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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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来回往复——她有心无视掉这点警兆而继续做出自己的行动。但她却又清楚这股警兆的来源并不是自己那十有八九不靠谱的直觉,而是来源于另一样东西。一样自己早就已经忘却,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想起来的东西。

那股警兆,来源于她的‘时间’。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早已失落的‘时间’!

【奇怪,我什么时候重新拿回了我的‘时间’……不对,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把它给弄丢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思念相互纠缠,环绕,在意识海中构筑成各种奇怪或者诡异,扭曲或者不合理的繁复结构。原本不应当存在的痛楚与空虚感随之逐一化生并从心灵内部向外延展。西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而无数莫名其妙的疑问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旺盛地冒出。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什么回事?

——这是我的时间吗?——为什么我的时间在这?——为什么我会忘记我的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斜十字星的眼眸变得浑浊,脑域之中的精神急剧变转。四周的景色也像是不稳定的老式电视一样闪烁晃动。脚下的石路仿佛变得绵软,然后又从绵软的状态化作蠕动的泥浆。那无穷尽的疑问仿佛要化作实体的字句冲出脑海,然后在触碰到外界的时候化作色彩斑斓的鱼儿在空中遨游!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思考已经成为了奢望,或许再过一段时间,连‘奢望’这个概念都将不复存在。从‘西琳’这一个体之中仿佛有着某种奇怪的东西正要破壳而出。而作为容器与承载体的外壳自然便会在这一过程之中坏毁!

她不明白。她完全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只是一缕警兆,明明只是一朵将将触碰的花。为什么会招致这样的后果?

然而她在下一秒就明白了,因为就在下一秒到来的时候。她脑海之中的一切疑问与困惑便在同一瞬间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巨大的,难以辨明其结构的,但却能够让任何人在注视到它的刹那便明晰其功用的事物。

——那是一座倒转的银色时钟。

【柯洛罗斯,我将……作为交易的代价,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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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琳眨巴眨巴眼睛,姿势停留在弯下腰的状态——她觉得自己似乎想要摘下脚边那朵白色的小花。但她现在又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但这里看上去感觉像是有主人的样子。未经允许,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不要乱碰这里的花花草草比较好。”她思考着,然后获得了结论。于是原先的念头便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站起来,轻吸一口气便沿着石路朝着路的尽头走开。

环绕着她,保护着她的实质化权能悄然消散。物质,能量,空间,以及本不应该存在的时间也都随之消散无踪——她不是很在乎,因为她也没有多注意。关闭权能的动作在她而言十分自然,自然得如同本能一般——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似乎有风吹过,大片的花海随即微微晃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她直起腰时,脚下那朵微微摇曳着的白色小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正躲在影子里,小心地偷偷摸摸地张望着她一样——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脑补出那个小女孩的名字,来历,出身,一直一直到死时的完整经历。

那是一个叫AA的女孩,没有姓,没有父母。或者有父母她不知道。从她出时起她就住在一个被称作‘娄星发动机附属地下城’的地方,被一栋标号为零壹陆的救助院里的人给收养着。她的父母留给她的只有两个写在铭牌上的字母,而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小女孩很不幸,在她平平安安地活到九岁的时候,地球上迎来了一个没有希望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中所有人都疯狂地诅咒着一个叫做‘程心’的女人。而除此以外一切生产教育工作都几近停止。AA也是一样,身为孤儿的她在那个时代中几乎没有办法找到任何谋生糊口的手段。甚至就连盗窃都做不到,因为基地中的每一个大人手上都拿着枪。

于是,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了的她。在一个不知道该算是白天还是晚上的日子里因为误食了有毒的废弃物资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走得并不慢,所以也算不上有多痛苦,而在她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也依旧有着对‘程心’的抱怨。

——为什么你要制定那个‘保护儿童的口粮’的政策,而又在将一切都弄砸之后就这么甩甩手直接离开了呢?难道你不知道因为你提出了这项政策,所以当你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之时,那些因为这项政策而受益的孩童也会遭受惨烈的报复?

怀着这样的抱怨,小女孩死去了。默默无闻的生,默默无闻的死。她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在死掉之后,也没有引发任何波澜。

西琳揉了揉脑袋,将注意力从这里移开,然而就当她将自己的视线从小白花上彻底移开之后,那些毫无道理的,感觉就像是脑补出来的东西却也尽数地化作无形。

这或许是错觉。

【这不是错觉,超凡生命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觉的。我在刚刚那一刹那所注视到的一切皆为真实——一定是真的有一个如同小白花一样的女孩儿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然后如同我所看到的那样在还未长成之时便悄然死去。那么……】

【……原来我抵达的地方是这个宇宙的冥界吗?还是其它类似的地方?】

西琳眨了眨眼睛,原本准备展开的感知也在这一刻全数收束。身边的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给她一种‘触碰了就会遇上倒霉事’的感觉。而且这是她通过观测四周环境后所做出的结论而不是那十有八九不靠谱的心血来潮。而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就决定让自己稍微地从一下心,不让自己的任何一部分碰触到这片空间中的任何事物。

手脚是她的一部分,精神与感知同样也是她的一部分。无论如何,这种一花一木一草一石都纯粹得无与伦比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自然生成的景观。而既然不是天然的,那么这便是后天改造出的有主之地。而既然已经决定了谨慎行动,那为何不谨慎地彻底一些?

