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白发女人的生命层次早已超过了这个星球乃至于周边数十万光年内一切活物的生命层次。就算扔到太阳里也一样能够活下去，伤势也迟早会复原，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而这时间对她来说并不会很漫长。

所以，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世界依旧运行，未来依旧流转，外界的文明渐渐发展，从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又过了好多好多年，而一直等到第二十一个世纪到来，凡人的文明开始触及外域的星空为止，女人体内的伤势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白发的女人不会老，也不会死。但是当初那个把她从森林中带回来照顾的女孩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在这个普通，平常，没有奇迹也没有魔法的世界上，她注定了会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逐渐成长，然后老去，直到死亡。

女孩似乎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天使抱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直到她衰老而死为止，一共六十年的光阴逝去，她都一直留在森林深处的小屋里照顾这个不会动也不会说话，连眼睛都不会眨的白色天使。她和她说了很多话，但直到她死为止，都没有获得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于是，女孩死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多年，因为资源冲突，大地上爆发了以核武器为主要攻击手段的世界大战。毁灭性的能量摧毁了地表的人类文明，只留下些许残余的人类靠着先辈的遗产苟延残喘。

大约是因为旧时代的遗产比较丰盛的缘故，数百年后，核冬天结束，早已遗忘了过往的人类便在废墟中建立了新的文明。而文明迅速发展，疾速前进。没过多久，便又一次回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方才结束不久的时期，然后就在这时候，又有一位和当初那位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发现了上千年过去仍旧没有恢复的白发女人，然后又如同上一次一样将她带回到自己的家中，如同千年前一般照料着她。

又是六十年过去，第二个女孩也死去了。白头发的女人依旧没能够从伤势中恢复过来，而又过了几百年，一颗从天而降，携带着某种可怕异星病毒的陨星毁掉了新生的第二纪文明。

第三个纪元开始了，大概是因为病毒改造的缘故，这一个纪元的人类的细胞结构和先前有所差异，他们可以感应并操纵天地间的一些游离能量并加以利用，而也因为这个缘故，第三个纪元的文明走向了魔导而非先前的纯粹科技，上一个纪元的遗留不能提供足够的帮助，所以足足过了将近三千年才重新回到人类文明遍布世界各地，即将迈向虚空的世界大战时期。而在这个时候，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和先前两位有着一样容颜的第三位女孩。

这一次的女孩是一个擅长操纵人偶的魔法师。她在一处古代的遗迹中发现了白发的女人，而与先前两代不同的是，这一代的女孩有着超凡的潜质，能够感应得到白发女人体内仍在暴动的力量。她将女人带回了自己的研究所，然后花费了漫长的光阴帮助女人安抚体内沸腾的能量——她成功了，也失败了。她成功便成功在了她最终找到了正确的策略，那便是将白发女人体内那似乎永远不会平息的沸腾能量导入人偶之中，在制作出如同天使一般的超凡人偶的同时，那沸腾的能量也在一点点的减少，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但只要积少成多，终有一日能够解除女人的困境。

而她的失败就在于——她要死了。

‘人偶师的法师塔内藏着不老的天使’这样的情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流传了出去，而导致的结果便是世上的诸多强大势力一齐朝她施压，让她将‘天使’交出来。她拒绝，所以战争。

战争开始得很快，持续得不长，结束的也很迅速。人偶师再怎么天资横溢也只是一个人，没有越过超凡的界限便注定会被打倒。她支撑了七天，在第七天的黄昏中用一个自毁式的禁术咒死了法师塔周边的一切活物，而她则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最后用手指碰触了一下天使的脸颊之后，身体便彻底的崩裂成了粉尘，灵魂则化作了燃料，维持着咒死法师塔周边活物的诅咒。

那片区域因此成为了禁地，在这之后数十年内都无人能够踏足。而在数十年后，这颗星球的人类在踏足星空之前因为一次失败的魔法仪式而彻底灭亡。

第三个纪元结束了。人偶师虽然已经死去，但在她死掉之前，她便安排了魔法塔内的自动机构不断地进行着制造人偶，并将白发女人的失控力量导入其中的工作。储蓄的资源虽然在几十年内便耗尽，但在人世已经灭绝的情况下，她那用于采集资源的自动魔导机关却并未受到任何妨碍。

于是就这样，又多了很多很多年，大概一千多年的样子吧。被封禁的天使终于恢复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然而，早在人世毁灭后的第三年，人偶师的灵魂便已经彻底燃尽了。而且这一次的魔能失控所带来的灭绝是完全而又彻底的肃清，已经没有任何上一纪元的遗民存在，所以，第四个纪元自然也不会到来。

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到底对那三个有着一样容颜，对她抱着同样感情的女孩有着怎样的想法呢？这个星球中没有记录，她的所思所想也不会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泄露出来哪怕一个念头。唯一能够知道的事情便是她在恢复力量后用自己的力量将文明重建，按着第一个纪元的历史发展在幕后推动着一切，然后，在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六十年头里将一切完全肃清。让历史按照同样的方式重新再来。

一个纪元，十个纪元，一百个纪元。

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在这个宇宙中出现第四次。而从第一百个纪元开始的时候，白头发的女人便会时而消失，然后在不久后带着和那个女孩有着一样容颜，但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异界气息的人重新回来。

