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过我的这碗更香一些。”兰香雪微笑。
白泷默不作声，开始吃午饭。
小观音偷偷看向展开主动攻势的兰香雪，悄悄的在心底将她跟自己做了一下比较，然后她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干干瘪瘪的手脚和胸脯，脑海里传来小兽的呜咽声，垂头丧气的埋下脑袋。
不说了，恰饭！
多吃肉多吃饭的孩子才能长得高长得壮。
兰香雪问：“公子打算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城主府吗？”
白泷摇头：“直接去就没意思了，当面对峙虽然不错，但不合规矩。”
兰香雪眨眼：“规矩？什么规矩？”
她心说，公子何时是个讲究江湖规矩的人了？
白泷看出她的所想，解释道：“在大秦是大秦，南唐是南唐，这儿高门大院，不守规矩办事，很容易吃个闭门羹，上次的事归上次，当年……其实也就是几年前的事，那时我年轻气盛，提着他人书就的一纸血书，提剑直奔了城主府，民怨在手，南心陌领三百将士开路，大义在我，自是锐不可当。”
“可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次的独孤城主可没有犯下什么大罪，难道我要提着他写的欠条上门去要债？他绝对会锁了白云阁不让我进去。”
兰香雪说：“强闯？”
“傻姑娘，若真是强闯，便算是彻底坏了独孤城的规矩，规矩是独孤城的存在根本，南唐法治不足以威慑宵小之辈，全靠这些规矩来约束这群恃武无恐的武夫，一旦我过界了，届时他们为了捍卫规矩，我就成了必须要被排除的目标，这才是真正意义的全城皆敌。”白泷咬下一口牛肉：“所以，不能硬来。”
小青将脑袋从汤碗里抬起，问道：“那该怎么办？不来硬的，难道要软的吗？你难道要用智慧和谋略……”
兰香雪面色如常，她之前便看见过小青，以前在虎踞山也见过白君儿，并不意外公子会带上一条龙旅行，以前曾听说过，他过去在东北澡堂子里被一条龙服务过……而且小青连化形都不会，完全不值得堤防。
兰香雪说：“公子打算用什么办法？难道要打崩这儿的经济体系？”
“这你都懂？”白泷微笑：“确然，只要断了这儿的物资供应，或者靠着经济贸易打崩这儿的粮食价格，独孤城主也不得不来跟找我，乖乖的任我鱼肉，但这套操作市场的手法需要时间，而且会影响到民生，如果不是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我是不会用的。”
两女都不说话，等着白泷的下文。
“独孤城里，除了商铺之外，还有另一种营生，即是开武馆。”
“这里，据说每天都会有武馆开门，也都有武馆倒闭，最多时候，一天能倒闭七八家。”
“至今为止，独孤城内的门派数量最多时有二百一十七家，而在这个地方开武馆，需要说规矩，一般有两道规矩，文武二礼，明明白白的写在独孤城的城墙上。”
“文，即拜帖，能拿到独孤城内五大门派中的一张拜帖，就能进入城主府里，和独孤城主商谈，得了应允便有资格开武馆。”
“武，就是踢馆了，只要能踢了五家武馆，摘下对方门派的招牌，也能进入城主府里，并且不需要独孤城主答应，也能在这儿开武馆立宗派。”
白泷说到这儿，将最后一口牛肉汤喝下，轻声笑着说：“以我的情况，大抵五大门派是不可能给我发拜帖的，毕竟过去仇怨不小，我也不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既然走不了文，那只能走武了，就摘下这五大门派的招牌送去城主府，当做多年不见的见面礼，问候问候独孤酬是怎么教的徒弟。”
他起身离开席位，兰香雪拿出银钱放在桌案上。
店铺的老板不在，守家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等人走远了才嘀咕道：“为了在漂亮姐姐跟前逞能，简直是吹牛不打草稿，五大门派高手如云，从没见过踢馆去找这五家的……”
“二牛，让你看店，你发什么呆？”一个妇人从后厨里走出来。
少年苦着脸：“我没走神啊，马上就收拾，娘，别叫我小名了。”
妇人身旁的一名粗粝的中年人却开口问：“这钱，是不是给多了？”
“你这孩子。”妇人骂道：“怎么能不找钱？”
“我去送吧。”中年人抓着银钱便追向街道。
“有钱干嘛不赚？人家给的，又不是我抢……”少年嘀咕了两句，被妇人拿着擀面杖赶出门。
他跑到街道上，隔着半条街的距离看过去，下一刻就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难忘的一幕。
第八百零三章 劲草门
家里的顶梁柱，在独孤城里也小有名气的横练武夫，少年内心无比憧憬的父亲。
他居然在大街上，当着无数左邻右舍和陌生人的面，膝盖砸向地面，对着前方的那身白衣跪去。
白衣青年搭着他的一只手，笑着说：“铁牛，我都说了很多次了……在我的面前，不准跪。”
中年人张着嘴，哑然失声，老实巴交的汉子哽咽着：“好，好……不跪，不跪。”
他眼睛已经模糊，望着眼前这似乎毫无变化的青年，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午后，也是同样的光景。
曹家恶奴当道，铜棍加身，年迈的老父亲据理力争，却被杖毙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嘶吼无力，被人痛殴在地，血染青石。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交不起购买食材的额外税。
他被打断了手脚，挑断手脚，被丢在街道中央等死。
没有人会帮他，也没有人敢忤逆独孤城里的五大门派，曹家已是如日中天。
躺着等死的铁牛，内心已然绝望。
然后他看到了一袭白衣。
青年只是个路过的食客，他说——
“你家的牛肉汤很好很香，却没想到没能来得及喝第二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