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转瞬即逝,又一眼万年。
她缓缓呵出一口气:“哈……”
目光空洞,四肢乏力,抬头,挥刀。
接刃瞬间,李七宗虎口爆出血花,又一次砸向垃圾桶,和垃圾们完美的融为一体。
第六百零三章 嗟怨,嫁衣
柳生霜月的状态看上去无比糟糕。就像是一个人连续熬夜工作四十八小时,已经变成了只懂得敲键盘的码字机器,神色涣散,目光空洞,步伐僵硬,如同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
而在这万分丧失之中,从躯壳最深处,眼瞳空洞的最深处,有一股恐怖正在迅速的溢出。
这个状态的她完全看不出半分杀意,这不意味着杀意消失了,而是完全内敛收缩坍塌。
她其实只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释放自己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
知性生命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感情,或者说,感性。
情绪的波动蕴藏着无限大的能量。可以和神秘共鸣,可以和世间规则共鸣。
感悟本身就是力量,就是境界,可感悟不是谁都有的,但情绪就不同了,谁都有情绪。
哀伤的、快乐的、沮丧的、痛苦的、愤怒的、嗟怨的……多种多样的情绪。
从这样庞大的情感中择选出一种作为力量的指向标,就意味着这种情绪往往是自身最不愿接触,最畏惧,却偏偏最为丰富且被刻意忽略的情绪。
它所象征的不是人的成功。而是自我的脆弱,是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是不想去了解的恐惧。
克服和直面恐惧,才能使人更强大。
话虽如此,但如果不能克服,就会被早已累计庞大的它所吞噬。
柳生霜月最为不情愿接受的事实是什么呢?
是父母的早亡?是被迫背井离乡?
是对剑道的坚持,对父母遗愿的执著?
是害怕自己愧对父母,还是对自身天赋的怀疑?
虽然这些都是很坏很坏的事,但她……其实不算很在乎,因为这些痛苦,她都熬过了,一次没有退避过。
唯独有一件事,唯独只有那件事,她迟迟不情愿去面对。
于是她看向橱窗,看向美丽婚纱,看向镜子碎片里这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更加庞大的情绪溢出,无法抑制,不想抑制,不可抑制……
柳生霜月咬着牙,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内心无法压抑这种冲动。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兄长要结婚了,但新娘不是她。
这是她最害怕遇到的事。
兄长可以没用,可以变成废人,或者变成一个烂人……这都无所谓,柳生霜月有足够信心。哪怕变成了那样的兄长,她也能陪他到老。
甚至,兄长可以消失,可以失踪,她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将他找回来。如果死了,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死而复生。哪怕献祭一切,哪怕灵魂奉给奇迹。
她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失去他,因为失去了,可以找回来;
但被舍弃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兄长是她的心灵支柱,正因为有他在,柳生霜月才有机会才有动力才有信心去追寻自己的人生。
便是死亡都不能将祂们分开。但她无法想象,被兄长丢弃,被他抛下的场景。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她内心的嗟怨就无法断绝,化作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于是她的刀也开始燃烧紫火,这火焰丝毫不滚烫,触碰时只觉得冰冷。
冰冷就对了。
她的心也是冷冰冰的,从伤口里渗出的血都是凉的。
嗟怨。
嗟叹,怨恨。
嗟叹意味着不舍;怨恨意味着不甘。
柳生霜月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帅一点的感悟,盖因她内心的格局真的不够大,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能有多少格局和开阔的视野?
她的人生至今都太短暂,积累不够多,一辈子看到的风景很多却也很少,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亲人,是一个能回去的地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心意成就剑意,格局决定差异。
白维的格局足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踏入大宗师,刀镇山河缺,踏入武圣境,天下天下唯我独尊……
全都是以上辈子的成就为基础铸造而成,其实相较之下,柳生霜月的剑意才更加的正常。
她眼前的那堵墙已经不存在了,留下的只不过一张纸。
想要刺破这张纸,得献祭一条不是那么有价值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