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古的斧头劈开了那个恶魔贵族青年的脑门时,恶魔的眼眸中依旧充斥着震惊,不可置信,以及狂怒。
大象会被蚂蚁咬死吗?
一只蚂蚁,咬死一头大象?
哪怕为了让这只蚂蚁咬死大象,其它的蚂蚁付出了惨重代价?
呵呵,开什么玩笑。
蚂蚁之所以是蚂蚁,正是因为它无比弱小。而弱本不应胜强。
然而,当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之后,一切计较便都化作无用。毕竟,再严密精细的理论,再正确合适的判断。在纯正的事实面前,都是徒劳的。
“古,我已经屏蔽这一带的检测术式,并且消除了这个恶魔死亡时所投送给未知区域的信号。短时间内,恶魔族内应该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下级个体的失踪。但这只是暂时的,瞒不了多久。”
钧总是知道很多,钧总是能够做到很多。古从来都不会去考虑为什么钧能够做到那许多连万族都不可能做得到的奇事。他只知道钧是自己的伙伴,而如今这位伙伴的手段也要抵达他才能所能够影响到的极限了。
“古,你打算怎么办?”钧看向他,问道。
古抬起视线,看到了破碎的山河。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他能够做的,只有竭尽全力的战斗。
因为凡人是有限的,因为血肉之躯是有限的。在这片浩大的天空之中,并不是所有的族群都能够无限度地强化自身从而得以生长——那是一道名为‘超凡’的天堑,而自从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场事变之后,便再也没有凡人能够跨越超凡的界限了。
古仍旧只是个凡物。但他脚下的这片大地却已经破碎了。地面撕裂开道道裂痕,涌出岩浆和狂躁的风暴。
这片天地,要毁灭了。
自己那些还能够动的同伴前去救助了那些从天灾中侥幸生还的住民们。而他们所收获的却并非全然的感激。毕竟那场战斗因他而起,而他并不能够证明那自天空垂落的万千巨手为的是将凡人从世上彻底抹去。
或许那个恶魔并不打算杀人呢?
或许那些手只是打算将大地上的民众带走,到别的地方去做个客?
或许……或许那是从遥远天外而来的使者,为的是将大地上这些受苦的住民带到另一片更好的环境?
没有证据证明,也没有证据否认。
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部落住民们不会厌恶一个死掉的恶魔,但却胆敢将憎恨投向前来将它们从灾痛中救出的战士。
他们憎恨,他们怒骂,他们唾弃。
啊……他们总是这样。受困于温饱的短生种总是习惯于将内心的恶意施加给那些赋予他们善意的个体。因为他们知道善良会因为道德而忍受恶意,而邪恶在面对恶意时只会在第一时间里予以沉重反击。
钧打算动手做些什么,但是古拒绝了。
因为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他的同类。依旧是和他同生同族的同胞。
——【我不是你,古。我和你截然不同。】
——【因为我有善良,但善良也必须要服从我的秩序。】
久违的幻听又一次地从脑海中响起,而古如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选择了听而不决。他将视线从脚下这片残损的大地中脱离,而后回答了钧向他询问的话语。
“我证明了一件事。”他冷静,而且缓慢地说道:“哪怕到了世界的尽头。在这片大地之上……”
“……也是不存在能够让我等的族人平安喜乐的凈土的。”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光中有着追随的梦想破碎的恐惧。而他轻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所以,既然不存在,那么我们就自己造一块出来。既然不存在凈土,那么我们就自己开辟一片凈土。”
“我……要为我的族人,开辟一条前路!”
他声音郎朗,信誓旦旦。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们,而他的同伴们也都分别用肯定的目光朝他投来期盼。
啊……他们和他一起。他们会和他并肩作战。
而当他如此宣告之时,他听见了那一抹幻听从脑海中再度响起。
——【你为谁开辟前路?】
他第一次在心中回答了那个声音。
【我为我的族人们开辟前路。】
——【你要为他们开辟怎样的前路?】
【我要给他们一片平安喜乐的凈土。】
——【你认为什么才是平安喜乐?】
【不会受欺凌,不会受漠视,每一个族人都能够有尊严地活着。没有任何外族会欺压我的族群。】
——【如果有外族造访了那片你为他们开辟的前路,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它们。】
——【哪怕它们并未向你和你的族群显露过任何敌意?】
【狼和羊从来无法和平共处。】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和你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