【反正如果我能够发现什么重要线索,那么我不需要展开感知也能够看得到。毕竟我又算不得聪明人,自知之明才是我最需要把握住的优点。】

西琳思考着,将刚刚那朵小花的事情抛诸脑后——她索性连平时固化在体表上的恒定侦测法术都暂时地全数关闭。单纯只用凡人的感官来注视这一片陌生的地方。

四周的花海微微晃动着,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亿万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有波澜壮阔的,烈火牡丹一般的史诗篇章。也有阴郁晦暗的,如同曼陀罗一样的艰苦岁月。而更多的则是平淡而且枯燥的杂色花草,内中述说着一条又一条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

西琳闭上眼睛,那亿万种属于亿万不同人的人生便尽数消褪。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摒弃了多余的杂念,单纯沿着石路朝着远方漫步前行。

前行,前行。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或者其意义被更换了注释。当西琳的内心以绝对符合标准计量的速度每秒一下地从一数到了一万,而四周又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时候,她便放弃了计算时间的打算。

一到一万,将近三个小时。如此漫长的时间,团队中的其它人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这一片空间所在的方位。然而这三小时过去之后她却没有感知到一丝一毫的外界变化。没有人攻破这片空间,没有出现和自己一样的降临者。整个浩大广阔的世界中仿佛就只有她自己以及那漫无边际的在风中微微摇曳的花。那么显而易见,自己外在或者内在的时间流速肯定产生了某种改变。

计数已经没有价值了,那便只能够放弃。而就在她停止计时的同时,周遭的环境却也随之悄然变更。

那漫无边际的花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从视野的一侧蔓延到中间的巨大沙滩。之所以是沙滩而非沙漠是因为从中间一直到另外一侧已然被漫无边际的大海所取代——海潮滚滚,许多精致的贝壳被冲刷到岸上。它们沿着海岸线堆积成了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花白的线,从西琳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

贝壳路取代了石路,海潮取代了鲜花。

西琳往左边看了看,沙海中仿佛出现了许多或巍峨高耸或壮丽雄奇的华美建筑。有些是古代的,有些是现代的,有些是人住的,有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住人的。从古代的砖土城塞到海底的漆黑金字塔这里应有尽有。而且每一样都显得格外真实,即便只是远观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得到那迎面扑来的历史气息。而在她视野的末端,她甚至看到了一颗被机械所覆盖的钢铁恒星!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那些古代的或者现代的建筑奇观便尽数消失不见。然后她往右侧的海洋看了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又一处规模浩大的史诗战场。从最古老的挥舞着石头和尖木棍的部落之战开始,农耕和游牧,蒸汽和钢铁,数以万千计代表着各个历史转折点的战争战场清晰地呈现在了西琳的面前。而眨眼间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便宣告结束,取而代之的则是人和异类,异类和异类,异类和外星人,外星人和人之间的战争。

她看到虫群的舰队在虚空之中遨游,看到行星在轨道炮击之下分崩离析。看到空间被拍成薄饼,然后纸面上的军团在二维世界中继续战斗,看到星云沸腾,万千光年的宇域化作灭绝一切生机的深空死域。

然后,一切尽数消散。那些无与伦比的真实在她碰触到它们之前便化作虚无,只留下海洋,沙滩,贝壳小径,以及在她西琳头顶上的,青色的天。

西琳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准备自爆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此刻正在发生以及过去已然发生的某些事件。而这些事件,想必和这一片空间的支配者……关系密切。

她看了看天空,青色的天穹纯净得几乎能够倒映出她的镜影。而就在她将手掌按上自己的心脏,并且准备放上一个已经放过很多次的大烟花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有一道阴影遮挡住了自己的脚踝。

西琳猛地转过头,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高大的桂树。树冠的阴影洒落,在碰触她的脚踝也遮挡住了一位正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一卷似乎是线装书的年轻女性——她的容貌或许称得上冠绝世间,然而她身上那近乎无与伦比,堪同于一颗炽热恒星的存在感却让她所拥有的那份美丽被贬低成毫无价值。

西琳注视着她,双唇微张。然后在她开口之前,树下的女性‘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偏过头,看向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