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生长出收音机,低噪的鸣响中播放着老旧的曲调。花朵和蝴蝶悬挂在音符上争论不休,讨论着谁在镜子中更为美丽。
——少女和老年在镜子的碎片中交战,镜子跌落在地上变成七零八落的碎片,碎片中倒映出老年用喷水枪射出的纸鸢。纸鸢的影子一口咬碎了收音机的喇叭,释放出尖锐的音符贯通了少女的胸前——
天与地之间是海洋,海洋中有着鼠标和键盘构建成群落和家。它们为了争夺显示器的毛巾而用敲击声来对决,声音最为杂乱的那个可以获得紫罗兰的头发屑。
——少女和幼年在键鼠的角斗场上交战,少女踩着音波,用长枪从杂乱的声音中挑出一面深红的旗,旗帜卷走了紫罗兰的头发扔到幼年的身上,然后暴怒的键盘和鼠标便开着压路机将幼年碾压成为干净的平面——
无数的战斗,或许合理,或许不合理。
无数的交锋,或许拥有逻辑,或许混乱如同烂泥。
秩序与混沌的界限从模糊变得清晰,于是理想的认知便再度出现在交战者之间。而当规则再度竖立的时候,天空大地镜面海洋以及长着头发的紫罗兰便重新回归于秩序,重新成为能够被凡物所能够正常认知的干涸大地与焦灼的熔岩之海。
而交战依旧在继续。
持续着持续着持续着持续着持续着。
蕾米莉亚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很多伤都足以致命然后又在她全身上下所爆沸的深红魔能与纯清光辉下迅速复原。她不会疲惫也不知疲惫,渴求战争也不满足于战争,无论是刀也好枪也好都被她挥动了不知道多少次。而所谓的招式和技巧早就成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有时候她会投出流星之枪,贯穿青年阿卡多的脑袋。
有时候她会用长刀连续切斩,击破中年阿卡多的防御将它片成肉泥。
有时候她会使用已经懒得设定名字的术法,把老年阿卡多连同它的白手套一起化作灰烬。
而更多的时候她则是刀枪术法并举,召唤出奇怪的眷属兽,用复合的连续攻势将自己的敌人彻底碾灭。
她杀了阿卡多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次数多到和阿卡多击中她的数目一样的多。而无论她杀了阿卡多多少次,她的对手会会从虚空或者血河或者其它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中再度诞生,然后用她所未曾接触过的新手段来给她一次新颖的体验。
这是战争,吸血鬼之间的战争。
这是杀戮,超凡生命之间的杀戮。
阿卡多的本质是生长于概率平面的,为‘不确定性’这一概念所生成的现象。它存在于任何地方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可以被杀死也不可以被杀死。或许完整的心灵之光能够破解它的‘不确定性’从而对它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而无论是它还是她,都只是无限的接近而非抵达了这一环节。
于是,战争依旧继续。
混沌而且暧昧的封闭天地中,赤红色的流星继续追逐狂舞。
这或许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很长很长。
而在这难以寻觅尽头的争斗场中,唯有最底层的静止冥河一直保持着近乎永久的安定。
……………………………………
【这个世界是特殊的,因为存在神髓,与神髓活性化的设定。启示录等级的密仪能够发挥出更加强大,且更容易被施展出来的力量。】
【更强大,更有效,但可操控性却随着变数的增多而下降了。】
静止的冥河深处,艾丽斯仰望着冥河表侧的战局陷入深思。在汲取了诸多吸血种的遗产和技艺,意志接近复苏的蕾米莉亚已经不再需要调用她的能量便可自行存续并开展战斗。毫无疑问,现在位于冥河之上的幼小吸血鬼已经在全部领域之中都凌驾了位于幻想乡世界之中的本体。若是她能够破开虚空,直接返回到幻想乡的世界中去,恐怕她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个最初的蕾米莉亚也会心与意志的绝对同源而被直接道蚀,成为她的一具化身吧。
仪式并未失控。
但她作为施术者的意志却不再能够完全的履行了。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两枚在冥河表侧碰撞追逐着的两颗赤色流星却又颓然放下。因为一切虽然并不全如她意,但最根本的目的却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偏转。
【半成品与破损品,最后终究是会铸就出一个完全的真品出来的。而无论这个真品最终是以哪一方为主导。以启示录激活的‘复仇’神髓都必然会侵蚀着祂,让祂继承这诸多吸血种的复仇之念而向战争之主开战。】
【而只要这最基础的东西不变,其它的变量其实并不是非常重要。】
【可是,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么不甘心呢?】
她从冥河的深处继续下沉,缓慢地前往更深更远的微妙地方。当仪式编撰到了这一步的的时候,她是否还在场主持已经不再重要。就如同她所在的幻想乡世界里的数百年前一般,当旧时代的信息魔法师们激活了‘人道群星’的时候,剩余的变化便已然不再是那群失败者们所能够干涉的了。
有自我意志的魔法仪式就是这一点不好。无论之前设计得多完善,制作了多少制约的手段或者停止的阀门。失控也总归会在不经意间悄然到来。因为一切拥有智慧的生命都无法容忍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他人所操纵干涉。只要它具有自由的能力且知晓自由的概念,那么它便必然会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自己的自由。
所以这一切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脚尖触碰到了实体,位置已经抵达了冥河的最底层。底层之外是阿卡多的城塞所化的世界障壁。而当她伸出手触碰障壁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对,没有任何阻拦。
就如同她将暗物质所化的冥河之水从城塞外侧招引而来的时候城塞主动开启了所有的门窗让她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一样。如今的阿卡多城塞虽然已经不再存在任何建筑层面上的结构,但一扇用以离开的单向门户却始终为她敞开。
那么……
【接下来的战斗……我是否在场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是时候从这里离开了。】
下一刻,艾丽斯脱离了战场,越过了世界和冥河。
第二十九节·自我否定失败
当艾丽斯越过世界的边界线,从阿卡多的城塞中脱身而出的时候。映入眼眸之中的仍是那片浩大无垠,被无量的强大力量给轰成盆地的吸血种王城旧址。
她偏过头,身后的门户连影子都不剩下的淡化消失。内中的讯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甚至就连她从外界调取暗物质的痕迹也被彻底抹除,不留一点漏洞。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薄雾在空中一触既散。
“小恶魔。”艾丽斯轻声说道。
脚底下的影子蠕动起来,浮现,上升,化作具备结构的形体。伴随着一对酒红色双翼悄然展开的声音,穿着白色长袖和黑色小马甲的小恶魔便如同往常那样流畅而且自然地出现在她的身侧。
“对阿卡多城塞的解析记录,还有档案留存吗?”艾丽斯问道。
“是,所有的档案全部都在数据库上。”小恶魔微微欠身,稍稍地提了下裙。“根据您所提出的要求。关于阿卡多城塞在运作时所呈现出的一千两百九十二万又一千零二十四种变化方式已经全数记录在案。其中有百分之一点六五的内容已经由我自行分析处理,而剩余的则需要您或者帕秋莉大人亲自动手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