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忙。
因为北京爆发了非典,如今正在城市中肆虐与流行。
作为实习护士的她,主动报名参加了疾病的防控,每天都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奔波于小汤山医院的走廊与病房之间。
她甚至都已经三天没有和周勇通电话了。
而今天,她终于被调换下来,得到了下午半天的假期。
走出医院,沿着路往前,在一处已被清空的无人院落里,石凳上正坐着戴着棉布口罩的周勇。
“蝉儿!”他用力地挥起手,满脸兴奋的模样,仿佛不是十天没见,而是十年没见,仿佛不是三天没通电话,而是三年没听她的声音一样。
倘若他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这会儿一定已经甩成电风扇了。
脱下了防护服的天听蝉穿着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和衬衫,仰头望着院落里盛开的桃花,任由清风微拂过自己的脸颊。
这么长时间,她甚至都感觉那防护服快长在自己身上了,暂时的卸下重担,也让心情轻松了不少,于是她促狭地笑:“怎么?几天没见到我,浑身痒痒了?”
“咳……担心你啊,没事吧,小心点啊,别感染了,就算治好了也有很严重的后遗症啊。”
“嗯……不过也因为它的致死率足够高,所以传播的效率比较一般,才能尽快控制起来。”
“医院里很忙吗?”
“挺忙的,一天下来衣服里全是水。”
“太辛苦了吧。”周勇说着,赶忙把石桌上摆着的几个铝饭盒打开,里面装着一个个精致的手工糕点。
“嗯?我出来的时候吃过饭了。”
“这个是点心啊……”周勇把一瓶没开盖的果汁递了过去,“慢慢吃,就当放松心情了啊。”
“嗯,你们学校怎么样?”
“暂时封校了,要是我已经毕业就好了,可以来给你帮忙了……”
“或许以后会有机会。”她拿起一块雪白的糕点,抖落上面沾着的些许白糖,抿着嘴笑。
“这么严重的传染病我希望还是不要来第二次了比较好……”
“嗯!很好吃哦。”
“嘿,那就好,我在家研究了好几天,总算做出了点成品来。”
“那个黄色的是什么?”
“桂花糕啊,不过没有新鲜的桂花,所以拿了我室友泡茶的桂花来用。”
“噗……这样也行吗?”
“呃……大概……八成是没有新鲜桂花香的吧。”
“嗯,但也不错了。”
周勇挠了挠脸颊,对于天听蝉的夸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
(二)
五月的天空,毛茸茸的云彩散布在湛蓝的天空上,偶尔有一只鸟儿张开翅膀飞过,从地上望去,看不清它的颜色,只能看到带有大致轮廓的黑影。
一朵桃花轻轻地飘摇着,落在了地上,几只蚂蚁围上前,用长长的触角轻轻碰了碰,然后整齐的绕开了道路。
一块干净的格子野餐布被铺在地上,而天听蝉则困倦地倒在周勇怀里睡着了。
又一片花瓣摇晃着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妆容的点缀。
一旁的收音机发出沙沙的轻微噪声,从里面传来各种关于非典的广播。
“非典期间五不准……”
“……不准以防治非典为由阻断交通运输,不准在公路的省界交界处实行交通管制,不准劝返正常行驶的车辆……”
“咔哒。”周勇关掉了收音机,好让天听蝉做一个与工作无关的好梦。
“嗯……”她蜷缩着身子往周勇怀里蹭,似乎是有些冷了。
他赶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他气味的温暖,似乎让她安心了许多。
时间在此时流淌得格外缓慢,仿佛可以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周勇也渐渐有些困了,他低垂着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着头。
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坚持着没睡着,但等被冷风吹醒的时候猛然抬起头,才发现天色都已暗了下来。
街道上亮起了灯,有运输物资的卡车正缓缓驶过。
行人零零散散的走着,但并不算多。
几只流浪猫围聚在墙头,警惕地盯着院子里的人类。
——周勇觉得或许是自己抢了它们的地盘。
将脑袋埋在周勇怀里的天听蝉缓缓睁开双眼,困倦而疲惫地伸长手臂,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
“怎么了?”周勇低下头,笑着问,“冷吗?”
“有点点……”她咕哝着,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明媚的大眼睛笑着眯了起来,“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