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炼气士定下的承诺，是永久生效的，否则……”宋书敬回以冷笑：“你知道，我们这类人，杀人不用见血，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老魔头面色阴沉，默然不语。

倒是宋书敬笑容逐渐放肆，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气数可变，天机亦可屏蔽。”

“我帮你屏蔽了天机，可让你出手一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包括当事之人。”

“你不要对神魔莫问出手，除非有绝对杀他的把握，否则还是杀了释一乘，把水搅浑，添一锅沸水。”

“唯有高位的炼气士才能使用这等术法，于我而言，有害而无益，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是借着如今佛门气运动摇，倒也能瞒过许多人的耳目，阿罗汉兴许也察觉不到，但这也并不能维持太久。”

“我的修为还不够，距离监正差了太多。”

“你记住了，你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一击不中，便遁千里；一击得逞，也得遁走！”

“否则，栽赃没办法完成事小，等天机屏蔽失效你丢了性命事大。”

宋书敬出言警告。

锦袍老魔嗤笑：“便是阿罗汉的掌中佛国也未必留得住老朽！”

宋书敬不假思索：“在黑榜之中，你什锦郎最擅大万象杀金刚境，佛门高僧死在你手下的不下于十指之数，佛门武学不以杀伤力为主，最多能困着你，却无法近你的身，你的自信，我能理解，但这句话我还是不会收回的……一旦你没能逃离，等天机屏蔽失效，你必死无疑。”

老魔头冷哼一声，转身便走，锦袍化作一道细线，直奔天龙古刹。

宋书敬不急不缓的喝完了茶，才淡淡的补充了后续几句话。

“佛门金刚杀不了你，阿罗汉也伤不了你，但你怕是忘了，还有一个神魔莫问。”

“你擅长大万象杀佛门金刚，而他擅长不入流杀魔道天王。”

“你要找死也走远点，别死了还溅我一脸血，折了我攒来的气数！”

炼气士抬起眼，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罗盘，在方桌四周摆好共计十二种灵物。

手指掐决，桌案上浮现出虚幻的阵法，阵法之中浮现的竟是整座城池的建模构图。

他牵引一缕玄黄气数飘入桌案，气息逸散开来，宋书敬的额头流下汗珠，他屏息凝神，发出敕令。

“乾坤气数，天机屏蔽，结！”

一字落下，玄黄气数投入漂浮在天龙古刹上空的气数中，屏蔽完成。

……

短暂的天机屏蔽，不同于精神幻术，是无法被察觉的一类。

因为气数乃天定，乃一种自然运行的规律，而这种规律长存于人世间，世家兴衰、王朝更迭，都有其运转机制和原理，而炼气士便是负责解读和调解气数之人。

南唐的司天监不同于大秦的钦天监。

前者炼气，后者练气，早已大相径庭。

因而，气数之变是最为玄奇的一类，如果有堤防，并非无法堤防，但知晓者太少。

哪怕白泷也对这一体系也是仅仅有所耳闻，更不可能做到堤防。

一旦天机屏蔽，便是阿罗汉、天王境也察觉不到异常，没有意识到自身的感知有一部分被阻碍了。

天机屏蔽就是屏蔽了一部分认知，就像是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很难维持完整的思考能力那般，根本无法察觉到自己处境的异样，如果不被外力干涉，很难意识到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在这种情况下，杀人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更何况，动手的杀手是黑榜第八的老魔头，最擅杀大万象杀金刚，金刚境的体魄在他看来就是筛子，便是大金刚体魄也是一戳就破。

什锦郎务求一击毙命，只要这个佛子死了，他什锦郎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不必担忧会被佛门寻仇。

而且在天机屏蔽之下，众人不会察觉到是他杀了释一乘，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白泷下的狠手。

就像是动画抽帧一样，抽走的帧数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知道，但会被人通过前后画面自动脑补前后联系，杀人者唯有白泷！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

领悟了天眼通甚至即将掌握漏尽通的释一乘在生死攸关的压力和既视感的双重作用下，察觉到了异样。

释一乘过去被什锦郎挖走了一只眼睛，破了他的无漏身，更是留下了致命恐惧的心理阴影。

为了逃避这种恐惧感和异样感，他居然主动剜出左眼，舍去了无漏身的同时，令天眼通被激发到了极限，从天机屏蔽的影响中骤然清醒。

他看清了想要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

什锦郎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哪怕被释一乘看穿了身份，他仍是选择下了死手。

手掌直接贯穿了释一乘的胸膛，金刚不坏的体魄顷刻间破功，鲜血染红黑袍和焦土。

老魔头在这一刻的表情无比快意。

但下一刻他突然笑不出来了。

释一乘死死的扣住了什锦郎的手腕，左眼里流出潺潺血色，染红半个脸颊，可眉心天眼光华不灭。

天眼通让他在关键时间避开了要害伤势，没有被贯穿心脏，伤到的是肺部，是重创，但还没有死！

释一乘双足落地生根，拼着重创，咽下喉间一口甜血，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如同鲸吞大海，漩涡状的气流涌入他的胸口，残缺的肺部中涌出鲜血和内脏碎片，周身荡起一阵阵无形却有质的涟漪。