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什么？”

“她问了我……‘你是谁？’”

“……”

我感到不寒而栗，而依依也一样，脸色都煞白了。

自己生自己的转生过程已经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了，毕竟每次都要经历生孩子的那种撕裂的痛苦，但好不容易挺过了那种痛苦，却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

甚至还看到自己对自己说话这种事情，这真的是噩梦级别的经历了。

“我当时真的只剩下恐惧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其实她看到睁开眼睛的我，可能第一时间是疑惑自己的精神没有转移到新生儿身上，然后就看到了同样睁开眼睛的我。”

“然后出于恐惧，她才会问出那句话……其实我们彼此都在害怕对方……”

“不是有那句话吗？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在那一刻，我确实是变成了两个，我不再是独一无二了。”

“只可惜当时刚出生的我还不会说话，我在她眼里就是‘正体不明的家伙强占了自己的新身体’，所以害怕的她逃走了。”

逃走了？

明明才刚生完孩子啊？不是超痛的吗？而且消耗了那么大的体力，根本走不动道的吧？

“当时为了隐藏身份，我是提前做好了一个人生育的准备，也准备了不少药，所以当时她吃了一把止痛药，又打了一剂肾上腺素，匆匆逃离了现场，将我抛在了那里，而后我又被岛上的人家收养，而那家人会收养我的理由，也仅仅是为了把我当做祭品……之后的事情，哥哥你已经知道了。”

“嗯……”

这就是染心被妗子从岛上带走前的经历了。

只是没想到中间还出了这样的插曲，我还以为染心就是隐藏了身份混进了岛民中呢。

不过居然刚生完孩子就能逃啊……该说不愧是染心吗？

这是何等恐怖的意志力才能做到啊？

又或者是恐惧驱动了她逃离那里呢？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问，那就是……

她之后去哪里了？

“后来我就经常做她对我问‘你是谁’的梦……我也确实开始疑惑起来了，如果她才是本体，是罗幂夜的妹妹，罗夤水的话，我又是谁？”

罗夤水，这就是她最初的名字吧。

这时我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我说到染心和妗子曾经也是姐妹的时候，就像是踩雷了一样，她会那么生气了。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与在脑内分裂了人格的秦宵还不一样，这是真的肉体也分裂出来了一个。

这种情况可没办法说合并就合并，就算原本是同一存在，分裂之后的两个人也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

因为之后的经历，记忆，想法，都会出现差别。

“所以，之前和哥哥你说可不是假的，我无法确定下一次生下的还是不是我，也无法确定我会不会死掉。”

“因为可能出现意外是吗？”

“没错，到现在为止，这样的转生我也只经历过三次而已，前两次都是我在生下了下一个我之后，原来的肉体就死亡了，但是上一次却不一样，她没有死掉。”

染心伸出三根手指，又挡住了其中的一根说道。

“三次中有一次发生了意外……也就是说，出现意外的概率有三成三……如果我这一次也出现了意外了，那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意外概率了呢。”

“染心……”

我没办法轻易地说出‘一定不会出意外的’这种安慰的话。

“很快就要到这一次我转生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

染心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但就算这一次没有发生意外，那个新出生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又或者是单纯地继承了我的记忆的别人……忒休斯之船的悖论，哥哥你也听说过吧？”

“我听过，很出名。”

“既然我和上一个我已经是不同的人了的话，我和下一个我说不定也不是同一个人了呢……”

染心的身体都在发抖。

“也许最初的罗夤水早就已经死透了……后面的二号，三号，和我这个四号，都是似是而非的家伙……”

我回头看着这样的染心，朝她伸出了手。

她看到我伸到她面前的手，像是祈祷一样用双手握住，并贴在了额头上好一会儿。

稍微缓过劲来后，染心抬头对我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谢谢你，哥哥，我好多了。”

“不要想太多，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