她试图重现第一个纪元最初的那一幕，然而无论她怎么做，就算把女孩的记忆，性格，习惯，心念全都调制得和最初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最终出现在她身边的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个人。无论再怎么相像，相似的花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一朵花。

所以她杀死了她们。无论是从异界带回来的也好，她自己动手捏出来的也好，那些女孩在陪伴了她数年或者数月或者数天之后无一例外的都被她所杀死，碾成粉尘，连一个夸克都不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而在大约两百多个纪元之后，她便彻底的离开了这颗星球，而这一次，再也没有回来。

她走了，她留下来的天使们却依旧在执行她最初的命令。星球上的文明被一次又一次地创生，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无数的历史堆积起来，具备了厚度，它们在地幔之中沉积，逐渐成为了一个由信息构成的生命雏形——许多星球中都有这样的生命雏形，但它们直到星体枯竭，星球崩坏为止也都是雏形。这颗星球本来也不例外，直到第三千个纪元的终末，一个有着和那三位女孩一样容颜的人偶师潜入了地幔之中，回溯着历史，检测着历史，然后在这不断检测，不断下潜的过程中，星体中的生命获取了孵化的第一原动力。

直到现在。

“原来我创造出了一个神。”爱丽丝看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应该就是这颗星球的盖亚了。”

她眼前的生命体中表达出了赞同的信息。

“然后事情的始末……我也算是大概了解了。这还真的是无妄之灾，早知道到这个世界来之前整个容再换个名字了。结果弄到最后，罪魁祸首居然是因为我长着这么一张脸么？”

她垂下眼帘，但很快又睁开。

“不，并不是这样。”她轻轻摇头。天子在先前特意强调着的那一句话便浮上自己的脑海——‘你就是她，因为你和她一样都是不具备唯一性的假货。都是随手便可以破坏，随手便可以创造的量产品。’

在知道一切的起源之前，这或许是实话。但在知晓了起源以及天子的所作所为的现在，这句话便显得如此虚假。

她越是强调，便越代表她有多在意。她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最初的那个，或者那三个女孩。而在之后出现的无论是有多像都只是伪物，而以她能够穿越到异世界掠走外典或者伪典世界中的同位体的力量，以及在后面还勾搭上了一个能够和主神对等交易的老板的这种背景，要说她没有办法复活一个还没有抵达超凡领域的凡物……这种事的可能性毋庸置疑将会是低的不能再低。

那么，解答便只有一个了。

“那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伪物。”

作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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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收线中……今日的我也发誓没有没有挖坑_(:з」∠)_

第二十四节·美梦永不成真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其从死亡中复活，甚至就连主神这等层次的存在都有可能束手无策的。第一种人便是还没死的人，第二种人就是不存在的人。

这个世界中的天子曾经看着那个女孩在自己面前死去，以她的眼力，想必是不存在没死透的这种可能性。那么第一种人排除，第二种的可能性便是极高。

【不存在的人吗……天子她自己应该也知道吧。】

记录中关于天子在那第一个纪元中所遭遇的一切记载的很详细，而越是详细，越容易看清楚其中的问题。基因锁的第四阶是超凡生物，从张杰那里可以得知在抵达四阶中段便需要破除心魔，将自身的精神意志完全统合为一，成就不朽之基石。天子在那个时候毫无疑问已经超越了那个层次，那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如何能够撼动她的心？

在超凡生物的视野中，凡物脆弱渺小如同尘埃。就算是爱丽丝自己，她在注意力完全集中，把所有状态都打开的情况下也能够凭借视力就分辨出那些‘普通美少女’皮肤表层的细微污垢，油脂，乃至于寄生虫一类的东西。就算努力不去看，鼻子里也能够将普通人汗水中的尿素，乳酸等成分辨别出来，哪怕外面涂了多少香水都是一样。

她很难想象像天子这样的超凡生物会对这种……又脏又臭的东西产生好感。但她也知道这或许只是自己少见多怪。自己毕竟没有一颗真正的不朽之心，自然也没有办法如同超凡生命那样注视凡物。或许在天子那等层次的生命眼中，美人和寄生虫根本就不存在差异也说不定。

好吧，天子这边的事情暂且不说，那么，那个女孩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三世情缘听起来很浪漫，但若是深究起来，其后隐藏着的东西便值得好好思量了。

六十年的不离不弃已经很诡异了，如果这还能够解释为巧合或者人中特异的话，第二个纪元的另一个守候了天子六十年的女孩便只能说是太过刻意而且露骨，而第三位……要说没有幕后黑手在搞鬼，那是决计没可能的。

那么，结合三个纪元的诡异交替，女孩出现的时机，以及人世灭绝之后的第四个纪元并未到来这一事实。以及爱丽丝在以前所了解着的，基因锁第四阶的存在能够镇压气运，自身成就不朽的重要情报，事情的始末便很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很久以前，在第一个纪元的后期，这个世界上应该是存在一个神，不，应该是接近然而并未抵达，濒临超凡而又没有抵达超凡……甚至连濒临的程度可能都到不了的东西。根据我的推测，这个东西，很有可能便是人类文明的泛意识聚合体……也就是阿赖耶一类的事物吧。”爱丽丝看着眼前的超凡生物，用肯定的语气询问道。

——活物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是吗，这样就合理多了。”爱丽丝垂下眼帘，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