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摇了摇头,一缕数据在她的眼眸中显现。
——力量解放:10%
啊……这没什么。毕竟创造总是比单纯的破坏要难的。付出一些代价自然也是理所应当。不过现在……
她偏过头,看向眼前那已经在主祭的组织下排列成队。虔诚膜拜着向她祈祷,向她献上祈愿的伊曼尼提克市民。脚尖一点,身形便在装饰用的辉光中稳稳上升——先前的计划临时否定,神灵不应该太过亲近凡人。因为这很容易让弱小凡人失去敬畏心,从而将神灵视作可以欺骗,甚至可以利用的对象。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又没有讲话的兴致了。
于是,女神回到了自己的神殿之中。而依旧狂热的伊曼尼提人则在主祭的带领下祈祷,膜拜。并在不久后以比平时更加积极的态度投入到了女神所交付的工作之中。
而时间继续流动。
外篇·月神们……
“我,听到了愿望。”
于不可测的时间溪流之中,搭乘着月之女阿尔忒弥斯的‘金角鹿’高维战舰无声地调转方向。没有大小概念的舰体稍稍转动,便在公元一千三百万年的巨蟹星云中掀起了就连计算当量都是一件蠢事的虚空风暴。那些闪烁着的星辰像是熄灭的灯火一般无声无息地归于黯淡,如同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曾明亮过一般。
于是阿尔忒弥斯伸出手,在公元一千万零七千年的天龙座星云放置了一枚处于衰变阶段的巨恒星。在公元九百六十万年的巨蟹星云内部放置了两颗会在数百万年后相撞的中子星。最后又将意志投向公元七万六十八年的仙女座,在河系的边缘轻轻一划,一道被设置了方向的伽马射线爆便指向了巨蟹星云所在的方位。
三个点,一条折线,很简易地善后方式。在公元一千三百万年时相撞的中子星,衰变崩溃的巨恒星,以及不紧不慢地赶到的伽马射线暴将会在一个合适的地方相撞。而高维战舰在时间溪流时转动时所掀起的尾波也将就此抚平。
一件小事,不值得在意。而当阿尔忒弥斯收回目光的时候,她和她的座驾便也抵达了她所期望的那个目标。
公元零九年,九月,九日。地球西侧的清晨。
罗马将军瓦卢斯率领着三个满编军团,总共超过三万名精锐罗马士兵踏进了条顿堡丘陵的边界——天气很冷,林间的叶片在风中簌簌做响。清晨的厚重迷雾内彷佛有什么东西在深处蠕动,伴随着令人厌烦的湿气,罗马人的队列内开始蔓延起局促不安的气息。
天气很冷,天穹上彷佛有着细弱的雨滴坠落。从跨越莱茵河时起便时刻感觉有些心惊肉跳的将军瓦卢斯犹豫地抬起头,并开始仔细反思自己是否在什么地方弄错了些什么,以及现在如果立即后退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策。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失败,因为鼓动他发动这次武装游行,并将许多日耳曼部落隐秘告诉他的阿米尼乌斯是和他并肩作战过的亲密袍泽——他的情报应该不会出错,至少在先前的行军中没有出过一点差错。而他更不相信这位被授予了公民权的袍泽会背叛伟大的罗马。
“将军?”他身侧的侍从官疑惑地问道——因为身为统帅的他停止了脚步,所以整支军队也随之驻足。
“没什么。”将军瓦卢斯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那些杂乱念头甩出心底。他正准备命令部队继续向前进军。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阿尔忒弥斯保佑我,愿我此行一路顺利。”
这很奇怪,毕竟罗马的月神是黛安娜,就算是不承认希腊文化的古板人也应该向露娜,弥涅尔瓦甚至朱文塔斯祈祷。而完全不应该是阿尔忒弥斯,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就算要祈祷也该指向太阳神索尔,或者赫利俄斯才对。
他还没来得及纠正口误,然而下一刻,便从天穹之上传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清楚听到的清越回响!
——“如你所愿。”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天空中的云雾和湿气在一瞬间尽数散去。一对巨大的白金色眼眸出现在天穹之上,而祂朝整座条顿堡森林投下目光。
林间的雾气在转眼间便尽数蒸发,那些掩护着日耳曼人的大片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燥然后枯萎。原本应该在十分钟后发起伏击,并藉助大雨将罗马人彻底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日耳曼联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而本是中庸之将的瓦卢斯却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策马向前狂奔的同时举剑高喊——
——“以神圣崇高的阿尔忒弥斯之名,杀光蛮族人!”
