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一般人毕生的追求对他来说早就如过眼云烟，即便他从这一刻开始将“公司”所有的事务都抛之于脑后，仅凭现在他所积累的财富也足以让他轻易地完成任何他想要完成的事，而对于权力的崇拜，以及对于“公司”的恐惧，让他那些昔日的敌人们都匍匐在了他脚下。

当真正的随心所欲到来之时，所谓的理想和追求便都离他远去了。

“恕我直言，你对‘公司’的意义重大，而你的职责就是让‘公司’继续有条不紊地运作下去。”

老管家并没有直接回答中年男人的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是老板的左右手，也的确为老板付出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无脑地赞同老板的一切决定，事实上在林舒的事件过后，老板就一直处于了几乎于散漫的状态。

在他看来，老板对于“黑墙”实在是太过着迷，以至于在许多问题上都陷入了本末倒置的困境。

“黑墙”的馈赠固然能为“公司”的发展带来极大的好处，可是超过九成的能力者所能做的事都能被科学以及先进的技术手段轻易替代，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那些极个别的特殊能力者，让“公司”蒙受风险。

“只有‘黑墙’还能给我带来过去那种对于未知，以及无法控制的事物的喜悦。”

中年男人又一次岔开了话题，直接让两人陷入了自说自话的局面，“对我来说，关于‘黑墙’的研究，就如同开盲盒，我永远无法预料到下一个孩子、员工或是敌人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也只有说起这些事时，老板的语气中才能参杂进一丝兴奋。

老管家似乎早就习惯了老板答非所问的行为，他面不改色地提出了自己建议，“我建议先除掉那个叫做方田的年轻人，对于‘公司’来说，他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公司”已经掌握了破解方田能力的手段，就算他又一次删除了自己在事件中存在过的印记，他们也依旧能通过那些手段重新将目标锁定在他的身上。

“看来，你终究还是没能理解我这么做的意思。”

老板遗憾地摇了摇头，“当他被院长盯上，而且还被捉进了远港精神病院时，我本以为他死定了，要么以杜先的身份活下去，要么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死在院长的手里，可是他却让所有人看见了第三种可能性。”

在逃离精神病院的过程中，方田并没有依仗他此前在事件中所展现出的任何能力，而是以一个无能力之人的状态，搬倒了远港精神病院的统治者。

正如院长一直以来所说的那样，有些人自出生的那一刻，就得到了命运的偏爱，颇为讽刺的是，提出这一理论的人，最终死在了他口中那些被命运偏爱的人之手。

“我相信他一定能拆穿我们的伎俩，并最终找齐那份名单。”

老板顿了顿，才说道，“而这，也是一场对于我自己的试炼。”

第四百九十四章：命运的挑战信

在现实中，你该如何暗杀掉一个注定不可能被暗杀的人？

这听起来就属于存心用来刁难人的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恰恰反应出了方田，以及“公司”里那些打着小算盘之人的处境。

找齐那份名单，也只不过是得到了能够触及到『教父』的前提，他所能想到理论上所存在的可能性就是牺牲掉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以换来一次真正面对他的机会。

可是, 那也终究存在于理论之中，更何况，他断定方田绝不会采纳这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

如果真正有人看见了那封名单上的名字，便会意识到牺牲掉所有人难以实现，在面对生与死的选择题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屈从于求生的本能, 为了活下去, 他们会先一步除掉那些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人。

换句话说，到时候几乎不需要他动手, 他那些横跨了各个领域的“孩子”们，也会联合起来，先一步除掉方田和他身边的人。

『教父』为他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又一个的挡箭牌，一个真正的教父，最擅长的就是操纵人心。

因此，从理论上来看，他从一开始就处于了不败之地。

他此前已经向不同的人提出过这个刁钻的问题——你该如何暗杀掉一个注定不可能被暗杀的人？

而就连曾经离他最近，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了解他的林舒都未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连林舒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公司”里假意奉承他的人，抑或是身边这些盲目忠诚的人，就自然更加无法找出『教父』的弱点。

老管家的确是他的心腹，但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为了『教父』的统治能够长久地存在下去, 老管家已经用舍弃自己生命的方式做出了选择。

除了他自己之外，老管家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教父』是真正意义上无敌能力的人。

所以,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一个在他看来最有希望解开『教父』谜题的人。

尽管希望渺茫，但是在老板看来，方田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找到『教父』弱点的人。

“只有迈过了所有的弱点，才能彻底超越自己的过去。”

而这，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试炼。

事实上，他真正想要挑战的并不是方田，而是院长曾经提到过的，得到过命运馈赠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想“公司”在这场试炼中形成双方之间的阻碍，并对宁泠一直以来的行动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只要能跨越这一场试炼，无论是三年前林舒的反叛，抑或是“公司”打着各自小算盘的主管们，都再也无法撼动『教父』的统治。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老板说道，“我会留给他们充足的准备时间。”

…………………………………

片刻后，待在寝室里的方田接到了宁泠今天打来的第三通电话，电话另一头的语气比起之前要更加低迷了几分。

“关于名单的事，我有了一个发现。”

沉默半晌后，她才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方田，“我之前告诉过你们，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公司’的人, 可是有一点我似乎弄错了，他们之中虽然大多都是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可是背景却十分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他们的家庭背景错综复杂，有政界要员的私生子，有出生于富豪家的公子哥，就连驱鬼人家族的嫡系也不例外。”

宁泠原本已经做好了在必要时牺牲名单上所有人的准备，可在得知了这些名字所代表着的背景之后，她才突然间意识到了老板并不是随意选定几个路人作为自己的挡箭牌，而是利用若干年的时间，利用了无数手段，编织出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处于这张网络中的每个人，都不是轻易就会被暗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