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谁?——自己是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是计时塔天体科的继承者,前迦勒底机构的所长,现迦勒底潜行舰的情报所所长。而自己的责任则是在迦勒底潜行舰在执行虚数航行任务的途中分析处理一切相关数据,并将它们分明别类地提交至萧舰长所在的主控制间。
萧舰长是谁?——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岁但实际年岁不明的小鬼。是迦勒底亚最大的金主,顶尖灵子工程师,以及按计时塔头衔无论如何都会是冠位的强大魔术师。他在过去以高级监察的身份停留在迦勒底机构,并在适当的时候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而当‘虚数航行’计划启动,装载着大量精密仪器的塞拉菲克斯和穗群原研发中心在人理烧却的黑暗中抵达迦勒底亚的所在之后,他便接替了最高指挥权,成为了迦勒底潜行舰的舰长。
对,没错,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虽说记忆还有些模糊,可能是因为过劳的缘故而存在一些逻辑混乱的部分,但基本的构架应该不会出错。
——对,不会出错。
“所长,我们还有大约五分钟就会抵达第七特异点了。刚刚舰长让你去主控室找他。说是有一个临时会要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偏过头,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了芥雏子的容颜——这位隐藏了身份的真祖现在解除了适格者的身份而在她身边担任秘书,而虽然这家伙总是有些笨手笨脚,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信。
“临时会议,现在?之前不是说抵达第七特异点后先把立香她们捞出来再做打算吗?情况又变了?”
“我也不知道,所长。但萧舰长让你尽快过去。”
奥尔加玛丽摇了摇头,好吧,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已经不是她发号施令,而是听其它人发号施令的时候了。虽说她感觉这其实也不错,毕竟不用承担责任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幸福——于是她便起身离开,并在离开自己的岗位时顺便地朝周围扫了一眼。
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无论是那从很久以前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西尔维娅,穆尼尔,还是近年内从塞拉菲克斯调过来的玛布尔·马金托修等人全都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对着至少三个屏幕一边汇报一边处理着诸多数据,而这让她的内心不知为何地浮现出一抹平静。
平静……为什么会平静?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给自己做精神分析。她只是很快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然后快步走向主控制间所在的方向。
她在路上又遇到了许多熟人,她记得其中的每一张面孔,回想得起和他们共事的每一寸时光。无论是作为顾问的达芬奇亦或是现在担任着医务处主任的罗马尼医生——她看到了他们,她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她越过了他们。
心中有着某种近似于‘怅然若失’的感觉,但奥尔加玛丽却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些什么珍贵的宝物。因为,当她的思考足够深入的时候,她已经抵达了主控制间,看到了那位自称只有十二岁的迦勒底虚数潜行舰的舰长。
萧宏律。
她在看到他的时候,这个小鬼模样的家伙正把玩着一张卡牌。那张卡牌上绘制着整座迦勒底虚数潜行舰,以及包括她奥尔加玛丽在内的全体迦勒底员工,而在这宽阔的主控制间内部,她却并没有看到除却自己和他以外的第三个活物。
两个人的会议么?那为什么不直接发通知呢?
少女所长的内心升起疑惑,然而在她的疑惑化作言语,化作质问的时候,她的耳边便听到了来自萧宏律的声音。
“没有心灵之光是一件好事,因为这算不上活着,也算不上死去。”萧宏律手中的卡牌滴溜溜地转动着,卡牌上的人物便像是活过来一般轻微摇晃。“而这意味着即便是才触碰到超凡层次的生命也有能力不怎么费力地将不存在的死者复活,而不是得在满足特定条件的前提下还得准备一大堆仪式。”
他的指尖一合,那枚旋转着的卡牌便固定在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精致不动。
“既然能做到,那么就不应该视而不见。因为约定始终是约定,而既然许下了承诺,那么它就应该被履行——你说是不是呢?奥尔加玛丽所长?”