他一马当先,而此时没有哪怕一位蛮族人还有心思举起武器。而当他踏入敌群之时,受主将鼓舞而从神威中醒觉的罗马人们也以前所未有的狂热战意跟随着主将一齐朝还处于呆滞之中的日耳曼人发起了进攻。
历史被彻底的改变了,条顿堡森林战役依旧持续了三天。但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罗马士兵不足百人,而日耳曼联军却付出了超过五万伤亡的惨重代价。叛徒阿米尼乌斯被当场活捉并处以极刑。而在那之后,罗马人便继续向北方踏出脚步。
瓦卢斯被视作才能堪比西庇阿与汉尼拔的名将流传后世。而与此同时,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地位在罗马文明中被无限拔高。祂被视作凌驾于旧十二主神之上的神王而被虔诚崇拜。乃至于罗马人在之后的数百年间演变出了许多月相关信仰的文化习俗。
当然,这对阿尔忒弥斯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凡人的崇拜和信仰,而在她完成了目标的同时,她便将视线回转,投向数百年前的东方。
在那里,她看到了和自己持有相似目的的存在。
………………………………
“我听到了愿望。”
于原始的混沌,宇宙创始,阿列夫零表达为一的时空点上,存在于此也不存在于此的望舒车驾沿着时间溪流往下滚动。世界线因车辙的运作而被分裂成了很多很多条,一条是主干,其余的全都是平行,然而主干与平行却又很容易相互变换,因此便需要在不同的时间点予以纠正。
还好,歪掉的只是地球,不涉及宇宙中的其它智慧星体。这点工作量对于望舒而言也算不上很大。至少还来得及让她准备和自己未来的某位会晤者相见时的茶点。
她最先抵达的世界线分裂节点是寒武纪早期,在这里有一部分的世界线中的一些三叶虫在自然灭绝之前建立起了文明社会,并用独特的生物科技树抵御过了之后的世界剧变而成为了地球的主宰——
这可不行,地球这颗星球可是人类的星球——于是望舒在寒武纪的第二世晚期捻起了那些会成为智慧生命的小玩意。将它们复制了一份无智慧版本并将母体扔到了仙女系的一颗类地行星之上。那颗星球才是三叶虫应该发展出文明的虫巢星球,而它们的归宿在那里。
走出第一步,第二步自然也就很简单。把三迭纪的智慧恐龙扔到天鹰座,把白垩纪的智慧植物扔到金牛座。而等到中生代结束,那些深海软件动物将要生成类似于智慧章鱼一般的高等生命之时,再多花点力气,直接将它们扔到室女系超星系团的外侧,让它们在其它的智能星球中好好地做它们的旧日支配者。
一切都很顺利,毕竟宇宙这么大,总有地方塞得下合适的智慧种族。也就是新生代后期因为水栖环境的变化而诞生的亚特兰蒂斯海底人让望舒费了点脑筋。不过这也不难,虽然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他们的位置,但是在六千万年后的巨蟹星云中尚且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很麻烦,但工作就是工作。毕竟神都有职责,或者说干脆就是职责的化身。维护世界线并不是望舒的职责,但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却是她应该做的事。
而当最后一条被望舒车驾的轮辙扰乱的世界线被复原之后,她便也正好抵达了她此行的目的地。
公元前二百一十年,邢台,沙丘。地球东侧的夜晚。
嬴政屏退心腹侍从,独自在高台上望向天空,月光洒落,这座名为沙丘的临时行宫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他要死了——而他很清楚这一点。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不,肯定是今天,因为就在刚刚他才服下了方士徐福在远赴海外之前遗留的丹药。然后才从虚弱与病痛之中勉强地挣扎出来,甚至于还能够在这寒冷的夜晚独自行走。
这叫回光返照,他懂。
而就在半刻钟之前,他才吩咐自己的臣下为自己安排好了后事,然后将他们全数驱逐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朕是皇帝,皇帝自有死法。如久病老朽般缠绵于病榻之上,丑态毕出,为求一息之活而苟延残喘者,朕不为也!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喉间如同刀砍斧凿一般的痛楚同时望向天空的那一轮明月。
还不是时候啊……现在还不应该是他死的时候。六国才将将平定,匈奴南越等地又蠢蠢欲动。秦法推行时日尚浅,扶苏虽有才干,性格却过于绵软。至于胡亥……不提也罢。
——千头万绪,诸般杂事皆寄于朕一人。朕若是就此死了,这大秦江山,怕是也要经历一番狂风骤雨。也不知扶苏能否扛得下来……
他的眼中一阵模糊,丹药所赋予他的力量正从他的身上急速消褪。他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要到了,接下来……
嬴政伸出手,握向天空。本应喊出的‘嫦羲’却在话说出口时变转成了楚地的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