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