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合适的办法。”柳子翎说:“我会不择手段。”
“痴儿。”独孤酬叹息良久。
“弟子愧对师傅,此行道别,恩情来世再还。”柳子翎起身,满脸都是从容赴死之态。
独孤酬缓缓转身看向柳子翎:“傻小子,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若是你死了,为师又怎么会放任神魔莫问如此轻易的离开独孤城?哪来什么恩怨两清?是有冤冤相报仇恨连锁,没有谁能把一切撇得干干净净,说是个人所为,但你的一举一动都跟你的立场是分不开的。”
柳子翎苦笑:“弟子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
“放屁,你那是一人做事?”独孤酬冷笑:“当老夫眼瞎么?”
“我……”柳子翎欲解释。
“你被司天监的人利用却是不自知,对方有意借这件事做文章,你可知那宋书敬,看着是司天监的炼气方士,实则也是个精通纵横术的儒生,你早就中了他的阳谋,逼迫着你跟神魔莫问拼个鱼死网破,然后将老夫、你的师弟师妹们统统拉下水!”独孤酬语气沉重道。
“纵横术?”柳子翎倒退一步:“可我没有……”
“纵横术不是炼气士的手段,而是阳谋,攻心之策。”独孤酬说:“你当然看不透,只有身处于朝堂和一方势力之巅的人才能有所感触,这个宋书敬……其心可诛。”
羊角辫老头冷笑着:“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早在十天前,老夫就已经收到了霓裳郡主的来信,他做什么,早已被我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你在内。”
柳子翎瞠目结舌,只能低头挨骂。
他说:“但木已成舟,师傅也没阻止。”
“有必要阻止么?”独孤酬平淡道:“你看不懂的,他能看不懂?神魔莫问的智计和策略妙算千里,宋书敬的纵横术不错,无心算有心有点作用,但不过尔尔。”
“失败了?”柳子翎满脸诧异:“这都会失败?为什么?”
“因为你们还是小觑他了。”独孤酬望着云舒云卷:“纵横术也好,阳谋也罢,都是他玩剩下的,不用智计只是因为不需要,还没走到兵戎相向的那一步,否则等他安安静静坐下了开始收拾棋局,才是真的不可挽回……在江湖中掀起风雨浪潮,仅仅是在玩耍罢了。”
柳子翎听着师傅的极高评价,心头浮起少许战栗。
这么说来,就连之前在仙雀楼里的谈判,对方也根本没动真格?
难怪自己说的那么绝对,那么危险,他却仍然表现的从容不迫。
不在意是因为早已落子暗处……这还仅仅是见招拆招,从未开始真正布局?
柳子翎冷汗直流:“如果神魔莫问真的如此可怕,他为何还要接我这手?”
“愿者上钩……杀人需要理由,也需要合适的机会,对方伸了脖子,就该落刀了。”独孤酬:“他这手将计就计很漂亮,把你骗了出来,也把宋书敬骗了出来,这下连老夫也没有必要去守着死规矩……”
柳子翎踉跄半步,心间回荡着一句话。
……宋书敬完了……
独孤酬长长感慨:“江湖百年,千年以降,不过一位神魔莫问。”
他背着手:“老夫不惧和他一战,却惧他如同神魔般诡谲难察的手段和谋划,即使他愿意走上棋盘,谁又知道他藏在棋盘上的那只手到底会不会落子,这是老夫最担忧的一点,所以他越高调,越是安全。”
柳子翎脸色惨白:“所以我们所做的只是多此一举吗?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此人当真如此可怕?”
“历史不会说谎。”独孤酬说:“他过去的对手都不愿意相信,所以都败了,败的无比惨烈。”
“师傅……”柳子翎咬牙:“我还是要拦他!”
“不,你拦不住他。”独孤酬说:“我让乐然去请他了,这件事,交给老夫吧。”
柳子翎黯淡的表情有了光亮:“师傅,您愿意出手?”
独孤酬点头:“阴谋无用,阳谋无用,只能堂堂正正,由老夫跟他谈一谈吧……谈不拢,便打一场,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这或许也是他想要的。”
柳子翎颤抖着抱拳,弯下腰:“师傅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不是为了你,毕竟神魔莫问没错,你却错了。”独孤酬拂袖道:“可老夫我总不能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那孩子去死吧。”
……
独孤城上捭云阁。
这里是高耸入云的阁楼,也是城主府。
修为最高者住在这里,几乎代代都是天王境。
入住这里的规矩只有一条,修为足够高,且必须改姓氏为独孤。
倘若这世界有所谓的‘武林盟主’的话,或许独孤酬就是这一代的武林盟主,谈不上可以号令南唐江湖,但他待在这里就是一座丰碑一个标识。
居高山而观云海。
到了一定境界后,修为和眼界比底蕴真气更加重要,先天武者之间的实力差别十分巨大,有的人一步一脚印的走上万象境,结果被个三重天的气海境乱杀,理由主要还是气度的问题,江湖武者的实力,不打一场终究不清不楚,但登上地榜的天王境可没有一位好应付的。
独孤酬是地榜前十的天王境高手,等他成了独孤城主后,或许可列入前五。
他也并不是六重天,而是七重天的圣元境,实力几乎和北落师门是同级。
白泷要说没什么紧张,那也是骗人的,毕竟和这个级别高手交锋,本就要面临相当巨大的心理压力。
胜负不好说,或许是难赢也难输。
他一路登上了三千的台阶,才踏入了云阁的正门,城主府中有许多侍女,都是些收养的孤儿。
过去的城主府里的人早就被肃清了,自然这些小姑娘也不认识白泷。
年长些的侍女道:“这里是城主府,外来者如果没有拜帖,不可随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