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打开灯，而是打开了窗户，一束月光照耀，正好打在书桌上，照耀了一小块区域。

绯村谈樱掏出从外买来的信纸，将其平铺在了书桌上。

他落笔，第一句是照着信的格式来写。但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头，光是那个称呼就将他难住了。

他的笔停在半空，足足有三十秒，再次落笔的时候，却已经完全无视了信的格式，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写了。

——

【神九亲启】

【你会在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呢，不知道，小生希望能快点，也希望能慢点。】

【小生少时在剑圣府学艺时，看过这么一句话，来自南秦，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意思很好理解，天下没有不解散的聚会。】

【这是当然的，一切生命的结局都是死亡，一切重逢的结局都是别离..不论是什么样的故事，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很久之前，小生就在想，我们的故事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呢，根本无法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小生以为，那该是很久之后的事。】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什么样的事都会在下一秒发生，或是离别，或是死亡。】

【在那些事发生时，人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呢。比如说，一个以人类身份活了几十年的异族，在某一天忽然被抓起来关进冰冷的大牢，被告知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异族身份..其后是他的亲戚，朋友，父母，后代，全都一阵严查。于是丢掉工作，尊严，人格，失去一切，又比如说，传说中的那个黑龙皇帝，当他知道自己的绝天军在南秦团灭时，心中又作何感想呢？】

【听起来都很不讲道理吧？】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展露出任何的危险性，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异族，但是忽然，就失去了一切。】

【又像是，连一整个南秦都横推了超级军队，却忽然因为某个离奇人物的出现，因而全部死去了。】

【这些事，全都让人无法接受，可..它们就是发生了。】

【它们，就是发生了。】

【多么无奈，多么悲哀，在命运洪流的冲洗之下，人们根本别无选择。比如说你的妹妹..她下定决心不想参与那件事。但最后还是参与进来了，同样失去了很多。】

——

【说了很多废话，抱歉，神九，看到这里的你，大概会怀疑这是不是小生亲自写的东西吧】

——

【小生也很遗憾，但有时候，想要与命运抗争，就没有其他的方法。】

【等待这两个字的分量实在太重，所以，别等。】

绯村谈樱收起信纸，将其叠好，放在了书桌上。

在他的身后，月光照射不到的区域内，些许青烟缭绕..是一个男人吐出的烟雾，他站在阴影中，只能看见身体的大概轮廓，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手里夹着烟管，一片漆黑之中，有着对光线敏感到叶骄放这程度才能勉强感觉到些许的红芒闪耀。

对方轻吟，语气如同舞台剧的演员，说道：“命运啊命运，你总是让人别无选择。”

绯村谈樱站起身来，低声开口，没有再用他那极具辨认性的自称。

“他也如我这般？”

“那个啊，我可不知道..但从时间上来看，大概是不成立的，门后的那个大情种或许更合适一点，但他比你要过分一点。”对方微微顿了顿，微笑道：“你在那里写了什么？”

“一些谎言。”

“谎言吗..”男人轻笑一声，将烟管凑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我倒是能猜到一些..人总是无法把真心话说出口。于是选择这样那样的方式，伤害自己，也伤害他人。”

绯村谈樱默不作声，只是脱下那身樱色的浪人服，换上另一套漆黑的衣物。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但声音中却无讥讽之意..然而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玩味。

“但是，有一个选择，你做的非常正确..无论是怎么样的结局，都是由人来谱写，而谱写结局的资格，永远只留给活人。”

绯村谈樱依然默不作声。

男人不介意，只是平静的说道：“旧故事总得结束，新故事总得开始，绯村，你心里在想什么，说实话我一清二楚。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准备好了吗？”

绯村谈樱闭上眼，低声道：“准备好什么？”

“无穷无尽的挑战，试炼，磨难，失败，挫折，乃至于骂名，罪孽，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虽然我想称赞你一句有识之士，但从我嘴里说出来，大概没什么说服力，因为你的根本目的就和我们不同。”

绯村谈樱转过身来，静静的凝望着男人。

男人含笑以对，并不在意绯村谈樱的手已经摁在了刀柄上。

双方就这样一直对峙..直到月亮移动，窗户内照入月光的方向也被改变，被阴影笼罩着的男人也显露出半个身体，其穿着紫色的浴衣，半条狰狞的黑龙被月光照出。

很久，很久，绯村谈樱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问道：“还有呢？”

“还有？”男人微笑起来，重复道：“还有什么呢..让我想想吧，如果说，你还能得到什么的话，那么大概..”

“是六年之后的六年，六年之后的再六年。”

第十一场 药材清单

“木先生，打扰。”

皇院，在一节课结束后，木南冬被人喊住，他转头看去，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沉稳。

他缓步走来，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木南冬看了一眼，了解到对方的身份，平静道：“何事？”

对方说道：“事情有些复杂，我们找个地方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