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圆一晃眼只觉得她面相舒展,衣着雅致,虽是商户娘子,但夫君的科举功名亦染了她满身雅致,绝没有要将通家最好的衣裳首饰戴上身的庸俗架势,只小小一对金耳圈,一枚赤金镶玉簪,一对素圈金镯,虽是富贵,却也低调。
黄氏看着平易近人,一上来却推了董氏的手,又拂掉了何风盈的手,但众人只是笑。
“可别,可别,莫要碍着我与小乖儿亲近。”
黄氏的手很丰腴且温暖,在世人眼里应该是最有福气的那种,很快消解了何青圆的局促与不安,看着自己被她握在手心里的细薄手掌,何青圆忽然觉得被这样的长辈如此亲密牵着,说不准能沾染到她的福分,也是好的。
董寻舟落在后边,望向何青圆的目光有些发愣。
他有些认不出她了,这怎么可能呢?董寻舟自己也不明白。
在九溪的何青圆,是窦氏的私有物,是贮藏在琉璃匣中的一副仙品古画,美好细腻,静默脆弱,但并不遭人爱惜,匣面上甚至落了一层薄灰。
董寻舟模糊能感觉到她的美丽,但又始终隔着一层。
但现在,她走出了琉璃匣,就那样站在董寻舟眼前,徐徐展开,乌发是笔锋,红唇是点朱,笑眼是神韵,拢过她的风都似乎格外爱惜她,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一点淡如幻觉的香气,像纤指在他眉心的一点,几乎戳得他要站立不稳了。
“阿舟,阿舟?阿舟!”黄氏连唤了董寻舟三声,董寻舟才回过神来,大梦初醒般错愕。
在众人的笑声中,黄氏笑得最厉害,拍拍何青圆的手,道:“别理他,看山看水看多了,乍见个人,倒叫他受不住了。”
何青圆有段时日没见到董寻舟了,他在家中养病多日,没机会到处吹风晒日的,倒瘦了好些,面上轮廓出了来几分,看起来有点男子气概了,但又白了些,五官也不似从前那般埋没在黑黢黢一张脸里,眉是眉鼻是鼻,看起来还高了些,也是有些不同了,但那双眼睛还是很清亮,看过的青山绿水都存在了眸中。
“表哥。”何青圆给他行了个礼,就见他慌手慌脚地回礼,有些困惑地笑了起来。
董寻舟是个很随性的人,少有感到紧张的时候,何青圆想着可能是因为他生性豁达,从不把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攥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才能耐得住得下窦氏宅院里的恣闭之气,忍得住她含针拈刺的不友善,一次次登门来看望何青圆,把外头清新的山风带进来,竭力在窦氏那叫人窒息的阴沉脸色下说笑。
所以,何青圆更看不懂他此刻的慌乱。
婚礼
“就住西边那个套院里, 我都给理好了,好好住些时候。”
来了娘家人,最高兴的就是董氏, 董寻舟在花厅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何霆昭就来了, 兄弟俩说了会子话, 就要出去了。
“去鉴画。”何霆昭就是回来抓董寻舟走的,一边走一边说:“季家有画商登门卖古画, 其中有几副画真伪难定, 忆之与他兄长、叔叔意见相悖,正好阿舟在,一起去看看。”
‘忆之!竟是他的笛子!’何青圆耳尖顿时红烫起来, 幸好董氏正好觉得屋里炭火烘暖太过, 令人人都是红彤彤一张脸,正叫人撤下去一个炭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