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起头来，看着雪夫人，仿佛真的是在同情她。

没有任何的辩解，就像眼前的这一切，根本不值得她去争辩。

雪夫人冷笑道：“看到没有？这个人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冷的，这世间再无一人，像她这般的刻薄寡恩。”

她一抬手，道：“给她看看！”

一群人推动她后方壁面，壁面分开，现出一堵水晶壁。

水晶壁是透明的，它的另一面，有一个庞大的战阵，数百人在那纵横交错之处，围杀着一名年轻男子。

那男子手持利剑，上下飞窜，剑光如梭，却怎么也无法冲破那天罗地网。

咣咣当当，一连串的震响中，他手中的宝剑已开始卷刃，他的身周万箭齐飞，可以让他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这个人就是你的师兄吧？”雪夫人看着少女，冷笑道，“他为了找你，千里迢迢赶来，他重创了碧珊，明明有机会安全离开，但为了救你，还是以身犯险，进入这片险地。

“他现在已是被我们的人重重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已注定死在这里。小韵，你现在又打算怎么做？”

少女的目光，透过雪夫人身后的水晶壁面，看向另一边的战况。

她的神情依旧是那般的淡然，并不冰冷，却也谈不上任何的反应。

“看到没有？”雪夫人笑道，“就算离开家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任何的改变。她的师兄为了她，陷入九死一生的地步，她在想什么？或许在想着，他做得太多了？或许还会在心里埋怨着这没有经过她同意的、自以为是的善意，觉得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南宫雅轻叹一声，道：“你根本不了解小韵，如果她真的是那样子的人，那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里，又能够怎样？”雪夫人冷笑道，“她又能够做得了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到那底下去送死吗？”

少女扭过脸蛋，看向她的姐姐。

“她可是跟你说，她打算到底下去，毁掉下方的魔髓天蛇？”雪夫人冷然道，“那你可知晓，她要如何做，才能够毁掉魔髓天蛇？可惜，她并没有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南宫雅冷冷地道：“住口！”

雪夫人继续看着诗秀，道：“魔髓天蛇虽然是用红髓天晶喂养，但红髓天晶其实只是勾连魔髓天蛇与圣树的桥梁，魔髓天蛇体内的九天红华之气，同样是来于红华圣树。

“红华圣树上结出的红华神果，是红华圣树中的生气，是它的生命精华。魔髓天蛇里汲取的，却是圣树里的大量死气。红华神果里的死气已是不多，你的姐姐依旧需要以她自身为炉鼎，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吸收死气，方才能够将只余下生气的红华神丹交付给你。

“她如果就这样下去，摧毁魔髓天蛇，你猜会发生什么事？大量的死气，会被她的血肉之躯吸收，她会带着体内的红华神果，与魔髓天蛇一同爆体而亡。

“所以她到这里来，是要以她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毁掉魔髓天蛇。”

少女看着她的姐姐，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只有你的魂魄，是专为容纳红华神丹而生的清净无碍之体，也唯有你，可以不受九天红华之气里的死气影响。可惜，你的体内没有红华神丹，就算下去了，也毁不掉魔髓天蛇。

“现在你该怎么做？任由你姐姐下去，她会跟着魔髓天蛇同归于尽。又或者你现在就接纳她的红华神果，获得红华神丹？但那样子的话，你的姐姐在丹成出鼎的那一刻，同样会死。

“而你不是不想要红华神丹的么？不想承担这份责任的么？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你接受红华神丹的那一刻，在它与你的清净神魄融合为一，却还没有与你自身真元融合时，将它反输给你的姐姐。

“这样子，她就能够活下来，但是你却会魂飞魄散。你做得到么？一向自私的你，做得到这种地步么？”

南宫雅脸色微变，再一次地叱道：“住口。”

“其实就算我不说，她的心里必定也早已有数！”雪夫人笑道，“这小丫头聪明得紧，你以为这种事情，她自己猜不到么？只不过她一向心如铁石，你看，她的师兄马上就要死在她面前了，她做了什么？她就只是在这里看着，什么也没有做。”

说话间，晶壁的那一面，那险入重重围攻的年轻男子，再也支撑不住。

他挡下了又一波的万箭齐发，却没有能够挡下接下来的各种抢攻，精疲力尽之下，他手中宝剑断去，胸口中箭，整个人往下方血渊坠落。

那里却是大量红髓天晶汇集之处，魔气腾腾，一股恶气上冲，他坠入内中，消失不见。

“可惜，可惜！”雪夫人叹气，“好一位情深意浓的师兄，为了救他的师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可惜他的师妹心肠之冷，就连我这个自以为铁石心肠、心狠手辣之人，也无法比拟。

“亲眼看着这些年来，如此照顾自己的师兄惨死在面前，却连眼泪水儿都不掉上一滴，小韵啊小韵，如此冷酷无情的你，当真是连我这个做姑奶奶的，都看不下去。”

然而少女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甚至看上去……还有点儿想笑。

有那么一个瞬间，雪夫人也忍不住再回头看去。

直至确定那少年再无活路，方才回头，摇头叹息：“你当真是无可救药，我本来以为，再怎么样，你的内心深处都会有一些情感。

“看来我错了，原本将你师兄引来，是要用他来威胁你，现在看来，当真是平白害死了一个如此情深义重的多情男子。原来，不管他人对你有多好，在你的眼中，那样子的好，全都是自作自受。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子的女孩子？”

雪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周围的那些武者，也不由得用那鄙夷的眼神，看向那依旧宁静……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无聊的少女。

这些武者，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开垦红髓天晶，需要大量的壮丁。红髓天晶本是毒物，单单只是靠近，便已可以令人大幅衰弱。

那些壮丁的生命力，肉眼可见的，在以极大的速度衰歇，因此这些日子，不知多少人死在他们的眼前。

在喂养魔髓天蛇的过程中，同样需要消耗大量活人的血肉。

但这是为了成就大事，成就大事总是需要有所牺牲，有所付出。

这些壮丁只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眼看着乱世将至，乱世人命不如狗，这些人为了他们的大业而牺牲，也算是死得有所尊严。

是的，他们总是能够为自己所犯下的恶，寻找到许许多多的借口。

而现在，看到她的内心，竟是如此冰冷，如此冷漠，他们便忍不住地想着……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冷酷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