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翰仿佛才看见他似的,行礼道:“见过姜大人。”
姜文德还礼:“齐先生从都城过来,一路辛苦了。”
齐翰:“为隽王殿下办事,谈不上辛苦。”
说完,他转身,并没有给姜文德留下寒暄的机会:“沈大人,不置可否单独商谈一番?”
沈愈祈:“请。”
他在前面带路,齐翰跟着他走。
在齐翰看不见的身后,沈愈祈朝穆音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他丝毫不想让齐翰注意到穆音的存在。
到了一处营帐,沈愈祈撩开营帐门帘,让齐翰先进,自己跟了进去。
沈愈祈:“齐先生请坐。”
营帐内很宽敞,布置也简单。左右两张铺着被褥的单人床架,其余空无一物。
齐翰也不客气,在其中一张床坐下:“沈大人近来可好?”
沈愈祈也在对面床坐下:“受了些伤,不过已无大碍。”
齐翰:“既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前些日子,隽王殿下已找到偷盗军粮的元凶,这就嘱咐我尽快找到大人,帮大人洗清罪责,尽快官复原职。”
沈愈祈:“是什么人?”
齐翰:“北边匈奴藏在军中的一个细作。此人从小在大燕长大,以大燕百姓身份参军,蛰伏了十来年,十分隐秘。把他挖出来,费了殿下不少力气。”
沈愈祈:“齐先生所说,是否一个姓李的千户?”
齐翰思量了下:“不,姓孟。”
沈愈祈浅笑:“许是我记错了。代我谢谢隽王殿下。”
齐翰:“不用我代劳。不如你跟我一同进都城,面见殿下?”
“殿下的意思,既然皇上让大理寺负责审理此案,不如我们找大理寺卿商量一下?”
沈愈祈停了停,突然换了个话题:“齐先生可知,我第一次在朝堂上为隽王殿下说话,是为了何事?”
齐翰愣了愣:“沈大人请讲。”
沈愈祈:“大约半年前,皇上问起昌北涝灾一事。当日,太子主张即日开国库,下发银两救济灾民;可隽王却主张修河道、引洪灾。”
齐翰点头:“我知晓此事。沈大人当日在朝堂据理力争,支持殿下。这也是两位结缘的开端。”
沈愈祈摆摆手:“隽王误会了。我当日支持修河道,是因为昌北连年涝灾,当地民众养成了等候国库救济的民风。不事生产,浑噩度日。真正有能力的,都离开昌北,前往其他省县讨生活去了。”
“所以,对治昌北涝灾一事,该从根子上解决问题。修河道,能将洪灾彻底解决。也让昌北民众知晓,大燕的银子,要花在该花的地方,反过来迫使他们自立。”
齐翰:“沈大人此言的意思......”
沈愈祈:“我之所以为隽王进言,是为了他的主张,并不是......为了党争。过往若有让殿下误会之处,还请齐先生代为解释。”
齐翰笑道:“沈大人多虑了。殿下让我来找大人,不过是惜将爱才,不希望沈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毁在那些龌龊的政治斗争里罢了。至于沈大人之后行事,无需听从殿下,全凭自己的主张。”
沈愈祈看着他,只见齐翰神情自然,并不矫揉造作之势,拱手道:“如此,是沈某多言了。请齐先生回去请示隽王,能否带我入宫面圣?”
齐翰一愣:“你要直接面见皇上?可是,你的罪责还在身上,万一有个差错......”
沈愈祈:“齐先生放心。”
齐翰想了想,站起身,抱拳道:“如此,齐某先行一步,回都城禀报殿下。告辞。”
沈愈祈:“有劳先生。”
沈愈祈将齐翰一路送出营帐,商量好了彼此的传信方式。
一切妥帖后,沈愈祈往回走,没走几步,一眼看到穆音站在营帐中央的空地上,遥望着他。
她肌肤雪白,在黄昏的落日照耀下,泛出微微薄光;就像一朵娇嫩的鸾尾花,迎风飞舞着美丽的翅膀。
他胸腔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似酸涩、又似甜蜜。
沈愈祈加快脚步,走向穆音,快到身侧时,他一把抓住她胳膊,也不顾身边几个侍卫侧目,稍一使劲,拽进了旁边一个无人的营帐。
进了营帐,穆音挣脱开他手,看着他问:“又要走?”
她声音略微颤抖,却站得笔直,不让自己泄露出哪怕一丁点儿的软弱来。
沈愈祈伸出手,想摸一摸她脸颊,又放了下去:“陪你们到都城。”
穆音心中募得升起一种悲凉。
离别,似乎成为两人的主旋律。
好一阵子,穆音用轻快的语调问:“震北大将军,是你的职务?”
沈愈祈点头。
穆音:“这官......有多大?”
沈愈祈:“领着北潜军,有朝廷20万兵马,从三品。”
穆音吸吸鼻子:“这么大的官儿,在穆家做伙计,被我各种支使,也不嫌烦吗?”
沈愈祈笑了笑,想说话,可似乎想到什么,笑容逐渐暗淡下去,什么都没说出来。
穆音看见他这样的神情,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色荷包,摔在他怀里,一句话都没解释,撩开营帐门帘跑了出去。
沈愈祈拿过荷包看,上面绣了一丛青竹,翠绿欲滴、迎风招展。
他笑了起来,眼里蕴含着化不开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