奥尔加玛丽表示完全听不懂这家伙在发什么疯,并且想要一拳砸到他脑袋上。
“抱歉,萧舰长,我来这里是听说有一场会议……”她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刚刚说的那些……很抱歉我完全听不懂。”
萧宏律微微一笑,收起了卡牌。“我的意思是说,在这个宇宙中只有一个活人,而她的名字,叫弗洛拉。”
“……弗洛拉已经死了,萧舰长。你的精神或许有那么一点问题,需要我帮你呼叫罗马尼么?”奥尔加玛丽皱起了眉头,她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自称十二岁的小鬼脑子出了故障,并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在舰长无法履行职责的前提下代理其权力——
——她的呼吸和思考到此为止。
因为就在她面前,萧宏律打开了主控制间的对外观测窗,将已然抵达的第七特异点,美索不达米亚大地此刻的景观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战争开始了,奥尔加玛丽。”萧宏律淡淡地说道:“整个世界都将卷入其中,无法逃离,包括迦勒底亚在内——而这,就是这场会议的议题。”
第七十九节·天堂之战·天破
‘天破’并不是一个形容词,没有抒情,没有夸张,而是一个切实的描述——当一位专精于纯粹开辟之力的真神在时间孤岛内枯坐万年,将这一击积蓄到极限的剎那,它的爆发便必然会招致这样的后果。
当郑咤挥拳的那一瞬间,乌尔所化的星云外侧便无声地崩裂出一个半径长达十光秒的巨大孔洞。极致的力量即便被最大程度的收束也足以造成毁灭性的余波,而郑咤固然能够完全地掌握他所持有的力量,但却并不代表他需要在所有的行动中都将这力度极致收束。
数个光年的距离,他一步跨出。除却被他刻意关照的地球表面以外,毁灭的狂潮便伴随着他的脚步向外移动。
地球表面的混沌被彻底击碎了,如同盘古开辟天地一般,第七特异点所在的美索不达米亚直接被当做独立位面被撕扯出了地球。而不仅仅是美索不达米亚,奥尔良,罗马,俄刻阿诺斯,伦敦,北美,耶路撒冷——这曾经作为特异点而独立,又被西琳所修复补全的六处特异点径直从人类史中迸发解离了出来,然后步入宙空之中成为了独立的国度。
时间线被击破了,从这一刻起,过去和未来不再是一个相互联结的整体。七个时代脱离了地球化作了七座独立的位面,而失去因果线引导的人理烧却也就此无声化作乌有——光带破碎,从每一座大陆之上都可以看到一道自南方升起的天渊撕裂苍穹,而那被七座位面所环绕着的现代地球也开始坍塌,从混沌化作了秩序,从球化作了面。
地球理论被再一次地扔进废纸篓,而天圆地方如今成为了新的真理。再也没有什么泛人类史也再也没有什么剪定机制,因为世界被修改成了新的形状。
新的规则,取代了旧的规则。
这是迦勒底人们始料未及的事,但这却是真神们眼中理所应当的事——她们或许以为所谓拯救人类,便是拯救‘现代地球’上的那些因为人理烧却的因果链而被焚化的人世生命。因为她们并不将特异点中的人视作是活人——她们以为它们早已死去,她们以为特异点中的那些凡人只是单纯的历史。然而在真神,在郑咤眼中,那些特异点中的生命,同样能够被他视作是拯救范围的‘人’!
开辟之道,其职为一切众生开辟前路。而特异点的住民既然已经被郑咤所认知,那么他们便自然也有踏上新路,为自己挣得一条生路的资格。
地球不复存在,八块互相分隔,而又隐约成为一个纠缠整体的位面大陆成为了新的人类居所。而郑咤的声音却响彻八处,告知他们真相,告知他们新的道路。
道蚀的星辉没有落下,因为追随着郑咤脚步的毁灭狂潮在脱离了地月区域后便显露出了它所持有的真切威能。它就如同一滴落入凈水中的墨一般向着外侧急剧拓展,不知道多少秩序星辰,多少空间泡集群,多少原力虫群,多少无貌女武神在这毁灭的狂潮中干净利落地解离湮灭——因为它们的本质为眷族,它们在郑咤的眼中甚至算不上虚假的活物,而紧随其后,郑咤便已然抵达了那秩序群星的正中!
艾克丝的本体,是秩序群星最中央的辉光。
而郑咤的本体就是他自己,呈现着他花了一万年都没能够起一个好名字,于是只好被他单纯地以‘龙变’而命名的状态的自己!
他看到了艾克丝,而艾克丝也看到了他。
双方之间的距离从空间尺度上不足十米,而扭曲畸变的,阻挡在郑咤面前且每一道都可以有效抵御超新星爆发的时空断裂屏障却已然生成了数千上万那么多的层!
“久违了,中洲队的队长郑咤。”
“并不是很久,森洲队的队长艾克丝。”
话音交错的剎那,数以万计的时空屏障已然被郑咤的拳头彻底击破。而紧随其后,郑咤那挥出的右拳便按上了艾克丝本体所显化的那一团光!
道蚀现象,骤然生成。
而下一刻这覆盖十光年区域的秩序星河内的每一颗星辰,每一片原力虫群,每一道秩序光辉都宛若活物一般尖啸然后纯化,变转成为向着艾克丝所在的核心区域急剧收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